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毒矮叟眼看雲宗文與蒙面女郎,正在雙戰天山二僧,乃起貪念,隨手抓起地上怪物魁首,便欲趁機溜走。
但他心念乍動,身形甫起,突然半路殺出來一個程咬金,阻住去路。
但見這位橫加插手之人,一竟然是個襤褸如乞兒,背馱竹簍,宛然拾荒者裝束的糟老頭兒。
他正殺機滿蘊,欲待擊斃這位糟老頭兒,好離開此地之際,突然出現了一位壯健老武師。
而令萬毒矮叟吃驚的是,這位現身老者,卻就是方才下谷時,失足墜崖的五步追魂鄧元倫。
萬毒矮叟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對方毫無傷損,怒目仇視,豈是無因?
不過,他故作鎮定地,微笑道:‘恭喜鄧大俠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能夠…………’
鄧元倫沉聲喝道:‘閉嘴!你在奇怪我何以能在中你獨門毒針之後,還能活著生還是吧!嘿嘿!’
萬毒矮叟暗地一篇,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道:‘鄧大俠何出此言,貧道那會…………’
糟老頭兒喃喃自語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欲蓋彌彰,何必腥腥作怨,拖泥帶水!’
冷諷熱嘲,有所指而發。
趙霸天臉色陰睛不定,故露不悅之容道:
‘鄧大俠未免“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試想貧道若有歹意,何必選在此地下手,而又獨對大俠!’
鄧元倫道:
‘司馬昭之心,誰人不知,你還不是受千面如來之教唆,借刀殺人,甚至於事先令雲小俠替你完成慾望,取得寶物之後,再予下手,哼哼,只怪鄧某肉眼無珠,竟不知你是偽善之輩!’
糟老頭道:
‘這也難怪,因為他功毀血骷髏,豪語幹雲,急功好義,等等動作,故得非常迫真啊!你又那裡會知道,這就是誘你們入竅的陰謀呢!’
萬毒矮叟聞言,惱恨交加,鋼牙直挫,陡然一陣桀桀梟笑,笑聲蒼勁宏亮,穿雲裂石,震動山嶽,足見內家修為,已臻化境。
鄧元倫與糟老頭聞笑,心中方自暗驚,這萬毒矮叟功力沉厚之際。
突然——
二聲淒厲的慘叫,相繼傳起,令人為之震駭。
鄧元倫與糟老頭聞聲,不自主地側頭望去。
只見地上斷肢倒橫,血漬遍地,二個天山怪僧,已被雲宗文和蒙面女二人,揮為兩截,死於非命。
原來雲宗文獲悉,自己曾經敬重有加,結伴同行的少林高僧,峨嵋奇士二大禪師,竟是天山怪僧。
且是受大仇人絕魂寺主千面如來所遣派,欲圖謀害自己的兇僧時,不禁怒火高燒萬丈,憤恨無比。
因此,氣極出手之下,毫不留情,每一出手,便是制敵死地的狠招辣式。
天山二僧,奉命矯裝冒充少林、峨嵋高人,意圖不利於雲宗文,但事機敗露,無法脫身,只好竭力拼闞,求以武力取勝。
只是——
以他們數十年修為,雖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但比起功臻玄玉歸真化境的雲宗文來,卻如小巫之見大巫。
是以——
百招以內,還自攻守各半,勝負不分,百招之外,雲宗文振腕一劍,將對方迫退,然後趁勢攻出三劍。
這三劍乃是簫劍門絕學,璇璣十九式,真有神鬼莫測之妙,驚天動地之勢。
本就處於下風的天山怪僧,那敵得住敵人這等玄奇猛厲的攻勢,一個措手不及,登時被斷一腿,仆倒地上。
更被雲宗文就勢反腕變招,一劍橫拖,將對方截為兩段,橫屍就地,而另一個與蒙面女爭戰的怪僧,也遭受同等命運,死於蒙面女詭奇的手法之下。
雲宗文在手殲天山怪僧之後,一側頭卻又發現了五步追魂鄧元倫正氣勢兇兇地,怒立身旁。
他乍看之下,心頭大震,不禁瞠目結舌,好久,才驚呼一聲:‘你是…………’
鄧元倫怒容悄霽道:‘雲小俠,我是鄧元倫啊!我們差點中了這潑道之計,被人利用而至死不知呢!’
雲宗文聞言一睜,循指向萬毒矮叟望去。
陡然——
萬毒矮叟一聲暴吼:‘老狗照打!’打字乍落,登時漫天金星,一蓬急勁,同雲、鄧二人周身罩到。
雲宗文勁叱一聲:‘住手!’
左掌展處,一記六合神功拍出,但見潛勁猛卷,狂飆如湧,登時將一蓬來勢急猛的毒器震回。
他猶不知何以萬毒矮叟,會忽變為敵,反向自己等人打來,乃問道:‘趙老前輩你這是為何……………’
‘雲小俠,他是有所為而來,亦是千面如來屬下走狗,快點除掉他…………’
‘此話當真?’
糟老頭道:
‘千真萬確,而且他也不是萬毒矮叟,而是漠南一怪尤元垂化裝,故意訛你來此伏怪,替他賣命取寶的,別放走他吧!’
雲宗文將信將疑地,掃視對方萬毒矮叟。
忽徐對方獰笑道:
‘嘿嘿!既然被你們發覺也罷,反正你們也別想活過今天了,好好自了,以免等不死得更苦!’
雲宗文見此自己認為是同道的萬毒矮叟,竟還是第三者所冒充之時,不禁心下暗驚不已。
但同時也覺得無比惱怒,乃沉臉問道:‘你果真是假冒之人,而且又受千面如來所派?’
這位矯裝的萬毒矮叟,身份既露,雖知處境困難,但也硬充鎮定地獰笑道:
‘不錯,貧道正是漠南一怪尤元垂,此行正是欲假借你手,代我收除此萬年怪物,然後………………’
雲宗文虎目一睜,射出兇光道:‘潑道可惡至極,看劍!’欺身振臂,身劍合一,幻起千百劍影,挾兇、急、詭、猛之威勢,掄攻過去。
雲宗文連番受騙,怒不可遏,想不到自己認為是明師高人的萬毒矮叟,竟也是與天山怪僧同出一轍,那不惱怒萬分,恨極出劍。
矯裝萬毒矮叟的漠南一怪尤元垂,見雲宗文攻招猛厲,全身頓受威脅,不禁暗嚇,那敢大意。
反手撤下數十年秘藏的百寶蛇頭杖,展起生平絕學,回攻過去。
漠南一怪,加盟絕魂寺不久,日前奉命趕來接應一見大凶與血骷髏,但他到達隴東之際,卻正見一見大凶與血骷髏狼狽敗回。
漠南一怪本待逞強,欲二兇折回鄧家堡,找雲宗文要回面子。
然而——
他聞知這位少年高手,竟身懷不世奇技,先天罡氣的‘六合神功’時,不禁心中一動,陡然升上另一陰謀。
於是——
他在眼線回報敵人之動向以後,乃悄悄的告知血骷髏,一切照計行事,他卻就中暗施鬼計。
原來當千面如來,手創絕魂寺於九華山之後不久,為確保絕魂寺地位,乃西入祁連山九絕巖,欲拉攏萬毒矮叟趙霸天加盟。
可是——
行動古怪,介於正邪之間的趙霸天,一向獨行獨走,豈肯受人利用,何況千面如來,又非虛心禮聘,而是傲然驕恣,自以為無敵高手。
因此越使萬毒矮叟不滿,乃悍然拒絕,並立下逐客令,欲逐千面如來下山。
千面如來一向如意,無人不畏,無人不服,那忍得這一口氣,於是惱羞成怒,殺機立起,當下猛出辣手,當堂將萬毒矮叟毀於掌下。
但千面如來手段毒辣,心計奸詐,殺害萬毒矮叟之後,恐引起武林人物矚目,乃暗遣血骷髏矯裝趙霸天,仍居祁連。
血骷髏與一見大凶範漸,自鄧家堡失手,含羞退走之後,聞得漠南一怪思有妙計,可報仇恨,那不大喜。
於是——
範漸辭別東回九華山,獨留血骷髏排下羅網,等待雲、鄧二人自行來投。
果然——
雲、鄧二人在幾日後,來到九絕巖,乃被血骷髏以卑劣手段,暗下毒手。
但是,心機詭詐,貪慾奇大的漠南一怪,卻陡然反心與血骷髏為敵,以易容變形之法,化成萬毒矮叟,將血骷髏譭棄武功。
並暗下漠南奇毒,鶴頂紅與孔雀糞合制的‘絕命散’,打中血骷髏。
這種極毒的絕命散,一滴足以致命,但卻是殺人於無形,因此血骷髏功力散後,終於難逃大限,橫屍於祁連山中。
但他卻死得不明不白,只道自己果死於對方萬毒矮叟之手,而不知是死於同伴漠南一怪之手。
漠南一怪之所以會忽起殺心,下手除去血骷韁,並非無因,正是為了這雲霧中的怪物呢!
