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本來季雙月不會發現郵車後面藏了一個人,因為耳環變黑了她才提高警覺,非常謹慎地查看四周,果然真有不好的事。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核桃耳環若呈現粉紅色,表示有好事降臨,反之若是黑色,那她就要倒黴了,肯定這一天會黴運當道,沒想到它竟是預先示警,好讓她做好防範,以免受到更大的災難。
然而這一次她算是自找的,對方的目標原本是她,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忽然改變心意,硬將逼向她胸口的長劍轉了個方向,刺向背向持劍者的關天雲。
明明她可以不管他死活,畢竟他為了一顆月光石欺騙了她的感情,可是危急之際,她還是無法忍受他出事,雙手一推以身喂劍。
醫生
好痛……
貫穿左胸的古劍竟是關天雲不久前才以天價購入的名劍莫邪,劍身上的水波紋路佈滿她流出的血,一滴一滴地快速滴落地面。
在場的每個人都僵住了,有那麼幾秒鐘靜得無一絲聲響,彷佛時間停在了這刻,沒人敢大口呼吸,瞠大的雙眸盡是驚恐和難以置信。
直到人―
一聲幾乎震破心肺的長號聲狂悲咆哮,眾人才如夢初醒,
七手八腳搶著救
「姊姊會有事嗎?」
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回答滿臉淚痕的季君偉,包括開刀為季雙月處理傷勢的主治,因為那一劍刺得太深了,由前胸穿透後背,傷到主動脈,情況並不樂觀。
嚴重失血導致腦部缺氧,從開刀房出來後送進儀器設備齊全的高級病房,整整三天尚未清醒,昏迷指數五,部份器官正在衰竭中,若無奇蹟出現,恐怕撐不過這一關。「關大哥,姊姊會沒事的對不對?她一向最有精力,不會一直病獗慨地躺在床上,她會好起來吧!」季君璋故作堅強地一抹淚,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
「是的,她會度過這一劫,沒有我的允許,誰也帶不走她。」神色憔悴的關天雲顯得疲憊,眼泛紅絲,青髭滿布。
從季雙月出事後,他始終未闔過眼,寸步不離的守著她,連行兇者關水靜也是強尼和井田森合力扭送法辦,他自始至終沒過問過一句。
「真的嗎?她會醒過來,叫我弄半熟的荷包蛋給她吃?」姊姊的臉色好糟,一點血色也沒有。
「回去陪爺爺,這裡有我,你明天還要上學。」他不敢給他保證,因為他也很害怕。
三天了,她始終沉睡著,不願睜開眼,彷佛夢裡的世界充滿安樂,少了憂愁和傷害,她寧可逗留在那裡,不想回到殘酷的現實。
「我不放心姊姊,她看起來好累,臉都瘦了 … 」那一根根的管子插在身上肯定很不舒服。看著季雙月消瘦的臉頰,他的胸口抽痛了一下。「這些年她做了太多事,應該也累了,讓她好好休息,徹底放鬆,適當的充電才能走得更遠。」
「嗯!」
在關天雲的勸慰下,季君偉才勉強肯離開,畢竟年齡大的爺爺也需要人看顧,放他一個人在家等候消息,他也難以安心。
季君偉走後,病房裡變得空曠許多,冷冷清清沒了生氣,除了不定時巡房的護士外,只有維生儀器發出的聲響。
「為什麼要替我擋劍呢?妳不是很怕痛,擦破一點皮就哇哇大叫,非要咬我一口才甘心,這一劍刺入肉裡不痛嗎?」
握著稍嫌蒼白的手,關天雲眼中噙著盈盈淚光,他溫柔而深情地對床上貪睡的人兒,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他的故事。
雖是離奇,卻是確有其事,一千多年有個天龍皇朝,歷經數代明君,朝綱卻敗壞在巫皇后手中,她趁皇上出外野獵,聯合親信率領親衛軍誅殺妃子,以鞏固其子和自己的地位。「看著妳受傷,妳知道我的心裡有多難受嗎?一開始,我的確為了月光石接近妳,順便教訓妳對我的無禮,可笑的是,我太自負了,以為能在這場遊戲中全身而逃,孰知愛情的箭早已鎖定我。
「月光石具有溯古通今的力量,想放開妳的我發現我做不到,幾經思量,思念的折磨,我決定自私地帶妳走,回到我的時代。」
他太低估她對他的影響力,那天在她傷心絕望地奔出之後,他把自己關在房間內,足不出戶的懲罰自己對她的殘忍,雖然他也同樣的受情傷折磨。
只是三天不見她已是極限,他再也忍不住地想偷偷看她一眼,只要一眼他就滿足了。
