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福寺在東西牌樓下,這是京都每逢廟會之期盛況稱最的一處所在,其熱鬧凌駕於西四牌樓的護國寺,阜成門內的白塔寺,廣安門內之善果寺,西便門外的白雲觀,德勝門外的大鐘寺……以及其他的城隍、土地、藥王諸廟。
這時候的隆福寺,寂靜、空蕩,只有那寺內的香菸飄散夜空,再有,便是那月光昏暗的夜色。
蕭涵秋立身在隆福寺後,面對那無邊夜色,靜等索飛到來,片刻之後,由南面掠來一條魁偉人影。蕭涵秋看的清楚,那是索飛,可是他卻皺了眉,因為那索飛右手裡,老鷹捉小雞般還提著個人,那是邊子風。
索飛如飛掠到,手一鬆,邊子風砰然一聲著了地,一動未動,連哼一聲也沒有,敢情被索飛制了穴道。蕭涵秋剛要開口,索飛已搶先咧嘴笑道:“老弟,容我先說兩句,我要不先支走你,就別想擒邊子風,我要不擒邊子風,這宗疑案就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了!”蕭涵秋到了嘴邊的話只好咽回,因為人家是為了他,他改了話道:“索爺,邊子風已經看見是你了麼?”索飛搖頭笑道:“他還沒那麼大神通,他要明白自己是被人逮走了,那恐怕也要在那穴道上捱了一指之後。”蕭涵秋不禁失笑,道:“索爺,別人呢?”
索飛點頭說道:“那兩個老東西厲害,他們叫了聲北虎。”
蕭涵秋苦笑說道:“夠了,紀奉先要找你要人了!”
索飛搖頭說道:“管他,那至少要在我問過邊子風之後,老弟,你一旁躲著去!”
蕭涵秋道:“索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索飛笑道:“老弟,別誤會,我不怕得罪紀奉先,你不同,明白麼?再說,萬一有人尋來,你暗我明也好有了照顧。”
蕭涵秋一陣激動,道:“索爺,無論怎麼說,我明白,這份情我領受了!”話落,一閃不見。
索飛濃眉一揚,道:“老弟,你是不想要我這個朋友了!”抬手一掌,虛空拍向地上邊子風。
邊子風身形一震而醒,抬眼一看,臉現詫色,但旋即,他又換上一副驚惶神色,道:“哎呀,是索大俠,多謝索大俠相救……”
索飛道:“邊師爺,你謝什麼?”
邊子風一怔說道:“剛才邊子風被賊人擄去,不是索大俠伸手救了的麼?”索飛一笑說道:“邊師爺,你好會罵人,可惜我索飛臉皮厚,不在乎,我要是救了你,你如今該在總督府中!”
邊子風詫聲說道:“索大俠,這從何說起,這麼說來,不是……”
索飛一擺手,道:“邊師爺,你少在我索飛面前裝糊塗,我沒工夫跟你演戲,是我把你擄到這兒來的,總督府中毀鎖開門,那也全是我乾的,我老實告訴你好了……”邊子風瞪眼說道:“索大俠萬莫開玩笑,說什麼邊子風也不會相信!”
索飛濃眉一揚,倏又忍了下去,道:“信不信那都不要緊……”
邊子風忙道:“索大俠,恕邊子風斗膽,敝上沒有得罪索大俠的地方,邊子風也是索大俠的舊識,索大俠名滿天下,怎好……”索飛道:“邊子風,你少拿這種話來扣我,也少跟我板著臉說話,惹火了我,我先收拾你……”邊子風果然不敢再開口。
話鋒微頓,索飛接道:“邊子風,我現在問你幾句話,你要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咱們彼此不傷感情,還是舊識,要不然莫怪我翻臉無情,不認朋友!”邊子風陪上了乾笑,道:“索大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何必發火,有話……”索飛冷然說道:“你先告訴我,紀奉先真的請長假出京去了麼?”
邊子風“哦”地一聲,笑道:“我明白了,原來是蕭大俠請索大俠來的,其實蕭大俠也真是,彼此不是外人,有事何必找索大俠……”索飛道:“你錯了,邊子風,那蕭涵秋如今是我的生仇死敵!”
邊子風嘿嘿笑道:“索大俠,您又何必替蕭大俠隱瞞……”
索飛冷然說道:“你不相信我跟他已反目成仇了麼?”
邊子風一震,忙道:“索大俠明鑑,邊子風沒說這句話!”
索飛冷哼說道:“那麼你答我問話!”
邊子風未答反問道:“索大俠找敝上有事麼?”