這是他十餘年來發現的秘密,雖是千面如來,也不知此事。
漠南一怪為利用雲宗文,一篇除去後患,二為得遂陰謀,乃將血骷髏害死,並滿口假言,騙得雲宗文和鄧元倫,同他來到雲霧谷。
不料——
在谷頂竟遇上了矯裝少林、峨嵋高僧的天山怪禿。
漠南一怪始而一驚,只見自己私謀,竟也逃不過千面如來耳目,及至二僧暗中示意,卻是他們亦為私得怪物至寶而來。
這才令尤老怪暗喜,心想只要怪物至寶一得,再暗中做下手腳,收拾天山二怪,到時獨得怪物寶珠,就是千面如來發覺,也可不再怕他了。
只是——
他萬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他這等慎密的陰謀,不但被人戮穿,而且連方才下谷時,暗施詭計,將之擊落深谷。
他以為必無生望的鄧元倫,也會無恙,更揭開了自己本來面目,形勢立行惡化,迫得只好出手拒敵。
一個雲宗文已就可怕,何況還有一個九死喪命釘絕手的鄧元倫,以及神秘無比的糟老頭呢!
於是——
漠南一怪殺機大盛,撤出百寶蛇頭杖,展開奇招,反攻敵人。
一個是恨極出手,技絕藝文的少年高手,一個是暗自緊張,殺機大露的不世魔頭,這一戰,關係個人生存。
因此,奇招迭出,辣式頻施,打得慘烈異常,狠毒無比。
雲宗文天虹劍連演璇璣招中絕學,這枘削鐵如泥的長劍,直如夭矯神龍,迫得尤老怪左封右擋,忙亂異常。
不過——
尤老怪的十二式九曲真解,乃偷自正宗武學,亦是奇妙無比,凌厲絕倫。
只見劍光刺影,疾逾閃電,猛若奔雷,一陣兵刃交擊的金石之聲,看得一旁的鄧元倫及糟老頭歎為觀止。
鄧元倫見雲宗文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厚的武功,日前服得武林驚畏的血骷髏,已就令人佩服。
不料,對付這血骷髏接不上幾招,就已敗亡的漠南老怪,竟似綽有餘裕,那不令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看到精奇之處,不禁油然興嘆: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後生可畏,於今得一鐵證,我畢竟是老邁腐朽,無能再與人爭一日之雄長了。’
卻聽糟老頭哈哈道:‘故人有後,老頭兒今日能再見簫劍門重顯武威,真是無限福氣!’
蒙面少女卻在紗巾底下,有著許多幻想,情緒更是激動無比,她暗中一咬銀牙,蓮足微頓,正待趁眾人全神注意戰況之戰,拔身離去。
但她甫作勢,身猶未起,忽聽老人轉話道:‘既來之則安之,熱開不看完,豈非可惜,哈哈哈!’
蒙面少女聞言,不由芳心一動,乃罷去唸。
老頭兒好似知道蒙面女心意,卻又再道:‘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一樂也,有蓋代奇俠為良伴,亦一福也。’
一句孟老夫子作教名言,卻又配上一句他自創語辭,聽在鄧元倫耳內,只道這位拯自己於危的怪人,有玉成雲宗文之意,不由代雲氏暗喜,天下奇學,若集諸雲氏一身,何想絕魂寺不減?千面如來難除?
然而——
同樣語句,聽在蒙面少女之耳內,卻不自主激起萬丈情潮,無邊綺思,更好似有點難為情。
因為,雖然看不到她的嬌靨表情,卻已看得出她亭立的嬌軀,似有秋意地,微微作抖著。
她曾好幾次凝視怪老頭,然而怪老頭卻全神灌注在爭鬥上,她不禁有許多顧慮與擔心,但也不時暱視著激鬥中的雲宗文。
陡然——
一聲金鐵交鳴聲過處,戮場形勢已變,人影乍分倏合,一合即分,隨又傳起一聲震天價暴響,狂飆疾卷,塵沙漫天。
萬鈞威勢,石破天驚中,一聲幾乎難聞的悶哼,以及一聲冷笑相繼傳出。
雲宗文久戰敵人不下,不禁激起萬丈雄心與豪氣,暗忖:‘連這麼一位絕魂寺爪牙,若無法伏得,則將何以對付千面如來。’
於是——
豪氣甫生,鬥志更盛,猛地一聲怒叱,天虹劍右刺、左旋、前挑、後甩,一連攻出了四劍。
這四劍均是簫劍門絕學,劍劍狠,劍劍詭。
漠南一怪多年潛修,贏得名震武林的血骷髏,卻戰不下乳臭未乾的後生小子,不禁羞惱交迸。
而他一心煩神燥,更沉不住氣,是以對方四招快攻一至,一時竟至疏神失手,慌忙架開三招,卻閃不過對方後甩一式‘倒打金鐘’。
驚急之下,登時一刺斷去,但聞卡察聲中,猛覺手頭一輕,自已成名兵刃‘峨嵋刺’,竟被截斷。
尤老怪嚇然而退,倏即惱羞成怒,乃不退反進,轉身在上,雙手揚處,立時拍出一股強勁。
這二股強勁,集他畢生功力,端得猛厲異常。
雲宗文劍斷敵人兵刃,未待補上一招,突見對方掌勢已至,匆猝間,急運‘六合神功’,貫注左手,更以師父霹靂手法打出。
六合神功為簫劍門不傳奇學,霹靂掌又是一掌鎮五嶽天痴道人成名絕技,這一合併施為,威力之大,直可開山裂石,驚天動地。
是以——
尤老怪凌厲掌勁,甫與雲宗文接實,頓被震得蹬蹬蹬暴退數步,只覺喉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一時立腳不穩,跌坐地上。
雲宗文一掌得勢,顧不得自己真元已經是大損,陡然乘勝欺進,手起劍落,向尤老怪猛劈下去。
眼看一代域外高手,多年潛修的漠南一怪,就將飲恨霜鋒之際。
驀聞身側一聲:‘小娃兒不要傷他,聽我話說!’
