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想去哪兒呀?」躡手躡腳的身影像一隻吃飽燈油的老鼠,遮遮掩掩地踏行,一手拎著繡花鞋,一手鑽著撕成碎布的褻衣,很小心、很小心地赤著裸足行走。
可惜那小心翼翼的一舉一動,仍落入一雙慵懶的深潭瞳眸,將她承歡後的緋紅羞色全收入眼底,叫她再也逃不開情慾初張的網。
「少… … 少爺,你醒了呀!」富貴不敢回頭,一張喜色的臉兒紅到頸子底下。
「從妳一睜開眼,驚見不著一物的抽氣聲,少爺我就被妳吵醒。」歐陽靈玉說得一臉哀怨,好像她沒乖乖地躺在床上陪他就是她的不是。
「我… … 我不是故意的,富貴給你打水去… … 」她羞於見人,只想快點逃走。帶點傻氣的富貴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前幾任的主子有教過她一點,而服侍過的夫人、小姐們也不怕她聽的說起女子新婚夜的種種,她一知半解聽得似懂非懂。經過昨夜以後,她什麼都懂了,原來她們吃吃笑的那件事是那麼痛,痛到她像被撕成兩半,死了一回又活過來,然後又再死一次,雖然,後面不那麼痛了… …
奇怪的是,這麼痛的事,卻叫她有股甜滋滋的感覺,還有點滿足,就像… … 就像那回吃了十二碗食神面一樣。
唉。跟少爺在一起,她真是愈來愈奇怪了。
「站住。」還敢溜?
「可以不要站嗎?」
「過來。」
少爺一聲令下,畏畏縮縮的富貴反倒又往前走了一步。「少爺,今天天氣很晴朗,日頭大,富貴曬被子去。」
瞧她怯縮的模樣,歐陽靈玉美眸瞇了一下。「妳就這樣倒著給我走到我跟前。」他是豺狼還是虎豹,能有他的恩寵是多少人求不來的,瞧她嚇成這樣,真是出生來氣他的!她揹著他,沒讓他瞧見她嘴都嘟起了,「少爺… … 」
「嘟嚷什麼,我是打了妳還是罵了妳?妳再慢吞吞地當老牛拖車,我就再把妳拖上床,一口氣吃光。」他是少爺,還得看她臉色不成。
一聽那羞人的事要再來一回,富貴連忙乖乖回床榻。
「富貴,少爺對妳不好嗎?」有必要嚇白臉,當他是鬼怪嗎?
她先是搖頭,後點頭。
「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妳給我說清楚!」她兩顆眼珠子看哪裡,天底下就屬她的少爺最好看,這丫頭怎麼就避著他,逼他不得不放大音量。
忽地被吼,她雙肩嚇得一抖,微腫的唇瓣嚇出一句他更火大的話,「不好。」
「妳說我對妳不好?少爺我哪對妳不好了妳說!」吃穿用度哪樣不好?他出世到現在也就只對她一個好,沒想到她還不知感恩,他氣得胸口都悶了。
「我、我腰很酸… … 腳軟-- … 沒力氣,而且,好餓… … 」這都是他害的。見她一副虛軟疲累的模樣,歐陽靈玉火氣全失,得意地將她往懷裡拉。「我累壞妳了是吧?」
「少爺,不行啦!你不可以對我這樣又那樣。」靠上他的胸膛,她有些不自在。
「是這樣嗎?」他先啄了啄她粉嫩面頰,而後又吮了一口耳肉。「還是這樣?」
喘了一口氣,她又臉紅了。「少爺,富貴要去做事了,你快放開我。」
「富貴呀!看來妳還不曉得少爺對妳做了什麼,我再教教妳。」說他不可以,肯定是還沒認清他有多喜歡她。
「嘎?」
反應慢的富貴還沒搞清楚主子的意思,白嫩嫩的胸脯伸來一隻手,就著渾圓雪峰又揉又搓,一張嘴啃起滑膩頸肩。
她的胖不是胖,而是豐腴得恰到好處,肩肉圓潤不見骨,滑細柔嫩似凝脂,胸腰以下是帶膩的豐臀,指尖一滑恍若遊走在上好的瓷器,滑不溜手的叫人愛不釋手。圓圓的大眼透著純真,紅腫雙唇被徹底憐愛過,嬌欲與傻氣之中多了抹甜美,那平凡無奇的五官頓時嬌媚無比,好像一朵等著有心人採擷的小白菊。
