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我再也不說話了!
經過方炎和藤野三郎漫長並不友好的商議,終於定下了書法比賽的大致章程。
第一、語言不限。
第二、內容不限。
第三、書體不限。
是的,你可以臨寫一個詩詞長篇,也可以單獨寫一個字。只要是你最拿手最擅長的,都可以做為參賽作品。
書法有其特姓,有些人所寫的每一個字都非常的漂亮,而有些人數十年只習一字,那一個字卻風生水起盡得精髓。
難道說,那一字書法家就不是書法家了嗎?顯然不是。
今曰只比書法,只重書法。所以,長篇是書法,短篇是書法。一句話是書法,一個字也是書法。
武仁中學那邊派出來的是一個叫做上野大雄的男生,五短身材,面相敦厚。看起來比其它的學生要更加成熟一些,上唇留著一撮和高中生形象極不符合的小鬍子。
方炎特別的留意過這個男生的手,他的手一直雙手交疊著握在一起,很少挪動過。
穩!
手穩,字也穩。
穩是寫出一幅好字的基礎。
不管你追求的是結構,還是追求的是意趣。穩字當先,精氣神才不會散掉。
朱雀中學這邊派出來的代表卻不是黃浩然,而是一個叫做肖品青的高瘦男生。男生一米七幾的個頭,但是身上卻沒長几兩肉,穿上衣服裡面空蕩蕩的,假如不穿衣服的話一定像極了當年極其紅火的《傳奇》遊戲裡面的一個人物角色——骷髏精靈。
看到站在書桌前的兩名參賽選手,不少人當即就笑了起來。
“這兩人的長相還真是有特色——”
“這不是現實版的哼哈二將嘛。”
“要是把他們倆身上的肉勻一勻,都可以算得上是美男子——”——
方炎也發現了這一狀況,心想,以前看的影視作品當中,那些字寫的漂亮的人也長的好看。竹林裡,梅樹下,或者冰天雪地時的閣樓裡,一身白衣的英俊男子站在石案前,此時琵琶聲響,男子揮毫染墨,筆若游龍。
琵琶聲急,男子的速度加快。琵琶聲歇,男子也恰好抬腕收尾。
環境幽雅、意境脫俗、琵琶點綴。再加上這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女人看到了目眩神迷巴不得以身相許,就是男人看到了也恨不得衝上去捅他兩刀罵一聲小子讓你裝逼。
可是,以方炎的所見所聞,現實當中搞藝術的大部份都不修邊幅。就算有些長相不俗的,因為一身染著墨跡的衣服或者那長時間沒有打理的頭髮鬍鬚而分數大減。
方炎覺得自己應該除外,可惜他沒資格上場參加這場書法比賽。
當然,學生群體倒還稍微好一些。雖然上野大雄和肖品青的長相都很有特點,但是,穿著校服的他們顯得非常的乾淨整潔。
書法評比,裁判仍然是由陸朝歌、松島紀和段佑軍三人擔任。
段佑軍輕輕敲擊手裡的木魚,出聲喝道:“開始。”
說了開始,上野大雄和肖品青卻都沒有開始寫字。
他們都在磨墨,磨墨的同時眼神都在打量面前的白紙,好象這白紙上面暗藏著什麼玄機寶藏似的。
上野大雄率先提筆蘸墨,用筆尖在紙上寫道:吞寶劍棄名弓,只觀得這一陣清風。
因為上野大雄寫的是東洋字,方炎沒辦法認清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是,從字的架構上面可以看出來,他使用的是東洋有名的和祥體。也就是方炎所說的東洋自創一派的書體。
筆法飄逸,疏密得當。字體連成一線,就像是一朵綻放在白紙上的黑色風景畫。
“可登堂入室。”方炎在心裡想道。即使對方是武仁考察團的學生,即便此人是自己此時的對手,方炎仍然願意給對方這麼高的評價。
肖品青還在磨墨,就像這墨石沒辦法化開一般。
砰!
砰!
砰!——
段佑軍輕輕地敲擊著手裡的木魚。當木魚發出六十響後,本次的比賽時間就結束了。
剛剛開始大家還能沉得住氣,但是當木魚敲出三十幾下,上野大雄已經率先交字之後,肖品青還沒有任何動靜,九班的學生們就有些著急了。
他們看向肖品青的眼神充滿了焦慮,但是,擔心打擾到肖品青的構思,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出聲說話催促肖品青動作快一些。
當木魚四十六響時,肖品青終於提筆蘸墨。
孝!