可是他根本是自欺欺人,一看到她親密地挽著別的男人,頓時妒火中燒的衝上前,喝令兩人分開。
[我錯了,不該視感情為兒戲,有句話我一直忘了告訴妳,妳要聽清楚了,那就是『 我愛妳』。我愛上妳的生氣、愛上妳的堅強、愛上妳認真賺錢的模樣,更愛妳不怕環境打倒的韌性,在我眼中,妳是最美的月光女神。」病房的門被打開又關上,閃身而入一道白影,渾然不覺的關天雲依然凝視雙眼緊閉的佳人,喃喃低語,說著最動人的情話。
「我以天龍皇朝三皇子身份允諾妳,只要妳肯睜開眼睛,不管妳要怎麼對我都成,我的手臂、我的胸口,甚至是頸子,妳愛咬哪裡就咬哪裡,我全無異議。」
全身插滿管子的季雙月似乎聽見他的承諾,眼皮稍微動了一下。
「少主…… 」
「傻瓜,妳真是好傻,明明是我傷害了妳,妳該趁此機會讓我吃點苦頭,怎麼會傻呼呼地推開我,不讓傲慢的我也嚐嚐刺心的痛…… 」
「少主,你忘了今夜就是雙星聯機的日子嗎?」也是他們回去的時候。
「雙星聯機…… 月光石?」他忽地想到了什麼,全身一震的仰起頭。「舞衣姊姊,月光石也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對吧?」
滿頭銀絲的夜舞衣一聽,指尖微微輕顫。「你想做什麼?」
雖然她早預知了結果,卻仍想向上天抗命,希望葬在愛人身邊,和久違的故人閒話家常,互道別後離愁。「我要救她。」她的生命原本可以精采萬分,卻為了他黯淡無光。「你確定?」
「是的。」
「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動用月光石救人,我們將會永遠留在這個世界。」機會只有一次。
關天雲面露苦楚地看著她,而後低視幾無血色的蒼白麵龐,他釋然地笑了。
「歷史是無法重來的,不論我們做了多少努力,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也許我做的決定是顛覆天龍皇朝的主兇,可是我愛她,愛到忘記自己是誰,我想留在有她的世界。」永別了,母妃。
夜舞衣幽幽地嘆了口氣,苦笑地看了自己的白髮一眼。
「罷了,既然少主已做了選擇,巫女夜舞衣自當全力協助。」她也只能順應天麼叩。
「妳會怨我嗎?為一己私心連累了妳。」他知道她也渴望回到過去。她搖頭。「從離開的那一天起,命運早做了安排,我多活了十八年。」否則她早命喪黃泉,為救天女和幼主死於亂箭下。「謝謝妳,謝謝妳一路陪著我,沒有妳,不會有今日的我。」恐怕他已迷失,失去自我。
夜舞衣沒說什麼地笑了笑,取出綢布包著的月光石,她不捨的輕撫幾下,瞳眸透過無華的石頭,彷佛看到繁榮的古城街景,人來人往的百姓駐足攤販前,與叫賣的小販討價還價。
驀地,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室的白,和現代儀器滴答作響,古今交錯的畫面讓人倍感心酸。
「我要開始了,少主。」
關天雲起身,讓出床頭邊的位置,一臉聖潔的夜舞衣走上前,取代他輕握季雙月的纖細玉腕。
一陣低吟的古語由她唇畔逸出,時而低轉,時而輕回,幽揚迥蕩,恍若哼著地方小曲,卻給人靈魂澄淨的感覺。吟唱的過程中,她不斷地將月光石輕放季雙月的眼、耳、口、鼻,慢慢移到眉心處,最後又放回左手手心,讓她輕輕握住。月光石在吟哦聲中產生變化,隨著聲調高低而散發淡淡光芒,越來越強的光線瀰漫全室,將人籠罩在柔美的月光之中。
運轉中的機器發出刺耳的嗶嗶聲,燈號快速閃動,咱的一聲,柔和光華如霧般往內收,鵝卵大小的月光石碎成灰色粉末。
以為病人發生危急狀況的醫護人員匆忙走進病房,他們看到的竟是緩緩睜開雙目的傷員,正用一口編貝白牙狠狠咬住看護她三天的男人手臂。
「媽!妳快看,草長得好長,我們快把它拔光,不要蓋住大石頭。」
一對穿著結婚禮服的新人從路的另一端走來,身形相偎地注視一身花童打扮的小女孩,目光溫柔的散發幸福光彩。
季雙月從醫院清醒後一年,能力耗盡的夜舞衣也因身體老化而去世,隆重但簡單的葬禮結束了她不平凡的一生,還歸塵土。來年三月,享年七十八的季蒼山也在睡夢中辭世,他面容安詳帶著微笑,彷佛有個美好的世界正在等著他,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清明時節掃墓,兩座舊墳比鄰而居,枯乾的花束被鮮花取代,燃燒的香火上告天聽,紛飛的冥紙是對亡者的敬意,願他們都能成仙成佛。
