白馬寺的盛會開始舉行。
為著寺廟的安全,會址設在寺側二十多丈外的曠地裡。
一切從簡,既無旗幟,也無鼓樂,不講排場,只在曠地裡安放下數十張條凳,賓主分開而已。
辰時末、巳時初,太陽早已輝映大地,會場上群雄會集,有坐的有站的,已經到了三四百人。
洛陽武林界的頭面人物也到了不少,其中有著名的麒麟鏢局鏢主鐵麒麟徐海峰,洛陽三公子也到了兩位,追風劍張經仁、黑龍劍吳善謙,只有白衫劍客左文星還未露面。
群雄相聚,黑白兩道界限分明。各找各的伴,各說各的話。
黑道中有幾位令人矚目。
那坐在一張條凳上、蹺著二郎腿,兩眼望天,不理睬旁人的瘦道士,就是兇名昭著的枯骨道人。
離他不遠,並排站著青獅佟海龍、黑龍道人元和、虯髯龍鄭典和一個矮胖的出家人。
這和尚就是令人喪膽的鐵和尚真緣。
離枯骨道人不過一條凳子之隔的地方,俏生生坐著一身雪白衣裙的素衣女魔龔玉翠,她身後令人矚目地站著陰陽二判喻安邦、褚玉隆。這兩個判人死不判人生的凶煞神,也不知何時拜倒在素衣女魔的石榴裙下。
這幾位黑道中的高手,平日只要有一位出現,就足以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如今無巧不巧,竟然為著一部血經,全都彙集到了白馬寺,怎讓洛陽正道人士放得下心?
此時,白馬寺住持法緣大師等人陪同少林寺監寺普濟大師等人來到了會場。
白衫劍客左文星和蒼家三人也同時到達。
左文星一身雪白綢衫,蒼紫雲一身綠綢衣褲,兩人一個英氣勃勃,一個俏麗如花,頓時吸引了數百人的眼光。
追風劍張經仁見了,妒恨得直咬牙。他先聽手下爪牙玉面狼黃鼎說過,鏡子鋪的姑娘豔壓群芳,便命他們將姑娘弄來,未料人家也是會家子,加上左文星作梗,結果落了空,倒叫左文星獨佔了花魁,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上次礙於鐵麒麟徐海峰的情面,只好作罷,不料今日在此見到,蒼紫雲豔若天仙,他這個登徒子哪有不吃醋的?
和他一同來的鐵指翁梁石知他心意,便悄聲道:“公子不必爭於一時,待以後再見分曉就是了。”
張經仁勉強壓下火氣,道:“洛陽今後只有兩公子,左文星應該除名!”
洛陽三公子之一的黑龍劍吳善謙,與左文星相互打了招呼,張經仁卻理也不理。
鐵麒麟徐海峰忙過來和左文星相見,並邀四人到場中同坐。
蒼震環早已看見佟海龍黑龍道人等仇人,為了不示弱,同意與徐海峰入場中坐條凳。
他們相互瞪視,恨不能馬上火拼。
這時,法緣大師運起內功,揚聲道:“各位英雄,承蒙賞光,應敝寺之請,前來赴會。
出家人一切從簡,並無酒食款待,還望各位海涵……”
他聲音不高,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極為清楚,顯示出大師精湛的內力。
“快把去衣修羅的秘籍交出來完事,廢話儘可少說!”枯骨道人放肆地尖叫道。
一些黑道人物也跟著起鬨,秩序大亂。
法緣大師涵養甚好,並不動怒,依然平心靜氣說道“今日敝寺邀請各信來此,就是要將秘籍之事當眾作個交代。”
“老和尚,這秘籍是有啊還是沒有,乾脆說出來不就了結了?”素衣女魔龔王翠嬌聲說道。
法緣大師續道:“當年玄衣修羅郝傑到白馬寺出家,法號去惡禪師,為贖當年殺人太多之罪,決心以自身鮮血作墨,抄下《大菩薩藏經》,以表悔過從善誠心。歷時十年,抄完了二十卷經。此經由去惡禪師親手交給老衲,老衲又親自交到本寺藏經堂,視為傳寺之寶。交經時從未提過武功秘籍之事。不料去惡禪師圓寂後三年,突然謠諑紛傳,硬說血字真經是一份武功秘籍,從此敝寺橫遭禍端,真經也被盜走,三冊武功秘籍也不翼而飛,血字真經乃武林高手玄衣修羅悔過抄寫的經典,理應遵照去惡禪師生前願望。將經典保存萬世,老衲為此請求各位,協助本寺追回血字真經,真經已成佛門至寶,追回真經,功德無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大師講完,人群靜默,似在玩味大師的話,各自思量。
接著,法緣大師介紹了少林寺監寺普濟大師,請普濟大師作證。
普濟大師道:“去惡禪師以自身血當墨。誠心抄出《大菩薩藏經》。此心足以感動天地,不料竟有如此貪婪之人,將血經盜走,望我等武林俠義,維護佛門至寶,追回血經。我少林寺為此將全力以赴,直到血經奉還白馬寺方才罷手!”
