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帳房急得要掉淚,道:“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叫小老兒怎麼向東家交待!”
李燕豪道:“老人家,這樣不好,寶號要有什麼損失,我賠。”
老帳房道:“這位爺,這不是賠不賠的事,您知道,創招牌不容易,要是這兒死幾個人,往後誰還敢上我們這兒吃喝啊!”
李燕豪一想也對,自己的恩怨乃是自己的恩怨,怎麼好讓人家生意人遭池魚之殃。
當即一點頭道:“好吧,我走。”提起那姓樂的往樓下行去。老帳房跟在後頭沒命的直謝。
李燕豪下了樓,站在近處的黑衣人立即圍了上來。
李燕豪抬眼一掃,威凌外射,道:“要不想姓姓樂的這條命,你們就儘管出手攔我,我不會走遠。我要換個地兒等著換人。”他大步往外行去。
儘管那些黑衣人個個躍躍欲動,可沒一個敢當真撲過來。
李燕豪剛走沒幾步,只聽遠處傳來一聲沉喝:“站住。”
兩條人影飛掠而至,是兩個黑衣老者,一個濃眉大眼,一個鷂眼鷹鼻,這兩個身份想必不低,他兩個一到,那些黑衣人紛紛躬下身去。
兩個黑衣老者,目中四道厲芒直逼李燕豪,那鷂眼鷹鼻黑衣老者冰冷說道:“你好大的膽子,還不快把人放下來。”
李燕豪道:“梁二飛刀呢。”
濃眉大眼老者怒喝說道:“你做夢……”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那麼我不跟你談,抱歉。”提著姓樂的就要走。
那鷂眼鷹鼻老者冷喝說道:“慢著,你等等,我們統帶大人馬上就到。”
李燕豪笑道:“你該早說。”當即停了步。
果然,沒多大工夫,一名黑衣壯漢飛掠而至,看了李燕豪一眼,向那鷂眼鷹鼻老者低低說了幾句。
鷂眼鷹鼻老者抬眼望向李燕豪,道:“我們統帶大人有話,請你借一步說話。”
李燕豪道:“什麼地方?”
鷂眼鷹鼻老者道:“離這兒不遠,只問你去不去?”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為朋友兩脅可以插刀,我去,你帶路就是。”
鷂眼鷹鼻老者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偕同那濃眉大眼老者,跟那黑衣壯漢轉身往來路行去。
李燕豪提著姓樂的跟了上去。那些持劍黑衣人分兩邊監視著他,生似怕他跑了。
走沒多遠,李燕豪便看見了窮家幫北派的幾個化子,那襲祠堂的幾個健壯中年化子也在其中,只是他們躲得遠遠的,跟沒事人兒一般。
沿著“什剎海”北岸往前走,走沒多大會兒,只見前面兩個黑衣老者跟那黑衣壯漢停在一座小門小院之前。
李燕豪打量那座小門小院,它面對什剎海,後面臨一片柳林,沒什麼奮特之處,只像個平常的住家。
只聽那鷂眼鷹鼻老者道:“跟我進來。”他三個推門走了進去。
李燕豪明知道這座小門小院形同龍潭虎穴,也明白他只一進去。身後那些持劍黑衣人馬上會在這座小院四周重重包圍,情勢是相當險惡的。
可是為了梁二飛刀,他不能不進去,他只有暗一咬牙跟了進去!
剛進門,他不用回頭看,單聽身後那些輕捷的步履聲就夠了,果然,那黑衣人馬上圍上了這座小院子。
他並沒有擔憂什麼,因為這情勢原在他意料中。
他打量眼前,只見這個小院子並不像一般常見的四合院,這個院子的房子不規矩,東一間,西一間,亂得很,讓人分不清哪是上房,哪是廂房。
其實,這個院子裡總共不過那麼三間小房子,因之院子雖然小,進來看倒覺得鸞大的。
院子後頭是一片柳樹林,院子裡卻看不見一棵樹,長滿了草,而且草還長得挺高的。
李燕豪何等樣人,一看就明白了,這是戶住家沒有錯,可是空了很久沒人住了。
“五城巡捕營”的這位統帶藉這麼一個地方跟自己會面,那可的確該提高警覺。
正思忖間,那鷂眼鷹鼻老者開了口:“請再往裡走走。”
李燕豪道:“你們統帶在什麼地方?”
鷂眼鷹鼻老者道:“既然進來都進來了,你還怕什麼?”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不必激我,要怕我也就不進來了。”提著那姓樂的,邁步往前走去。
走沒幾步,只聽一個低沉話聲從正中間一間房子中傳出:“統帶有令,來人止步。”
那鷂眼鷹鼻老者,跟那濃眉大眼老者即雙雙伸手攔住了李燕豪。
就在這時間,正中那間屋子裡轉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是個面目極其陰鷙的黑衣老者,他目光森冷,臉上不帶一點表情。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是個健壯黑衣漢子,看上去是個護衛保鏢之流。
鷂眼鷹鼻老者,跟濃眉大眼老者上前欠身施禮:“稟統帶,姓李的帶到了。”
那陰鷙黑衣老者極其冷傲,看也沒看他兩個一眼,冷冰冰地看了李燕豪一眼,冰冷說道:“你的膽子不小啊。”
李燕豪淡然說道:“統帶誇獎了!”
那陰鷙黑衣老者道:“聽說你打算跟我換人?”
李燕豪道:“我是這個意思,只不知道統帶願不願意?”
那陰鷙老者道:“梁二窩藏汪洋大盜,一再跟官家作對。罪不可贖,你要想拿樂玉山換他回去,那恐怕辦不到,因為這是朝廷王法所不許的。”
李燕豪道:“隨統帶,我無法勉強。”提著樂玉山轉身要走。
“站住!”陰鷙黑衣老者一聲冷喝。
那鷂眼鷹鼻老者跟那濃眉大眼老者,立即橫身攔住了李燕豪。
李燕豪雙眉微剔,望著眼前二位老者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只聽身後陰鷙黑衣老者道:“轉回來,我還有話說。”
李燕豪當印轉了回去,道:“統帶既不願換人,我以為沒什麼話好說了。”
陰鷙黑衣老者道:“聽說你原住在山東濟南大明湖畔?”