聲音落處,但見那跌坐在地的尤老怪,曼妙地向左倏移三尺,堪堪的避過了雲宗文長劍。
雲宗文乍聞喝阻之聲,急忙收勁,但卻未不及收拾,卻不料對方竟能躲過,側頭一看,那裡是尤老怪自閉自避,卻竟是揹負竹-的糟老頭所救。
雲宗文不解地道:‘老前輩為何要放虎歸山呢?似這等無惡不作之匪徒,咱們焉可輕饒!’
糟老頭道:‘娃兒說得不無道理,但老頭兒自有打算!’
當下走向前道:‘尤大俠請起來吧!’
尤老怪自份必死,卻不料死中遇救,一聽是糟老頭之聲,只道對方要譏辱自己,不由露出怨毒之色道:‘老匹夫,別作盡威福,尤某寧死不受辱!’
糟老頭笑道:‘老夫未曾辱你,你卻老早就已被千面如來所辱了!’
尤元垂聞言心頭一震,口唇方動,糟老頭已接道:
‘不是吧!你好好在孤鳳山客隱,卻只因千面如來一句激語矇騙,你就甘心聽其驅使,自眨身價,這不是被辱嗎?受人利用不自知,還不是自辱自卑嗎?’
尤元垂見自己秘密,對方竟能洞悉,不禁萬分嚇異,脫口驚呼道:‘你你你…………你是誰?’
糟老頭見其十分緊張,乃哈哈笑道:
‘尤兄真是貴人多忘,三十五年仲秋,天池之頂盛會之際,那位替你們檢拾棄物的老頭兒便是老……………’
話猶末了,尤元垂慘白的面上,露出驚容,渾身不住戰慄,顫聲道:‘老………老前輩,你…………你是十力遊者真………………’
糟老頭道:‘往昔已矣!重又提他則甚,但願尤兄從此退出江湖,不涉中原紛爭如何?’
尤老怪忽然如闞敗公雞似,垂頭喪氣,更服貼萬分地說道:‘願遵臺命,自此退居漠南,後會有期約請!’
請字乍落,起身便欲離去,但身甫站起,突感一陣眩暈,幾乎立不住腳。
糟老頭手一揚,強出一點黑影道:‘尤兄元氣已經略損,請服下這顆“清涼一氣丸”吧!’
尤元垂接著丹丸,立納口中,並謝道:‘辱承賜藥,當圖後報!’轉身走向左側谷壁,一閃不見,自尋秘徑退出雲霧谷去了。
糟老頭兒見尤老怪去,乃道:‘這顆怪頭中的內丹,果有妙用,小娃兒快將之劈開取出
雲宗文聞言,手執天虹劍,正待下手。
蒙面女郎忽道:‘且慢下手!’
雲宗文不覺收住去勢,問道:‘姑娘有何指教?’
蒙面女指著糟老頭道:‘你知他是誰嗎?’
雲宗文天資穎悟,見微知著,心下不禁一動,不由向糟老頭看去。
糟老項始而一愕,忽地拍拍掌哈哈大笑道:‘女娃兒你懷疑老頭兒來歷嗎?我比你清白多了?’
雲宗文面上一紅,蒙面女郎卻冷冷道:‘難道你不敢道出名號,這怎能怪人對你懷疑呢?’
糟老頭哈哈笑道:‘妙極了妙極了,我嶺南樵子今天竟栽在女娃兒…………’
雲宗文一聽,老頭竟是嶺南樵子,一時過度興奮,急忙近前道:‘什麼?你是嶺南樵子?’
嶺南樵子一見雲宗文迫近身前,一臉急盼回答神色,不由愕煞道:‘是也,你娃兒……………………’
雲宗文忽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無意中竟遇上了你,可減少一番麻煩了!’
糟老頭心怦煞,沉臉道:‘娃兒你說什麼?’
鄧元倫也奇怪雲宗文何出此言,好似他們之間,有著什麼仇隙的樣子,不由暗自納罕道:‘要糟!他們會是彼此有仇恨不成?’
雲宗文見老頭一臉認真神色,這才發覺自己過度興奮,致有所失儀,忙愧然道歉:‘老前輩請別誤會,晚輩實因有件不可解的大事,要請您老排解呢!’
糟老頭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道你娃兒有何過不去之隙要找我呢?’
旋又道:‘你娃兒找我何事,又怎知道我?’
雲宗文道:‘我們先處理好此怪物內丹,然後才慢慢稟陳您老!’
糟老頭忽又面容開朗地道:‘女娃兒,人家早就想見我了,你看怎樣?’
蒙面女郎只冷哼一聲,並不致答。
雲宗文急於求取怪物內丹,乃不顧身旁細節,趕上步一劍劈開怪物魁首,斗大怪頭,卡察聲中,應劍而開,果自後腦處滾落一團肉球。
糟老頭用手一招,吸起肉球在手,一陣揉搓,登時光芒大盛,竟是一位光芒四射,宛然夜明珠之物。
糟老顫連聲道:‘萬毒辟邪珠,萬毒辟邪珠,哈哈,絕魂寺能再稱強不敗嗎?能再難入難出嗎?’
鄧元倫見嶺南樵子手中內丹,不由道:‘老前輩,此珠果有闢毒之妙用嗎?’
嶺南樵子頷首道:
‘不錯,老夫年前發現此蛟龜交配而生的怪物之時,曾走訪東海一位故友,在他所保存的一冊,“寰宇搜秘錄”中,知道這種怪物,因常食奇草靈果,故所懷內丹,有鎮邪辟毒之妙。’.
說著,將珠遞給雲宗文道:‘此珠對娃兒甚有俾助,至祈善自珍藏。’
雲宗文一見此珠能闢毒,自己今後再也不懼絕魂寺之毒,不禁大喜過望,乃不客氣地收下。
糟老頭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上谷去吧!’
一雙怪眼一掃蒙面女郎,又接道:‘鄧兄,我們先走一步,在谷頂等候他們!’
說著,袍袖一展,左手微扶鄧元倫,雙足微頓,人已如飛鳥騰空般,迅速的搶上山腰了。
鄧元倫不由暗自忍噱,這位奇人,竟是頗為風趣的隱俠,當下在上升中,對雲宗文道:‘雲小俠,我們先走了!’
雲宗文那不知二位老人心意,不意心頭微熱。
蒙面女郎卻冷嗤一聲,喃喃道:‘老沒正經的東西,哼!’
雲宗文忙執禮道:
‘素陌生平,卻蒙恩人多次援手,在下雲宗文終身沒齒難忘,請問姑娘,可否一告芳名。’
蒙面姑娘心中大奇,自己黑紗蒙面,對方何以知道,不覺一怔。
其實,她那知雲宗文身懷六合神功,又服過千年荷首烏,眼光如電,早能透過黑紗,看清蒙面姑娘,正是在農夫家中,給過自己三顆丹丸的少女。
雖然——
他懷疑那三顆丹丸,就是天山秘藥‘分功散氣丸’,但他有點奇怪,若說此女有意害他,則又何必多次馳援,而且不惜與絕魂寺為敵。
因此——
他暫按心頭疑慮,只想先知道此女身份來歷,乃欲請問芳名。
可是——
蒙面女郎一怔神之下,卻又道:‘你真要與絕魂守為敵嗎?唉!千面如來豈是你所能…………………’
猛覺底下之話,不便說出,忙一頓止言。
雲宗文著實猜不透此女身份,說她是友非敵吧!卻又不願自己與絕魂寺為敵,若她是絕魂寺一派,卻又不可能。
因為她曾破壞了絕魂寺計謀,殺死了絕魂寺徒黨啊!