少林參與此事的決心,震動著在場諸人。
左文星熱血沸騰,當即站起開言道:“去惡禪師留下佛門至寶在洛陽白馬寺,如今至寶被盜,洛陽武林人士有何面目見天下群豪?左文星雖無擎天之力,但身為洛陽人,豈能袖手旁觀?左某願與白馬寺、少林共同追索此經,以洗洛陽武林之恥!”
他的話獲得了洛陽武林界人士的喝彩。
鐵麒麟徐海峰也站起來大聲道:“徐某人願追隨於左公子之後,為追還真經效犬馬之勞,法緣大師若有差遣,請只管吩咐!”
黑龍劍吳善謙也騰地站了起來,激昂地大聲道:“吳某不才,願與左兄、徐前輩挽手,為索追血經聊盡微薄!”
左文星,徐海峰、吳善謙都是洛陽武林界的翹楚人物,三人這一表態,當即帶動了洛陽不少正直之士,紛紛願為追回血經助力。
法緣大師等人俱皆大喜,有這些人與白馬寺站在一方,聲威自然大振。
洛陽三公子之一的追風劍張經仁,看見兩公子得了不少彩聲,心中大妒,低聲問鐵指翁道:“梁翁,本公子豈能落於人後?”
法緣大師運起功力,揚聲道:“清各位稍安勿躁,貧僧尚有話說!”
正道一方先平靜下來,吵嚷聲逐漸平息。
法緣大師續道:“各位,老衲話己盡此,血經之事,請各位協助追查,老衲先在這裡謝了。最後在此重申,血經已被盜,請勿再幹擾本寺清修。白馬寺已忍讓再三。望勿再於夜間潛入。出家人不願卷人江湖是非,希各位體諒是幸!”
說完,法緣大師向場中諸人行禮,便欲率眾返回。
“慢,老和尚,就這麼幾句話就完了麼?”枯骨老道站了起來,慢吞吞往主位一方走來。
法緣大師道:“道友還有話說?”
“不錯,今日不把玄衣修羅的秘籍交出,只怕回不了白馬寺!”枯骨道人陰森森說。
此話一出,黑道人物幾乎全站了起來,紛紛離開座位。
左文星便招呼蒼氏三人往側方繞到主位,一些正道人士也紛紛跟著他們。
這樣一來,壁壘分明。
只有張經仁、梁石和一些武林人坐著不動,大有坐山觀虎鬥之勢。
龔玉翠也笑吟吟坐著不動,陰陽二判如兩個家童在她身後直立。
法緣大師見洛陽二公子、鐵麒麟果然堅守信諾,與白馬寺站到了一起,心中十分寬慰,對於今日之局,並不擔憂。
白馬寺監寺法清大師再也忍不住,沉下臉來問枯骨道人:“枯骨,你真要動手麼?”
枯骨道人冷笑一聲:“今日不交出血經,休想離開此地!”
法緣大師見枯骨逼人太甚,今日之事何能善了?便橫下一條心,道:“枯骨道友,何苦逼人太甚?血經已被盜走,不信也無奈何!”
枯骨道:“好好好,讓老道見識見識白馬寺的武功,來來來,法緣,你我動手一搏!”
少林寺維那普昌大師道:“枯骨,你枉為出家人,竟如此好勇鬥狠,你當別人怕了你麼?今日既有少林派參與大會,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你自信勝得過少林寺白馬寺的上千僧眾麼?奉勸你三思而行吧!”
枯骨獰笑一聲,罵道:”少林禿驢,你休要目中無人,枯骨道長從未將少林寺放在心上,今日就拿你的命發個利市吧!”
