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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被跟蹤了。

    剛上完一堂經濟概論,東方沙沙和往常一樣不和同學打聲招呼,逕自收拾書本,不趕時間地由校門口漫步而出,輕鬆愜意地數著掉在身邊的落葉邊哼歌。

    校門口距離她要等公車的站牌有一段路,為了不使旁人疑心她的身份,她有七輛改裝過的惹火跑車全擱在車庫,以樸素的女學生面貌融入大學生活裡。

    不愛引人注意是她的身份與眾不同,同年齡的學生在她眼中顯得膚淺、不成熟,不值得她放下身段與之攀交,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是進不了她的生活圈。

    是市儈也是無情,從小到大她就是這個性格,一眼便看穿人的本質,是不是人才她一目瞭然,絕不浪費時間與庸才來往,有些人肯定是背叛者,成不了永遠的朋友。

    她很重視感覺,第一眼的印象非常重要,決定要不要深交,她的自我相當偏激,鮮少接受別的意見。

    水是透明的刀,無孔不入,而她亦然。

    從未想到自己會年紀輕輕擔下一個萬人企業體系,總覺得體內有把火在焚騰,不成為眾人之首渾身難受,非要搶下主位才過癮,指揮對她唯命是從的手下。

    也許是體內的海盜血緣在作祟,她喜歡掠奪別人的辛苦結晶,拆散一對對看似恩愛其實禁不起打擊的情侶,一張張欲哭無淚的痛苦表情是她快樂的湧泉。

    真正的愛是拆散不了,彼此的情下得深,儘管外界如何興風作浪,只要兩人同心必能度過。

    可惜人心過不了考驗,稍微一點誘因就移情別戀,害她玩得亂沒成就感,像是在教人上一堂戀愛課般無聊。

    「學……學妹,東方學妹請等一下。」一位氣喘如牛的運動型男孩帶來一身的陽光。

    眄了一眼,她確定無害。「有事嗎?學長。」

    她不喜歡他臉上的靦腆表情,毫無大將之風,像是急欲求偶的獾,到了交配期。

    「呃,社團辦了個聯誼舞會,我希望邀請你當我的舞伴。」手心發汗,他著實緊張。

    「我沒空,我要『打工』。」夠冠冕堂皇的理由,打工族身不由己。

    「不能請一天假或找人代班嗎?你好像從未參加過一次聚會。」他非常在意她,所以從不輕忽她的」一舉一動。

    「窮學生的悲哀,我必須自食其力養活自己。」還得餵飽上萬名兄弟的肚皮及其家人。

    男孩略顯無措的笑了笑。「你的父母呢?」

    「死了。」東方沙沙在心裡冷笑,笑自己的不孝。

    「啊!」他怔了一下有點尷尬。「我可以幫你找個人代班一天,身體太勞累容易生病。」

    由於意外,他平時的風趣頓成了木訥,不經意的口出詛語,笨拙地想減輕她的生活重擔。

    「錢債好還,人情難償,學長認為跳舞會比站著幫人點餐來得輕鬆嗎?」九一年新出廠的賓士跑車,夠份量。東方沙沙的眼瞥向一旁輕滑而過的車子。

    「嗄?!」他語塞的呆楞片刻,滿口的愛意偏是說不出口像個傻瓜。

    她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跟隨她遨遊四海,快意恩仇的縱橫蔚藍海面。

    男孩笑自己傻氣,他為她沉迷是在一年半前的新生入學日,她像高傲的多刺玫瑰走過他面前,濃烈的香味令人不能自己地想跟著她。

    可是她並未抹任何香料,近聞反而少了那股勾人的魔魅氣息,一顆心不受控制地迷上她。

    膽怯使他不敢靠她太近,一次又一次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直到在累積了足夠勇氣之後他才開口邀請,希望能藉此機會拉近兩人距離。

