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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寶寶下了課就回家,連三個好同學,在潛意識中她都逃避。

    胡大富每天一下了班就回家陪寶寶吃飯,有時也聊聊天。

    這天,就説到馬圖斯。

    「對圖斯我一直覺得很不公平,他和我們同住同吃,是為了接近你,貼身保護你。認世交甚麼的,都是為了你好。至於説及她母親和你媽咪是多年同學和結義姐妹,是因為我知道你和米勒痛恨他,他受傷後,我怕有一天你由米勒擺佈,要了他的命。於是,我便編了個故事來騙你。但圖斯由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要罰,你應該罰老爹,他真是含冤莫白。」

    「但他真的拿了你.一大筆錢?」

    「那些錢,不是他享用,如果不是做個孝順兒子,他也不會來我們家受氣。」

    「孝順兒子?」寶寶記得,米媽媽也轉達過米勒的話,説馬圖斯是個心地善良又孝順的好青年。

    「這孩子可憐,也難得。她母親是澳洲土生,他爸爸到澳洲念醫科,學成之後便成婚。一年後他母親懷孕,十分開心,一直盼望有個女兒,連名字都取好了,叫圖斯,意思是,斯人如圖畫般的美。結果生下兒子,馬太太十分失望,連兒子都不願多看一眼,圖斯在完全沒有母愛的日子裏生長。」

    「他父親也不愛他嗎?」

    「愛!-是位畏妻如虎,-能偷偷的愛兒子,塞給他一點錢,環境好,衣、食、住當然不成問題,但人生在世上,不單-為了華屋美食。而表面上、行動上,他父母是一致的。」

    「馬圖斯其實也很可憐,甚至比我們一班人還要慘。」寶寶嘆口氣:「後來呢?他不是有兩個妹妹嗎?」

    「馬太太終於連生兩女,達到她的願望。兩位千金受盡父母的嬌縱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圖斯在家中的地位就更加下降,而且,除了受母親冷待,還被兩個妹妹欺負。」

    「他比我更可憐,早知道他那麼苦命,我就不會為難他,待他好一點。他經常打架,是不是受委屈太多,心理不平衡?」

    「誰説他常打架?」

    「米勒,他説馬圖斯常打架,所以功夫才那麼好。他真是好棒,一個人對付五個黑社會打手,把他們打得抱頭竄遁。內心鬱結太多,打打架散散悶是好事,又可鍛鍊身手,不然他怎會那麼出色?」

    「馬圖斯在澳洲時,鄰居住了個混血老頭,他年輕時喜歡到處流浪,到處學功夫,尤其醉心中國武術,此外,空手道、泰拳、劍擊都下過功夫。年紀大了,留居澳洲,收了些門徒。馬圖斯自小沒人關心,便常到鄰家玩玩,也學人舞手動足,混血老頭見他聰明過人,愛他如子,就教他各種武功。馬圖斯三歲半便開始學武,一直不停學了五年。」

    「為甚麼不學下去?」寶寶越聽越有興趣,索性關掉電視機,桂姐也送上消夜。

    「馬太太要丈夫回香港賺錢,醫生在香港掛牌行醫最容易發達。馬圖斯-好別過恩師,不過他來港後仍然不停練武,又參加學校的武術班,還到式館正式學過鷹爪功。」

    「他因為練功,無心向學?」

    「怎會?他年年考第一,他拿獎學金念中學、大學……」

    「爹!你別説他在香港大學念藥劑?」

    「他是呀!他在香港大學四年了,去年畢業,便利用獎學金考了個藥劑師牌回來。」

    「噢!」寶寶拍一下頭:「怪不得他教我做的功課都拿A,怪不得他對大學情況那麼熟識,他為甚麼不説?不夠坦白!」

    「他第一天來上班,你已經認定他是下等人,沒學問,叫他怎樣説o其實他是名醫之子,出身好、有學問,比你那些觀音兵還高一級呢!」

    「其實他外表斯斯文文,和其它保鏢不同,但另一方面他又有做保鏢的條件高大、強壯、武功又好。爹!他怎會那麼醉心學武?」

    「他從小受家庭忽視,混血老頭對他影響很大,課餘有空閒時間,他既然沒有家庭樂,自然不會留在家裏。但他又不是PLAYBOY,既不愛聲色犬馬、又不多追女孩子。閒着便學武,反正有益身心健康。」

