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摯憂心忡忡,對今日的局勢感到難以措置。
己方高手梅奇、孟老兒被上官夫人趕走,江狂浪、歐陽吉又一去不返。
剩下的出塵居士、靈性大師、呆和尚、上官夫人和自己,要對付洞涵和三官二散仙,只怕力不從心。
形勢如此險惡,他怎能安得下心?
如今唯一的辦法,是以較多的人手,設法衝出陰洞,能逃出幾人算幾人,其餘走不了的,只有以死相拼。
面對地官閔森的索戰,他毅然挺身而出。
“慢,林門主操持全局,由老朽去會他!”出塵居士攔住了他。
出塵居士他本想像呆和尚一樣留下,等到最後關頭拼洞涵老道的,可留下他又讓誰去抵擋呢?
出塵居士不等門主出聲,已走到場中。
地官閔森不敢怠慢,解下了系在腰上的九節鞭。
達娜立即解下長劍嚷道:
“師傅,接著!”
她把劍連著劍鞘扔給了師傅。
出塵居士也看出今日不能善了,若再抱著慈悲為本、悲天憫人的善心,不僅自己一條老命保不住,還有這許多男男女女,也將慘死在這夥妖孽手上。
他不能再存此愚拙之念。
“嗆啷”一聲,他抽出了長劍。
閔森也不客氣,右腳突地半蹲,九節鞭嘩啦一聲繞了半弧,使了個“蒼龍出洞”,鞭頭直點對方心窩。
出塵居士左手劍鞘向下一擋,一個“蛟龍出海”,還了一劍。
兩人都是高手,一上來都十分沉穩,試探著對方的深淺。
二十招過後,出塵居士不願久拖.陡地運起八成功力,劍尖上劍芒暴長三尺,展開了猛攻,只見劍光閃閃,罡氣凜冽,聲勢嚇人。
閔森也加強了力道,把一條九節鞭舞得呼呼直響,甩、掃、纏、掄、抽、持、舞,功力之深,技藝之精,的確不同凡響
雙方圍觀人眾心情都極為緊張,兩人交手中顯示出來的精湛技藝,很難判斷將是誰戰勝了對方。
又是三十招過去,雙方出招越來越快,看得人眼花繚亂。
突然,出塵居士拋下了左手劍鞘,幾乎同一時刻內已經把劍交到左手。
這細微的動作並不引起人們的注意,只有達娜高興得差點叫出聲來。
這套左手使的陰血劍十三式,師傅自己說,幾乎從未使用過它。
今日師傅總算拋掉了那一點不分好人壞人的仁心,要大開殺戒了。
她又興奮又緊張,急於看到這套兇狠的劍法在師傅手上使出來,到底有多大的威勢就在她念頭閃動的瞬間,師傅已出了手。
只見一團白光有如匹練,在“呼呼”的劍氣嗚嘯中,把地官閔森捲了進去,只聽得當當連聲的兵刃交接聲,然後白光突然不見,只見出塵居士原地站立,下垂的劍尖上一滴滴滴下了殷紅的血。
再看地官閔森,手中的九節鞭仍握在手上,兩眼愣愣地注視著出塵居士,彷彿發生了令他無限驚愕的怪事,讓他怎麼也無法理解。
周圍的人不知是怎麼回事,也驚愕萬分地瞧著他倆。
居士劍尖上的血不多,這血到底是誰的?