    但是看來,他搞砸了。

    「你喜歡我?」

    緋紅迅速的佔領他單純的臉龐,「我……我很喜歡你,你能當我女朋友嗎?」

    「可以。」她斜瞄以龜速行進的黑色跑車。

    「真的?!」男孩不敢相信的咧開嘴猛笑,口水直咽的驚喜萬分。

    「如果我男朋友不反對的話,歡迎你來追我。」會是誰呢!她猜想坐在車裡人的身份。

    「男……男朋友……」他口吃著,一副魚骨頭梗了喉的模樣。

    「他是事業有成的知名人物,我們的交往很辛苦。」她暗示他可以橫刀奪愛。

    只是男孩震傻了。「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我怎麼不知情,你很愛他嗎?」

    「不,他很愛我。」很奇怪的感覺,她就是有這份自信。

    「那你呢!你愛不愛他?」他著急的問,兩手握住她的柔荑不放。

    東方沙沙笑得玄妙地抽回手。「讓我考慮一下,也許我會愛他。」

    也許代表變數,不肯定,人人有機會,她在鼓勵他當個配角。

    「若是你尚未確定自己的心意可否接受我?我會比他更愛你。」男孩的表情誠懇,內心惶然的汗溼了背。

    「很難,他是我三生石上的伴侶。」東方沙沙半開著玩笑,戲弄著老實人。

    男孩雙肩一垮地露出心碎神情。「你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老祖宗的智慧多少有些根據,不然哪能流傳至今。」其實她壓根不信輪迴,人該活在當下。

    「我……我很喜歡你,真的,如果你們哪一天分手了,我願意當候補。」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輕笑如銀鈴,她走向路肩。「我幫你問問看,看他要不要將我讓給你。」

    「他在這裡?」男孩四下張望,看見她敲著一輛高級跑車的後車窗。

    「男朋友,你同意我交男朋友嗎?」她的笑容中微帶諷刺的冷意。

    車窗落了一半,一張冷峻的男性臉孔擰了擰眉頭,隨即用著十分疼寵的語氣說:「不可以,你屬於我。」

    東方沙沙嚇了一跳微張口,不是因為他露骨的佔有態度,而是他——

    單無我,一個應該絕對不會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男子。

    他們沒有交集。

    「需要我重複一次嗎?不管前世或今生,你只能是我的。」

    多麼霸道的宣言,像一根重槌硬要槌入人家的心房,不容許拒絕地強貼上私人標籤,讓人有引狼入室的錯愕,她做錯了一件事。

    他,檔案上的一則紀錄居然活生生出現眼前,而且帶給她異常熟悉的感覺,真是見鬼了。

    以她挑剔的眼光來看,他的外貌是九十分,劍眉凌厲眼如鷂鷹,冷硬的五官鑲在不算差的臉型上顯出他個人氣勢,上薄下厚的唇顏色略顯暗沉,整體而言他是不容忽視的非凡男子。

    只是,她很疑惑他眼中的溫柔神色,像是久別重逢的宿世戀人,害她心口一陣怦然,不自覺地想偎向看似「屬於」她的胸膛。

    八成是俗務纏身誤了睡眠時間才產生幻覺,她怎麼可能像個花痴般發春,對象還是她這駭客「入侵」多次的「受害者」。

    桀騖輕狂、冷峻不羈是他給人的感覺,網路上收集的資料顯然失真,他根本是表裡不一。

    她被騙了。

    「學妹,他就是你的男朋友?」明顯的落差叫男孩有種失落感。

    一句輕喚讓東方沙沙回神,露出甜美的少女靦意。「我們剛交往不久,我有戀父情結。」

    聽似平常,含諷的意味極濃厚,拐著彎譏嘲某人不知羞,年紀一大把還好意思把「妹妹」,行為變態。

    車裡的單無我聞言只是無所謂的笑笑,習慣她的刀舌劍唇似地微掀眉頭,一副早在意料中的慣寵她無的放矢,她一點都沒變,絕不吃虧。

    「他對你來說會不會太老了些,你千萬不要因生活的不如意而走錯路。」男孩憂心的一望。

    「放心,我不是做情婦的料。」當她是拜金女還是援助交際,思想不正。

    「我贊成你的話,你絕當不來情婦的角色。」烈性子的人都有著剛強的倔性。

    單無我答完,一雙長腳跨下車門,立於身側的高大身軀給人一股壓迫感,不怒而威的神情叫人矮了半截,由心底升出一股涼意。

    不想服輸的男孩上前走了幾步,止於那隻搭上她肩膀的霸手,因為她絲毫不反抗。

    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是慢了一步。

    全怪自己的優柔寡斷,怯懦畏縮,如果一開始心繫她就展開追求,也許此刻她是他的女朋友,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名花有主。