李燕豪微微一愕,旋即問道:“統帶是聽誰說的?”
陰鷙老者道:“前兵部侍郎遺孀井夫人原也在‘山東’‘濟南’‘大明湖畔’,他的三個女兒把你的來龍去脈密告官家……”
李燕豪道:“是這樣麼?”
陰鷙黑衣老者冷然喝道:“少廢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原住在大明湖畔?”
李燕豪道:“既然井三姑娘。已把我的來龍去脈密告了官家,統帶又何必多問。”
陰鷙黑衣老者臉色微微一變,道:“你說話好衝啊!”
李燕豪道:“豈敢,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陰鷙黑衣老者道:“你原姓譚,是譚-東的義子,是不是?”
李燕豪道:“不錯,統帶知道得相當清楚。”
陰鷙黑衣老者道:“你可知道譚-東是什麼人麼?”
李燕豪道:“既然井三姑娘已有所密報,統帶又何必問我。”
陰鷙黑衣老者冷然說道:“我對你已一容再容,且是給你一個梁二唯一活命的機會,你可別不知高低進退,說,你可知道譚東閣是什麼人。”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我知道!”
陰鷙黑衣老者唇邊掠過一絲得意陰笑道:“譚-東是前明大內侍衛,明亡後便隱於民間一直進行謀叛造反,是官家屢緝未獲的一個叛逆,論罪該誅滅九族,你是他的義子,也有殺頭大罪在身,竟敢公然在京滋事,勾結叛黨跟官家作對,你有幾個腦袋?”
李燕豪道:“人人都有一顆腦袋,我不比任何人多一顆,統帶不必拿官威壓我,拿罪名嚇我,我是不怕這些的。”
陰鷙老者勃然色變,喝道:“大膽。”
鷂眼鷹鼻老者,跟濃眉大眼老者雙雙逼近李燕豪一步。
李燕豪視若未-,連動也沒動一動。
陰鷙老者一抬手,鷂眼鷹鼻老者跟濃眉大眼老者立即躬身而退。陰鷙老者轉望李燕豪,陰陰一笑,道:“你現在有個贖回梁二的機會,也有個替譚-東跟你贖罪的機會,只問你願不願意。”
李燕豪道:“我來為的就是朋友,哪有不願意的道理。”
陰鷙黑衣老者道:“明亡之際,崇禎吊死煤山之後,譚-東逃出了大內,臨逃的時候,他攜走了卷密件……”
李燕豪心理一跳,道:“什麼密件?”
陰鷙黑衣老者道:“這個你就不用問了,既稱密件。自然是極其重要,極其機密的東西。”
李燕豪道:“怎麼樣?”
陰鷙黑衣老者道:“你只消把這件密件獻於朝廷,不但可以贖你跟譚-東的一身大罪,而且還可以救你那朋友梁二。”
李燕豪聽得一怔,心想:陰鷙黑衣老者所說的那宗密件,很可能就是譚老爺子當日要交給他而沒交,後來尋不見,以為讓人拿了去的那個革囊。
現在陰鷙黑衣老者既然代表官家跟自己談這個條件,那就表示至少那個革囊沒落進宮家手裡。
也就是自己所懷疑的井家,應沒有拿走那具革囊。
那麼那具革囊哪兒去了,是被第三者拿去了,還是譚老爺子把它藏起來了…
…
他這兒思忖未語,只聽那陰鷙黑衣老者又開了口:“我說的話你聽見了麼?”
李燕豪定了定神道:“字字悉入耳中!”
那陰鷙黑衣老者道:“你可願意?”
李燕豪心中念轉,道:“讓我考慮考慮。”
陰鷙黑衣老者冰冷一笑道:“沒什麼可考慮的,我可以告訴你,你要是不願意,不但贖不了譚-東跟你自己的一身大罪,而且是等於把你那位朋友梁二送進了枉死城。”
李燕豪道:“統帶別忘了,我手裡還提著個人。”
陰鷙黑衣老者道:“你說樂玉山,他對官家不足以構成要挾。要知道官家像他這樣的人多得是,就是死個十個八個又算得了什麼。”
李燕豪道:“這麼說,我只有交出那捲密件,才能救我那朋友了?”
陰鷙黑衣老者道:“事實如此。”
李燕豪道:“我手中提的這個人,當真份量不夠麼?”
陰鷙黑衣老者道:“信不信在你,就算你現在放了他,我也馬上要殺他。”
李燕豪道:“這是為什麼?”
陰鷙黑衣老者臉色一寒,森冷逼人,道:“他辦砸了事,這是‘五城巡捕營’的營規所難容。”
李燕豪道:“這我倒沒想到……”
陰鷙黑衣老者道:“你願意不願意?”
李燕豪未置願否,道:“我那朋友梁二飛刀呢。”
陰鷙黑衣老者道:“他現在被押在九門提督衙門,只要你把那捲密件獻出來,我馬上下令放他。”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統帶是把我當成了三歲孩童,要知道走過江湖的人,沒一個不是油鍋裡翻了幾個身的。”
陰鷙黑衣老者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燕豪道:“這應該算是一樁交易,是不是。”
陰鷙老者微一點頭,道:“不錯,算得。”
李燕豪道:“談交易,講究的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陰鷙黑衣老者道:“那當然!”
李燕豪道:“而且我要看看我那位朋友安好否,有沒有傷,有沒有受到嚴刑拷打……”
陰鷙黑衣老者道:“你有點得寸進尺。”
李燕豪道:“這是規矩,不照規矩的交易免談。”
陰鷙黑衣老者道:“這恐怕辦不到。”
李燕豪道:“我不勉強,那就不用再談了。”他作勢要走。
陰鷙黑衣老者道:“慢著,我告訴你,這兒不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
李燕豪道:“難不成統帶要做霸王生意?”