心中雖是疑惑萬千,卻又不便說出,只好答道:
‘絕魂寺為惡累累,千面如來激憤天下,生為武人,豈能坐視,何況千面如來與在下有深仇大恨啊!’
蒙面姑娘道:‘既如此,望你多加註意,提防對方以其他手段,取你身上寶珠,奴去也!’
‘也’字乍落,芳肩幌處,人已飛身而起,疾向另一頭山壁飛昇。
雲宗文不道對方屢次相救,卻又不留姓名,不禁急聲叫道:‘姑娘請等等,容在下一言。’
蒙面姑娘卻末稍停,依舊鵬搏直上,只悠悠傳來嫋嫋鶯聲,道:‘前途荊棘頗多,望君自重,有緣再見!’
雲宗文本待追上,但想到姑娘去向不同,頂上又有二老相候,只有忍令伊人他去,而徒覺內心中無限惆悵與嘆惜。
他怔立片刻,一聲悲悽猿啼過處,他才從沉思中驚醒,連忙縱身上谷。
雲宗文上得谷頂,身形猶未站穩,耳中已傳來糟老頭哈哈朗笑道:‘娃兒才來嗎!年輕人就是喜歡避開他人,獨自隅隅私談,咦!那女娃呢?’
鄧元倫也覺得奇怪,何以那蒙面女郎未與他同行。
雲宗文已紅著臉道:‘那位女俠突然離去,未從此處登谷。’
鄧元倫道-
‘這位女俠,看來年紀輕輕,卻有如此絕頂武功,不知是何名家奇人,能調教出這等門下。’
糟老頭道:‘鄧兄何必斤斤於此,自古最難捉摸女人心,或許連雲娃兒也不知那女娃姓名呢?’
雲宗文道:‘那女俠是誰,晚輩確實不知!’
糟老頭又打哈哈道:
‘相見淨如不見,道是無情卻有情,人家既然始終跟在你身邊,終有一日,會投入你的懷抱的,何必記掛在心,倒是正事要緊。’
雲宗文被嶺南樵子,說得甚覺不好意思,乃道:‘謹謝老前輩示教!’
糟老頭道:‘話歸正傳,娃兒你真要進絕魂寺?’
雲宗文大義凜然道:‘為公為私,晚輩必定踏破絕魂寺,今既有闢毒靈珠,自當趕赴九華山。’
糟老頭道:‘但是千面如來你何識得?’
雲宗文雖恨透了千面如來,但卻實不識敵人廬山真面,此刻聞言不覺一呆。
嶺南樵子道:‘此梟外號千面,豈是易與凡手可比!’
‘自古邪不勝正,晚輩毫無所懼,當竭盡所能,全力以赴。’
嶺南樵子道:‘話雖如此,但兵語云知彼知己,百戰百勝,豈可不知敵情。’
鄧元倫道:‘千面如來本相如何?絕魂寺之各種機關毒物設置,恐怕普天之下,無人知悉。’
樵子頷首道:‘此話誠然不錯,但老夫卻略可憶測得出,這千面如來不止一人?’
雲宗文道:‘那言何解?’
‘理由十分簡單,千面如來既為一寺之主,則絕無可能,經常出沒江湖,然而,江湖禍劫,武林兇變,卻都傳出於千面如來毒手,可見其中大有文章,不是千面如來有多人,則可能有些是冒其名的。’
鄧元倫道:‘這兇毒絕世的惡僧,到底是何來歷,有何武功,竟能收服那麼多武林高手?’
嶺南樵子搖頭道:
‘此惡人是誰?本相若何?據說無人能知,但老夫既出,只要往天山找一位故友,則可查知惡禿身份來歷。’
雲宗文道:‘天山?老前輩要找的是一宇道人,或是玄真子老前輩?’
嶺南樵子詫道:‘娃兒你與他們師徒有熟,那玄真牛鼻子可還活著?’
鄧元倫插口道:‘玄真子早就在三十年前逝世了,現今掌門乃是其座下首徒一宇道人。’
嶺南樵子奇道:
‘什麼?三十年前就已死去,奇怪,三十多年前,我們最後一次會聚時,那還不見有衰老病弱之態?恁地會無疾而終,或許是意外吧!’
雲宗文正色道:‘玄真子老前輩乃死於其徒一宇手下。’
樵子更訝道:‘娃兒此言怎講?’
雲宗文道:
‘一宇道人背師叛教,加盟絕魂寺,更以天山絕藥“分功散氣丸”送與千面如來,助紂為虐。’
樵子道:‘憑我記憶所得,一宇那孩子不會是這樣禽獸不如呀?’
雲宗文從懷中掏出費銘遠交給他的玉獅子,送到樵子面前道:
‘老前輩是非有此玉獅子為證,晚輩找你,也正是受天山派另一位死於魔手的費銘遠所託,喏!這柄天虹劍也是費大俠臨終所贈。’
嶺南樵子一見玉獅子已就一震,再聞斯言,更覺事實不能不信,不禁恨聲道:‘想不到一宇這孽障,竟敢勃天害理,弒師殺弟,作天下罪人。’
雲宗文道:‘擄聞一宇志在玉獅子,而費大俠更說,欲知事實真相,唯有老前輩你才明白。’
南樵子略一沉吟,忽道:
‘娃兒,絕魂寺之行暫緩幾天,我們先走趟天山如何!或許因這玉獅子之賜,使我們更增一份力量呢!’
鄧元倫道:‘這玉獅子有何秘密呢?’
雲宗文代答道:
‘據聞此玉獅子乃是數十年前,一代奇僧空玄上人所留,其中隱藏其一生秘密,不知是否?’
樵子道:‘正是,空玄神僧一代奇才,生平精博文武醫算,玉獅子腹中,有其坐化地點與秘收寶藏。
老夫要雲小娃同往天山,一為老友之仇,懲治那喪心病狂的一宇潑道,二者也可得此奇人秘寶,使小娃能百尺竿頭,在進一步。’
雲宗文見這位初逢乍見的風塵奇人,竟對自己如此優遇寵待,不覺感激無已地道:‘晚輩無德無能,樗櫟庸才,竟蒙老前輩如此厚愛,不知將何以報。’
嶺南樵子道-
‘武林人物,仗義任俠,何必斤斤於小節,婆婆媽媽作甚,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往天山如何!’
雲宗文道:‘老前輩不棄,晚輩願陪驥尾!’
嶺南樵子轉身對五步追魂道:‘鄧大俠你呢?能同行嗎?’
鄧元倫心想,以自己之功,力跟隨二人,不但無甚作為,而且一遇高手,徒令二人分心而已,何況自前些日子,為迎戰血骷髏,已將家眷暫遷他處,不無懸心。
當下說道:
‘晚輩冗務其煩,心有餘力不足,只好見違,但當走訪各大門派,共為抵抗絕魂寺匪徒而努力。’
嶺南樵子見鄧元倫實無去意,乃道:‘鄧大俠既事務纏身也罷,我們就此分手,來日再見!’
當下,鄧元倫乃與老少二位奇傑怪才,互道珍重,然後逕回隴東鄧家堡,糾集武林同道去了。
嶺南樵子待鄧氏走後,正待與雲宗文起步,忽地觸及一事,忙探手人懷,掏出一物,送給雲氏道:
‘這是我得自東海故友的“寰宇搜秘錄”,內詳天地間一切奇毒動植物,想那千面如來的絕魂寺,不過是一些毒藥怪獸之類,必比不出這冊寰宇搜秘錄所載,這冊子就送給你作參考。’
隨又再度探手,掏出一塊方形光滑如玉之物道:
‘這是老夫在血骷髏屍體上所得的“千年綠磁”,此物為地底萬載寒金之精,能吸各種金屬,有吸暗器之妙用,一併送給你他日應用吧!’