    「我來遲了嗎?」

    「對。」遲了一千多年。

    東方沙沙瞥眼看了看代她發言的單無我。「遲到總比不到得好,人生的變數難預料。」

    「而你在我的掌握中,無從變起。」單無我摟著她的鐵臂微微縮緊,似在告訴她沒有退路。

    「自大往往是失敗的開端,你要不要改改可憎的個性?」她睫毛一垂,躍動的火光正在加溫。

    單無我放聲大笑地低頭一吻,在她無防備的剎那。「你的尖酸刻薄讓我懷念。」

    「你敢吻我——」她伸手抓住他高級襯衫低吼。

    「要拍照留影嗎?我可以再示範一次。」臉一近,他作勢要再次吞沒怒氣衝衝的紅唇。

    「大、叔,我們沒那麼熟。」頭一偏,他的吻落於發上。

    這一切看在俗人眼中,他們正打情罵俏,喁喁私語,情意綿綿地互貼著額難分難捨,宛如鴛鴦擬人化,兩道光在剎那間交融,灼灼如焰的熾燒。

    但是實際上是明爭暗鬥,相互較勁,一個帶著寵溺的逼近柔軟芳唇,一個怒火中燒地像想將某人碎屍萬段,陰鬱目光寫著,必殺。

    單無我又笑了。「孩子都生一堆怎會不熟,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你的身體。」

    「我看你是中暑了,天氣太熱了嘛,」她的眼中說著,A片看多了容易神智不清,趕快去看泌尿科免得出啥問題。

    「寶貝,我向你保證我們的『性』福無礙。」他故意將下半身貼近她身後,讓她親身感受他的慾望。

    「下流,你離我遠一點。」她幹麼自找麻煩地將拙劣跟蹤者拉到太陽底下。

    影子不該見光。

    「相當困難,我等你好久了。」火的味道,他貪婪的一嗅。

    她敏銳的豎起警戒網。「醜聞對企業家而言是一大致命傷,有損形象。」

    「看來我不需要自我介紹,你已經認識我了。」對象是她就不算醜聞。

    「閣下的尊容和大名不時出現在報章媒體,誰敢忽視你的存在。」他盯上她肯定有鬼。

    該不會上回竊取單氏企業機密露了餡,叫人循線追來?

    不,她有自信無人能在網路中抓得住她,一開始便設定反追蹤的程式會自動引誘對方走回自己的窩,想逮到她的機會微乎其微。

    所以,她篤定他不是來算帳。

    但,他所為何來呢?

    「寶貝的心裡有我真叫人快慰,不枉我尋尋覓覓多年。」外加守身如玉。

    「尋覓多年?!」東方沙沙的眉宇間滿是黑色烏雲。「大叔認錯人了吧!我還是『少女』。」意指她沒那麼老,和他屬同一年代。

    「你的發育不像。」眼波一溜,單無我以垂涎的視線掃視她如蜜桃般成熟的身段。

    「色鬼。」該死,她不信掙脫不開。

    「只為你而色。」為了制住她,他可是下了一番工夫學習各類武術。

    當時的辛苦如今應證成果,這頭小母獅的牙和爪鋒利無比,沒點能耐只怕屍骨無存。

    瞧她此刻的眼神多想撕裂他,森冷白牙齜張著,擅長攻擊的手正準備刨了他的眼,割了他的唇,抓花他引以為傲的出色五官。

    「單、無、我——」他太卑鄙了,抓住她不想當眾自毀形象的弱點。

    這個仇,她記下了。

    「什麼,他就是單氏企業的總裁?!」

    驚訝的呼聲讓兩人想起遭遺忘的小配角,原來他還沒走。

    「學長,二代祖的好處是不用擔心餘蔭問題,你用不著太佩服他的商人手腕。」商人向來俗氣,她的暗誚。

    「他……他是……」驚嚇是免不了,強大的敵人令男孩有些措手不及。

    單無我笑得冷冽的摟著刻意疏遠他的小惡女。「寶貝,我們該走了。」

    不成氣候的小氣流不足以扇風引火。

    「走了?」男孩失神的茫然一喃。

    受不了他的呆然,遭人「挾持」的東方沙沙斜睇他一眼,滿心不甘願地坐進寬敞的車後座,報復性的重捶幾下出氣。

    來不及開口抗議,門砰一聲關上的同時,巨大的黑影朝她貼近,寬敞的空間頓成狹小,避無可避地迎向他激烈需索的唇——

    眼睛閉上之前,她仍有著不解的困惑,為何縱容他侵入她純淨的紅唇呢!

    淡淡的喜悅染上四肢,她想,她是喜歡他的吻,充滿霸氣和……

    深情?!