索飛道:“我要問問他為什麼在我跟蕭涵秋之間,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撥離間,那對他紀奉先有什麼好處?”
邊子風道:“索大俠誤會了,敝上沒有……”
“邊子風!”索飛冷然說道:“你要是再說一句廢話,我可要動手了。”
邊子風還真怕這位鐵膽神力霸王,機伶一顫,忙道:“索大俠,敝上確實請長假出京去了。”
索飛冷冷一笑,道:“是實話?”
邊子風道:“邊子風那有天膽敢騙索大俠?再說這也沒有騙人的必要啊?”
索飛冷然笑道:“那麼你告訴我,那小樓地道中藏的是什麼人?”
邊子風一驚忙道:“索大俠開玩笑,總督府中何來地道?”
索飛道:“邊子風,你敢騙我?你可知道,你送東西進那小樓的時候,我就尾隨在你身後,你還想強辯?”
邊子風臉色倏變,旋又幹笑說道:“索大俠既尾隨邊子風身後,當知那小樓中並沒有地道!”
索飛巨目威芒一閃,動了動巨靈掌。
邊子風忙道:“索大俠,有話好說,何忍這般對故人?”
索飛道:“我也不願彼此破臉傷感情,是你逼我!”
邊子風略一遲疑,決然說道:“索大俠也不是外人,我索性告訴索大俠好了,那小樓中確是有條地道,那原是前人留下的,後被敝上無意中發現,準備留作他日脫離之用……”索飛道:“你剛才為什麼不承認?”
邊子風嘿嘿笑道:“索大俠,敝上惟恐讓東西兩廠及錦衣衛知道,所以一再告誡邊子風,嚴禁對任何人洩露……”索飛冷冷一笑,道:“那麼,如今那地道中藏著什麼人?”
邊子風一怔,道:“如今?如今沒有人啊!”
索飛道:“邊子風,你又來了!”
邊子風頭一縮,嘿嘿笑道:“看來都瞞不過索大俠,索大俠您可千萬為邊子風保個密,別說出去,那是邊子風老來作孽,在外面姘了個粉頭,近來外面待不住了,所以接她進府住幾天,又怕府裡的人知道,等敝上回來給我報告上去,所以,所以……”索飛道:“邊子風,那可是紀奉先夫婦的居處!”
邊子風道:“可是敝上如今不在,夫人也回了孃家,邊子風就趁這機會……,在敝上跟夫人回來之前,邊子風會把她弄出去的,這要讓他二位知道可不得了!”索飛道:“只有那一個女人,別的再沒有別人了麼?”
邊子風將頭連點地道:“正是,正是,邊子風那敢欺騙索大俠?”
索飛冷冷一笑,道:“那麼,邊子風,那嬰兒是誰的?”
邊子風大吃一驚,忙道:“索大俠,那是,那是粉頭為邊子風生的……”索飛冷冷一笑,道:“竟有這種事,邊子風,你不愁無後了……”
邊子風陪笑說道:“索大俠,您這是見笑……”
索飛臉色一沉,道:“邊子風,恐怕那不是你的孩子吧,我聽說西廠高手鐵掌震天千鈞手費嘯天曾受人之託,護送一個嬰兒給蕭涵秋,而蕭涵秋卻因此被人焚屋擄友失去了那嬰兒,你知道這件事麼?”
邊子風身形猛震,急道:“邊子風只跟蕭大俠見過兩次面,沒聽蕭大俠提起過。”
索飛道:“你不知道我明白,那嬰兒就是紀奉先拐劫良家女兒,奪人之愛所生,也就是費嘯天護送的那個嬰兒,對不對?”