只見他雙肩一晃,兩隻枯瘦的手掌一先一後,向普昌大師抓來。
普昌大師冷哼一聲,施展出一套剛猛至極的少林炮捶拳,與枯骨老道交起手來。
站在旁邊的人眾立即退開,黑白兩道陣線分明。各站一邊,無不磨拳擦掌,意欲一拼。
普昌大師功力精純、只見他左手劃個圈,提起右足,右拳齊肩,忽地跨步上前。右拳向下而上,”呼”地一聲,拳奔枯骨上腹。
這一式叫“撩手摘心錘”,拳疾力猛,若是被拳擊中,不死也是重傷。
枯骨老道毫不退讓,兩隻瘦掌猶如鷹爪,運起身血掌。將身一矮,兩掌直插普昌大師兩肋,其勢快若閃電,眼看普昌命喪黃泉。
普昌大師急收鐵掌,身向後仰,飛起一足,直踢枯骨心窩。
這一招叫“十字採腳”,冒險施出。
枯骨老道急忙一個“旱地拔蔥”,躍高近丈,在半空翻個身,頭下腳上,有如蒼鷹捕兔,兩爪向普昌大師頭上抓來。
普昌大師身形一挫,雙掌運足功力,猛地往上擊去。
“拍”一聲脆響,四掌相觸。
普昌大師一下被震得坐倒在地上。
枯骨有如斷線風箏,平空又飛起了兩丈高,落到四丈外的地上,猶自站立不穩,趔趄了三四步才穩住了身子。
普昌大師一躍而起,滿面通紅,動了真怒,只見他縱身一躍,直撲枯骨老道。
枯骨也動了肝火,適才對掌兩無輸贏,他覺得臉上無光,於是運足功力,與普昌硬打硬接,兩不相讓。
兩人都是一流高手,這一狠命打起來,險招迭出,妙不可言,直看得眾人眼花紛亂。
左文星急忙小聲對蒼紫雲道:“雲妹,注意普昌大師的拳路變化,那枯骨道人的掌法變換也十分精微,從中可汲取不少經驗呢!”
蒼紫雲不斷點頭,依照左文星的講解,悟了不少道理,芳心中大是歡喜。
五十回合過去,雙方勢均力敵,一時半時休想分出勝負。
枯骨老道越打越心驚,連少林的一個和尚也勝不了,如是眾和尚一擁而上,自已勢必不是對手,他未免小覷了少林寺的武功了。
但這時他已不能罷手,只能硬著頭皮打下去,再有百來招,他的烏血掌毒一定能趁隙而入,讓老和尚不戰而敗。
他哪裡知道普昌大師實是有備而來,與之動手時先服下少林藥丸避毒,否則。豈會與他對掌?
又是五十回合過去,枯骨老道自忖勝不了普昌,不如留著氣力,免得自傷元氣。他正要跳出圈外,忽聽有人喝道:“住手!”便乘機一個後躍,跳到丈外。
普昌大師心知自己也勝不了對手,聞聲也後躍一丈,收了手。
眾人見雙方罷手,便忙著去看發出喝聲之人,這一看,使眾人驚奇不已。
原來,此刻場中多了兩人。
一人一身玄衣,頭髮花白,年約六旬,個子修長。
另一人身材短小,也是一身玄衣,年約五旬,只到高個子肩膀,猶如一個小孩。
這一高一矮並肩而立,實是古怪已極。
場中諸人,無人認得他們。
高的道:“老兄弟,怎麼打發這些禿驢?”
矮的道:“老哥哥,我最見不得和尚,把他們都殺了吧!”
高的道:“老兄弟,殺了和尚,血字真經找誰要去?”
矮的道:“老哥哥,你說怎麼辦?”
高的道:“先讓他們交出經來,然後再一個個掏心摘肝,這就萬無一失。”
矮的道:“老哥哥說得好,那就先讓他們交經吧!”
他二人旁若無人,一問一答,渾不把全場數百人放在心上。對白馬寺少林寺的高僧,也視如草芥。
如此傲慢驕狂的態度,激怒了正道人士。而黑道人物卻起了好奇心,要看看這兩個名不見經傳的怪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黑龍劍吳善謙忍不住衝口叫道:“你二人從何地來,竟敢目中無人,好大的膽子!”
高個子把兩隻鷹眼前他瞧了瞧,道:“老兄弟,是一隻雛狗在叫。”
矮個子道:“老哥哥,把他脖子扭斷不就完了?”
跟隨吳善謙的一個武師大怒,大踏步走出,吼道:“瞎了眼的王八,竟敢侮辱吳公子,讓孫大爺教訓教訓你!”