    時空在一瞬間連結,湛藍的海洋上有一艘紅如火的海盜船快速逼近,刀光血影之中是一對相擁夕陽下的江湖兒女,眼中只有彼此,狂妄的無視周遭的殺戮。

    是一場幻夢吧?她沒時間深思,靈魂飄浮在雲端,與他交纏。

    熟悉的感覺再度攏向她的知覺,她是認識他的,在許久許久以前,一個她已不復記憶的年代。

    ***

    「先生,綁架罪很重,不要為了一時衝動毀了良好的形象。」商人重譽。

    如魚得水的偉狷男子一派平和,摟腰的手不曾放開,帶笑的黑瞳似在評估依照懷中珍寶的戰鬥力,自己有幾成的勝算。

    一如千年前的面容,好勝剛烈的性子懂得藏在清冷麵具下,深得幾乎快分辨不出紫黑的眸色隱著不耐煩,他差點錯過她。

    網路駭客「女海盜沙琳娜」引起他深切關注,一度以為「她」就是她的來世而興起追求之意。

    事後他在手下調查報告中才知,有本少女漫畫的名稱與此類似,他在無意中發現一位中年男子皮夾裡有張她的小照片,迂迴地一問猛然領悟,「東方」一姓是他前世姓氏,後代子孫自然沿襲。

    沒有奇誕怪夢,少了前世催眠,他與她的一切記憶打一出生就存在。

    為了尋她,他避開輪迴道上的孟婆湯,挾帶著過往恩愛印象投胎在美國,因為他們有約,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天上人間常相伴。

    沒想到這個壞心的小惡盜誆了他,既未隨他之後入輪迴,又一口飲盡孟婆湯,打算和他橋歸橋,路歸路的分得一清二楚,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前世屬烏龜,今生屬鴕鳥,一個縮頭一個埋頭,同樣愛好自由不許人約束,以為不去聽,不去看,不去在意就能假裝天下太平。

    誓言是他所訂,她是百般推卻,嚷著相愛一世已是非常過份的事,幹麼要預約未知的下輩子,看來看去不嫌煩膩嗎?

    是他不厭其煩的洗腦加壓迫,一而再逼她承諾來世續緣,她才勉為其難地應允,一副心不甘情不願說他受了一世苦還不知清醒,硬要往苦海跳。

    相約他先入輪迴她隨後即到,害他眾裡尋她千百度,原來她又使陰招,故意延緩投胎時間叫他尋不著人影好死心。

    早該瞭解她是不受人左右的頑劣份子,要她往東偏往西,指日為月,我行我素的個性不因年歲的增長而有所改變,依然自我的選擇遺忘。

    海養大的孩子有一般人所不能及的遼闊視野,她熱愛自由的程度遠勝於男女情愛,因此她才狠得下心割愛舍情,只為快活一生。

    可惜凡事豈能盡如她意,有他在她休想一人順心,他會再一次擄獲她那顆愛飄泊天際的流浪心,收歸己有。

    「單大總裁年事已高,請別拿幼嫩小芽填你牙縫,我未滿二十歲。」瞧他一雙狼眼多嗜血,興奮得像是要吃了她。

    不以為意的單無我一撫她倔強的粉嫩唇瓣。「有我的味道,正如你的香甜在我口舌之間。」

    太……太煽情了吧!「請維護善良風俗勿教壞『小女孩』,超過尺度的字眼煩請消音。」

    一時大意不代表屈於下風,她隨時都可以扳回一城,問題在於她要不要而已。

    有些人不需要花費太多心力應付,小指一點便能擺弄得服服帖帖,在她閒來無事時倒不介意與其小玩一下,藉此放鬆緊繃的情緒。

    但是他不在此限,若無絕對的把握不能出手,說是二世祖乃一種假象,據她片面的粗淺調查,他背後的力量不可不防,她懷疑他不若表面上的單純,定有更深層的秘密尚未被挖掘。

    人留一手防,未徹底摸清另一人的底細,輕舉妄動反是愚,在烈火幫她學到一件事,對人抱持三分戒心才能活得長久,因為人心難測。

    尤其是一個比海還多變的男人,叫人無從去測量其城府有多深,而以他在商場的名聲實在沒必要招惹她,除非另有所圖。

    洞燭機先是她帶領一干討債兄弟的先決條件,若無法做到就得靜觀其變,等別人露出破綻再攻其弱點。

    而他壞了她近二十年的修為,出其不意的接近她,目的曖昧得叫人不識東西,想破了人腦袋仍不得其解,他這麼缺女人嗎?葷素不忌。

    「琳兒……不,應該喚你一聲沙沙,你該知道有我的出現,你的人生將起一番風雲。」她興風作浪的日子不多了。

    琳兒是誰?她有些不是味道。「你到底想幹什麼?單氏企業沒欠人債吧,」

    「問你的心,你沉睡的靈魂,我只要一樣東西。」你。

    「來我的公司登記,討債的技巧一流,收費公道,包君滿意。」誰理心呀靈魂的,沒事傷春悲秋不成。

    東方沙沙瞄了瞄車裡的擺飾,豪華是一回事,最主要是舒適還有便利,小型冰箱和電視一應俱全,免持聽筒的擴音電話前後各一具,快速的車行感受不到震動感。

    一部好車。

    可是她反而覺得沮喪,車窗厚度看得出是防彈玻璃,因此她藏在後翻衣領的小手槍等於多餘。

    車把是先進的中控鎖,想開車門得由前座駕駛控制,她不經意的發覺到一點,這意味她的自由居然操控在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司機手上。