    「他真的沒有交過女朋友?他雖然不太英俊出眾,不是那種白馬王子,但他功課好、武功好,女孩子多半愛英雄。」

    「亞奇説,自從他念中學,已經有不少女孩子愛慕他,美人愛英雄。他常代表學校、拿獎,獎盃、獎狀不盡,但他一向抗拒女孩子,大概是因為家中兩個刁蠻妹妹影響至深。」

    「是的!他對女孩子的確很抗拒,朱迪喜歡他,他不肯接受,我因此恨他。就算我對他好,他初期也抗拒。爹!他既然沒有不良嗜好又不追求女孩子,為甚麼突然要三十二萬?」

    「為他母親。」

    「他母親?他母親不是對他不好嗎?」

    「所以我説這孩子孝順、難得。唉!這又是另一個故事。」父女吃過消夜,胡大富又説:「你要睡覺了?」

    「不!我要聽下去,頂多不睡覺。爹,説呀!」

    「馬太太因為政冶因素,一定要移民,但她嫌澳洲太悶,太靜,這一次的移民地點是美國。馬醫生雖然在香港吃香,但到美國行醫就不是這回事。馬太太為了繼續過其香港式豪華生活,除買了一間豪華大屋自住,又買了一間又一間房子,準備馬醫生萬一收入差的時候,她也可以收房租維持豪華生活。但這麼一買過了頭,欠下銀行七十萬,當時,手中物業,連居住着的大屋也賣掉,又趕着要到美國報到,但因欠錢起不了行。於是一家人籌款,父親的名廠鑽表十二萬;圖斯多年零用儲蓄、獎金甚麼的七萬多……其實她兩個妹子的錢箱裏,有不少不同類金幣,但她們各自抱着不肯放。馬太太氣得哭了,那時候才知道兒子好。但無論怎樣還欠三十萬,這時,亞奇實在捱不住我們這份工作,而圖斯又等着三十萬助他一家移民,願意來我家當貼身保鏢,我當時很擔心白居理來找你報仇,極等人用,見他功夫好,獎狀一疊,人斯文有學問,便答應聘請他,十個月為期。」

    「那三十萬真的給了他母親?」

    「沒有那筆錢,他一家人走不了。」

    「他以德報怨,不記恨又孝順,他父母仍不帶他移民?」

    「留下來是圖斯自己的意思。他不是不要家庭,是想留下來為香港多做幾年事,人人走掉,會把香港弄垮。」

    「十個月,他每月-有二千元零用,真可憐。其實,他不應該幫他媽媽,她根本不愛他,他怎能這樣偉大?」寶寶為圖斯不值,亦很擔心他:「他找到工了吧?」

    「他一早找到,但因為要賺三十萬,所以把工作推掉,但那機構非常賞識他,願意等他,他六月底就去上班。」

    「為甚麼不馬上上班?他母親連祖居都賣了,他每月才-有兩千元,夠錢維持衣食住?」

    「他説,他要遵守合約,和我簽約合約一天有效,他一天仍受聘於我,不能在外做事賺錢,否則他拿了我三十二萬便有愧於心。」

    「這傻蛋!他吃西北風?他在哪?」

    「窩在亞奇家中。寶寶,我們叫圖斯回來好不好?」寶寶想一想,搖頭:「那天我一時衝動,把他趕走,沒理由再請他回來。況且,我再也不需要保鏢。」

    「但合約訂明,十個月內我供應他食住及一切開銷零用,他守約,我沒理由不守信用。」

    「等一個適當的時間才叫他回來,但身份不是賓主,是朋友。」

    「好呀!就等你二十一歲生日。」「太明顯不好,讓我想想……」

     ※※※

    「爹,最近怎麼每晚回來吃飯?」

    「陪你呀!你一個人在家寂寞。」

    「不用賺錢嗎?」

    「錢當然要賺,工作的酬勞,但女兒比錢更重要,白天勤奮些,公事應酬放到午餐去。」

    「爹!媽咪以前也很寂寞的。」

    「我知道。你媽咪的死,我負百分之八十責任,她也要負擔百分之二十。」胡大富見女兒沒有強烈反應,才敢説下去:「你媽咪從小內向,好靜,她因為考不上大學,鬱郁下嫁給我。結婚初期日子快樂,她產下你後,又患了產後憂鬱症,每天就是看書冥想,通常一星期不説一句話,連陪我看場電影都不肯,若説放心不下你,但你有護士、保姆、傭人照顧,偶然離開一下不會發生問題,但她寧可在花園亭子看書一日一夜……我想,反正在家寂寞難過,倒不如出外多賺點錢,所以你母去世時我竟然還在外國,那是大錯特錯,亦令我終生遺憾。」