一身罕世絕學的雲宗文,再得此闢毒珠,綠磁及寰宇搜秘三項不世奇物,頓如猛虎添翼,卻不狂喜欲淚呢!
當下不迭地連聲稱謝。
嶺南樵子道:
‘老夫因有誓在前,終生不得開殺,乃有請你同行天山之舉,但願你將來能為武林正氣而獻身,更盼武林和平,在你之下實現!’
雲宗文肅體受教,於是收下老人所贈二寶,然後雙雙逕奔天山。
(筆者按:嶺南樵子與絕魂寺,實有莫大牽連,但他受誓言不得開殺所制,又不忍見魔孽猖獗,武林罹劫乃全力欲栽培雲宗文,俾有除滅絕魂寺之日,只是雲氏魔劫重重,雖身懷奇技秘寶,卻又一時難見大功,乃有本書之曲折情節,容後續述。)
※※※※※※
天山——
乃是我國西北第一大省,也是人稀地寒的新疆省境中,最雄偉最寒冷,又最神秘的山脈。
天山發源於蔥嶺之烏赤別裡山,迤邐東北走向,本名廓可沙裡嶺,再東,乃隨地而異名,橫分新疆為南北二路,乃有宇內聞名的天山南路與北路之稱。
近塔城處名塔爾巴哈台山脈,此山古名北祁連山,唐後改稱折羅漫山,由於其山終年積雪,白茫茫一片,故又名白山,另名雪山。
而名震武林數百年,曾出過幾個武林奇才,又以‘分功散氣丸’見稱於世的西北第一大派——天山派總山勝地,正數建置於這終年是雪,冰凍寒冷的折羅漫山之頂。
這時——
正是中秋方過不久,北風已起,氣候早就轉冷,這西北嚴寒之區,更是到處皚然,入眼皆白,一片潤茫茫豪無邊際的銀海。
是嬌陽乍起的清晨,在陣陣朔風狂唬中,只見雪白山腰,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飛行速度,快如鷹隼,越過皚皚白雪,卻未留絲毫痕跡,輕功之隹,竟已到踏雪無痕之境,端得令人驚佩。
人影漸近白山山腳,原來竟是一位,嬌姿絕色,豆蔻年華的勁裝少女。
這位勁裝少女,清秀美豔的面龐上,湧現著一股悲憤與堅毅之色,柳眉梢頭,隱現無限殺機。
她兔起鶻落地,飛騰前進,速度之快,直可比擬飛鳥奔馬而不稍遜,急行間,已上升到一處蔥林,少女略一滯身,旋即掠身而入。
陡然——
一聲暴喝發自林中。
‘那來賤婢,竟敢擅闖天山派重地,還不…………嗯!’
話猶末了,隨著一聲悶嗯過處,叭噠傳起一聲重物倒地了聲。
少女冷冷一笑,嬌叱一聲:‘姑娘不將你天山派踩為平地,誓不為人,照打!’打字乍落,素手急揚,刷刷刷一蓬急勁,排山倒海般射入杯中。
勁急過處,又自數聲慘嗯與暴喝:‘賤婢找死!’刷刷刷,從林中縱出三道人影,隨著閃閃刀光,滾出林外。
少女鬥地一式‘紅胸巧翻雲’,迅速的向後暴撤數丈,半空中急打千斤墜,才飄身落地。
三個人影,原來是身材高大的道裝羽士,均一臉驚愕與悲憤之色。
當中那位環眼豹頭道人沉聲罵道:‘賤婢是誰,膽敢擅闖本派重地,又不分皂白,傷我同伴,報名受死!’
勁裝少女冷冷道:
‘姑娘卓逢珠,正是晉西卓府之人,看你們打扮,可是天山三刀一空、一清、一覺三個惡道,哼哼,你們這些作惡多端惡道,饒你不得!’
聲落手揚,銀芒暴閃,撤出一柄尺餘長的銀色兵刃,抽空一看,竟是一管玉簫,疾如旋風般,巧妙無比,凌厲絕倫地,向天山三道罩去。
天山三一,由於追隨一宇道人多年,一身功夫,已經盡得天山派神髓,三件金刀,配合無間。
但對方少女,卻是身形幻奇,招數詭譎的高手。
因此,二十招內,敵我上下不分,二十招後,只見少女一式‘長虹貫日’,以聲東擊西之勢,佯政左敵,實戮右迫,用得奇辣絕倫。
天山三一不知就裡,右側一清道人當堂中計,一聲‘不好!’猶未出口,早已喉中一簫,仆倒地上。
卓逢珠得勢不讓,見狀立即乘勝一連打出四招,招招狠,式式辣,但覺簫影萬千,急勁四壓。
一空道人乍覺同伴一清失手,方自一愕,敵人玉簫已當胸遞到,一個措手不及,當堂被戮中左-天突重穴,慘叫一聲,屍橫就地。
孤掌難鳴的一覺,也在驚心動魄,瘋狂亂進之下,被步女一招擊中要害而死。
少女在短短時間內,一連傷死了十餘個天山派下,手段不可為不辣。
少女打發天山三一之後,恨恨道:‘無法無天的惡道,死有餘辜!’騰身再起,身形縱處,繼續上奔。
這時——
她已來到一處突出的危崖之下,再上去便是數丈高的斷崖絕壁,卓逢珠略一遲疑,旋即挺腰一拔,縱身使起。
半空中,卓逢珠陡然左手一壓,借勢扭腰頓足,宛然雪雀穿空般,極其曼妙地,翻上斷崖。
但她身形甫上,耳際忽傳來一陣冰冷話語:‘何方賤婢,敢來天山撒野?’
但見一個星冠羽衣的道人,十分威武地,站立崖頂平坦廣場上,而露惡毒之色,怒視少女。
卓逢珠冷冷道:‘姑奶奶正是晉西卓府人,惡道是誰?’
道人聞言,微一變色,旋道:
‘原來是十二年前,饒你不死的卓家賤婢,此來當是想追隨你父母於地下-!好吧!貧道一宇就讓你如願以償吧,接招!’
招字剛落,陡煞一掌掃來,勁道奇大,直有排山倒海之勢,少女冷冷一笑,素手一揚,亦自拍出一股潛勁,迎撞過去。
雙方潛勁一絞,鬥地一聲暴響,登時狂飆如湧,塵沙漫天,卓逢珠蹬蹬蹬運返三步,方始-樁站穩,急忙吸氣調元。
天山掌門一宇道人,本欺對方年少必定功弱,乃想仗數十年功力取勝。
豈知較掌之下,竟被對方強勁迫得倒退二步,心下一驚,歹念頓生,陡然大喝:‘賤婢果然好功力,再接一掌試試!’
話落,右掌一拍,又是一掌攻至,勁力之大比先前一掌還強過十倍。
卓逢珠冷嗤一聲:‘無知潑道,誰人怕你!’
簫交左手,右掌再拐。再度掃掌意欲硬接。
但她年少心急,又缺經驗,那知對方詭計。
一宇道人見對方果欲硬接,心頭一喜,陡然挫步閃身,右掌疾收,左掌倏出,手揚處打出三粒迷魂彈。
劈啪數聲,迷魂彈齊皆爆破,霎時白煙四起。
卓逢珠欺身近敵,忽見對方變招,心下一怔,忙亦轉身欲攻,那知,對方會實施此等卑劣下流手段,發覺已遲,登時吸了不少迷藥。
迷魂彈之藥性極烈,卓逢珠迷藥一入鼻,頓覺腦際一轟,再也立腳不住,仰身向後便倒。
一宇道人輕而易舉,便將昔日仇家遺女制倒,不覺面露得色,一陣陰笑:‘賤婢留你不得,送你往閻府找你父母吧!’