又稍過一會,閔森手上的九節鞭突然失落在地上,彷彿被他扔掉了一般。
接著,他慢慢閉上了雙眼,頭向前一衝,撲地而倒。
只有這時,大家才瞧見閔森的背上,流下了一股鮮血。
原來,出塵居士已把對手戳了個透心涼。
閔森的死,震駭住了他的同夥。
以他的武功,居然沒有走滿一百招,就被人捅了心窩。
陰血劍式的真正威力,今日讓大家開了眼界。
達娜高興得直想高聲尖叫,這樣奇妙很辣的劍法,只怕天下無雙。
林門主大大鬆了口氣,又去掉了一個勁敵,衝出陰洞的把握無疑又多了一成。
天官阮信眼都紅了,九節鞭一掄,騰地縱躍出來,“呼呼呼”接連三鞭,劈頭蓋臉向出塵居士攻來,
天官為三官之首,是同門大師兄,武功又比地官閔森高了一籌。
他施展出來的技法,從招式到內力,都大大勝過閔森。
出塵居士見對方來勢兇猛,不得不暫取守勢,這一來就落了下風,十招過後,對方攻勢稍緩,便立即反攻,又是十招拆過,突然聽風一陣“喀喇喇”的響聲,兩人的招式突斂。
這一變化使雙方人眾都感意外,仔細一瞧,原來九節鞭纏住了劍,他二人已由拼招式變成了拼內力,
這個局面是阮信故意造成的。
適才師弟閔森被出塵居士所殺,那一套劍法實在令人膽寒。
是他故意在猛攻一陣後放慢速度,誘使對方攻他,然後瞅準機會用九節鞭纏住劍,讓對方不能施展那套狠辣的劍法,並在拼比內力中設法取勝。
此刻,他右臂貫注了真力,使勁往右拽,而出塵居士卻讓長劍紋絲不動。
拼比內力是更危險的打法,然而阮信早已打好制勝的主意。
一盞茶時分過去,雙方位置並未變動。
但每人都矮了三分,那堅實的洞底,已踏了四隻深深的腳印。
阮信連連運功催力,想把對方長劍震斷,但他幾次催力都未能奏效,不免焦躁起來。
就在這時,那站在三丈外的中極散仙悟真,忽然抬了抬手,緊接著大袖一揚,打出了一把亡魂針。
與此同時,一聲嬌叱,四隻金燕子朝出塵居士身前飛來,兩隻去截擊亡魂針,兩隻在途中突然一拐,直奔天官阮信。
原來,鑑於對方不擇手段,萬書韻手中抄了四隻金燕子,以防對方再施卑鄙手段。
所以,在出塵居士與阮信較上內力時,她以一個女人的細心,觀察著對方陣營的舉動,是以一見悟真大袖一揚,亮光微微一閃,就知對方打出了暗器,當即將手中的金燕子發出,兩隻抵擋對方暗器,兩隻去追天官阮信的魂。
“叮叮叮叮”一陣細碎的響聲和一聲慘烈的嚎叫同時響起,場中形勢立即起了變化。
出塵居士身中三枚亡魂針,搖搖欲倒。
而天宮阮信眼看金燕子飛來而不能閃避,急切問又收不了內力,眼睜睜只見金光一閃,一陣劇烈的疼痛在體內湧出,真氣一洩,被對方內力一下子震出老遠,倒地斃命了。
與此同時,洞涵和水官武銘、東方散仙悟靈、中極散仙悟真閃電般躍出,兩股猛烈無比的掌風,擊向出塵居士。
也在這個時候,靈性大師、林公摯也已躍出,去搶救出塵居士。
在他們後一步的還有達娜、卓群貴、徐宛珠。
靈性大師、林公摯也同時打出了劈空掌,去對付洞涵、武銘、悟靈、悟真。