    「對我呢?媽咪死了,你為甚麼不要我,把我交給大姨母?」

    「冤枉啊!根本我很愛你媽咪,更疼你,妻子去世,你就是我的命根。當時,你大姨母以我妻死孩子無人照顧為理由與我們打官司爭取你的撫養權,我不幸敗訴,但全部文件我保留在保險箱,你隨時可以查看。你大姨母帶走你,還把你母親不少紀念品帶走,我好睏難才搶回你媽咪兩張相片。」

    「我跟着大姨母好慘,天天對我説天下男兒皆可殺。不准我穿女孩子衣服,不准我玩洋娃娃、不准我和男性説話,我在日本像啞巴,那些日本女孩又欺負我。當時我好恨你,因為大姨母説你害死媽咪,又-棄我。」

    「她自從失戀後就心理不正常,精神有病,你也知道。」

    「大姨去世後,把我送回來,可是不多久你就-下我去了外國公幹。你愛我為甚麼扔下我,甚至逃避我?那一年,我更恨你,我對自己説過,一定要為媽咪和自己向你復仇。」

    「寶寶啊!由這件事就知道爹爹為你犧牲多大了。」

    「你都不理我了,還説為我犧牲?」

    「就是心裏-有一個女兒,才犧牲了個紅顏知己。還記得蘇菲亞阿姨嗎?」

    「記得,她是爹的高級秘書,我由大姨母家回來,她還升了行政經理,你到外國那年的初期,她天天來,跟我説這説那……也-有她來陪陪我,後來她也失□了。她怎樣?」

    「蘇菲亞十分能幹,是我的好助手,你媽咪去世,我打官司失敗,你被大姨母帶走。唉!那段日子我很消沉,很痛苦,幸得蘇菲亞開解陪伴,可能接觸多了,人有感情,而且無論公事上或私人生活上,我對她都有依賴,再加上我瞭解你大姨母的性格,他把你搶去是不會歸還我的了,一但人孤獨寂寞,下半生怎樣過?因此,在蘇菲亞多方面示愛後,我決定和她結婚。然而要去婚姻註冊處登記的當天,便接到你大姨母去世的死訊,我馬上接你回家。一旦得到你,我就不想再結婚。」

    「為甚麼?」

    「你母親早死,你大姨母生性孤僻,你從來沒有好日子過,若為你找個繼母又刻薄你,你一生苦命。為了你的幸福.我決定一生不結婚,父女相依一生算了。」寶寶很感動,反而不安:「蘇菲亞阿姨不好嗎?」

    「當時好。但不怕一萬,最怕萬一,如她妒忌我寵愛你,或她生了自己的骨肉就排擠你,那怎麼辦?而那時候她又天天催我去登記結婚,催得累,我便一走了之。那一年到處視察業務,她曾追蹤而至,我馬上飛奔機場避走,唉!真是有苦説不出,你還恨我,苦上加苦……」

    「爹,對不起,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這麼愛我,為我犧牲這麼大,我還故意做壞事,好使你天天心驚膽跳,寢食不安,我真是很不孝。」寶寶倒進父親懷裏:「爹!你懲罰我!我活該!」