陰鷙黑衣老者道:“我讓你自動獻出那捲密件,只是給你機會,你要知道,只待擒下你,我照可以拿到那捲密件,不過到那時候,你就救不了梁二了。”
李燕豪道:“那也要看統帶能不能擒下我,即或能擒下我,那還要看統帶能不能逼我說出那捲密件的藏處……”
陰鷙黑衣老者道:“只待擒下你,我自有辦法讓你乖乖獻出那捲密件。”
李燕豪道:“那咱們就試試吧。”
陰鷙黑衣老者道:“你不要梁二的命了。”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我這個人很放心,只要有一天不交出那捲密件,你們便一天不會殺梁二飛刀,因為你們要利用他換取那宗密件……”
陰鷙黑衣老者道:“能拿下你那不是更好麼?拿下了。”
話聲方落,那鷂眼鷹鼻老者跟濃眉大眼老者閃身而前,一左一右,揮掌抓向李燕豪,出手奇快,勁道異常。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要不要樂玉山了?”
他提起樂玉山向著兩個老者遞了過去。
兩個老者立即沉腕撤招,抽身要退。
只聽陰鷙黑衣老者喝道:“別讓他以為樂玉山可以要挾誰,殺。”
有他這一聲“殺”字,兩個老者又欺身而進。
李燕豪提起樂玉山再掄,砰然一聲。那鷂眼鷹鼻老者一掌拍在樂玉山身上,可憐樂玉山穴道受制,連哼都沒能哼一聲。
李燕豪可沒想到他們當真不要樂玉山了,眼見對方一掌結結實實地拍在樂玉山身上,不由微微一怔。
就在他一分神間,那濃眉大眼老者威猛一掌已然襲到,排山般勁力直取左肋。
李燕豪匆忙間無暇多想,當即又把樂玉山迎了上去。“噗!”地一聲,濃眉大眼老者一掌正拍在樂玉山頭上,他掌力之雄渾十分驚人,一掌竟把樂玉山一顆頭拍得粉碎,紅白之物四濺,慘不忍觀。
李燕豪心情猛震,道:“怎麼說樂玉山跟你們共事多年,你們竟毫不留情,殘殺同類,還有一點人性麼?”
左腕一振,把樂玉山的屍體丟向濃眉大眼老者,轉身撲向鷂眼鷹鼻老者。
只一掌,已把鷂眼鷹鼻老者震得踉蹌暴退。
李燕豪頭也沒回,反手一掌拍了出去,砰然一聲一掌拍實,那陣勁風立即往旁邊蕩去,他馬上明白自己是拍在了樂玉山身上。
挺頭一看,果然沒錯,那濃眉大眼老者兩手提著樂玉山兩條腿,正在往後退。
他不禁心頭火起,如影附形逼了過去。
濃眉大眼老者冷哼一聲,抖起樂玉山的屍體迎面撞了過來。
李燕豪一掌撥開樂玉山的屍體,閃電欺進,另一隻手一抖,五指正拂在濃眉大眼老者左胸上。
只聽濃眉大眼老者一聲悶哼,一口鮮血猛噴出口,一丟樂玉山的屍體踉蹌暴退。
人影一閃,那陰鷙黑衣老者掠了出來,一探腰,一個奇形兵刃已持在手中,那是一個半月形的八齒飛輪,精光閃鑠,看上去銳利異常。
他一亮兵刃,那鷂眼鷹鼻老者也隨即探腰掣出了一柄軟劍。
李燕豪雙眉一揚道:“怎麼,統帶大人親自下場賜教了,李某人我好生榮幸。”
陰鷙黑衣老者冷哼一聲,一晃掌中八齒飛輪,就要撲。
驀地裡一聲冷哼傳了過來:“住手,你們都給我退下去。”
那陰鷙黑衣老者,跟那鷂眼鷹鼻老者一聽這話聲,立即躬身而退,狀至恭敬。
李燕豪微微一怔,心想:這是誰,連“五城巡捕營‘的統帶都為之低頭……
心念未了,只見中間那間屋裡走出一人,一健壯漢子緊隨身後,寸步不離。
此人順長身材,穿一襲繡質長衫,深藍色,顯得很英挺,也頓瀟灑,只是那張臉……
慘白,沒一點血色,長眉細目,嘴唇很薄很薄,顯得很陰鷙,那股子陰鷙氣,較陰鷙黑衣老者有過之無不及。
李燕豪一見這人的頎長身材,又是微微一怔,他只覺得這人的身材很熟悉,好像在那兒見過,可是就一時想不起。
他這裡正自思念轉動,只聽那位藍衫客冷然開了口:“你叫李燕豪,是不是?”
李燕豪道:“不錯,閣下是……”
藍衫客道:“這個你就不用問了,我只問你願不願意獻出那捲密件?”
李燕豪這時候竟又覺得這位藍衫客的話聲好熟悉,可是也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說話啊?”藍衫客開了口。
李燕豪定了定神道:“閣下剛才就在那間屋裡,是不是?”
藍衫客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原以為這件事他們能辦,能處理,誰知道他們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事事都得我親自出面。”
李燕豪道:“聽口氣,閣下的身份似乎比這位‘五城巡捕營’的統帶還要高。”
藍衫客道:“我不妨告訴你,我才是‘五城巡捕營’的統帶。”
李燕豪一怔,旋即笑道:“原來如此,如今想想是不錯,論派頭,論官威,這位是比你差多了。”
藍衫客道:“廢話少說,答我問話,願不願意獻出那捲密件?”
李燕豪道:“統帶剛才既然也在那間屋子裡,就該聽見我所提的條件了。”
藍衫客道:“你要先看看梁二?”