幾股掌風相撞,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轟響,震得陰洞內眾人的耳鼓發疼,真如天崩地裂一般。
幾聲悶哼緊接著響起,撲通撲通連著倒下了幾人。
林公摯退了三步,晃動了一會,也怦然倒下,只剩下靈性大師一人還站著,但嘴角邊已滲出了血痕,顯然內傷極重。
洞涵一方倒下了悟靈。
洞涵和武銘悟真卻安然無事。
達娜、卓群貴、徐宛珠已把出塵居士抱了回來。
但回頭見己方倒下了五人,更是心膽俱裂。
洞涵獰笑著,一步步往前走來。
武銘和悟真道人、值月功曹龔振鐸跟在後面,如三隻兇殘的野狼,要把俠義道剩下的男女,通統撕成碎片,連皮帶骨地嚼吃下去。
呆和尚愣住了,他沒想到一下子己方倒下了五人。
他本該第一個衝上去的,然而他秉性有些呆愣,不能隨機應變,所以行動老落在別人後邊。
己方的死傷,激起了他的怒火,他雙目圓睜,緊握雙掌,死死地盯住老魔。
餘下諸俠見敵方群出,也紛紛挺身而上。
達娜、卓群貴、喻鳳、上官瑩冰、楊燕、熊兵、袁虎、萬書韻、林雅妹、徐宛珠、花素秋,連同呆和尚一起,還有整整十二人。
但徐宛珠母女還在救傷。
即使十二對三,但沒有優勢。
對付三官散仙之類的人,十一人拼全力可以拼他個魚死網破。
可是天尊一級,除了呆和尚,其餘人均不受他一擊。
眾俠心中明白,今日裡已到了最後關頭。
呆和尚慧聰胸中燃起了怒火。
這大概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遭。
他性情憨厚,有些呆傻,生性又平和,從不與人爭執,也未傷害過人命。
可是,他眼見俠義道與他相處和睦親善的人,一個個倒在地上。
他那難得升起的怒火,燒得他血液滾沸,血脈賁張。
他只有一個願望,打死這些惡賊。
師傅教導的佛門弟子不可妄開殺戒的囑咐,早巳拋至九霄雲外。
他運起全身功力,周身的骨節一陣暴響。
就在這時,達娜對他喊道:
“小和尚,你對付那個雜毛老道,把他狠狠打死!”
呆和尚最聽達娜的話,他顧不得回答,雙掌緩緩升起,舉到胸前,他要發出致命的一擊了。
洞涵老道也將功力提到了十成,他也被殺人雪恨的怒火激得緊張萬分。
他注意到了對面那個愣頭呆腦的和尚,發覺對方雙眼赤紅,骨節爆響,顯示出了不凡的功力,心中不覺一震,對這個和尚特別注意起來。
他接著發現了和尚的胸前的銅骷髏,仔細瞧了瞧,不禁大吃一驚。
從和尚的眼神看出,他就要發動攻擊了,便連忙人聲問道:
“和尚,你是惡和尚的什麼人?快說!”
慧聰不理不答,他根本就沒有聽見對方說什麼。
他已將功力運到了十成,一門心思要與對方決個生死。
洞涵見和尚不答,急忙退後一丈,悟真和龔振鐸山忙跟著後退。
洞涵又問:“和尚,你是惡和尚的什麼人?快些說出來免得自誤!”
慧聰像一尊銅像,慢騰騰的一步一步走去,仍然對老道的話不予理睬。
俠義道諸人都很奇怪,說惡和尚與呆和尚有什麼關係的話,他們已經聽過不止一次。
這其中必有古怪,定有淵源。
洞涵見和尚不答,仍然咄咄逼人,不禁冷笑一聲:“好禿驢,你當真找死!”