就在一宇鐵爪驟下,眼看卓逢珠這位千嬌百媚的少女,就將香消玉殞之際。
千鈞一髮,陡然——
一陣蒼老的冷笑,傳自崖緣:‘掌下留人,照打!’
剎時一股急勁,帶著破風之聲,向一宇石腕襲到。
一宇道人斗然一驚,自救要緊,那還顧得傷人,急忙向左急躍,立喝聲:‘什麼人敢犯…………咦!’
話猶末了,入眼面前兩人,一老一少,老的衣履破陋,身背竹簍,少的俊逸颯爽,威武不群,卻是前些日子,在鄂東曾經晤面,亦是時下名震大江南北的後起俊彥,‘閃電劍手’雲宗文,不禁驚呼出聲。
原來二人果是專程而來的嶺南樵子與雲宗文二人。
老少二奇俠,登上雪山時,發現山腰數處伏卡,屍橫遍地,不禁驚奇,何等人物,竟敢侵犯天山。
當下不期然加速腳步,躍登山頂,卻見一宇道人,正下辣手。
嶺南樵子見一宇果然好勇鬥狠,而又心地絕毒,不像出家人,乃打出一節樹枝救急,阻止其對卓逢珠施下毒手。
這時方冷冷一笑,道:‘一宇道人,可還記得我嗎?’
一宇道人猛地一驚,腦隙閃過一人,不由更是心寒膽戰,怦然懍悸。
但他不愧老奸巨猾,儘管內心中,十分驚悸,表面上卻依然恭聲道:‘原來是師伯您老駕到,愚師侄失敬多多,還請原諒!’
嶺南樵子不屑地道:‘免用多禮,你師父現在那裡?’
一宇悽煞道:‘師父他老人家早在三十餘年前,就已證歸道山。’
嶺南樵子雙目突放奇光,道:‘他怎麼死的?’
一宇道人道:‘師父死因是……………’
‘是被你害死的吧!’
‘師伯您老……………’
‘還有你師弟費銘遠也是你謀害的,而且你現在是絕魂寺一名走狗!’
一宇見對方辭鋒犀利迫人,不由惱羞成怒,冷笑道:‘師伯此來天山,難道是………………………’
‘正是欲代你師父清理門戶而來!’
一宇聞言,冷屑道:‘師伯難道願違西山一聖木老前輩之誓約,自甘…………’
‘住口!老夫豈能容你這背教弒師的惡孽,逍遙法外,讓老友含恨難雪。’
轉頭對雲宗文道:‘娃兒,等下下手可別客氣!’
一宇道人不世霸才,幾時受過他人如此藐視,但他心中雪亮,知道嶺南樵子或許不會出手,但是雲宗文亦非易與,尤其前些時曾吃過暗虧。
只是,他也是寧折不彎的硬性,乃道:‘師伯若是再苦苦相迫,就不能怪我目無尊長了!’
嶺南樵子冷諷道:‘弒師背教之孽畜,你若不想死得更慘,還是自行了斷,以贖前衍的好。’
雲宗文也道:
‘狼心狗肺的惡道,知罪的還是速速自絕為妙,否則在下當以天虹劍為天山派除卻反派罪者。’
一宇道人早知事已至此,事情倖免,又恐技不如人,乃生陰毒之念,暗釦一把北海門追魂銀沙。
這時,見對方苦苦相迫,不禁激起萬丈怒火,狂喝一聲:‘無知小狗,別狐假虎威,不知死活,接招!’
招字甫出,身形如行雲流水,-然欺上,手翻處鐵拂塵一招‘滿地銀花’,直指雲宗文‘將臺重穴’。
招式未老,陡然改直指為橫掃,左手卻倏然一-,將手中毒沙借勢擊出,一宇道人這一手端著陰毒無比,攻人於無備。
雲宗文早就防他有此一著,因之,暗運先天玄功,六合氣炙護體。
他眼尖手快,未待敵人毒沙攻到,陡然一記玄功推出,同時看準對方必閃心理,倏然虛左剌出三劍。
這三劍乃雲宗文精妙奇技,招中化招,式內變式,有萬方神妙。
一宇萬未料到對方反應如此迅速,乍見自己所發毒沙被對方震退,反撲回來,不禁大驚,慌不迭疾向左閃。
但他這一左躍,卻正好落入雲宗文算中。
因此——
他身形甫閃,突見一片銀芒,直似萬條兇蛇,四方八面,向要害招呼。他心頭大嚇,匆猝中,無法招架,不自主向後撤退。
高手對招,最重機先,一宇道人這一退,先機頓失,登時陷於被動。
雲宗文搶得機先,那肯錯過,手中劍一緊,天虹寶劍前砍、後劈、右戮、左挑,忽焉在前,忽焉在後,時而橫點,時而直砍,展出璇磯十九劍,幻起一片綿密的劍光,將對方卷在當中。
一宇道人始而驚,繼而急,終而狂,左衝右突,始終無法扳回敗局,登時被對方迫得捉襟見肘,疲於奔命。
他心越急手越亂,馬步越過散亂,出招換式,也就不靈起來,轉眼數十招過去,一宇道人已被累得氣喘如牛,無限燥急。
嶺南樵子在雙方血戰中,用手一招,吸起了昏倒地上的卓逢珠,連忙予以冷水澆頭,救醒過來。
卓逢珠死中得活,見救命恩人,竟是一老一少二人,不由感激萬分。
而當她移眼戰場中那位少年高手時,不禁被他那絕世儀容所懾,一雙剪水雙瞳始終緊住在少年俠士身上,芳心深處,也陡逞緊張與關懷。
在二人激戰中,忽見少年人一劍刺空,破綻大露,敵人趁虛而入,不由脫口驚呼:‘不好!’
嶺南樵子也為雲宗文這失常的現象而暗自心驚,大喝一聲:‘娃兒留神背後重穴!’
久戰疲憊,陷身苦境的一宇道人,突見對方暴露空門,不覺大喜過望,鬥地-左步,沉右臂,一招‘萬點梅花’直取對方腋下‘攢心’,上胸‘玄機’,左足湧泉,三處大穴攻到,隱帶急勁,兇狠無比。
嶺南樵子與卓逢珠見狀大驚,暗叫不好,雙雙不約而同,作勢欲起馳救。
而就在二人足甫離地的剎那,陡然一聲淒厲的慘叫,發自場中,二人始而心情疾沉,旋聽出聲音蒼老,顯非出自高氏口中,這才寬心定神看去。
人影已分,一條偉實高大的軀體,挾著一股血箭,倒飛丈餘,叭噠一聲,魂斷地上,血漬遍地,死的正是天山一派大罪人一宇道人。
原來雲宗文雖佔上風,卻也無法在一時之間取勝,豪性一起,乃故意挺而走險,虛幌一招,賣出破綻。
果見對方中計燥進,乃倏地轉身劈出一劍。
而在對方匆猝驚急之下,驀然以虛為實,以退為進,猛出左掌,擊出一記貫注六合神功的霹靂掌。
雲宗文這一變招換式,用的乃是閃電幻形步,奇詭而又快速,令人防不勝防。
一宇道人過度欣喜,那知是落入敵人算計之中,因此,乍自發覺,為時已遲。
在驚魂懾魄之下,依然難免,陡覺中胸一痛,頓失知覺,竟被雲宗文的絕頂神功所傷,心脈震斷而死。
這位一心一意為求藝壓武林,不惜受武林唾罵的一宇老道,終於惡有惡報,正是多行不義的報應。
嶺南樵子不由老懷大慰,激動地道:‘殺得好殺得好,地下老友玄真子師徒,可以含笑瞑目了!’