邊子風變色強笑說道:“索大俠,這話可玩笑不得,誰不知道敝上是位……”
索飛截口說道:“普天下人人都知道他是個宦海奇英,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可是我卻知道他欺世盜名,一手掩蓋盡天下人耳目,是那專門殘害忠良的東西兩廠總統領,他不但千方百計謀害蕭涵秋,而且霸佔了蕭涵秋的愛侶……”
邊子風機伶一顫道:“索大俠,邊子風斗膽,索大俠英雄蓋世,怎好聽信人言,無中生有,血口噴人,這要是……”
索飛冷笑說道:“邊子風,我不想跟你噦嗦,是與不是,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否則莫怪我翻臉無情……”隨著話聲,緩緩抬起了右掌。
邊子風魂飛魄散,心膽欲裂,顫叫一聲,道:“索大俠,難不成你要強迫邊子風也無中生有……”索飛怒笑說道:“不給你點厲害看看,諒你也不會說實話,邊子風,你追隨紀奉先多年,應該聽說過截脈搜魂手……”邊子風道:“索大俠,沒有的事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能說有。”
索飛道:“不愧是紀奉先的心腹親信,邊子風,我看看你這把骨頭到底有多硬!”話落抬手,抓向了邊子風。但掌至中途,他改抓為拍,一掌閉了邊子風穴道,霍然旋身,適時,一聲冰冷輕笑傳人耳中:“想不到威震天下,名頭響噹噹的北虎鐵膽神力霸王索飛,竟會對一個不懂武技的老弱人下手,不怕人笑話麼?”索飛抬眼望去,只見面前十丈內冷站立著一名身材修長的黑衣蒙面人,那一雙陰鷙犀利目光直逼過來!索飛雙眉一揚,道:“你是……”
那黑衣蒙面人冷然說道:“有勞霸王動問,我忝為東西兩廠總統領。”
索飛目中威芒飛閃笑道:“原來是你,紀奉先!”
那黑衣蒙面人平靜地道:“你認錯人了,紀總督已然請長假出京去了!”索飛冷笑說道:“你很夠鎮定,可惜你瞞得過蕭涵秋,卻瞞不過我!”
那黑衣蒙面人道:“信不信那在你,我不想多費口舌,倘若能假你跟蕭涵秋之手除去紀奉先,那我是求之不得的事。”索飛道:“任你強辯吧,今夜索飛只要不倒,你就得現露原形。”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道:“要知道,別人怕你索霸王,我並不怕,休說今夜,便是今後那無數的日子裡,你也奈何我不得。”
索飛道:“或許我索飛功力不夠,但只要邊子風在我手中,你就再也難掩天下人耳目,隱藏你那猙獰卑下的本來面目。”
那黑衣蒙面人搖頭冷笑說道:“索霸王,說來你也許不信,你會把邊子風好好地交給我。”
索飛道:“是麼?”
那黑衣蒙面人道:“索飛,你夜闖總督府已屬大罪一條,又擄了總督府的師爺,那更不得了,看來是朝廷平時太縱容了你們……”
索飛揚眉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拿金個‘罪’字威脅我……”
那黑衣蒙面人道:“索飛,你要知道,事不關你,你何必介入其中,淌這池渾水?管他人閒事?我告訴你,現在抽身還來得及,我既往不究,要不然一旦惹火上了身,休說北六省今後難再是你的地盤,便是你本人,恐怕……”哼了一聲,住口不言。
索飛冷冷笑道:“那麼我告訴你,我索飛天生的賤骨頭,軟不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件事我管定了,隨你的便吧!”
那黑衣蒙面人陰鷙目光一閃,道:“果然不愧‘鐵膽神力霸王’,是英雄,夠義氣,夠血性,夠朋友,只是索飛,你得弄明白,我不是求你,也不是威脅你,我是給你忠告。”
索飛道:“心領,我謝了”
那黑衣蒙面人道:“你既不答應,那就算了,只要你不後悔就行,索飛,我拿兩個人的性命跟你交換邊子風!”索飛:“你既不承認是紀奉先,邊子風便不是你的人,你何必……”
那黑衣蒙面人道:“職責所在,紀總督回來之後會向我要人,同時我也是為你好,要知道,你索飛不一定惹得起紀總督。”索飛笑道:“你倒很會捧自己,告訴你,我不換!”
那黑衣蒙面人道:“你該先問問那兩個人是誰?”
索飛道:“是誰都一樣,不換就是不換!”
那黑衣蒙面人吃吃笑道:“是麼,假如是令妹索霜跟郭小嵐?”
索飛神情一震,旋又笑道:“紀奉先,他兩個已落在你手中了麼?”那黑衣蒙面人道:“索飛,我希望你認清楚人,你敢是不信?”
索飛道:“我並不是三歲孩童!”
那黑衣蒙面人道:“那麼我給你個時間,讓你帶著邊子風,迴護國寺去看看。”索飛勃然色變,厲聲說道:“紀奉先,你要是敢動他兩個毫髮,我索飛豁出這條命了,無論天涯海角,我不殺你,誓不為人。”那威態,連那黑衣蒙面人也為之退了半步,他笑道:“索飛,你怎麼仍把我當成紀總督,我沒有要動令妹與郭小嵐的意思,我只要以他兩個交換邊子風!”索飛剎時間趨於平靜,道:“那麼,他兩個如今何在?”
那黑衣蒙面人道:“那你不用管,只要你答應換人,我馬上把他兩位帶來!”