熊兵和袁虎一左一右,跟上了呆和尚的步伐。
他們也蓄勁於雙掌,要為保護老夫人和上官小姐,把這個老魔頭拼倒。
因此兩人決心與呆和尚一道,不惜拼了一條命。
悟真和龔振鐸見了,也仿效對方,一左一右站在洞涵身側,以對付對面的八人。
卓群貴、喻鳳、卓瑛一家三口,亮出了短柄漁叉,走在呆和尚後面。
楊燕、達娜則與袁虎並排。
而上官母女長劍在手和花素秋走在呆和尚另一側。
徐宛珠母女又要喂藥,又要替出塵居士拔出細小的亡魂針,正專心專意地忙碌著。
她倆飽含熱淚,竭力控制著不哭出聲來。
對身後即將發生的慘禍,不聞也不回頭。
她們知道,最後關頭已經來到。
呆和尚仍然慢慢走著,一步、兩步……
卓家父女三人已繞到了他的左側,十個人走成一個橫隊。
就在雙方發出掌力相拼之際,卓家三口和上官母女等人就拼全力以兵刃發出一擊。
洞涵老道、值月功曹龔振鐸、中極散仙悟真、自然看出對方的心思。
他們略有顧忌的,是上官母女的兩把劍。
因此,悟真抽出了拂塵。
龔振鐸仍然赤手,與老道共同對付呆和尚。
上官瑩冰滿懷悲痛,在沒有和梅奇消除誤會之前、父仇未了之際,她不願死去。
可是,想不到死期竟這麼快降臨。
她咬緊銀牙,渾身冰涼,壓下了心中的千頭萬緒,只求與敵同歸於盡。
呆和尚在離洞涵老道兩丈遠時,突然發動了攻擊。
他事先沒有一點暗示,所以誰也料不到。
他就像扯滿了弓的箭矢一樣,速度之快,疾如流星。
袁虎、熊兵哪裡能趕得上,但他們也竭盡全力衝躍,打出了他們的掌力。
達娜、楊燕、花素秋、上官母女、卓幫主一家三口也緊跟著殺了過去。
這不過是眨眼間的事。
“轟”!一聲巨震,罡風四溢。
袁虎、熊兵不過前進了丈遠,就被反震的罡風震得口吐鮮血,噔噔噔退了丈餘,坐倒在地。
上官母女在罡風的衝擊下,被推到了右邊丈外跌倒在地,口角溢出了鮮血。
花素秋也未倖免,同樣負傷:
卓氏三口則被罡風拋在左邊兩丈,倒地後再也無力翻爬起來。
達娜、楊燕也被拋在一邊,吐了血。
悟真被罡風震退一丈,口中溢血。
龔振鐸則被上官母女刺中口吐鮮血倒地,活不成了。
呆和尚退了五步遠,大口鮮血染紅了袈裟,但他仍然站立著,瞪大了雙眼。
洞涵老道氣血翻湧,口角發鹹,他雖受了內傷,但傷勢輕得多。
呆和尚未栽倒在地,使他十分驚駭。
他緊緊盯著呆和尚,防他再次突襲。
救助傷員的徐宛珠母女,不顧眼前洞涵老道的威脅,急忙趕到剛倒下的人面前,喂他們傷藥。
呆和尚佇立了一會,慢慢彎下了身子,跌坐在地上。
洞涵嘿嘿嘿低聲獰笑著,他還有足夠的功力,把這班沒死的和將要死的通統宰光,心中不禁感到一陣無限的快意。
上官母女掙扎著坐了起來,眼看著這樣的結局,心中一陣悲痛,流下淚來。
徐宛珠母女直覺得腳癱手軟,一絲勁道也沒有了。
眼看著惡人還活著兩人,自己母女決難逃一死。
但她們心中都抱著一線希望,救活了傷重的俠士,也許老魔頭並不一定要他們的命。
因此她們拼命撐持著,把藥丸給所有的人都服下了。
這時,洞涵老道發出一陣比哭還難聽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兩個婦人忙什麼?喂死人吃藥不是白費勁嗎?他們馬上就要死掉。
連同你二人也活不了,來,過來領死,本座決不放過一人!”
林雅妹支持不住了,癱軟在地。
徐宛珠低聲道:
“孩子,別怕,快去喂藥,只要有一線希望都不能棄之不管,走,起來,別理他!”
徐宛珠一把扯起了林雅妹,繼續救治傷員,彷彿死亡的危險不在她們眼下。
洞涵老道驚奇了,這兩個女子居然不怕死麼?不!他不相信,世上有人不怕死,她們是裝出來的!他要把她們抓過來,讓她們在死亡的面前顫慄、讓她們害怕,讓她們求饒。
他喉頭裡咆哮了一聲:“大膽!”接著舉步朝母女倆走去。
上官瑩冰受了震傷,四體癱軟,胸中悶痛,膽她並末昏厥。
老魔的一舉一動,她部清清楚楚瞧在眼內。
一見老魔目露兇光,神情猙獰地向徐宛珠、林雅妹徐徐過去,知道要向母女倆下毒手了,心中一急,撐持著坐了起來,盡力朝她倆喊道:
“快跑!你們快跑!”