「還痛不痛?」歐陽靈玉語氣放柔,眼底飽含著一絲憐惜。
「有點痛。」她以為他指的是剛被他咬的肩。
「我揉揉就不痛了。」修長的指頭往下探去,探訪幽林秘地。
身子倏地一僵,她兩腿夾緊。「少… … 少爺,那裡 … 呃,不能揉。」
好羞人,她身體又怪怪的了,心口咚咚咚地愈跳愈快… …
「昨夜少爺不只揉了,還嚐了好幾口,妳美好得讓我變成野獸,要了妳一次又一次,欲罷不能。」他是故意說些羞人的話,想看她臉紅的樣子。
他亦是初嘗情慾的生手,懷裡的傻丫頭是他第一個女人,他也對自己對她的眷戀感到不可思議。
在這之前,他以為自己並不重欲,甚至寡慾到不興波瀾,沒有一個女人能引發他的慾念,讓他有一親芳澤的慾望。並非他自誇,以他誘人的「美色」,即使男子看了都動心,何況是芳心暗許的待嫁閨秀,她們無不展露最動人的風貌,就為了博取他的歡心。可眾多佳麗中,卻無一人能勾動他心底的愛憐,她們愈是愛慕他,他愈是厭惡她們對他皮相的迷戀,對那些主動勾引、含羞帶怯、欲拒還迎的手段煩不勝煩。
偏偏最貌不出眾的一位反而吸引他的目光。
一開始,他只是想整整這丫頭,讓她像服侍過他的丫鬟一樣哭著跑出去。
只是日復一日的相處下來,他發現她真是又笨又呆的蠢丫頭,受了委屈不會哭訴,別人暗地裡欺負她,她還是一聲不吭,笑嘻嘻地說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她是個非常有福氣的丫頭。
看她被欺,他惱火,見她受辱,他更火大,瞧著、啾著、盯著、瞪著,她就這麼像滴水穿石般,一滴一滴地流進他心窩。
「啊 --… 少爺,你、你不要再說了,要是其它人聽見了,會說話的。」即便她成了少爺的人,有了夫妻之實,可她仍當自己是個丫鬟,不能逾矩的。
這就是丫鬟的命,主子的話不論對錯都得聽,但她不能高估自己的地位。
「以後有我護著妳,沒人敢說妳什麼。」誰敢動他的人,無疑是與他為敵。歐陽靈玉說得威風凜凜,好似迎風斬雷的大將軍,但當久了丫鬟的富貴也沒聽進多少,一開口又是要走的話,「少爺,富貴真的要去做事了,今兒個已經遲了,管事伯伯會說富貴偷懶。」
她不想讓人扣工錢,鑽下第一個一兩時,她才知道銀子真好用,叮叮咚咚的聲音非常好聽,她要更努力做好工作,才能鑽下更多的錢,以後才能去找姊姊們。
「妳是聽少爺的,還是聽管事的?」他不快地擰了她耳朵,對她的不開竅感到氣憤。
圓圓的臉苦惱了一下,她才吶吶地說道:「都聽。」
少爺是主子,管事伯伯也比她大,她兩個都聽。
「妳… 」想惱她,一看她無辜的眼神,莫名地,心就軟了,他改揉她圓呼呼的臉。「學聰明點,我的富貴,不要放我一人苦苦追妳。」
「追我?」她沒有跑呀,剛剛少爺一吼,她不是就乖乖回來了?
只是聽到那句一我的富貴,她的胸口好像什麼化掉了,她忽然很想笑,可是更想哭,鼻頭酸酸地。那雙比湖水還清澈的淨眸微微一抬,她第一次看進主子的臉,卜通卜通的心跳又跳得好快,她好想好想伸手一摸―
就在她舉起圓潤玉臂正要碰觸到歐陽靈玉姣好玉顏時,她又想到自己不能逾矩,迅速的縮回手,直覺推了他一把,飛快地跳離他懷中。
「富貴!」她在急什麼?有比主子更重要的事嗎?幸好後頭鋪的是絲絨墊,不然她這蠻推,他少不得又會受傷。
「… … 少爺要用膳,我去拿… … 」只是話沒說完,她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襲來。
她無預警地軟倒,兩眼緊閉,驚得歐陽靈玉連忙下床,連扶帶抱地急呼她的名字。
「餓… … 」發白的唇微微蠕動。
「什麼?妳說清楚點,我沒聽見。」大夫呢?得趕快找個大夫替她瞧瞧,她怎麼面無血色?