索飛猛一點頭,道:“好吧,我換,但不是今夜。”
那黑衣蒙面人搖頭說道:“那不行,你也把我當成了三歲孩童了,邊子風年邁體弱,是禁不住嚴刑逼打的,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
索飛截口說道:“索霜跟郭小嵐既在你手中,你又怕什麼?”
那黑衣蒙面人道:“話不是這麼說,在紀總督眼中,你那妹妹及未婚妹夫,就是再有十個也抵不上一個邊子風!”
索飛濃眉一掀,倏又忍了下去,道:“你何不說怕我由邊子風口中逼出你的秘密來!”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也沒有什麼怕人知道的,幹我這種事的,雖然身分屬於秘密,但跟任何人無關。”
索飛道:“廢話少說,以你之見?”
那黑衣蒙面人道:“即刻換人,就在此地!”
索飛道:“此地換人可以,但你要給我個時間考慮。”
那黑衣蒙面人道:“有什麼值得考慮的麼?”
索飛道:“當然有,這個你不必管。”
那黑衣蒙面人笑道:“可惜我不能答應!”
索飛臉上倏現失望之色,點頭說道:“好吧,我換,你帶他兩個來吧!”
那黑衣蒙面人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的是高人,這才是,來人!”
他這裡剛揚沉喝,茫茫夜色中應聲出現了六名黑衣蒙面人,成兩排地緩步走了過來。
那黑衣蒙面人一揮手,前後四名黑衣蒙面人立即抬手取下了,居中那兩個黑衣蒙面人的蒙面布罩。那兩個人赫然真是索霜與郭小嵐。
索飛一震,脫口說道:“怪不得,原來在這兒……”
那黑衣蒙面人道:“不錯,是在這兒,現在廢話少說,換人!”
索飛點頭說道:“好吧,把他倆的穴道解開!”說著,他先展掌拍開了邊子風的穴道。
邊子風應掌而醒,翻身躍起,驚呼說道:“總統領來了……”
那黑衣蒙面人未予答理,望著索飛笑道:“他兩個的穴道我只能解開一半,另一半要麻煩你了!”
抬手兩掌,郭小嵐與索霜倏然張目,但兩臂下垂,軟弱無力,仍不能動,他倆一見索飛當面,一怔之後臉上變色,剛要說話,索飛已然說道:“小嵐,妹妹,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郭小嵐與索霜立即閉口不言,索飛又道:“妹妹,長風跟弟兄們怎麼樣了?”
索霜道:“長風受了點輕傷,弟兄們折了五六個,長風帶著弟兄們正在到處找你呢。”
索飛濃眉一掀,點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抬手一推邊子風,“算你的造化大,“找你的主人去吧!”
邊子風-個踉蹌,如逢大赦,喪家之犬般既狼狽而又倉惶地奔向那身裁修長的黑衣蒙面人。
適時,那黑衣蒙面人點了點頭,站在郭小嵐與索霜身邊的四名黑衣蒙面人同時退了一步。
郭小嵐索霜當即舉步走了過來。郭小嵐與索霜一到近前,索飛第一件事便是抬手拍向二人雙臂受制穴道,按說,那該是一拍便開的。
豈知,理雖如此,事卻不然,索飛兩掌拍實,竟未能拍開郭小嵐與索霜的受制穴道,兩人雙臂依然軟垂。
索飛心中立即瞭然,臉色剛變,已聽那黑衣蒙面人獰笑說道:“索飛,你徒費心機也上當了,我早料到你會在換人之後施行反撲,所以我在他兩個身上留了一手,現在你三個統統準備就縛納命吧!”話完,仰頭一聲輕嘯。
嘯聲落盡,那黑衣蒙面人身形猛地一震。
索飛緊跟著大笑說道:“怎麼,你埋伏的人難道都聾了不成?
怎未見一個出來?”
那黑衣蒙面人目中驚駭寒芒暴閃,一言不發,伸手挾起邊子風,一招手,轉身欲逃。
但,他才轉過身,目光一直,怔住了!十丈內負手卓立一人,正是那聖手書生蕭涵秋。
蕭涵秋一現身,便先發話招呼索飛:“索爺,真力六成,點他二位曲池!”
索飛哈哈大笑道:“原來在曲池,老弟,我遵命了!”抬手兩指點上郭小嵐與索霜曲池穴。
只聽索霜一聲怒叱,閃身撲向那黑衣蒙面人。本難怪,冷麵素心豔羅剎何曾受過這個?