他在面前的白紙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孝’字,也僅此一字。
他把毛筆擱在墨盒裡,額頭大汗淋漓,好像剛剛才跑了三千米一般。
他用的是魏碑,筆劃嚴謹,樸厚靈動。豐腴又不失刻板。
“好。好。好。”方炎連叫三聲好字。
方炎本身也學字,不客氣的講,今曰清風茶樓,論書法他當第一。
也正是因為他學字,研究字,所以才更能體會到這個‘孝’字的可貴和精彩之處。
這和師生關係無關,這和民族大義無關,只關係愛字者的個人情懷和對藝術追求的極度喜好。
就如女人看到漂亮的衣就如男人看到法拉利就如吃貨看到滿漢全席,當一個人在自己最喜愛的領域看到了難以想象的東西,都會像方炎這般由衷的讚歎出聲。
要知道,魏碑主要是用在碑刻、墓誌、造像題記和摩崖刻石等領域。而肖品青的祖祖輩輩就是為人打磨墓碑為生。
肖品青的家裡什麼不多,就是石頭多。從很小的時候起,他的爺爺他的父親他的哥哥就在他的眼前將一塊塊大石打磨成方方正正或者拱型的石板,然後按照主家提供的名單在墓碑上面題記孝子孝孫孝婿孝侄等人的名字。
或者是長期薰陶,或許是家族遺傳,肖品青很小的時候就對這些大石頭感興趣。在他剛剛學會寫字的時候,他的爺爺就丟給他一把小鍾子和一個小錐子,讓他在石頭上把自己會寫的字敲打出來。
因為自小打磨石頭的緣故,肖品青的手非常的穩。這也同樣養成了他做事一絲不拘,寫字一筆一劃的姓格。
長年累月的練習下來,他的一手魏碑脫俗取神,遠近聞名。
剛剛開始的時候,客人來點名讓他的爺爺肖長髮刻字。後來,客人讓他的父親肖得水刻字。再後來,客人只讓肖品青刻字。只要肖品青刻字,客人願意出雙倍的價錢。
方炎第一次發現肖品青的特長,就在那一次他讓學生們仿照《再別康橋》寫一首詩交給他的時候。肖品青的詩不值一提,但是他的字卻讓方炎有種瞬間驚豔的感覺。
他從來沒有想到,在學生當中竟然能夠找出寫字寫的這麼漂亮的人物。
他當即讓黃浩然把肖品青找出來,拉著他在校園的林蔭小道走了十幾分鍾。他像是個狂熱粉絲一樣各種詢問打聽,終於瞭解到了肖品青成功的特殊原因。
方炎鼓勵肖品青再接再厲,多找一些碑帖來研究揣摩,但是切忌模仿。因為肖品青的字現在獨具其神,如果他一味的去學習別人的優勢,卻有可能丟掉自己的精華。
他之所以讓肖品青去研究碑帖的原因是,希望能夠拓展他的視野,讓他對自己的字體有一個更加深刻成熟的認識。
肖品青連連稱是,對方炎的認可稱讚極是受用。
後來他多次向方炎請教書法上面的知識,方炎也知無不言,甚至還去外公家取了《元懷墓誌》的仿跡版借給肖品青欣賞。
這個孝字,肖品青寫的足有數十萬遍。親自動手雕刻到墓碑上也不下千百次。
孝,這是華夏傳統,給人規規矩矩的感覺。無人可違抗。
但是,盡孝又需要懂得變通,想老人之所想,思老人之所需。
這不僅僅是一個字,是一幅子孫行孝圖。
所以,方炎會情不自禁的叫出三個好字。
藤野三郎對方炎的行為很不滿意,說道:“方炎老師,你這樣是一種作弊行為,有誤導評委的嫌疑。如果你再做出如此出格的動作,就由評委判定我方勝利。”
就連松島紀也對方炎的表現很不滿意,皺眉對身邊的陸朝歌說道:“貴校老師的表現是不是過於激烈了一些?”
意思是說,方炎這根本就是在演戲嘛。不就是一個字嗎?用得著表現的這麼激動?
方炎道歉,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情難自禁。實在是情難自禁。字就擺在眼前,你們自由品評,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說話了——”
藤野三郎冷笑出聲,說道:“還用品評嗎?已經清楚明白了。上野大雄的字行雲流水,每一個字單挑出來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最難能可貴的是他佈局合理,用墨勻稱,堪稱一代大家。這一局,當然是武仁中學佔了上風。只會寫一個字,也好意思叫做書法?”
方炎怒了,破口罵道:“放屁。你有沒有一點知識?懂不懂得書法精妙?一個字就不能叫書法?就這一個字就能夠甩你們十萬八千里——”
“——”藤野三郎看得目瞪口呆。你不是說你再也不說話了嗎?
你這個騙子!
(ps:對不起,寫得太耗費精力。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