「好餓-- -… 肚子餓… … 」不行了,她餓得沒力氣開口了。餓?肚子 …
「等等,妳不會是餓得發暈吧?」是他聽錯了,肯定是的。
「少爺,吃飯… … 」她氣弱的睜開眼,彷佛說著遺言似,有氣無力。好笑又好氣的歐陽靈玉一把抱起她;安置在桌邊。「妳是小姐身軀丫鬟命,專來折騰我的,少爺我為妳張羅去,看妳怎麼回報我。」
閉著眼的富貴笑了,糟糕,她有種不想擔心有沒有逾矩的感覺了。
開竅慢不表示永遠不開竅,凡事慢人一步的富貴總是慢慢地想、慢慢地想,想久了,腦子堵住的那一竅就通了。
其實她也不是旁人想的那麼傻,只是反應比人慢,腦袋裡裝的是遲鈍,人家一下子想通的事,她要花十倍、百倍的時間,一點一滴地連串起來。
不去計較,就不會在乎誰做得多、誰做得少,守著本份不多想,心便不貪,憨憨傻傻的笑著,想家的淚水就哭不出來。
笑看人生。歪歪斜斜的四個大字墨寫在上等宣紙上,那是少爺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她如何書寫,還告訴她真能做到這個境界,那麼就能開開心心地當個人問菩薩― 歡喜佛。她也想當歡喜佛,這樣就不會老想著她跟少爺的事… …
「少爺要我練字,這字要怎麼練才會和摹帖上一樣好看啊?」好苦惱。
託著香腮的她一邊寫著笑字,一邊睜著眼發呆,一心二用,寫出來的字當然慘不忍睹,字不成字,倒像道士的符紙。
自從那一夜莫名其妙地被吃了,爾後的日子一到了夜晚,她就再也沒有躺過自己硬邦邦的小床,而且每日和少爺一樣晚起。
她到底在做什麼?
以往,公雞一啼,不管她多晚睡,時辰一到便會從沉睡中醒來,然後梳洗、著衣,做好丫鬟本份。
可是近日來,一睜眼看到的不是破了一個洞的床頂,而是一張睡得很沉的美麗臉孔,她嚇得好幾次差點滾下床,是一雙厚實鐵臂又把她撈回來,自從習慣這樣的早晨後,她好像愈來愈不習慣當丫鬟了… … 那是她的少爺呀,現在怎麼也是愈看愈不習慣,以前她只覺得他是世間最好看的主子,但是最近他變得不一樣,好像… … 呃,好像很好吃,就如他常常對她說的一句話― 美味可口、胃口大開。
驀地,水嫩嫩的粉頰忽地染上一層酷色,她羞怯地撫著臉,不勝嬌柔。
「哎呀!不行啦!不能再想著少爺了,不可以胡思亂想,練字、練字… … 」
說不想卻又春心蕩漾的富貴渾身發熱,連連灌了好幾杯茶想消除口乾舌燥的感覺,可整壺茶水全喝完了還是靜不下心。
快消失、快消失:-… 不能想少爺沒穿衣服的樣子,她要把腦子掏乾淨,忘記少爺倒在她身上時那絕豔的姿容 …
魂兒飛了一半的她趕緊將手伸向胸口,順著系在頸子的紅繩拉出她不論走到哪裡必定配戴的護身符。
咦,似乎變輕了?