說著,探手懷中,掏出一丁點黃色粉末,彈向一宇這人身上,然後對卓逢珠道:‘女娃兒為何與天山結仇,闖此險地呢!’
雲宗文也以詫異的眼光,凝視這位少女。
只是——
當他詳細地看清少女玉容時,卻不自主地陡感心旌激盪,眼睛竟不受約束,貪婪地不想移開。
心中也浮起一個意念,就是:‘這位女郎好美麗的姿色!’
不知怎的,他竟然已經有亟喜歡起這位女郎來,還連想到那位多次救他的蒙面女郎,心忖:
‘蒙面女郎雖美,卻有一股冷峻得令人不敢親近的氣氛,這位姑娘,卻是能人有如沐在春風之中的感覺!’
情感這東西,自古便是不可思疑的,乃有‘一見鍾情’這句愛情名詞。
詩經上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色當前,那能叫年少力壯的雲宗文不有感於心呢。
卓逢珠微瞪了雲宗文一眼,在雲宗文關懷無比的眼光中,也感受了一些安慰。
只見她雙頰微紅,絳唇啟處,傳出一陣悅耳動人的鶯聲燕語:‘小女子卓逢珠,原籍晉西卓府,家父……………’
嶺南樵子聞言,怪眼一翻,道:‘你父親可是人稱一劍震中川的卓傑人?’
卓逢珠花容倏黯,悽然道:‘正是,但他在十二年前已……………’
嶺南樵子接道:‘他已受了意外,而仇人正是天山派?’
卓逢珠噙淚答道:
‘是的,小女子幸受師父途過解救,才免於劫,十二年埋心苦練,方期快意親仇,不料一時失神,中了對方迷魂彈不省人事,若非二位恩人適時趕到相救,小女子已不堪設想,再造深思,沒齒難忘。’
雲宗文不知如何,很想與對方一談,因此雖明知有嶺南樵子在旁,也不禁多情地道:‘路打不平,乃吾輩所當為,女俠何需介意!’
卓逢珠聆言,又深情地向對方投以一瞥。
嶺南樵子看在眼內,不由暗道:‘糟!這娃兒將來難免被情絲纏得透不過氣,陷於難解的情網之中。’
一邊卻又道:‘女娃兒能迫得一宇這孽障,以迷藥取勝,武功自是不凡,未知可否一告師承?’
卓逢珠恭聲道:‘家師乃是廬山翠微峰飄雲小築隱覺師太!’
嶺南樵子樂道:‘喔!原來是她!老友有徒高明若斯!我嶺南樵子實在為故人有此高徒欣慰不已!’
卓逢珠一聽,眼前老人,竟是師父生平最尊敬,而只道業已物化的奇人時,不由油生萬分敬意,肅然道:‘晚輩無知,不識仙駕,請老前輩恕罪?’
嶺南樵子道:
‘不知不罪,你如今大仇已報,當可回山覆命,老夫請你轉達令師,說我將在月中訪她!’
卓逢珠頷首答應道:
‘晚輩決不辱命,更無限歡迎老前輩與這位師兄,同蒞廬山翠微峰青石巖一遊,屆時必掃塌以待!’
糟老頭道:‘甚好甚好,但不知這位娃兒要否與我同行呢!’
卓逢珠只道身側英俊檀郎,必是樵子徒弟,那知聽話意竟非所料,情急之下,脫口一聲:‘怎麼?他不是……………’
猛覺不對,初逢乍見,儘管自己心裡已覺得與對方頗為接近,甚想能結為良伴,但想到底只是自己在想,人家心意如何,不得而知,怎能稱呼這句‘他’字。
不禁心頭一熱,霞飛雙頰,羞不可仰。
樵子經驗老到,入眼可知,暗忖:
‘小妮子已動戀情,到底是怎麼搞的。怪道亙古以來,“情”之一字,魔力最大,也最難解!’
心念中,口內卻道:‘他是目下武林後起之秀,也是簫劍門後人,姓雲…………’
‘啊!他是一代英俠,人稱“閃電劍手”的雲宗文。’
她情急之際,匆猝間,又錯忘了敬稱之語。
樵子哈哈道:‘正是,正是,娃兒一待此間事了,你想和我去拜望拜望,一代俠尼隱覺師太?’
雲宗文道:‘晚輩當陪老前輩瞻仰空門奇人!’
其實,他心中雖萬分願意,並不是欲見隱覺神尼,因為他並未聞過神尼之名,只是他卻有著一份,願見伊人的心理,是以慨然答應。
樵子笑對卓女道:‘好了,月中我們決定走往廬山,你回去就叫你那師父準備幾壇上好老酒吧!’
卓逢珠道:‘如此,晚輩就此告辭,請二位不可失約,再見!’轉身起步,幾個起落,又回頭對雲宗文投以匆匆的一瞥,俏影乃消失於崖下。
這臨去秋波,看得雲宗文心頭怦然,怔然而凝視,一條靈魂兒好像追隨伊人逝去般,悵然若有所失。
直至耳旁傳來老人笑聲:
‘郎才女貌,你劍她簫,倒又符合了你們簫劍門的擇偶條件,老夫願作冰人,娃兒以為如何?’
雲宗文吶吶道:‘這這這………………’
樵子哈哈道:
‘好了好了,還是你們去自行料理吧!話歸正傳,一宇已死,眼前必需先代天山正名復派,然後往後山“避塵居”找尋空玄上人遺蹟,走吧!’
於是——
老少二人乃飛馳進入天山派道觀。
天山派自前日接千面如來之令,觀中精銳盡出,奔絕魂寺候命,所剩高手,自教主一宇以下三刀四棍,又先後伏屍,此時觀中只剩下數名老弱道士而已。
這些人均是受一宇所迫,在其淫威下屈伏的,此刻見禍首已死,天山派今後又可復回正派聲名,各自暗中無限歡慰。
嶺南樵子為故友與天山派之不幸而惋惜,當下妥為安排天山派接任掌門之職,然後與雲宗文二人,逕奔後山萬峰深處的避塵居空玄上人遺蹟。
避塵居在雪山後出,嶺南樵子初出道時,曾得過這位空門神僧的提攜與優遇,在避塵居住過一年歲月。
雖然時隔數十年,但大自然的景況,並無多大變遷,他是識途老馬,當然駕輕車就熟路,不費多大時間,就已找到奇僧坐化地點。
到達避塵居之後,嶺南樵子乃告雲宗文,共同打開玉獅子喉腳秘紐,掏出玉獅腹中,奇僧預藏的一張開啟避塵居門戶之方法。
然後按圖索驥,二人合運神功,推開了奇僧巧設,天衣無-的一塊大石,進入避塵居石洞之中。
避塵居門戶既開,秘密自揭,老少二人在石洞中,找到了三項空玄上人遺寶。
一項是三粒空玄上人,生前探集二隻蠻南千年毒鰍,以其內丹煉成的解毒盛藥,註明一粒入腹,十年內可闢天下百種奇毒。
一項是一柄長劍,劍名湛瀘,乃唐時名將薛名貴佩劍,也是天山派至寶。
另一項是一冊拳經秘錄,內載三種奇功,均是奇僧生前秘學絕技。
奇僧在劍朋之旁,附有一紙柬留示,說明一甲子以後,天山派出了叛孽,天山一派將頻覆仁,特留湛瀘劍與拳經秘錄,請有緣得到玉獅子,因而入洞之人,代他完成一樁心願,替他物色一個人材,以接掌天山派。
至於三粒闢毒靈丹,就贈其為入洞之酬,盼入洞二位施主,受其懇託。
嶺南樵子閱後留示,不禁肅然起敬,對雲氏道:‘空玄上人真是半仙之流,竟能預知數十年後事,更知道進洞的我們還是二人。’
雲宗文也頷首道:‘一代奇人,果然不凡,但我們將如何代他物色一位未來的天山派掌門呢!’