就在這時,楊鷹從躺著的地方掙扎著爬起來,他搖晃著身子走到林雅妹母女的跟前,要盡最後一分力保護她們。
林雅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忙活。
萬書韻也勉力撐了起來,母女倆相扶撐持著站起來,緊握手中劍,要作最後的拼鬥。
徐宛珠這時到了呆和尚的面前,捏開他的嘴唇,塞進了一顆丹藥。
“大膽!”洞涵大吼一聲,騰地躍起,伸出一爪,向徐宛珠抓來。
他不讓呆和尚有治傷的機會,呆和尚的功力使他震駭。
當然,還有他的師傅惡和尚。
從呆和尚打出的掌力判斷,他必定是惡和尚的傳人。
呆和尚無論如何不能再活在世上。
所以,他看見徐宛珠去喂呆和尚丹藥,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
他要把她活捉過來,讓她飽嘗分筋錯骨的滋味,再將她一掌劈死。
徐宛珠腦後風生,急忙橫移三尺,但洞涵老道何種功力,一爪抓空之後,腰部一用力,已到了徐宛珠跟前,一把抓住手臂,剎了她的脈穴,使她頓時萎頓在地。
上官母女大驚,但身不由己,無力上前救助。
離徐宛珠丈外的楊鷹,咬著牙就衝。
林雅妹的雙手狠狠拽住了他:“不,楊相公,沒有用的,你身負重傷……”
這一拽,楊鷹竟然站立不住,倒在雅妹身上,她面紅耳赤地抱住了他,讓他慢慢坐到地上,然後,她抽出了背上的直背刀,咬牙衝了過來。
洞涵略有幾分驚訝地瞧著她,發出一陣狂笑:“小妮子,你急著找死!”
林雅妹使出了乾坤十八刀,刀光一閃即斂,她不但收了招,而且退了兩步,因為,洞涵把徐宛珠拉到身前一推,把她當作了擋箭牌。
林雅妹一刀砍出,見此情形急忙收招,怔怔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突然,眼前黑影一晃,她已被人制注了脈穴,直背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至此,俠義道一方,死的死,傷的傷,被捉的被捉,可說是全軍覆沒。
洞涵轉身對悟真說道:
“把這些活著的人,通統變成死屍!不要讓他們痛痛快快歸陰,要他們都嚐嚐分筋錯骨的滋味,再加處死!”
悟真道:
“遵命!下座以亡魂針刺入他們的氣海穴,一則先廢功力,二則針毒浸入,周身麻癢,不到半個時辰,全身潰爛而死,他們會感到舒服已極,巴不得快登極樂世界的!”
洞涵哈哈大笑:“好極好極,照你的話辦吧!這兩個活人也留給你,讓本座瞧瞧她們的掙扎,以洩心中之憤!”
悟真獰笑著答應,看了看上官母女,還有剛坐起來的花素秋,道:
“先拿這三個活的開張吧!”
他慢慢走了過來,有意延長三女恐懼的時間,盯著她們的神情變化,心中無限快意。
上官瑩冰連心也抖了起來,這些強盜太狠毒了,她絕望地舉起手中劍,自裁總比受人折磨要好。
萬書韻咬牙罵道:
“好狠的賊子!老身變作厲鬼也饒不了你!”
洞涵站在一邊瞧著,嘴角帶著一絲殘酷的笑意。
悟真一臉猙獰,離上官母女還有一丈,只差三四步,他就能如願以償。
上官瑩冰兩眼一閉,使盡全身之力,將劍猛一舉,朝粉頸上砍去。
她寧願自刎而死,也不願身落敵手。
萬書韻就在女兒身旁,也來不及阻止。
何況,她也要走這條道,因為已無路可走,所以兩眼一閉,橫下一條心,將手中劍一揚,也朝自己頸上砍去。
上官瑩冰母女倆的舉動,嚇壞了離她們只三尺遠的花素秋。
她不禁尖聲叫喊起來:“上官妹妹,使不得呀!”