原本紅豔豔的臉色刷地慘白,她眼露驚慌、不敢相信地看著空無一物的紅繩。
「怎麼會不見了?怎麼會不見了 … 」失神的喃喃自語,豆大的淚珠流下,她又慌又急,完全失去了頭緒,茫茫然地捏緊褪了色的細繩,整個人像抽空了似。陡地,她忽然跳起來,丟下毛筆,滿腦子只想到一個人。要找少爺、要找少爺,他一定知道她的寶貝掉在哪裡… …
許久不曾想要依賴人的富貴,在丟失她視如生命的東西時,第一個躍入她心裡的,是那個愛欺負她的少爺。
她低著頭,急匆匆要去找人,不料才走沒多久,就讓人一把推開,力氣之大叫她往後退了好幾步,加上不久前下了場雨,路面溼滑,她身子沒穩住,人就跌倒在地。
一道明顯不屑的聲音從她頭上傳來―
「哎喲!這是哪個院落的丫鬟,橫衝直撞的沒個規矩,要是撞到我家小姐,妳十顆腦袋也不夠賠。」長相清秀的橘衣少女再次打量富貴一會,確定她所見過的歐陽家主子裡沒有這個人之後,下巴又揚高了些。
訓了一頓還不夠,假裝要摘花給她家小姐又故意踩了人家一腳,頓時那本來嫩白的手背多了個腳印,紅紅腫腫地微沁些血絲。富貴撫著手背,實在很疼,眼眶不禁紅了,抬頭看著眼前的三個人,除了冷眼看她、沒打算幫忙的少夫人嚴雪柳之外,另一名白色衣裳的姑娘跟這橘衣姑娘,她都沒見過。
「哭什麼哭,妳還有臉哭,我家小姐可是千金之軀,妳這卑賤的身子離小姐遠一點,別弄髒了小姐這身錦繡坊剛裁好的新衣。」嘖!穿那什麼衣服,能看嗎?活似一條黃瓜醃在酸缸裡,鮮了顏色臭了味,招招搖搖的,叫人瞧了好不痛快,這人憑什麼穿得比她顯眼?
橘黃與嫩黃,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質料的不同,一是苧麻裁剪的粗衣,一是輕而薄細的絹絲,同為下人,可就有明顯區分。
照她看,這嫩黃衣裳說不準比她家小姐的衣服質料更好,她看了就有氣!
「秀菊,別喳喳呼呼地嚷著,要讓人聽見了,會笑我沒教好妳。」捂著嘴,楚玉君秀美臉龐似在嫌棄,但其實她也直覺的不喜歡眼前的丫鬟。
雪色上衣,藏紅衣裙,裙上繡著低飛柳絮和紅花,衣裙翩翩恍若風羽,輕揚慢舞飄若鳳凰,腰間玉帶垂著翠色玉珞,走起路來叮叮作響。她在表姊的陪同下在景色宜人的園子逛逛,隱身在大家閨秀的端莊面容下,她自然也有千金小姐的嬌氣。
「小姐,沒碰著妳吧?可別有點損傷,這冒冒失失的丫頭也不知打哪來,居然敢冒犯小姐,妳沒嚇著吧?」秀菊一面討好自家小姐,一面怒斥不長眼的丫頭。
楚玉君笑著揮手,但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別說了,秀菊,我想她也不是有意的,瞧她都嚇哭了呢!」
「小姐,妳就是太善良了,心地好得像菩薩,不去計較下人的魯莽,可有些惡奴不教不成,她們都快爬到主子頭上了。」
「瞧妳說得順口,也不想想咱們只是客人,怎能逾越本份,喧賓奪主。」她說得好不柔順,一副怨怪婢女多事的樣子。
「小姐哪是客人,再不久妳就是歐陽家的少夫人了,管教下人本就是妳份內之事,誰敢說一句閒話?!」小姐要入主歐陽家了,她也跟著風光。
但秀菊顧著吹捧自家小姐,卻渾然不覺這一番話才說出口,一旁的嚴雪柳臉色微變,顯然不快。嚴雪柳嘴上不說,可心裡難免芥蒂,秀菊說的像歐陽家只有一個少夫人,那把她放在哪裡了?就算是自家表妹,這關乎地位之事,她也不能釋懷。楚玉君也發現表姊臉色變了,怕親事有變,兩道柳眉蹙起,一聲嬌斥,「怯!一張斕嘴,盡說瞎話,自個兒摑掌。」
「咦,小姐… … 」秀菊看小姐變臉變得快,先怔了一下。
「還不動手,要我攆妳回府嗎?表姊在此,由得妳放肆。」平時放縱也就罷了,在人家地盤上至少收斂點,別礙著她未來的路。