    「爹怎捨得?」胡大富輕撫女兒秀髮,十多年來,父女首次親近。

    「我不會再做壞事,我會好好唸書,好好孝順你,做個乖女兒。」

    「這就好。咳!這就好。」

    「蘇菲亞阿姨怎樣了?」

    「她結婚了,移民到英國去,生下兩個孩子,他丈夫是我公司的一個高級職員,我鼓勵他追求她。」

    「好讓自己脱身?」

    「小鬼!」胡大富拍拍女兒的臉:「現在好了,父女團聚,從此一家融洽快樂,現在欠的-是一位嬌婿。」

    「唔!有爹爹就滿足了,別拉甚麼外人。」

    「女皇帝,你真是,沒有女婿就沒有孫兒。我是一心想抱孫子呀!」

    「爹……」

     ※※※

    寶寶今天最後一天考試,她和父親約好,一下課便到公司接胡大富,然後去吃一大餐。

    安叔送寶寶到胡大富寫字樓大廈側門。

    寶寶下車後,見時間尚早,怕影響父親工作,使到附近逛逛。

    鄰近有大型商場,寶寶想替父親買些新款真絲領帶。

    由店子出來,高級店鋪的四周清清靜靜,突然一個男人撞過來,寶寶嚇了一跳:「喂!你……」

    「別説話!槍嘴正指住你的腰。」

    「要錢是不是?」她感到硬物壓住她的腰。

    「不想死就合作,不準説話,叫你做甚麼你就做甚麼。」寶寶惘然目定,弄不清楚對方想幹甚麼,大白天又在最旺的中環,不會搶劫強姦吧?

    她已被推上一部早已準備好的汽車。

    車內除了司機,後面坐了兩個男人,寶寶被推到中間,很快,她被矇眼、綁手。

    「你們這班淫賊快放手!」

    「貼着她的嘴,推她伏下。」剛才用槍押他的男人下命令。

    好長的一條路,寶寶被壓着,脖子都僵了。

    寶寶心想,這一次大概逃不了,-是想不到竟然在大白天。

    車子終於停下了,寶寶被推下車,並被解開蒙眼的布和貼嘴的紙。

    寶寶睜開眼,馬上又閉上。「走呀!」她被人推了一把。

    那是一間荒廢的別墅,草都生上了牆,大鐵門站了個人,屋子木門敞開,也有兩人把守,其而是空洞的大廳,幾張木椅坐了幾個人。

    司機和按住她的兩個人留在外面,那個穿紅色運動衣、押她上車的男子推開一扇門,牽她進去,又把門關上。

    裏面和外面完全不同,雖然傢俱不多,但十分乾淨。

    這內廳-有一個男孩子,斯文、貴氣,皮膚白晰,穿一件時下流行的花襯衣,黑絲絨背心,黑色馬褲、黑麂皮中靴。

    他坐在一張旋轉椅上,旋兩旋:「嗨!胡寶寶,你還是那樣漂亮。」

    「你……」這男孩子竟認識她?

    「嘿!大概你害人無數,連我白居理都忘記得一乾二淨。」

    「白居理?你們一家不是移民去了瑞士嗎?」寶寶可慌張了,一大羣男人,原來是尋仇來的。

    「你以為我一去不回,安心啦!但你忘了,我説過一定會找你和米勒。可惜,他坐牢去了,你還認得我白居理嗎?」

    「我就-打傷過你一個人。」

    「真賞面!夠運。」他冷笑站起來。

    「你的腿子好了,謝謝天。你的腿沒事吧?」寶寶開心得幾乎下淚。

    「所以我沒買殺手殺死你。不過你別開心,仇始終要報,這幾個月,我由瑞士去德國,由德國去美國,由美國到瑞典,又由瑞典回瑞士,手術超過十次,我痛苦得曾經自殺……我所受的痛苦,你根本無法想象。」白居理聲音都啞了,其痛傷可想而知。

    「過去找做過很多壞事、錯事,雖然,我絕對並非存心把你的腿打斷,我也是受人矇騙,但無論如何,我對你所做的行為是錯的,做錯事要受懲罰,你既然把我捉來了,任憑發落。」

    「我的要求不會過份,我-想你親自嘗試我斷腿之苦,我要的是你一隻腿。小李。」

    穿紅衣的小李拿了一支滿是鐵釘的棒球棍出來。

    「不!當天我打你-是一根普通的棒球棍,我根本不知道內有鐵釘。這件事米勒願意承擔,你可以去監牢找他。」

    「你不是又兇又狠又威風?我以為你敢作敢為,誰知道你膽小如鼠還要嫁禍他人?」白居理邊説邊舉起棒:「我也-會打你一次輕、一次重,很公平。」

    「不!白居理,若你一定要打斷我的腿,我求你殺死我,」寶寶拔腿跑:「你用刀,台上還有柄槍,你一槍殺死我。因為,我知道我忍不住痛,我會受不住,我也會自殺,倒不如你殺死我。白居理,我還你一條命,你殺死我……」正當寶寶團團走時,突然外面傳來打鬥聲,三個人都聽到。