在另一頭躺著的達娜、楊燕被叫聲驚動,昏昏然中坐了起來,見狀也嚇得尖聲慘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花素秋只覺得有道影子一閃,連點聲音也沒有,上官母女身旁就多出了一人。
而上官母女的劍剛觸及自己粉頸,還沒感受到疼痛,只覺一絲憷憷的冰涼,手中便一輕,粉頸上便什麼感受也沒有了。
上官瑩冰先把眼一睜,天呀!佛菩薩顯靈,竟是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冤家梅奇,正悄然注視著地,兩隻手握著兩隻長劍。
她得救了!這個念頭閃電般在腦中閃過,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頭栽在梅奇懷裡,不顧一切地大哭起來!
萬書韻稍後也驚詫地睜開了眼,梅奇會在此時此刻站在她的身邊而她一點也未發覺,這實在是令人不敢相信的事。
她疑心自己看走了眼,然而女兒撲在人家懷中大哭,這卻是再真實不過的事。
她也明白,自己一條命給保住了。
這不過是瞬間的事。
緊接著又是幾聲歡叫,出自花素秋、達娜、楊燕之口。
她們不僅看到了上官母女被救、上官瑩冰撲在悔奇懷裡痛哭的感人情景,以致也跟著哭了起來。
接著,有如做夢一般,江狂浪、楊鵬、歐陽吉、駱震坤正站在老魔頭洞涵和悟真老道的身後,也就是說他們已堵住了陰洞的出口,而這出口原先是龍虎宮人堵住的,現在,老魔和悟真已經腹背受敵。
洞中的悽慘情況使江狂浪等四人驚得毛髮倒豎,賊人斬盡殺絕的狠毒,使他們燃起了滿腔的怒火。
他們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血債只能以血來償還!
洞涵老魔正欣喜地觀賞著上官母女自刎的活劇,忽然感到身側有微風吹過,以他的修為,頓時感到不妙,有極高的好手來了。
以梅奇旋風掠影的快速身法和柳絮輕身功夫,要是換了別人就根本查覺不出來。
果然,上官母女倆身邊多了一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龍虎宮列為對手的風魔劍客梅奇。
當上官瑩冰撲在梅奇懷中之際,老魔心念一動,便想趁機撲擊。
哪知他沒有動作,就聽到後面有了動靜,迫得他將頭一扭,放棄了突襲的打算。
不錯,洞口又進來了四人。
其中有兩個厲害的角色,歐陽吉和江狂浪。
中極散仙悟真,還沒走到上官母女身前,見她們揮劍自刎,並不打算攔阻,他正是要看到她們有這樣的下場。
梅奇突然站在上官母女身邊救了她們之後,他驚得連退幾步,心中亂作一團。
他知道梅奇的功夫,而且,他有個形影不離的糟老頭兒孟老兒,那也是個難纏的對手。
他不敢出手襲擊梅奇,但他有亡魂針。
就在上官瑩冰撲在梅奇懷中,梅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他朝著兩人打出了一把亡魂針,這針不下於二十枚,是他盡全力所發。
梅奇想不到這個把自己視為仇人的嬌小姐,會有如此孟浪的舉動,居然當著人的面,有這樣親暱的舉措,他周身像觸了電一般,驚得目瞪口呆。
他鬧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也來不及想,強敵未除,還有一番危險的拼鬥。
他不忍立刻把上官瑩冰推開、她髮髻上的香味,融化了他那顆一度對她冷硬的心。
但是,他沒有陶醉,也沒有動心,周圍五丈內的動靜,瞞不過他的耳目。
他聽見了身後衣袖的摩擦聲,當即一把樓住上官瑩冰的香肩,身子一側揮出一掌,一陣罡風發出,擊散了飛來的亡魂針。
然後他輕輕推開上官瑩冰,悄聲道:
“小姐,快坐下歇息。”
上官瑩冰如做夢一般,倚在梅奇寬闊的胸瞠上,地覺得有一種無比的安全感,她那顆飽受驚嚇的芳心,有了無限的慰藉。
她早已忘了周圍環境,忘了身邊還有母親,還有兇惡的敵人。
她只願就這般倚靠著,不要說話,不要走動,讓她盡情地流出淚水,無言地傾述她的愧疚、她的感激、她的思念和她的深情!