隨聽索飛笑道:“妹妹,你怎是小溫侯對手?還是讓我來吧!”
話落閃身,他後動,卻比索霜搶先了一步,雙掌猛抖,十指齊張,閃電般向黑衣蒙面人抓去。
那黑衣蒙面人鎮定沉著,臨危不亂,未回頭,沉喝說道:“你四個,為我擋他一陣。”
那四名黑衣蒙面人暴喝一聲,閃動身形,撲到總統領背後,橫截索飛,八掌齊出,迎著索飛揮去。
適時,那身體高長的黑衣蒙面人身形飄起,幽靈鬼魂一般,疾若閃電,硬向蕭涵秋衝了過來。
蕭涵秋雙眉一揚,道:“你還敢戀戰?不錯!”單掌疾出,輕飄飄的一掌拍向黑衣蒙面人胸腹。這一掌看似緩慢無力,其實快捷如電,一閃便到了黑衣蒙面人胸前,那黑衣蒙面人不閃不躲,冷哼一聲,突然將脅下邊子風的一顆頭顱往蕭涵秋手掌上迎來。蕭涵秋俠骨仁心不願多傷無辜連忙沉腕收掌,而適時,黑衣蒙面人一聲獰笑,右掌勁襲而出。這一著,既快又狠更毒辣。只聽“嘶”地一聲,蕭涵秋一隻左袖由肘斷裂,再差分毫這隻左臂就非廢不可,好險!此人竟能扯落聖手書生衣袖,將蕭涵秋險些傷在掌下,其一身功力可想而知,該是高絕驚人!趁蕭涵秋閃身退避一分神間,那黑衣蒙面人身形忽地左折,騰身而起。
蕭涵秋臉色一變,笑道:“好厲害,只是閣下,你走不掉的!”
抖手一掌擊向黑衣蒙面人後心。
蕭涵秋身法快速,出手如電,他這一掌,那黑衣蒙面人委實未能躲掉,砰然一聲,後心被擊個正著。照理說,那黑衣蒙面人該被打得身受重傷,狂噴鮮血才對,誰知大謬不然,那黑衣蒙面人身形不過一個踉蹌,旋即站穩!
蕭涵秋大詫,剛一怔,那黑衣蒙面人忽然一聲輕笑,藉著那一掌震盪之勢,身如脫弩之矢,加速逸去。
然而,他仍未能走脫,索飛大喝一聲,震耳欲聾,人似行空天馬,飛掠而至,猛然揮掌劈向黑衣蒙面人雙腿。
再看那邊,四名黑衣蒙面人已躺下了兩個,剩下的兩個正由郭小嵐與索霜分別應戰,捉對兒拼殺!一旦傷了腿,就是一身功力再高也別想走了,是故,那黑衣蒙面人未敢怠慢,身形再次拔起,半空中一個飛旋,雙足連環踢出,一襲索飛腕脈,一襲索飛面門。
這是一招險著,也是一招高著,逼得索飛手腕一偏,身形一頓,那黑衣蒙面人卻反手遞出邊子風,猛向索飛胸腹撞去,緊跟著左掌疾探,抓向索飛左肋。
索飛可不管那麼多,冷哼一聲,左掌飛起,拍向邊子風,右掌電出,疾扣黑衣蒙面人右腕。
只聽砰然一聲,邊子風頭顱盡碎,血雨飛灑,索飛首當其衝,濺得滿身滿臉俱是,手上不由一緩。
而那黑衣蒙面人卻借勢躲過索飛左掌,把邊子風屍體脫手打出,撞向索飛,同時又騰身而起。
索飛鬚髮俱張,厲喝一聲:“紀奉先,你好卑下,好狠毒的心腸!”一掌震開邊子風屍體,又向黑衣蒙面人撲去。
適時,蕭涵秋也已跟到,南龍北虎當世兩大高手,聯手雙撲黑衣蒙面人,威力駭人,石破天驚。那黑衣蒙面人面對南龍北虎,以一對二居然毫無怯意,飛起兩掌,左襲索飛,右擊蕭涵秋,銳不可當。砰然兩聲大震,蕭涵秋、索飛各退半步。而那黑衣蒙面人也只不過退了一步而已。
索飛吃驚笑道:“老弟,看來單打獨鬥你我難是他百招之敵,南龍北虎非聯手一次不可了,此事傳揚出去,足能震撼天下武林。”蕭涵秋揚眉說道:“真沒想到,閣下竟有這麼高的身手,索爺上!”一聲“上”字,南龍北虎身形又動,三人立時戰為一團。
這時,那剩下兩名黑衣蒙面人全倒在郭小嵐掌下,他偕同索霜縱了過來,便要雙雙加入戰鬥。
索飛一笑說道:“小嵐,這已經夠丟人的了,別再往自己臉上抹灰了。”