    「小李把她先綁在椅上,出外看看發生了甚麼事!」白居理把椅子一旋,椅背向門外,並順手抽出一方手帕,塞進寶寶嘴裏。

    很快,小李奔進來:「少爺……我們的人幾乎倒下,他……快進來了……」

    「你為甚麼不去幫忙?」

    「我要保護少爺……」

    「嘿!」白居理把台上的槍拿在手裏。

    「白先生,」外面靜下來,卻傳來聲音:「我是來拜會你的,請開門。」

    「少爺,提防有詐。」小李拿起釘子棒球棒。

    「你沒聽他大着嗓門喊拜會嗎?去開門,自己當心。」小李戰戰兢兢開了門就退回來。

    這時走進一個高大豪邁的青年。

    「你為甚麼進來把我的朋友全部殺死?」

    「殺死?白先生,不計算這位先生在內,外面你有九位朋友,我獨自一個人,又沒有武器,怎能殺死九個人?」

    「你沒有同黨?」白居理不敢想象。

    「我一個!順便請你這位朋友看看我身上有沒有武器。」白居理向小李打個眼色,手槍直指對方。

    小李搖搖頭:「少爺,甚麼都沒找着。」

    「白先生,我是專誠來拜會你的,我亦曾請求貴友引見,但他們不肯,並動起手來,我是被迫自衞。又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和尊重,我-是打暈他們,把他們綁起,交手擦傷難免,但我敢擔保沒有一個重傷,連骨傷都沒有,不信,白先生請那位先生去看看。」白居理向小李點點頭。

    健碩青年身一移.白居理已看見兩堆人,每堆三個綁在一起。

    「少爺,他們全都-是皮外傷。」

    「屋外還有三位朋友,用對講機或手提電話聯絡一下。」白居理左手拿起手提電話:「肥福,你們三個怎樣……也是三個人綁……唔!好!沒事……啊!剛才那位先生是不是要求見我?單獨一人……好!我明白了。」白居理放下電話,馬上展示歡容:「對不起,我的朋友太沒有禮貌,用拳頭招呼客人,小李端椅,請坐!」雙方坐下來,小李也放下木棒。

    「先生貴姓?」

    「馬圖斯。」

    「馬先生,這兒簡陋,喝罐啤酒。」白居理-給他一隻罐:「我們好象沒見過,不知道找我有何貴幹?」

    「請求你讓我帶胡寶寶小姐離去。」

    「胡寶寶?你是她甚麼人?」

    「保鏢,貼身保鏢。」

    「你身手這麼好,單人匹馬、赤手空拳可以打敗我九位朋友,若你是她貼身保鏢,我們根本沒辦法接近胡寶寶。而且,據我所知,她已兩個多月沒請保鏢。」

    「她最近已經變好,專心學業,她不單-沒去夜街,連晚間電影亦少看,所以我不必跟隨左右,但我始終是她的貼身保鏢,我對她的安全有責任。」

    「我今天請她來,是為了報復,當天事發後我發過誓的,等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把她的腿敲斷後,馬上交還給你。」

    「白先生,求你千萬不可,那會令她生不如死。你大人有大量,饒她一次。」

    「她自己也表示熬不住苦,要求我一槍打死她,我還沒有決定應該怎樣做。」

    「白先生,過去胡小姐因為缺乏家庭温暖,因此心理不平衡,再加上誤交損友,的確做過許多令人難堪的事。不過,如今她已知錯,求你給她一個機會。況且,你殺了她,也補償不了你所受的痛苦,更何況吉人天相,你已完全康復。」

    「她是否改過自新,我不管,我不是懲教署長。我也不是大人,我小心眼又記恨,有仇必報。你知道她當時怎樣對我?我承認由於她貌美如花,我對她一見鍾情,我除了主動結識她,還送了她一束玫瑰花,她就當眾摑了我一個巴掌,我沒有怪她,女人打男人是小事。但跟着米勒約我第二晚到廢車場打鬥,我還念着她,帶一班朋友去赴約,結果我們被打敗,米勒要我爬地扮狗叫,我不肯,她便接過米勒交給她的棒。她打第一下,我是心慌,但並不怎樣痛,當時米勒他們起鬨喊她打,她果然兇性大發,當釘插入去時,我痛得暈倒,她把釘抽起,我又痛醒過來……我説過一定要報仇。」