梅奇的話使她如夢中驚醒,她急忙站直了身軀,不敢抬頭看梅奇一眼,一側粉頸卻見到母親,她正以痛惜的目光注視著她。
兩朵紅雲飛上了上官瑩冰的兩頰,她無限嬌羞又無比惶恐,叫了聲:“娘!”便和孃親摟在一起,來掩飾她此時的心情。
這時,老魔頭說話了。
“梅奇,你們人多,敢與本座單打獨鬥麼?”
清醒著沒有昏厥過去的人,都清楚地聽到了洞涵的挑戰。
達娜憤怒了:“呸!老魔頭,你休想!”
她轉而喊道:
“江大哥,併肩子上,宰了這頭畜牲!”
幾乎與她同時,其他姑娘也在叫自己的意中人。
楊燕喊道:
“駱大哥,上!”
花素秋叫道:
“楊大哥,替我們報仇!”
歐陽吉沒人喊,他只能自己上。
洞涵自忖對方若五人一齊上,他已有了輕傷,恐怕沒有把握。
而且,他還防著那個姓孟的老兒,不知為什麼,他還沒有現身。
所以,他要一個個對付,把他們斬盡殺絕,待孟老頭兒趕到時,再收拾他不遲。
“要一齊上麼?好,小子們,只管來吧!”洞涵知道單打無望,只好這麼說。
梅奇冷聲道:
“我也正想領教你的功夫,來吧,一對一!”
洞涵沒想到這小子果然妄逞英雄,答應了單打獨鬥,心中不由一陣狂喜,心中暗道:
“小子,你死定了!”
他又道:
“按輩份,你不配和本座一對一動手。那個盂老頭兒呢?”
“說俺老兒麼?俺在這裡呢!”
想不到,孟老頭兒竟然答了腔!
連上官母女、達娜等人也大吃一驚,聞聲尋去,原來,老兒坐在壁上的惡鬼像間,正騎在一個夜叉的脖子上。
他老人家原來早到了。
洞涵一驚,無奈,道:
“下來,與本座一決雌雄!”
梅奇大步走上:“洞涵老道,休再多費唇舌,出招吧!”
“好小子,讓本座成全了你,早日飛昇吧!”
“吧”字落音,老魔已經出手。
眾人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特別是那些姑娘們,她們已成驚弓之鳥,生怕又讓老魔佔了上風。
上官瑩冰更是一陣揪心,臉都白了。
萬書韻也關切地注視著梅奇,擔心他不是老魔對手。
對她來說,梅奇已不再是殺夫仇人。
正相反,女兒的舉動,已暴露出內心的情感,他只能成為她家的人,成為上官家的乘龍快婿。
然而,她又擔著心。
梅奇是否原諒她和女兒的過錯,她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但是,她決心向梅奇賠罪。
這時,場中兩大高手已拆了三十多招。
突然,他們分開了。
洞涵老道手上多了一片藍色衣片,而梅奇手中多了一塊灰佈道袍。
他們打成平局。
接著,兩人大吼一聲,兇猛地向對手撲去,兩個身影兔起鶻落,速度之快,已看不清他們的面目,只有兩團虛無的影子在相互角逐。
也弄不清他們交手多少回合,只見他們又一次分開了。
梅奇額頭上現出了鮮血,血並不多,像是擦破了皮。
看看老道,情形也好不了。
洞涵左肩袖完全被扯掉了,左肩處也有血跡,像是受了傷。
老魔頭睜著血紅的眼睛,像一頭陷進枯井裡的猛獸,仇視地盯著梅奇,牙齒咬得格格作聲。
他決定以內家掌力取勝,招術上再打下去也將無益。
他運起了七成功力。
這七成功力雖有限,但擊斃這小子綽綽有餘。
他自己在拼鬥後,頂多再受一點內傷。
梅奇知他用意,決心不再拖延,他要拿老魔頭來試驗寒冰凝血掌的威力。
雙方都在調息提取真氣。
四隻眼睛眨也不眨,毫不示怯地盯著對方,要把對方置之死地而後快。
江狂浪等四人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了,便緩緩移動了幾步,提起全身功力,要在梅奇危難之時痛下殺手,擊斃狠毒的老魔頭。
“嘿——!”