郭小嵐與索霜只得停步,但場中情形卻看得他兩人悚然動容,心驚膽戰。高手過招,快疾無倫,轉眼間已是十招過去,雙方竟然,秋色平分,難判高下,蕭涵秋與索飛是聯手之下亦未得絲毫便宜。
其實,真要說起來,那黑衣蒙面人的一身功力,只能與南龍聖手書生相頡頑,並不見得稍強。
只是,他那襲黑衣裡不知穿著什麼東西,捱上一兩下重的,竟然夷然無事,毫沒關係。
這情形,就不同了,蕭涵秋與索飛既然傷不了他,他便可一無顧忌地全力出手發招,而蕭涵秋與索飛一方面攻敵,另一方面還得留心自保!所以這兩下里一比,南龍北虎的合力自然打了折扣。
又是五招過去,只聽蕭涵秋一聲龍吟長嘯過後,砰然連震,人影乍分,再看耐,蕭涵秋手上多了一具蒙面布罩。
那黑衣蒙面人面目立現,只聽索飛“咦”了一聲:“老弟,他不是……”不錯,那是一張陰森慘白的臉。
蕭涵秋立即截口說道:“索爺,他臉上還有一張面具……”
索飛大笑說道:“原來如此,紀奉先,你好狡猾!老弟,咱們再上!”
他話聲方落,只聽那黑衣人獰笑說道:“索飛,再沒那麼便宜了!”雙袖猛抖,兩蓬黑芒電射而出分別罩向蕭索二人。
索飛大叫說道:“好傢伙,賣弄上了,我碰碰看!”與蕭涵秋四掌齊翻,便要迎擊。
忽聽郭小嵐驚聲叫道:“大哥,蕭大俠,擋不得,快閃,他要溜。”
當真擋不得,那蓬黑芒中已有少數牛毛狀物襲到,這東西太微小,就有再強勁的掌力,也難免被透過幾根。
果然那黑衣人要溜,他揮手打出兩蓬黑芒後,身形疾騰,投射半空。
蕭涵秋雙眉高挑,沖天拔起,躲過黑芒,半空中撲向黑衣人,適時索飛跟著掠至。
這兩位如今均是含怒出手,十成功力齊發,南龍鬚彌神功,北虎三陽神掌,不打算再要活的了。
黑衣人身在半空,兩面受敵,只聽他一聲厲笑:“好吧,蕭涵秋、索飛,咱三個拼了吧!”
方待拼死拒敵,只聽一聲顫抖嬌喝劃空傳到:“蕭大俠,索大俠,掌下留情。”
蕭涵秋,索飛聞聲一震,硬生生地撤招沉腕,與那黑衣人同時落下了地面,抬眼望去,不由又是一驚。
不知何時,郭小嵐與索霜四周站著廿餘名西廣高手的黑衣蒙面人,每人手中均託著一個黑越越的球狀物。
為首的,是個黑衣蒙面女子,正是蕭涵秋日前碰見過的那位。
這一突變震撼人心,只聽那黑衣人大笑說道:“好,好,好,你來的正是時候,這一下我可以扭轉乾坤了!”
那黑衣人兒立刻給他潑了一盆水冷水,冷然說道:“你先別高興,我可不是來為你助陣,幫你殺人的!”
那黑衣人卻也未感意外,笑道:“那也原在我料之中,你從來就沒有幫過我!”
那黑衣人兒道:“你明白就好,那是你行的不正,我不能做你的幫兇!”
黑衣人目中寒芒一閃,倏又笑道:“好,好,好,隨怎你麼說吧,不過你此來是為了救我,只要我能安然退走,這份情我總是要領的!”
那黑衣人兒未加答理。適時,蕭涵秋開了口,道:“姑娘,你的來意當真是……”
黑衣人兒點了點頭,道:“是的,蕭大俠,我出於無奈,蕭大俠該原諒!”
蕭涵秋道:“好說,姑娘,我記得姑娘救過我。”
黑衣人兒道:“蕭大俠,我不敢把那當做恩,我也不敢以當初我救過蕭大俠,而要蕭大俠今夜也放過他,我的本意是既不讓他傷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傷他!”
蕭涵秋道:“姑娘,你阻攔別人殺人正是時候,可是你阻止他為惡卻嫌太晚了!”