李燕豪一點頭道:“不錯。”
藍衫客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指個時地,我把梁二帶來給你看,然後咱們就當場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李燕豪道:“統帶大人畢竟好說話,真應了那句俗話:”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那陰鷙黑衣老者臉色為之一變。
李燕豪看都沒看他一眼,接著說道:“既然統帶答應了,那就這樣吧,西城根兒有座祠堂,那座祠堂統帶大人想必知道,明天正午請把梁二飛刀帶到那座祠堂去……”
藍衫客道:“我準時帶人赴約。”
李燕豪笑笑說道:“統帶帶的人最好別太多,要是人太多的話,會把我嚇得不敢進去。”
藍衫客冷然說道:“你只管放心大膽帶著那捲密件赴約,本座一個人帶著梁二去。”
李燕豪道:“統帶畢竟是統帶,那麼明天正午我準時候駕了,告辭。”
他一抱拳要走。
“慢著。”藍衫客突然一聲冷喝。
李燕豪道:“統帶還有什麼事。”
藍衫客冷然一指地上樂玉山的屍體,道:“我這個下屬是死在你手……”
李燕豪道:“這才是冤枉,統帶明知道人不是我殺的。”
藍衫客道:“你拿著他往別人手上碰,這跟你殺了他有什麼兩樣?”
李燕豪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統帶要這麼說我就不便否認了,難不成統帶要治我的罪?”
藍衫客搖了搖頭,冷冷說道:“你是江湖人是不是,江湖上有句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撇開官家立場,按江湖規矩找你索這筆債。”
李燕豪道:“一對一?”
藍衫客點頭道:“一對一。”
李燕豪道:“我不明白統帶為什麼要撇開官家立場。”
藍衫客道:“官家立場沒有我這個統帶親自出手這一說法,也沒有什麼一對一的規矩,我要親自對付你,也不願佔你的便宜,所以我要撇開官家立場。”
李燕豪道:“統帶是宦海中的江湖人。”
藍衫客道:“這話怎麼說?”
李燕豪道:“統帶雖然身在官家,但仍不失江湖人特有的豪氣。”
藍衫客道:“我該謝謝你……”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統帶好心智,先探探我的實力,以便明天佈置,倘若今天能一舉把我制住,那就省得明天再賠一個梁二了……”
藍衫客臉上毫無表情,道:“你很聰明,既然你看透了我的心意,我也就不願再說什麼了,你準備動手吧。”
李燕豪道:“不管怎麼說,統帶師出有名,這一場拚鬥我得接下,不過在動手拚鬥之前,有件事我要請教一下……”
藍衫客道:“什麼事?”
李燕豪道:“我以前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統帶?”
藍衫客身軀一震,道:“你認為你見過我麼?”
李燕豪道:“我只覺統帶的身材很眼熟,話聲聽來也很耳熟。”
藍衫客道:“世上身材相似的人不少,話聲相像的人也很多,是否見過,看看臉……”
李燕豪道:“唯獨統帶這張臉看起來陌生得很。”
藍衫客道:“那麼你我以前就沒見過。”
李燕豪道:“也許是我以前見過的人中,有跟統帶身材、話聲相似的……”
藍衫客道:“可能,你準備好了麼?”
李燕豪道:“我隨時恭候統帶出手。”
藍衫客道:“你小心了。”
只見他跨一步便欺到了李燕豪面前,抬手一掌輕飄飄地拍了過來。
乍看輕飄飄的一掌,李燕豪卻猛覺一陣無形勁氣湧上身來,心頭不禁一震,剎時明白這位統帶一身修為為要較眼前這些人高得多,而且是他從痴和尚學成出道以來,所遇的唯一高手。
心中念轉,口中淡然一聲:“統帶果然是統帶,這種身法放眼江湖也不多見。”
他抬一指點向藍衫客掌心。
藍衫客道:“好俊的指法,接我第二招。”手掌一翻,五指如鉤攫向李燕豪腕脈。
李燕豪道:“統帶應變之神速令人乍舌。”
說話間右腕倏沉,那一指上翹,仍點藍衫客掌心。
轉眼工夫兩個人腳下未動分毫地已互換了六招,沒有一招不是威力無匹,罕見於江湖的絕學。
李燕豪只覺這位統帶甚具潛力,一招一式完全是正宗武學手法,不但奇奧博大,快速無比,而且內力洶湧,連綿不斷,大有用之不盡,取之不竭之概,的確夠得上他出道以來的唯一勁敵。
他這裡心念轉動,那藍衫客也是越打越心驚,他只覺李燕豪每招每式都含蘊多種神奇莫測的變化,看似平淡一招,但卻力罩全身,攻敵在所必救,分寸拿得也恰到好處,不但攻如此,便是守,也固若金湯,潑水難進。
轉眼又是三招過去,兩個人似是秋色平分,難判高下。
他掌勢忽變,單掌翻飛快速無倫地一連向李燕豪攻了八掌,每一掌的掌力都勢若驚濤駭浪,足以翻江倒海。
可是這八掌一近李燕豪之身,都被李燕豪不溫不火,從容、灑脫更巧妙一一化解了去。
而且那威猛足以撼山的掌力,一近李燕豪的掌力範圍之內,便如泥牛入海,剎時無影無蹤。
他沉不住氣了,一聲:“你且接我這最後一招。”
只見他雙掌揚起,如劃半弧猛然往外一翻。
李燕豪猛覺一片令人窒息的勁氣襲上身來,他忙翻臂凝功,挺掌拍了上去。
砰然一聲大震,砂飛石走,威勢驚人,那兩個老者立足不穩,立即往後退去。
一掌對過,李燕豪挺立未動,那藍衫客身軀卻晃了一晃,不過極其輕微,若有若無,不留神看不出。
而就在這時候,藍衫客左耳下像有片紙突然飄動了一下,他連忙抬手捂上了左耳,道:“這筆債我暫時記下了,你可以走了。”