兩人同時吐氣開聲,雙掌並出。
“砰——”
驚天動地的一聲驚雷,震得洞中嗡嗡迴響,灰霧濛濛。
梅奇退了三步,胸中氣血翻湧,五臟六腑似乎顛倒了位置,使他難受異常。
洞涵則退了一步,同樣感到內腑不適,使他大吃一驚。
但他知道自己內力高了一籌,完全有把握第二掌擊斃對方。
他怕江狂浪等人助陣,立即提起十成功力,一聲嘶啞的吼叫,打出了力道萬的的一掌。
而梅奇第一掌只用了六成功力,沒有使出寒冰凝血掌。
他要讓老道使出全力,才以此掌擊他。
因為,龍虎宮有四天尊,他必須較多地瞭解對方的功力,必須不失手。
一掌之後,他有了把握。
於是,他現在運起了十成功力。
又是一聲大震過後,洞涵發出了一聲嘶叫,便像一具殭屍般直挺挺立在原地。
梅奇也一步不退,僅只雙肩搖晃一陣。
周圍的人突覺洞中熱氣降低,忽然間有如到了冰封雪地裡,冷得一個個打起抖來。
洞涵為什麼沒有倒下,他在調息運功,準備再交手一回合麼?
大家拭目以待,一面冷得打抖。
梅奇卻一指悟真:“該你了,出招吧!”
悟真大驚,難道朱雀天尊真的敗給了這小子麼?他不相信。
他急忙走到不可一世的洞涵面前,這才發覺老道周身寒如冰人,連頭髮、臉上的眉頭和唇上的鬍子都掛著冰凌,一身灰佈道袍已結滿了霜,這位天尊哪還有一口出入的氣?
他驚得魂飛天外,一時竟呆住了。
上官母女等眾俠見此情景,也都感到駭然,不明白梅奇使的是什麼功夫。
他原來還有如此驚世駭俗的一手,卻從來不見他顯露過。
“悟真,快出手!”梅奇又道。
江狂浪等四人逼了過來,悟真急得不如該往哪兒躲了。
他一咬牙,大喝一聲,一把亡魂針撒出,同時飛身而起,想衝破江狂浪等人的阻攔,逃出洞外。
江狂浪、楊鵬、歐陽吉、駱震坤同時大吼一聲,紛紛出手,四股巨大的罡氣不但震飛了那些小小的亡魂針,也震飛了悟真偌大個身子。
他像一片樹葉,被狂風捲起,重重地摔在壁上的雕像上,哼都未哼一聲,便追隨洞涵老魔到地下去了。
江狂浪等人又一一檢查了龍虎宮人,發覺他們均已死去,無一例外。
他們有的本來只受了重傷,但無人救治,傷重致死。
這一撥人已全軍覆沒。
俠義道一方,蓑衣客金旭、管家金浩、南少林四位武僧,在武林中盡到了他們的本分,溘然撒手人寰。
其餘人傷勢輕重不等,多數為重傷。
一場酷烈的拼鬥,到此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