黑衣人兒道:“蕭涵秋,這話怎麼說?”
蕭涵秋挑了挑眉,道:“我現在雖還不敢說他其心可卑,其行可誅地奪人愛侶,拐劫民女,但他至少已焚我居屋,擄我至友,處處謀害我蕭涵秋!”
黑衣人兒身形一震道:“蕭大俠,後者我至感歉疚,將來總有代他報償的一天,至於前者,我不知蕭大俠指的是什麼?”
蕭涵秋淡淡說道:“既然姑娘不知道,我解釋顯得多餘……”
黑衣人兒道:“無論怎麼說,請蕭大俠看我薄面,今夜放過他。”
蕭涵秋道:“姑娘,我明白,我欠姑娘一次恩情!”
黑衣人兒搖頭說道:“蕭大俠不要誤會,我說過我不敢……”
蕭涵秋截口說道:“而事實上今夜是姑娘出面要我放過他。”
黑衣人兒嬌軀陡起了一陣輕顫,道:“蕭大俠該知道,我不得不這麼做!”
蕭涵秋道:“但至今我對姑娘跟他的關係,仍屬茫然!”
黑衣人兒道:“蕭大俠,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救人!”
蕭涵秋道:“姑娘的意思我懂,我也至感敬佩,只是姑娘可否答應我三個條件?只要姑娘點個頭,我永遠不動他!”
黑衣人兒忙道:“蕭大俠請說,只要能答應的,我無不點頭!”
蕭涵秋道:“第一,交出我那至友,要毫髮無傷……”
黑衣人兒點頭道:“我答應!”
蕭涵秋道:“第二,要他把那嬰兒交還嬰兒的生母!”
黑衣人兒尚未答話,黑衣人突然叫道:“蕭涵秋,那是我的骨肉,跟著我是天經地義的事。”
蕭涵秋一笑道:“這麼說,你承認那奪嬰兒的是你了?”
黑衣人一震,道:“事到如今,我沒有什麼好瞞你的了,只是,蕭涵秋,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可以說說麼?”
黑衣人兒插口說道:“是我告訴蕭大俠的!”
黑衣人獰笑說道:“我就知道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黑衣人兒悲聲叫道:“你知道,我都是為你好!”
黑衣人嘿嘿笑道:“事實上,如今他跟索飛非要我的命不可!”
黑衣人兒強忍悲痛,顫聲說道:“你沒聽見麼?只要你答應交還孩子,他永遠不動你!”
黑衣人道:“我聽見了,可是你能保證她不把我的兒子再送出去!”
黑衣人兒決然點頭說道:“只要你答應,我以性命擔保!”
黑衣人點頭笑道:“好吧,我相信你,蕭涵秋,說你那第三件!”
蕭涵秋揚眉說道:“第三,請姑娘告訴我,那嬰兒的生身之母姓什麼,叫什麼,我話可說在前頭,如果那位可憐的善良弱女子叫甄玉霜,我誓死誅他於掌下,絕不放過他!”
黑衣人兒機伶一顫,黑衣人身形猛震,冷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不放過我!”蕭涵秋霍然投注,雙目威芒直逼黑衣人道:“你承認那嬰兒之母是甄玉霜?”
黑衣人一懍,忙道:“蕭涵秋,我沒有承認什麼!”
蕭涵秋道:“那你就不用怕我不放過你!”
黑衣人未再說話,蕭涵秋轉向了黑衣人兒,道:“姑娘你怎麼說?”
黑衣人兒此際已趨於平靜,緩緩說道:“我答應,我可以告訴蕭大俠……”
蕭涵秋道:“我一直把姑娘當做一位值得敬佩的奇女子!”
黑衣人兒微垂下螓首,半晌始抬頭說道:“我不會欺騙蕭大俠,那位姑娘不叫甄玉霜……”
索飛突然插口說道:“恕索飛插嘴,紀姑娘,我不知道你這麼做對令兄有什麼好處!”
黑衣人兒嬌軀微震,但卻又平靜地說道:“索大俠,你認錯人了,我不姓紀,他也不是我哥哥!”
索飛道:“姑娘,我知道你是顧念手足之情,可是令兄是個怎麼樣的人,你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你這麼做等於是害了他!”
黑衣人兒道:“索大俠,我再說一句,他不是我哥哥,我意只在救人!”
索飛濃眉微軒,道:“姑娘,你可以拿下那覆面物麼?”
黑衣人兒道:“面貌極醜,我羞於示人,沒有這個必要!”