他還未走出三步,眾人只見黑影一閃,一聲慘叫,這姓孫的武師胸前皿淋淋通了兩個大洞,人也往後倒去。
眾人大駭,再看兩個怪人,兩人的右手都是鮮血淋淋,不是他們殺人還能有誰?
這樣快的身法,這樣狠的手段,不用說正道人物,就連雙手沾滿血腥的黑道魁首,也驚得目瞪口呆。
吳善謙大驚之下,不及思索,抽出腰間佩劍,“嗖”地一聲躥了過去。挽起兩個劍花,使個“盤根錯節”,劍光朝兩個怪人灑去。
左文星大驚,顧不得再打招呼,劍光一閃,也朝兩個怪人攻擊。
他出手是為了救助吳善謙,怕他被兩個怪人傷了。
少林監寺普濟大師適才見兩個怪人傷人的怪異身法,心中萬分吃驚,又見洛陽二公子出手,生怕兩人失手,急忙運起內功,施出大力金剛掌,雙掌一挫,朝兩個怪人攻擊。
普昌大師與師兄同一心思,與此同時,也出全力攻上。
法緣大師也看出兩個怪人武功非凡,擔心洛陽二公子失手,立即身形閃動,攻出一掌。
這都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這五大高手幾乎同時出手,其威勢可想而知,只怕天下無人擋得住這雷霆一擊。
可惜,五人發現自己一擊落空,那一高一矮的兩個黑衣怪人,也不知使的什麼身法,竟然已飄身到兩丈以外。
不等五人再施出第二招,兩個黑衣怪人如騰雲駕霧,又越出了五丈遠,緊接著如風而逝,眨眼間隱到小樹林子裡去了。
老少五人俱皆驚愕,這樣的輕功,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過,通過這齊心合力的一擊,彼此心意更加親近,也向黑道人物顯示了不可忽視的實力。
在場諸凶神,有誰當得起這一擊?
枯骨道人自思不是對手,不如暗裡找機會再來下手。他也不和人打招呼,獨自飛身而遁,餘人見他已退,也紛紛離開會場。
紛亂中,素衣魔女龔玉率及陰陽二判,黑龍道人元和等人也悄悄退去。
一場即將引發的混戰,就此消弭。
但是,奪經之事未了,黑道魁首以及那兩個黑衣怪人必然會在夜間光臨白馬寺,一點也不能鬆氣。
法緣大師向洛陽兩位公子以及鐵麒麟發出邀請,到寺中住宿一些日子,好共同對付強敵,並商議追回血經之辦法。
左文星徵得蒼家二老同意,答應了方丈。
吳善謙、徐海峰也都願意和大家相處一段日子。在他們帶動下,洛陽武林好手二十多人,也願到寺助拳。
法緣大師大喜,當即和群豪回到白馬寺,傳命擺上素席,款待嘉賓。
吳善謙、徐海峰與左文星、蒼氏兄弟彼此甚為投契,一頓素席吃得十分歡暢。
飯後,法緣又請諸人到方丈室議事。
左文星問道:“大師,謀殺知客大師的兇手找到了麼?那個濟明和尚的屍體呢?”
法緣嘆道:“三日前施主走後,本寺僧眾齊集大殿,經查詢,一絲蹤跡也未尋到,濟明和尚屍身也不知搬到哪兒去了。”
蒼震環道:“可曾在全寺搜尋過?”
監寺法清大師道:“會後令眾僧搜查,仍無著落。”
蒼震宇道:“全體僧人齊集大殿時,兇手可能乘機運走了屍身。”
法緣道:“施主說的是,事後想起,已經不及。”
徐海峰道:“兇手為何要劫走濟明和尚的屍身,這其中有何奧妙?”
知藏法淨大師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吳善謙問道:“濟明和尚修行了幾年?”
維那法玄道:“經查證,入寺剃度五年,出家前自稱山西太原人氏,到洛陽經商失利,看破紅塵,願在白馬寺落髮為僧,俗名叫田隆。”
吳善謙接著問:“太原府果有此人麼?”
法玄回答:“田隆自言在太原府東去二十里有個興隆村,他就是該村人。貧僧已派出專人,到該地查訪。”
案件並無結果,成了無頭公案。
蒼震宇道:“發射赤焰針的,不知是不是毒牡丹餘豔花本人?”
法緣方丈道:“很難確證,若是餘豔花重出江湖,實在令人憂慮呢。”
接著,眾人又議論了白馬寺的警戒。
議定防守辦法後,由監寺法清大師帶眾人到後殿廂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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