李燕豪聽若無聞,凝望著藍衫客右耳下道:“原來統帶帶了人皮面具。”
藍衫客身軀一震,道:“不錯,果然讓你看出來了。”
李燕豪道:“可否讓我瞻仰瞻仰統帶的廬山真面目。”
藍衫客身軀又是一震,道:“不行,連我的下屬都沒見過我的真面目。”
李燕豪道:“統帶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
藍衫客目中倏現厲芒,但剎那間那怕人的厲芒又收斂去:“告訴你也無妨,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燕豪道:“那我就不便再問了,統帶別忘了明天正午,西城根兒祠堂之約,告辭。”一抱掌,轉身而去。
只聽身後藍衫客喝道:“傳話出去,放他走。”
那鷂眼鷹鼻老者應聲掠上牆頭,高聲傳令。
李燕豪毫無阻攔地出了小院子。
背後藍衫客一雙銳利目光落在他剛才站立處,李燕豪剛才站立處平平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藍衫客雙目之中閃起一種異樣光彩,怕人,旋即他轉身往中間房子行去,他剛才站立處,一雙清晰的腳印,入地寸餘,穩穩齊齊,宛若刀割。
李燕豪出了小院子踏上來路,他預備出城會合雷老五他們去,順便告訴他們一聲,梁二飛刀被拘跟明天正午之約。
一路所經,他沒再見著窮家幫北派的人。
但剛走出十幾丈,兩個青衣人擋了他的駕。
兩個青衣人一個高瘦,一個矮胖,瘦高的一個黑瘦,矮胖的一個白胖。
瘦高青衣人一雙殘眉弔客眼。
矮胖青衣人一雙細眉綠豆眼。
兩個人都是一付少見的奇特長像。
他兩個人不但長像奮特,便是攔人的手法也很奇特。
兩人並肩站在路上,一動不動,臉上沒一點表情,乍看就像讓人制了穴道不能動彈一樣。
李燕豪怔了一怔,立即停了步。
從這兩個的穿著看,他判斷這兩個跟剛才莫名其妙死在柳樹谷里的那個青衣漢子是同路人。
也就是說這兩個也是什麼“龍鳳門”的。
果然不錯——
那瘦高青衣人開了口,冰冷冷:“你有空麼?”
李燕豪為之一怔。旋即說道:“尊駕什麼意思?”
矮胖青衣人臉上的肉抖動了一下。不知道是笑還是什麼。
“你不懂麼,我告訴你,有空到別處去死,沒空就死在這兒。”
李燕豪雙眉一揚,旋即倏然而笑:“你兩個大概是什麼‘龍鳳門’的。”
矮胖青衣人道:“你說對了。”
李燕豪道:“我明白你兩個的來意了……”
矮胖青衣人道:“那就好,你有空沒空。”
李燕豪道:“二位只怕是誤會了,二位那同伴不是我殺的,也就是說我跟貴門毫無怨尤可言。”
矮胖青衣人道:“事實上,我門中的那個人,是你架進那片柳樹叢的,這不會錯吧?”
李燕豪道:“這我不能不承認。”
瘦高青衣人冷冷說道:“那就行了,不必再解釋,再羅嗦了,說吧,你有空還是沒有空?”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二位,我不願意無端樹敵,在這種情形下,我也下願平白無故地跟人結仇。”
瘦高青衣人道:“本門也不願意,可是現在的情勢既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本門。”
李燕豪道:“我告訴二位,貴同伴不是我殺的,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矮胖青衣人道:“要不要我告訴你。”
李燕豪目光一轉,望著那矮胖青衣人道:“尊駕知道什麼?”
矮胖青衣人臉上肥肉抖動了一下,道:“豈只知道,我比誰都清楚,他是死在本門‘催命勾魂’大法之下。”
李燕豪微微一怔,道:“催命勾魂大法?”
矮胖青衣人道:“不錯,這是本門一種無比神奇的法術,凡本門中人,有叛逆行為或者違背門規者,本門可以在百里之外取他性命。”
李燕豪道:“是這樣麼?聽起來的確是神奇無比。”
矮胖青衣人道:“你不信,是麼?”
李燕豪道:“這說法近乎怪力亂神,我讀過聖賢之書,不敢輕信。”
矮胖青衣人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那還在你。”
李燕豪道:“要照尊駕這種說法,貴同伴應該是貴門中人殺的,那麼二位憑什麼找我?”
矮胖青衣人道:“當然要找你,不是你他不會身受‘催命勾魂’大法而死,不找你找誰?”
李燕豪搖頭說道:“尊駕這麼說,有點強詞奪理,聳駕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把他架進那片柳樹叢中?”
矮胖青衣人道:“我知道,那是因為他跟蹤你。”
李燕豪道:“這就是了,那怪我不得,是不?”
瘦高青衣人突然說道:“不要跟他廢話了,擺在眼前只有死路一條……”
“誰說的。”矮胖青衣人臉上肥肉抖動了一下,道:“還有一條路,他可以不死。”
瘦高青衣人陰陰一笑道:“對了,我忘了,他可以不死……”
臉色一寒,望著李燕豪道:“你可以不死,不過你得犧牲一點東西。”
李燕豪道:“什麼東西?”
瘦高青衣人翻腕從袖廟取出一個只有拇指般大小的黑色木盒,掀開盒蓋望著李燕豪道:“你隨便弄破哪兒,把你的血滴一滴在這盒子裡,這樣就算你為他償命了。”
李燕豪道:“這算什麼……”
瘦高青衣人道:“這是本門的規矩,你要是不願犧牲一滴血,就得拿命償命,兩條路任你選一,我不勉強。”
李燕豪神色一動,倏然笑道:“我明白了,我把一滴血滴在這盒子裡,然後你們就能用那所謂‘催命勾魂大法’控制我的生死了,是不是?”