    「胡小姐用棒打你是肯定不對,但那根棒若不是內藏釘子,打兩下你的腿不會斷,傷是難免。那根內藏機關的棒肯定不是胡小姐的,她鬧事、脾氣差,但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普通人怎會有那樣的棒。米勒因運毒、販毒坐牢,你知道;他和黑社會打交道,你應該也知道。所以,那根棒是米勒的。」

    「胡寶寶也知道並樂意使用。」

    「她不知道。叫她打人、踢人甚麼的,她決不會手下留情,但叫她傷人,打斷你兩條腿,她不會這樣做。你不是説她打你第一下不覺得痛?原因在此:一、棒內有釘,自然比普通棒重,她沒有心理準備。二、她-想鬧事不是想殺你。你又聽到米勒他們起鬨叫胡小姐用力,她玩得性起,拚盡方,釘子出來了,致命一棒,你雙腿斷了。這件事,米勒已向胡小姐道歉,他説因為太愛胡小姐,妒忌你追求她,所以借胡小姐的手把你弄殘。你要報仇應該找兩個,而米勒才是主謀。」

    「我不會帶着幾年仇恨,等他出獄復仇,我既然已經把胡寶寶找來,兩個人的賬都算在她身上。畢竟,米勒已受到法律懲罰,胡寶寶也算是同謀,並且是執行者。

    「不準去!」寶寶大喝一聲,拚命搖動全身:「你不殺我,我一頭撞死。事情解決了不再傷及無辜……」眼看椅子僕下,白居理忙拉住她,小李也過去把情緒激動的寶寶接住。

    「馬先生,還有沒有其它辦法?」白居理吐口氣,態度軟了。

    「我今天來,原本想解除白先生對胡小姐的仇怨,然後救她出去,但你手上有槍,若我在救胡小姐的過程中,不慎弄傷了白先生的皮毛,那豈非宿怨未了又添新仇?」白居理掩着嘴想一下,看看馬圖斯又看看胡寶寶,胡寶寶長髮披散,淚人一個,他嘆口氣説:「這樣吧,我們這兒有兩個人,我手上又有槍,若你仍然能把胡寶寶救走,我也心服口服。」

    「你是説,縱然我有錯失,你也不會再向胡小姐報復?」

    「報復是很痛苦的,我也想解放自己,愉快生活。不過我為了保護自己,我可能也會開槍,但不會打死或打傷你們,總之儘量避免。」

    「白先生,你保證!」

    「你和胡寶寶一踏出這間屋子,我和胡寶寶的恩恩怨怨就一筆勾銷,我白居理是言出必行的人。小李,過去!胡寶寶,你安份坐好,這件事由馬先生一手辦理,你不得參加或意圖不軌,我們隨時開始……」馬圖斯把釘棒踢開時,小李一頭撞向馬圖斯腹部,馬圖斯速退數步,小李再撲過去,馬圖斯同時站定,雙手夾向小李腰部,把他的身體旋轉,旋轉、雙腿在半空飛。白居理看得眼花,馬圖斯把小李的身體拍向牆上,與此同時,他手按腹部,拉出一條金屬軟帶,飛向白居理的左手。

    「呀!」白居理的槍應聲墮地。

    馬圖斯飛過去,拾起槍,退出子彈,把子彈扔進水壺內,手槍擱在屋樑上,然後去看白居理,握他的左手:「痛不痛?痛不痛?謝謝天,手骨沒斷,手槍擱在屋樑,當時我只用了三分力,但眼界還是不大好,傷了手皮。」馬圖斯隨即去解開寶寶,把白居理扶坐在椅上:「對不起,白先生。」他收起帶子套回腰上。

    「原來你有腰套帶?」

    「這是保命的,平時不用,因為小李快倒地時我看出你想開槍。」

    「你眼明手快,我潛意識覺得要開槍了。好身手!」馬圖斯一手拖住寶寶,一面過去搖醒小李:「喂!快去照顧你少爺……他沒事,少了一塊皮,為他止血。白先生,我們走了,謝謝。」