瞧見小姐暗示的眼神,秀菊這才驚覺這不是楚府,她滿口狂言恐怕已得罪表小姐,為了讓小姐順利嫁進歐陽家,她牙一咬,當真左右開弓摑起頰。
或許嚴雪柳也有意立威,任由她摑了十幾下,這才假意放下嘴邊的茶水,故作心疼的一喊,「得了、得了,別打疼了自己,我沒放在心上,都快是一家人了,還客氣什麼,誰來管教下人都一樣。」
「秀菊說錯話,該罰。」秀菊沒停下手,仍照樣摑臉,只是下手輕了些,像在揮蚊子,一點也不疼。
她神色略微一冷。「怎麼了?我說的話都不是話,非要妳家小姐開口才像句話嗎?」聽出她話中的誚意,楚玉君笑臉一揚,挽起她的手撒嬌。「別給我冷臉嘛!就一個沒心眼的下人,犯得著壞了咱們姊妹倆的感情嗎?我這心也是向著妳的。」
「少灌迷湯,妳心裡裝的全是另一個人,哪有我立足之地,表姊我心寒喲!」
一瞧她笑靨燦燦,哪還發得起火,嚴雪柳臉色也緩了,畢竟是自個兒表妹,還能記仇不成。
「哎呀!取笑人家,不理妳了。」楚玉君嬌羞地紅了粉腮,添豔三分。
「是笑妳呀!都快嫁人了還一副姑娘家模樣,不繡繡龍鳳被、縫縫小衣、小鞋,哪像個新嫁娘啊」她巴望著她早點嫁進來,免得自個兒在歐陽家的地位愈來愈不保。
楚玉君一臉羞答答的,其實心裡頗為高興表姊稱她新嫁娘。「君妹要謝謝表姊了,要不是妳巧扮紅娘,人家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嗟!不幫妳還能幫誰,見外個什麼勁兒,三弟能娶到妳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反倒是怕妳委屈了。」
三弟?趁著三人演著變臉秀的時候,富貴乘機起身,先是微蹲著走了幾步,繞過三人後,想不顯眼的離開這是非之地,不料卻在聽到嚴雪柳喊出「三弟」時僵了一下。
少夫人的三弟不就是少爺?新嫁娘… … 難道是少爺要娶親了?
成親啊 --… 她知道那情景,赤紅的雙喜在眼前飄動,鳳冠霞被,大紅蟒袍,高堂在上,新人交拜… …
思及此,胸痛來得突然,好像有人朝她心頭咬了一口,撕肉的痛楚蔓延到全身,她連骨頭都痛,愈來愈疼。
明明是圓呼呼的身材,卻突然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站不住腳,她跟鎗一下,不小心撞了秀菊一下,不免又被她推了一把,這次跌倒在地,卻心思飄遠,不覺得痛了。
「欽!妳幹什麼,居然敢撞我,想報復我剛才推妳嗎?」
「又怎麼了,秀菊,不是才叫妳別惹事嗎?」楚玉君不悅的瞪了她一眼。
「是她故意撞我啦!小姐,妳看她傻里傻氣的,根本是來尋晦氣。」
「她是… … 」對下人向來不關心的嚴雪柳,多看富貴失神的樣子兩眼,突地像想起什麼,驚呼一聲,「她 --… 她是在三弟房裡伺候的貼身丫鬟。」
「什麼,就是她?」楚玉君也不免失態喊出聲,原來那叫富貴的丫鬟就是眼前這毫不起眼的丫頭。
表姊妹互相交換會意的眼神,對眼前的胖丫頭多了一分心思。
楚玉君已經先打探過了,跟在歐陽靈玉身邊的富貴,府裡幾乎無人不知,下人們都這麼談論著― 新衣、新鞋、習字、遊街、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是三少爺的專寵,,不僅能讓三少爺為她辭了賬房管事,聽說他還下了令,這富貴只供他一人使喚,其它主子都管不得,帶進帶出宛如他身後的一道影子。
且歐陽靈玉以病體需人時時照料為由,讓富貴跟他同睡,對外說是她打地鋪,但同居一室是事實,的確羨煞不少想飛上枝頭的丫鬟。