嶺南樵子沉吟半響道:‘我有對象,此間事了,我們就帶此劍書下天山,務必完成神僧遺願。’
於是二人乃退出石洞,仍將避塵居回覆原先天衣無縫,不得其門而入的狀態。
瑣事既罷,老少二人乃偕下天山。
下得天山之後,雲宗文乃對嶺南樵子道:
‘老前輩,晚輩臨離九華山之時,曾向師祖言及,一旦得到闢毒訣竅之後,隨即趕回稟陳。
如今——
既有怪物內丹,晚輩想先回報師祖知情,以免他老人家懸念。’
嶺南樵子也想到要找一位天山掌門繼承者,見雲氏欲回九華山,乃道:‘如此甚好,我也想走訪一位故友後人,以完成空玄上人遺願。
不過——
你見到令師祖後,暫緩入探絕魂寺之舉,請他帶你走趟廬山,我們好與隱覺神尼一敘舊情,並共同商討,除滅絕魂寺之策。’
雲宗文連連頷首答應。
嶺南樵子乃分給他二粒闢毒丹道:
‘動刀動槍,乃你們責任,這裡二粒靈丹,你帶回去,一粒轉送令師祖,你們服下之後,就可減少顧忌地,進入那人人視為鬼域的絕魂寺了!’
雲宗文連連稱謝不迭。
於是——
老少二人,雙雙逕奔中原而回,他們由新疆經甘肅入西川,在蜀隴交界處,彼此分手,各奔目的地。
嶺南樵子與雲宗文分手後,乃逕奔蜀北,到了蜀北陳家堡。
陳家堡乃他昔日至友,西川花拳陳良雄所建,現今堡主乃陳氏故子‘一掌霸西蜀’陳必勇主持。
嶺南樵子找到陳必勇之後,敘明來意,並徵得陳堡主同意,將妻弟張仕賢介紹給嶺南樵子。
張仕賢乃一不第秀才,厭卷紅塵,頗有出家之意,樵子前經西川,曾從陳堡主處獲悉,才有此行。
張仕賢從樵子口中,獲此奇緣,那不千萬個願意,答應出家修道!
於是——
樵子就在陳家堡小住三天,三天中,不惜損本耗元,以二成內力,灌入張仕賢身中,代其洗髓伐毛,紮下練武根基,並傳其吐納行功口訣。
然後——
將自己身懷湛瀘劍以及拳經秘錄交給他,叮囑至再,又留下一個錦囊,叫張仕賢逕奔天山。
一切按排就緒,嶺南樵子這才逕奔江南而來,往廬山翠微峰青石巖,訪問老友隱覺神尼去了。
張仕賢既得驪珠,身價頗升百倍,一躍而為天山掌門,日後果振興天山派,重為武林正派不提。
書歸正傳——
且說少年奇傑雲宗文,西行所獲甚豐,乃帶著一份興奮的心情,逕奔九華山而來,他毫不停腳地,曉行夜宿,千里跋涉。
不過——
在他心的深處,卻有著一份秘密,這秘密,只有他自己明白,一個嬌美可人的倩影,始終深刻地,印在他腦中,驅之不去。
多次想不去想他,卻偏偏不由自主,而且有越來越深刻之感,他每每想到少女臨行前那一瞥之中,流露出萬千的愛慕與切盼。
他後悔自己未抓住機會,多與伊人交談,坐令日夜抱憾,曉夕遐思。
這中間,他一連做了幾次旖旎的美夢,只有夢境,他才能看到,也才能放肆地,為所欲為,但一覺醒來,卻又徒增悵惘。
他自知已是墮入情網了,而他更為自己這不著邊際的奇異情感而擔心。腦海中始終想著:‘她會愛自己嗎?’
‘有美人為伴,終生無憾矣!’
‘我們之間,能否順利無阻呢?她是否有意中人!’
只是——他卻不知,一條條無形無影,但卻厲害無比的情絲,已漸漸向他身心捲纏過來了。
尤其,由於他的漸將蒙面女郎倩影忘卻,卻已蘊藏著一件悲哀之事,隨時又毀滅他的可能。
光陰在他遐思中,悄然飛逝。
目的地,也在他不停的飛馳中,漸漸縮短距離,半個月後,這位身懷奇藝的少年英俠,已經蜀而鄂,進入皖境了。
這天——
夕陽已墜大地籠罩在一片昏黯的天籟之中,素稱人影絕跡的皖南名勝九華山下,卻二次降臨了藝高膽大的雲宗文。
雖然——
夜晚更給陰森的九華山,帶來了恐怖的氣氛,幾有令人置身鬼域之感。
但是——
滿懷興奮的雲宗文,卻視如無睹,依然勇往直前,展起絕頂輕功,獨步武林的‘閃電幻形步’,快速無比地,奔向九華山頂。
以他本意,既有闢毒丹與靈珠,大可直搗黃龍,侵入絕魂寺腹地,但他未這樣做,他要先稟知師祖成仲衍,然後老少二人,再造探絕魂寺。
因此——
他不走前山,而奔峰後。
上九華山之前,他為防萬一,早就先服下了一粒,得自天山避塵居的靈丹,然後才坐地一陣調息。
在藥力行開後,他才躍登九華山頂。
這座威震武林的九華山,雖然處處設陷,處處危機四伏,更有天然的懸崖絕壁,頗為難行。
但是——
這些天然及人為的險地,在身懷奇藝的少年高手雲宗文眼中,卻毫無所怕,一陣飛騰摶之後,他已登九華山後,將近師祖秘居的深谷。
不料——
當他距離深谷,猶有數里地方時,耳中卻傳來陣陣喝叱聲與兵刃撞擊聲,顯然有人作殊死鬥。
聲音入耳,雲宗文大為驚異,更判出聲音好似發自師祖秘居的山谷中,當下心中大急,連忙加緊速度,急奔深谷。
轉眼間,他已臨近深谷,而喝聲也越來越大,果是發自深谷之中,雲宗文登時血流加劇,熱血奔騰,加足全力,直奔過去。
急奔中,陡然,眼前一片殷紅,照得谷頂景物紅亮,竟是一場大火起自谷中。
熊熊火光中,斷斷續續地,傳出了無數聲慘嚎,令人不忍猝聽,雲宗文躍近谷口,不假思索,撲身便往谷中跳下。
安然——
一聲蒼老的慘叫聲傳起:‘無恥惡禿,老夫與你拼了!’
雲宗文一聽,竟是師祖聲音,心頭大震,正待開聲喝叱。
驀地,一陣冷笑起自身側。
‘小狗還不納命!’
喝聲中,一蓬密比驟雨的暗器,四方八面,湧向雲宗文全身。
雲宗文身體懸空,突遇此襲擊,不覺暗道一聲:‘不好!’正待拍掌封退襲來暗器,陡覺身側急風撲體,一條人影飛奔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