    「馬先生!」白居理把他叫住。

    「不是説好,你和胡小姐之間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嗎?」馬圖斯停下來。

    「我以前曾經認識過胡寶寶小姐嗎?她是誰?」白居理爽朗地笑:「你的為人、心腸、舉止、身手、反應和智能,我十分佩服。馬圖斯,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不勝榮幸。」

    「接住啦!」白居理飛來一張白咭,原來是張咭片:「打電話給我,我們去喝酒聊天。」

    「應該由我請客,」寶寶説:「好向白先生賠罪。」

    「這是純男性約會。」

    「我已經是改邪歸正的好女孩。」

    「好女孩就別喝酒。馬圖斯,希望很快再見你,兩位,拜拜,不送了。」

     ※※※

    寶寶回到車上,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你怎會及時來救我的?」

    「自從你那一次遇上劫匪,幾乎……我每天都在保護你。而且,胡先生因為太疼愛你及太擔心你,他也有叫我查探白居理,我知道他上星期突然由瑞士回來,自然更加倍小心。」

    「爹爹沒告訴我白居理已回來。」

    「我也沒告訴他,他知道一定很緊張,不准你出外或多請幾個人,這樣白居理不能下手,事情拖下去好麻煩。」

    「你故意不設防,引白居理下手?」

    「不錯!反正他總要報仇的。」

    「聰明、機智、身手不凡,怪不得白居理那麼欣賞你。」寶寶突然撫他的左臂:「還痛不痛?好了沒有?」

    「早好了。」馬圖斯舉了舉臂。

    「我可以借用你兩個膊頭嗎?」寶寶把頭擱在他胸前:「唔!好舒服。」

    「剛才有沒有嚇着?」

    「嚇死!我是這樣想,今次逃不掉了,死定了,整個人都好象要軟下來,在等死。後來聽見你的聲音,我以為做夢,又以為死在另一個空間,我好開心,淚水都湧出來,那時白居理塞住我的口,我-有在心裏叫你。」

    「終於有人來救你了。」

    「我沒想過可以逃得出去,他們十幾個人,又有槍。不過知道你瞭解我又關心我,死前又可以見你最後一面,心裏突然熱了起來,斯。」

    「你叫我?」「這兒除了你還有誰?傻蛋!」寶寶舉起手,拍拍他的臉:「我以前叫你馬圖斯,後來叫你圖斯,但爹爹也叫你圖斯,我不想和別人一樣叫你。斯!搬回家裏來和我們一起住吧!」

    「嗯!差不多還有一個月,合約才滿。」

    「甚麼合約?」「那三十二萬的保鏢合約。」

    「我不再要保護,誰説請你回家當保鏢?」

    「我不是你表哥。」

    「你不是。」

    「我也不是你世兄。」

    「也不是,但你是我學兄,我們同念一間大學。」

    「你把全校的男生請回家?」

    「你是我的導師。」

    「教授、講師、助教……全是你家貴賓?」

    「你是我的恩人。」寶寶旋他襯衣的鈕釦:「今天若沒有你,我一定已經死了。」

    「因為報恩就請我回家住,我可不能接受。」

    「我也不會用感情去報恩。你救了我,我頂多給你許多許多錢,向你叩頭,但感情決不輕付。」

    「因為感情所以請我回家住?我們之間,好象沒有甚麼感情。」

    「也不是沒有,而且許多事情可以增加感情,你是我的學兄,教導我,剛才出生入死救了我的命,還有,你送我第一個毛毛公仔。」

    「所以你請我回去住一個月?」

    「你怎會説一個月?」

    「難道我説一輩子?」

    「我就是要你住一輩子,樓下那間客房不好,搬上二樓,二樓有間大套房,漂亮多了。」

    「我將來結婚、生子都住在你家裏?理由是我們有感情,但我的太太未必會答應。」

    「你不是沒有女朋友嗎?」寶寶緊張地抓住他的襯衣:「最近認識的?誰?她是誰?」

    「將來總有女朋友,不然的話,怎樣結婚生子?你別撕破我的襯衣。」

    「有沒有想過你將來的女朋友是我?」

    「沒有,不想沒可能的事。」

    「我知道的,我以前任性、刁蠻、兇惡、野性。我是飛女、壞女孩,害己害人,所以你看不起我,不喜歡我。」

    「你很惹人討厭,但也有討人喜歡的時候。」

    「甚麼時候?」

    「比如我受傷後你對我的關懷和照顧,而且你那時候人温柔,又努力學習,不生事,就很討人喜歡。」

    「我以後會更好更温柔。我以後不穿性感衣服,甚麼都依你。」

    「你穿性感的衣服很好看。我不喜歡千依百順、沒有男人就不能生存的女孩子。適當地温柔最好,男人都喜歡保護、疼愛自己的女人。不過,我們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説……」她停了手,垂下頭:「我喜歡你呢?」