偏偏,歐陽靈玉是家裡最受寵的人,他想怎麼樣誰敢有意見,再說,富貴的命格似乎真旺了體弱身虛的主子,原本三天兩頭便找大夫的他漸漸恢復精神,人也健壯了許久,不再聽見夜裡的咳喘聲,偶爾還能上街溜達溜達、茶樓裡聽說書。這麼一來,比神醫更有效的富貴誰還敢說她閒話啊
楚玉君上下打量富貴,心裡更不舒坦,心上人對她似乎也太好了一點,思及此,她心裡就更討厭這丫鬟了,「妳就是金富貴?」
「嗯。」不知為何,看到面帶和善,笑意盈盈的楚家表小姐,富貴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一步也不敢靠近,手腳發軟釘在原位。
只是,沒道理呀!表小姐長得真好看,細眉如柳,眸似核果,小嘴兒紅豔豔像抹了櫻桃汁,鮮豔欲滴,她實在不該怕她。
可是打心底發出的寒意就是怕呀!怕到她站起來後不自覺的往後退一步。
「妳剛剛急匆匆的要去哪啊?」
「我要… … 我要找少爺… … 」
聽到她要去找歐陽靈玉,楚玉君起了妒心,問話更是咄咄逼人。「妳不是他的貼身丫鬟嗎?早該跟在身邊伺候的,怎麼現在還在找少爺?該不是偷懶了晚起床吧?」
「不是,剛剛少爺要我在書房裡練字。」她頭低低的,不太敢抬頭看對方。楚玉君妒火更焰,沒想到這下人間的傳聞是真的,「什麼時候一個丫鬟夠資格習字了?妳好大的膽子,妳是不是進書房偷東西了?」
秀菊很會看小姐臉色,小姐什麼都還沒說,她揚手就賞人一巴掌,在小姐的眼波示意下,下手可不輕,富貴臉上紅紅的五指印腫得嚇人。
「我… … 我沒有… … 」受了莫大的委屈,富貴反而不哭了,下唇一咬瑟縮著身子。
「秀菊,妳又忘了規矩嗎?我話還沒說完,妳把她打腫了,我怎麼問?」楚玉君出聲只是為了顯示她的氣度,把下人打人的事往外推。
「聽到了沒?小姐要問話,妳還不上前聽著。」
嫌人走得慢,秀菊粗魯的往她背上一推,害得富貴重心不穩腳步一顛,雙膝落地,正好跪在楚玉君跟前。
可沒人喊,她也不敢擅自起身,丫鬟的命不值錢,也只能就這麼跪著。
「妳抬起頭,妳剛說要找玉哥哥,那是為了什麼事要找他?」她故意喊「玉哥哥」就是給富貴下馬威。一旁的嚴雪柳冷眼旁觀,飲著茶,嗑著瓜子,不做任何動作,嫁入歐陽家五年,小叔的性子她還不明白一二嗎?她可不想自討沒趣,惹一身腥。
表妹愛玩就讓她玩去,應該不致鬧出人命,終究是三弟未過門的妻子,真要有事,他也不敢怪罪,總不會護奴不護妻吧?
「我… … 我找少爺幫我找東西… … 」不敢不從的富貴慢慢抬高下顎,但眼神明顯有懼意。
一聽,秀菊又抬高雙手,一掌落下,「喝,妳又胡說八道,姑爺是什麼身份,要幫妳這下人找東西?」
富貴撫著頰,整張臉都麻了,「我… 要找寶貝… … 少爺會幫我的… … 」
「寶貝?」楚玉君秀眉一挑,和善的語氣中多了一絲輕慢,笑顏如陽,但仍讓人覺得心裡透股寒,「到底是什麼寶貝,要不要大夥兒幫妳找?」
「不… … 不用了,富貴自己找就好了,一個小東西而已。」看眼前的人笑了,她反倒不安,哪敢開口應好。
鳳眼微沉,她仍帶著笑意。「怎麼了,不能告訴我是嗎?那是瞧不起我了,認為我沒資格問妳是嗎?」
「… … 」富貴低頭不語,她好像懂了點,對這小姐,她不管說什麼都不對。
楚玉君暗使眼神,耀威揚武的秀菊又一巴掌揮過去,仗勢欺人地想一舉奠定她在丫鬟中的地位。
「小姐問話妳敢不答,誰給了妳膽子目中無人?妳別以為不開口就沒事,多打妳幾巴掌打爛妳的嘴,看妳說不說― 」
「是我給她的膽子,妳還要她說什麼?」
一道清冷的嗓音揚起,可原本該是讓人如沐春風的聲音,卻比楚玉君的臉色更冷更寒,說明聲音的主人有多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