瘦高青衣人道:“不錯,你相當聰明,本門的一個人為你而死,你若不償他的命,就該抵他的缺。”
李燕豪搖頭說道:“這種事倒是我生平首見,生平首聞……”
瘦高青衣人道:“不必再說什麼了,兩條路你任選其一吧,本來你只有一條死路,現在另給你了一條活命之路,你該知足了。”
生似李燕豪的命就在他手掌心中一樣。
李燕豪搖頭說道:“這兩條路我都不願……”
瘦高青衣人冷然說道:“那由不得你,你勢必得選一條。”
矮胖青衣人道:“你不是不信本門這種神奇的‘催命勾魂大法’麼,何妨試試。”
李燕豪搖頭說道:“信不信是一回事,以身試險又是一回事,我不信貴門這種‘催命勾魂大法’,可是我也不願意輕易嘗試,誰也不能勉強我。”
矮胖青衣人道:“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瘦高青衣人翻腕收起那小盒子,道:“我最後問你一句,你是願意到別處死,還是想就死在此處?”
這時候李燕豪一眼瞥見十幾丈外柳樹叢下站著幾個化子,在那兒低聲閒聊著,似乎根本不關心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李燕豪心裡明白,他們是站在那兒觀風色,看情形,自己若是敵得過眼前這兩個“龍鳳門”人,那就算了,若是自己不是眼前這兩位“龍鳳門”人的對手,他們會馬上趕過來幫忙助拳,因為自己保有那捲密件,他們斷不會任自己落入別人手中。
李燕豪心中轉念,口中說道:“兩樣都不願,我還有正事在身,兩位請讓讓路吧。”抖手向瘦高青衣人揮了過去。
他先發制人了。
瘦高青衣人臉色一變,倏發冷笑,身軀絲毫未動,揮掌向李燕豪那隻手抓了過去,鬼爪般五指直攫李燕豪脈腕,快速無比。
他不知道李燕豪有多少斤兩,壞就壞在這兒。
李燕豪淡然一笑,手腕微偏之際,手掌已揚起,飛快地向著瘦高青衣人那鬼爪五指拍去。
一來一拍自然很快地就碰上了,只聽叭地一響,瘦高青衣人臉色猛地一變,悶哼暴退,左手握著右掌,額上立即見了汗。
矮胖青衣人突然笑了,這回不再是臉上肥肉抖動,而是咧嘴大笑,笑得混身都一陣哆嗦。
看上去他同伴吃了虧,他相當高興。
可是李燕豪明白,他這一笑就跟一般人要殺人前那種猙獰臉色一樣,越笑得厲害,殺機越濃。
果然,矮胖青衣人笑著突然說道:“小夥子,你真行!咱倆親熱親熱。”
伸出那一雙既圓又短的胳膊,攔腰就抱。
乍看真像兩個老朋友見面,驚喜得要擁抱一樣。
李燕豪明白,這是殺著,只要被他抱上,不死也得重傷,當下雙掌外翻,直向他兩處腕脈截去。
矮胖青衣人笑道:“小夥子,你怎麼這麼不解風情,拒人於千里之外。”
一雙胳膊閃電抬起,兩隻胖手一翻,直向李燕豪當胸按去,別看他胖,行動起來卻比那瘦高青衣人還快上幾分。
李燕豪淡然一笑,雙掌上揚,各曲指直向他兩肘扣去。
他攻的是矮胖青衣人必救的部位,矮胖青衣人如不撤招,兩肘勢必落入他雙手不可,任何人都會先救自己。
意料中雖如此,事卻不然,矮胖青衣人跟沒看見一樣,胖臉上笑容依然,雙掌依然按向李燕豪胸口。
就在這一剎那間,李燕豪兩隻手已扣上矮胖青衣人同時,倏覺兩隻手跟抓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根本用不上力,心中不由一怔。
也就在這時候,矮胖青衣人的雙掌已然觸著了他胸前衣裳,就這麼一觸,他立即覺得血氣翻騰,一股熱氣上衝喉間。
心驚之際匆忙將身軀後仰,腳下用力,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剎那間倒射了出去,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是他自出道以來,頭一回碰上真正的驚險。
他還沒站穩,矮胖青衣人如影附形,鬼魅般跟到,雙掌一晃。滿天掌影當頭罩下,那一片無形的勁氣悶的令人窒息。
李燕豪冒火了,有心凝功出掌反擊。而突然間腦際突然靈光一閃,他腳下用力,又倒射丈餘,一付不敢輕攫銳鋒之態。
就在這時候,他聽得身後衣袂飄風聲微動,心知化子們來幫忙了。
果然,幾名化子擦身而過,直逼矮胖青衣人。
李燕豪笑了,道:“讓這幾位窮家幫北派的高手跟兩位玩玩吧,我失陪了。”
他邁步走了,走得從容而灑脫。
幾個化子剎時明白了,但卻已騎虎難下,欲罷不得。
李燕豪很快地出了城,已屆黃昏,路上的行人已經沒幾個了。
在他想像中,雷老五他們雖出城暫避,彼此事先沒約好會面時地,可是雷老五一定會把嶽琪他們派出來一個隱身城門附近跟他連絡。
誰知他出城半天,在官道上走出老遠,沒見一個化子影兒。
難不成雷老五他們在別處?東城外或是西城外。
有比一念他立即掉轉方向繞城往東行去。
半個時辰之內他繞了北京城一週,卻仍沒見一個化子影,一個不祥意識掠上腦際,他立即又馳回了南城外。
剛到南城外,他看見了,心中也不由為之一鬆,倏然而笑。
城東南那一片荒郊曠野中,有個人往這邊走了過來,看打扮,是個要飯化子,再看人,不是嶽琪是誰。
看著看著,他的笑意忽然凝住。
他發現嶽琪兩手空空,沒拿著那根“窮家幫”弟子絕不輕易離身的打狗棒。
而且,嶽琪的履極其緩慢,不像走像一步一步的挨,雖然走起來似很穩,但腳下看上去十分艱難。
他心裡猛然一陣跳動,立即飛身掠了過去。
剛近十丈,耳聽得嶽琪叫了他一聲:“李大俠。”
隨見嶽琪身軀一晃倒了下去。
李燕豪魂飛魄散,猛提一口氣,行空天馬般一下掠到,抱起嶽琪一看,只見嶽琪雖然混身上下不見一點傷痕,但卻臉色煞白,氣若游絲。
他心知嶽琪是中了極重的內傷,當即單臂凝功,一掌抵上嶽琪的“命門穴”。
老半天,嶽琪才緩緩睜開了眼,睜得好不虛弱。
李燕豪忙問道:“五老呢?”