    嗯!三十七度角有折光,向上直線是照後鏡的鏡杆,垂直角是方向盤……東方沙沙嘴角往上微勾,要反客為主並不難,只欠東風。

    「我不會成為你的客戶之一,沒人敢欠我錢。」顧左右而言他兼拉客,她的海盜作風絲毫不減。

    打發不想招惹的人或事,順便打劫一番,不放過一絲有利可圖的機會。

    「難講,總有一、兩個不怕死的傢伙想嚐嚐斷手斷腳的滋味,本公司打八折優待。」原本打算收他四成佣金改降回原定價格,兩成。

    一抹含有深意的笑躍上他眼底。「丫頭,你確信你開的是討債公司,而非殺手組織。」

    「去問我老爸,他是創辦人,我不過是幫忙打雜的工讀生。」薪資自定。

    「好貴的工讀生,美國總統的年薪大概是你銀行存款利息的月薪數字。」難得謙虛呀!

    「你調查我?!」她不高興地一手貼上他昂貴的西裝外套,手指靈巧的一扣。

    「沒錯,我是調查了你,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瑣事。」單無我輕覆上她的手,眼神溫柔。

    誠實是美德,但是她聽了火大。「姓單的,你打算幫我寫一本回憶錄嗎?」

    「女海盜沙琳娜的故事如何?」他是有意要撩起她深層的記憶。

    不料,她臉色微變。「大企業家準備改行當作者,撈過界了吧!」

    「你當真想不起我們的過往嗎?」他以為她眼神閃了一下,是想起兩人相處的某些片段。

    「先生,看樣子你大概想寫科幻小說,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哪來過往。」可憐的工作過度者,兩眼長天花,糊了。

    「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他不死心的問。

    她用同情眼光一眄。「現在去掛號還來得及,以你的身份住得起頭等病房。」

    「信不信前生今世?」玄學靈異之說必須親身體會過才知箇中玄奇。

    生為人,死為魂魄,各分兩界,一河阻隔,名為奈何,一陰一陽兩兩相望。

    「不信。」前世誰曉得,今生尚未過完。

    「隔世情緣呢?你我前生本是一對恩愛夫妻。」他不抱任何希望地先點醒她未來的發展。

    可惜東方沙沙的用心不在他身上。「有空多吃抗壓力的藥,保你長命百歲。」

    語起語落之際,自她指縫彈出黑色小扣,直接彈上椅靠反射至照後鏡橫杆,對角直線落在司機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背筋脈,他一吃痛揚手一拍,觸碰上中控鎖。

    咔的一聲,賓士車的門把輕易開啟。

    紅燈正亮,緊急煞車,一隻素手探向門邊。「單先生,據你所言似乎和我很熟?」

    「是不陌生。」他熟的是前世的她。

    「很好,那你應該知道接下來會怎麼吧!」東方沙沙笑容很甜,像一碗混了蜜的毒藥。

    單無我馬上心生警戒地伸手欲拉她。「你想幹什麼……」

    誰知她是一拳過來,外帶一踢正中他男人最脆弱的部位,慘叫聲立即環繞車內,他臉上的血色刷地變成灰白,背彎成弓形說不出話。

    「抱歉了,好學生一下課就得回家,不可以隨便坐怪叔叔的大車車。」她下車後故作清純地丟了個飛吻給他。

    「你……你……」天呀!她的確夠狠。

    「下回要作夢請找對人,恕我不奉陪。」東方沙沙表情單純,流轉的眼波泛出得意的紫光,耀眼無比。

    她往路旁一站,兩指放在唇上一吹響哨,路的對面橫衝來一輛哈雷機車,染了一頭金髮的年輕男孩吐掉口香糖,十分興奮的喊,「大姊,要車嗎?」

    「公司。」裙子一拉她跨過後座,令人眼睛一亮的美腿展露無遺。

    「是。」

    就像一道流星,車尾噴出白煙在車陣中蛇行,險象橫生地消失在單無我面前,只留下一句非常不雅的男人咒罵聲。

    她,還是一樣惡得無法可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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