    「喜歡我?我在你生命中排第幾位?」他把她的散亂頭髮弄好。

    「排第一。」

    「撒謊!排第一的是你媽咪。」

    「媽咪死去了,我怎能再去愛她?-能尊敬她、懷念她。現在我最喜歡的人,第一是你,第二是爹爹。」

    「他才排第二?他知道了一定很傷心。」

    「他開心死,以前我恨他,根本心裏沒有他。如今讓他排第二,他會很感動。你呢?你還要説不可能?」

    「但是保鏢是個粗人,哪有千金小姐嫁給個保鏢?」

    「怎麼沒有?有史以來,外國不少公主下嫁自己的保鏢。況且你又不是普通保鏢,你是醫生之子,家庭背境好,又是藥劑師,學問好,前途好,為甚麼不可以?」寶寶-他的胸:「不喜歡我,為甚麼送我毛毛狗?」

    「我還買了那水晶火車頭送給你做生日禮物。」

    「真的?你哪有這麼多錢?那火車頭要一萬二,你替母親還了錢,每月零用-有二千元。」

    「我在你家根本沒機會花甚麼錢。總之無論多省,也要買那份禮物,你一定喜歡。」

    「你仍然記得我的生日?」

    「一清二楚。」

    「你還説不喜歡我?」寶寶捏他,撒嬌。

    「我沒説不喜歡你。那次你被……你昏迷時喊着我的名字,胡先生通知我,我在房門外看你,你面色蒼白,面有傷痕,我好心痛。」

    「斯!」寶寶仰起臉,雙手掩住他的脖子:「為甚麼不來看我?我好想你。」

    「但,你説暫時不想見我。」

    「我作狀,扮冷傲。」寶寶坐到他身上,搖動他的脖子:「來我家住,我會好好對你,你喜歡我小烏依人,我就靠着你;你喜歡我獨立些,我就不煩你,總之,一切以你為主。」

    「我又不是你的丈夫。」

    「你可以。」

    「我已經有工作,有事業,可以成家立室,但你還要念書。」

    「你要結婚我可以停學。」

    「哈!你一直堅持要念大學。」馬圖斯點點她的鼻尖:「-的原則呢?」寶寶吐了吐舌頭:「那你等我,還差兩年罷了。你住我家,反正我們每天在一起,你在這兒無親無故,朋友亦少。我們一起住,互相照顧、關懷、三個人會很開心。」

    「我同意!不過,我不能白住,我要付房租。」

    「好呀!每月一百大元,一分不減。」

    「包不包早餐?」

    「一天包足六餐,還有衣物、交通工具,你上班開我的法拉利,包女朋友、包未來岳父……」

    「那我索性把全份工資交給你,每天給我少許零用錢便足夠。」

    「譁!」寶寶吻一下馬圖斯的臉:「未過門已經可以掌握你的經濟大權。」

    「財政部長,我們是否應該開車回家?」

    「唔!這兒好幽靜、好浪漫,談心最好。」寶寶把額頭貼住他的下顎。

    馬圖斯雙手抱住她:「你爹爹在尋我們,他擔心死了。」

    「打個電話回去不就行了?我不要有第三者。」

    「那天你趕我走,我已經把手提電話交回給你,這車子又沒有電話。」

    「甚麼車?」

    「你爹爹的公司車。」

    「那就別管了,反正他擔心了二十年,多擔心一天算不了甚麼。」

    「你看你又任性刁蠻了。」

    「好吧!我聽話。」寶寶無可奈何:「我們回家。」她想生回座位,馬圖斯反而拉緊她一點:「你還沒問我,你在我心裏排第幾位?」

    「快説,第幾位?」寶寶雙手捏他的臉。

    「也是第一位。」「我愛你!」寶寶送上香吻。

    「寶貝……」馬圖斯已情不自禁,抱着她深深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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