嶽琪臉上泛起一絲悲悽苦笑,斷斷續續地道:“李大俠,沒想到他們在後頭跟著,五老,幾位姑娘,還有董茂他們,全都讓他們弄走了,總得有個人告訴您一聲是不,所以我拚死衝了出來……”
李燕豪聽得目眥欲裂,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嶽琪道:“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他們早回去了……”
李燕豪出指點了嶽琪穴道,道:“讓我先看看你的傷……”
嶽琪臉上又泛起一絲悲悽苦笑,道:“您就別費事了,我自己知道我不行了,您知道,五老帶著傷,他老人家的脾氣一向剛烈暴燥,怕一個不好就會……就會……”
他一陣急喘,李燕豪的右掌忙又加上幾分真力。
嶽琪平靜了,道:“也好,你助我一臂之力,讓我把該說的說完……”頓了頓道:“六老呢。”
李燕豪道:“失陷了,我正要來告訴五老一聲……”
嶽琪苦笑說道:“兩位長老落在他們手裡,看來南派是時運不濟,麻煩大了,不管怎麼說,您得趕快想法子救人,不過您不能一個人去,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您等等,大長老他們馬上就會趕到,頂多等到明天早上,您可以跟大長老他們會合,好好商量商量再動,到時候您可以把我交給大長老,李大俠,嶽琪不能護衛五長老跟幾位姑娘,一切託付給您了我不行了,您鬆手吧,還好,總算在沒死之前見著了您……”
眼一閉,頭一歪,立即氣絕了。
李燕豪心顫,手顫,緩緩低下頭去。
他揪心那些失陷的,也悲痛這位犧牲者。
八英之首,“窮家幫”南派的健兒,年輕輕的就這麼死了,怎麼不讓人悲痛。
良久,良久,他才抬起了頭,他臉色煞白,神色怕人。
雖然嶽琪不是他的親人,但他此時心裡的悲痛,跟以前譚老爺子一家被害,彭千里被殺,老僕投水時沒什兩樣。
天已經黑了,“北京城”裡已然上了燈,城外暮色中遠近也有幾點燈光。
他抱起嶽琪緩緩向暮色中那迷濛一片荒郊曠野中走去,一步一步地,好沉重。
就在這時候,暮色低垂的官道上來了幾個人。
那是兩個老化子,兩個中年化子,四個年輕化子。
這一支隊伍要是在大白天裡,走在行人來往的官道上,準會引人注目,好在現在天已經黑了,行人已稀少了。
兩個老化子走在最前頭,左邊一個清癯瘦削,頭髮鬍子都白了,但步履很精神,眉宇間也有一種懾人之。
右邊一個身材瘦小,蓬頭垢面,頭髮亂得像雞窩,鬍子像刺蝟,一雙圓眼精芒四射,腐著一條腿,臂下柱著一根鐵柺,走一步“叮”地一聲響。
那兩個中年化子,一個高大魁偉,一箇中等身材,年紀都在四十以上,看上去十分穩健。
四個年輕化子跟嶽琪四個的年紀差不多,看上去一個個都英氣逼人。
這八個人直往夜色中的永定門走。
走著走著一名年輕化子突然輕咦一聲,望著夜色中已然走出老遠的李燕豪,道:“那個是幹什麼的,怎麼一個人在荒郊曠野中……”
“誰說一個人,”另一叫化子道:“沒見他還抱著個人麼。”
兩個老化子同時停步往荒郊曠野中望去。
那中等身材的中年化子道:“大長老,要不要看看去。”
那清癯老化子微一搖頭道:“咱們沒工夫管別人的事。”
那瘸腿老化子道:“看看吧,別是謀財害命打悶棍的。”
清癯老化子一皺眉道:“你就是愛管閒事,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那瘸腿老化子道:“什麼地方,這塊地兒上的邪魔歪道比別處還多,去兩個看看去。”
兩名年輕化子應了一聲,騰身掠起,直向夜色中的李燕豪追去。
他兩個身法極其快速,轉眼工夫已近李燕豪十丈,怪不得李燕豪茫然不覺,仍走他的。
兩個年輕化子從李燕豪雨邊掠過,猛一收勢停身,並肩截住了李燕豪。
他兩頭一眼望向李燕豪,第二眼便望向李燕豪懷中抱著的嶽琪。
兩個人臉色陡然一變,脫口便是一聲驚呼:“嶽琪。”
身隨話動,閃身撲了過來。
李燕豪抬手一掌硬把他兩個逼了回去,道:“不錯,他是嶽琪,你兩個是…
…“
左邊一名年輕化子喝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李燕豪剛要說話,倏覺腦後風至,一縷勁風直指腰眼。
他雙眉一揚,反手一掌往後拍去。
只聽身後砰然一聲,隨即又是一聲悶哼。
兩名年輕化子臉色一變,閃身要撲。
適時一聲沉喝傳來:“不許動。”
兩個老化子一起掠到。
兩名年輕化子一躬身道:“稟二位長老,此人抱的是嶽琪。”
兩個老化子雙目四道厲芒直逼李燕豪,那清癯老化子道:“我看見了,聳駕是……”
李燕豪望著瘸腿老化子道:“可是南派祖三老。”
那瘸腿老化子道:“老要飯的正是祖老三,你……”
李燕豪當即又轉望那清癯老化子道:“這位是……”
祖老三道:“祖老三的大哥,古清風。”
李燕豪臉上泛起一絲悲笑道:“嶽琪讓我等二位,他說二位可能明天早上趕到,沒想到二位現在就趕到了,他讓我把他交給二位,現在……”
清癯老化子古清風道:“容古清風先請教,閣下是……”
他畢竟不愧窮家幫五位長老之首,到這時候還不失禮。
李燕豪道:“不敢,李燕豪。”
古清風兩眼一睜道:“獨闖‘三青幫’總壇,救回蓋鐵腿家小的李燕豪?”