相愛的關天雲和季雙月並未在出院後立即完成終身大事,頑固的小女人堅持在還清債務後才肯步入禮堂,而且不准她的男人代為清償,一切靠自己。
轉眼間,六年過去了,在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
強尼和井田森這對戀人終於鼓足勇氣,不顧各自的家族壓力,公然出櫃在一起,並在美國加州註冊,成為一對同性夫妻。
水漾美體中心發展成國際企業,掛名負責人是季雙月,而幕後金主,也是最大的股東則是不忍心她太操勞的關天雲,強尼和井田森亦是出資者,並將股份轉到她名下,當她的嫁妝,正式認她當妹妹。
生下一兒一女的她終於在這一年無債一身清,給了「情夫」正名,讓關天雲升格為正式老公,並且選在清明節這天完成婚禮。「小月亮,走慢點,別跌跤了。」唉!真頑皮,一點女孩樣也沒有。「欽!你叫她小月亮,那我呢?」美麗的新娘子嘟起嘴,不滿地嬌慎。
俊挺非凡的新郎笑著親吻她鱖高的紅唇。「她是我的小月亮,妳是我的大月亮,妳們都是我的,這樣才湊成雙月。」
「哼!算你會說話,我這次不咬你。」她也笑了,滿臉洋溢著被丈夫寵壞的甜蜜。
咬人成習慣的季雙月緊握關天雲的手,佈滿牙印的手背就是她的傑作,深淺不一,有新有舊,可見這壞習慣行之有年。
不過他甘之如飴,能見到她為他展露笑容,所有的割捨都是值得的,他一天比一天更愛她。
「我愛妳,關太太。」他目露深情的說道。
「我也愛你,關先生。」她無悔地望著他,眼眉染著眷戀。
「關太太,我女兒可以改姓關了吧?」季綾月雖然也滿好聽的,可是關綾月更好。她一擠眉,笑得很可惡的說道:「關先生,做人不要太貪心,你已經有一個姓關的兒子,不要再搶我女兒。」佔盡便宜的季雙月仗著丈夫對她的愛,硬是耍賴地分走一個孩子,讓她冠上自己的姓氏。
「老婆,小月亮也是我的女兒。」功勞不能她一人獨佔。
「嗟!誰理你。」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她才不讓他稱心如意,整天和女兒膩在一塊。
「我愛妳。」他用柔情眼神迷惑她,意圖蠱惑她改變心意。
「我也愛你。」她還以更堅決的固執,告訴他― 門兒都沒有。
走在兩人身後的季君偉已是身高一百七十公分的大男孩,靦眺的臉龐上掛著一副眼鏡,手上抱著吮著手指的兩歲男童。
他現在可就辛苦了,不僅要應付越來越繁重的課業,還要充當兩個小孩的保母,當個好舅舅不簡單,尚在努力中。「姊、姊夫,有樣東西你們要不要看一看?」抱個小肉球,他吃力地走上前。「什麼東西?」兩人同時回過頭,關天雲順手接過小舅子手上的重擔。「年前不是在翻修老宅子嗎?我在整理爺爺遺物時發現一本發黃的祖譜,裡面有張紙夾在夾層裡。」他將上了護貝的黃紙取出,遞給兩人。
比較沒耐心的季雙月先搶來一閱,大概瀏覽了一番,接著她滿臉訝色地遞給丈夫。
而關天雲在看完後,揚起的嘴角不曾卸下,心懷感恩地擁住妻子,心中的一抹遺憾也就此放下。
「哇!我是巫女的後代耶!」真是奇怪的緣份。
「是呀!我的巫女老婆。」他的最愛。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遠處,五歲大的小女孩追著小黃蝶滿墓園跑,叮叮噹噹的鈴鐺聲從她胸前的一對核桃耳環傳來,現在成了她最喜歡的項鍊墜飾。
一個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古物筆記:幸福的一生入手!祖譜夾著的泛黃紙張上寫著―
天龍十三年,皇后巫氏內亂後宮,遭一少年衛士擊斃,蘭妃逃過死劫,次年生下一女,名為念雲,十八年繼承帝位,始為帝朝女皇。
女皇登位後與巫女夜舞衣之弟夜飛衣結成連理,王夫即為當年少年,受封衛國大將軍,夫妻二人合力共同治理天龍皇朝,一世太平。
這是我這輩子,收到最珍貴的古物,我感激上天讓母妃平安,讓皇朝太平。
考古隊日前已找到皇朝相關遺蹟,王教授也趕去和他們會合,相信不久的將來,世人將皆盡知我朝的偉大。
我最感謝上天的,是他賜我的妻子,這個時代雖然還是很不適合男人居住,但不包括我,有愛,哪裡都是家,哪裡都是一個男人的國土,我就是我家人眼中的王,妻子心中永遠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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