李燕豪道:“正是……”
古清風一抱雙拳道:“原來是俠骨柔腸、義薄雲天的李大俠當面,江湖上敬的是英雄,容古清風先見一禮。”
李燕豪微一欠身道:“不敢當,大長老過獎了!”
古清風目光忽轉森冷,自嶽琪臉上掠過,道:“現在古清風要問了,嶽琪是傷在何人手下。”
李燕豪雙眉一揚道:“貴幫北派那些好手……”
古清風,祖老三雙雙色變,祖老三圓眼暴睜,道:“我家老五呢,可知道…
…“
李燕豪道:“這地方礙眼,兩位請隨我往前面那片樹林中坐坐。”當先騰身往廿多丈外一片樹林掠去。
古清風跟著騰起。
樹林中找了一小片空地坐下,四個年輕化子留在林外沒進來,顯然他們是布椿設卡去了。
兩個中年化子則分站在古清風跟祖老三身後。
李燕豪打從祠堂邂逅雷老五說起,一直說到了出城碰見垂死的嶽琪。
古清風還能夠保持平靜。
祖老三卻鬚髮怒張威猛嚇人地一躍站起:“你兩個跟我進城去。”他轉身就走。
只聽古清風一聲沉喝:“老三,站住。”
祖老三還真聽古清風的,當即就一收鐵柺停了步。
古清風看了他一眼,道:“你幹什麼去?”
祖老三道:“這還用問麼。”
古清風道:“沒聽嶽琪說麼,要李大俠等咱們來了之後商量商量再動,嶽琪急燥,難道你還不如他麼?”
祖老三道:“還有什麼好商量的,龍武這畜生,欺師滅祖,咱們進去斃了他,把老五接出來就是。”
古清風道:“龍武他有多大氣候,既敢這樣做他就有所仗恃,難道你要咱們都陷進去麼?”
祖老三道:“我就不信那畜生他能把咱們怎麼樣。”
古清風雙眉一聳道:“龍武沒多大氣候。可是他有了仗恃就不同了,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
祖老三站著沒動。
古清風臉色一沉,道:“怎麼,老三,不聽我的?”
祖老三一屁股坐了下去,沒說話。
古清風轉眼望向李燕豪,道:“李大俠剛才說,老五他認了個老六。”
李燕豪道:“是的,這位六長老就是蓋鐵腿的把兄弟梁二飛刀。”
古清風道:“梁二飛刀仗義伸手,為我‘窮家幫’以身涉險,救活了老五一條命,老五他認得……”
頓了一頓道:“照這麼看,他們部署得相當嚴密。”
李燕豪道:“不但佈署得相當嚴密,而且很可能跨過黃河,釜底抽薪,為此五老曾飛鴿傳書南總堂去……”
古清風道:“嶽琪四個剛走,我跟老三就出來了,我沒看見傳書,不過不要緊,老二跟老四他倆看得見,該怎麼辦他兩個知道……”
祖老三道:“李大俠剛才說明天正午,在城西一座祠堂裡有個換人的約會,是麼。”
李燕豪道:“是的,三老。”
祖老三道:“這就好辦了,明天正午李大俠往西城赴約,至少可以牽制住他們一部份實力,咱們正好可以偷偷地摸進去救老五跟蓋姑娘他們……”
古清風搖頭說道:“事情不那麼簡單。”
祖老三道:“怎麼不那麼簡單。”
古清風道:“你沒聽李大俠說麼,李自成的遺孽現就在京裡,連遠在百粵,一直沒到中原來過的‘龍鳳門’都在這地面上露了面,李自成的那班遺孽是為李天驕李姑娘而來,‘龍鳳門’的用心卻高深莫測……”
祖老三道:“‘龍鳳門’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古清風搖頭說道:“話不是這麼說,‘龍鳳門’的人先跟蹤李大俠,後來又攔截李大俠,後者可能出諸於報仇,前者又為了什麼,咱們不能不小心。”
李燕豪道:“大長老,‘龍鳳門’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古清風道:“李大俠以前沒聽說過‘龍鳳門’麼?”
李燕豪搖頭說道:“我出道很遲,見淺識薄……”
古清風道:“李大俠客氣,真要說起來,中原武林道知道‘龍鳳門’的人並不多,只因為他們崛起於百粵,活動的範圍也一直在百粵一帶,就拿我來說吧,知道是知道可是知道的也不多……”
頓了頓道:“我只知道它是一個類似幫會的組織,武功自成一家,行事神秘詭異,在百粵一帶有很大的勢力,可是我不知道他們的瓢把是誰,是何等樣人,有人說他們的瓢把子,是兩個人,一男一女,不過都可能是根據‘龍鳳門’這稱號,顧名思義所作的推測,並不確實……”
李燕豪道:“據說‘龍鳳門’中有一種‘催命勾魂大法’……”
“不錯。”古清風點頭說道:“是一種很神奇的法術,能夠在不知不覺中取人性命,他們用來對付自已門中人,聽說是這樣的……”
頓了頓道:“凡加入‘龍鳳門’的人,在加入‘龍鳳門’的當初,必須要獻一滴血,這一滴血又分成兩滴,分裝在兩個盒子裡,一個盒子放在本人身上,一個盒子由‘龍鳳門’掌管,兩個盒子上都畫有咒語,那個人一旦有叛門行為,或者是觸犯了‘龍鳳門’的門規,他就會莫名其妙的氣絕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