索飛淡然說道:“姑娘,恕我大膽批評一句,姑娘未免太自私了些,姑娘只知道顧念手足之情維護令兄,卻沒有想想令兄的所作所為是多麼地傷害了蕭大俠,姑娘如果執迷不悟,讓令兄越陷越深,有朝一日姑娘會後悔莫及的!”
黑衣人兒嬌軀劇顫,但仍未理會索飛,轉註蕭涵秋,道:“蕭涵秋大俠,你的三個條件我都已答應了……”
索飛搶著說道:“姑娘,我索飛第一個不答應。”
黑衣人兒一驚,悲聲說道:“索大俠,難道他跟你有仇?”
索飛搖頭說道:“他跟我之間雖有幾次不愉快,但那談不上仇,索飛為的是朋友,因為他正是紀奉先,那姑娘確是甄玉霜。”
黑衣人兒嬌軀猛然一震,道:“索飛大俠,我原希望好好解決,不動干戈不傷人!”
索飛揚眉道:“恐怕姑娘今天非動干戈非傷人不可了,因為我索飛但有三寸氣在,絕不放過他紀奉先。”黑衣人兒嬌軀又是一陣顫抖,道:“索大俠,你可知道這些西廠高手手中拿的是什麼?”索飛道:“那充其量不過是些炸藥!”
黑衣人點頭說道:“索大俠可說對了,索大俠你可知道,只要我一聲令下,令妹與郭小嵐會怎麼樣麼?”索飛淡淡說道:“充其量也不過是血肉橫飛,喪命兩條!”
黑衣人兒道:“索大俠又說對了,索大俠忍心見他二位這般慘死麼?”
索飛道:“生為武林兒女,本來刀口舐血,他們隨時可以死!”
黑衣人目射異采道:“不愧鐵膽神力霸王,的確是頂天立地大英雄,索大俠令人敬佩,只是,索大俠,那值得麼?”索飛道:“為朋友兩肋插刀,他兩個死後我索飛營墓立碑,四時祭祀,同道提起同翹拇指,武林兒女死而如此,尚復何求?”
黑衣人目光凝注,道:“真的麼?索大俠?”
索飛道:“我索家的人輕死重義,由來不作虛語。”
黑衣人兒道:“索大俠既如此堅決,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不過,索大俠,你肯為朋友這麼做,蕭大俠恐未必肯讓你這麼做呢!”
索飛濃眉一軒,剛要說話。
蕭涵秋果然未讓他開口,急忙說道:“姑娘,我作主,讓他走吧!”
索飛臉色一變,道:“老弟,你……”
蕭涵秋道:“索爺,借錢賒債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再欠下去我這輩子就別想還清了……”
索飛又待張口,蕭涵秋忙說道:“別不高興,你要真是朋友,就不該讓我負疚一輩子,終生難安,你說對麼,索爺?”索飛濃眉軒動,但沒有說話。
蕭涵秋轉向黑衣人兒,道:“姑娘,讓他走吧,別等索大俠改了心意……”
黑衣人兒目中倏閃異采,顫聲說道:“蕭大俠,我領受了,沒齒不忘……”
蕭涵秋道:“姑娘,這話說得過早,我給他機會回去,可是我並不放過他,只要索姑娘跟郭少俠的危險一除,我隨後便到!”
黑衣人兒點頭顫聲說道,“我明白,蕭大俠,能這樣我跟他已經很知足了!”
蕭涵秋道:“既如此,姑娘讓他走吧!”
那黑衣人未等黑衣人兒開口,帶著嘿嘿輕笑,便欲離去。
“站住!”索飛陡揚聲暴喝,黑衣人一驚回身,黑衣人兒也頓感緊張。
蕭涵秋眉鋒一皺,剛要說話。
索飛已威態懾人地目注黑衣人冷然說道:“紀奉先,你不配有這麼一位妹妹,我只勸你一句話,在我跟蕭大俠二次找到你之前,你最好知廉恥識羞愧地改好-點,要不然他日必將死無葬身之地,言盡於此,你走吧!”
黑衣人兒輕輕地吸了口氣,蕭涵秋也展了眉。
但那黑衣人卻傲然說道:“索飛,謝謝你,那是我的事,不勞費心!”
言畢,轉身行去!索飛臉色一變,縱身追撲。
蕭涵秋伸手一攔,道:“索爺,讓他去吧,不過片刻而已!”
索飛悻悻然方一跺腳,那黑衣人突然一聲輕嘯。
眾人聞聲剛一怔,那廿餘名西廠高手已然身形電閃,四下飄散,擴大包圍,把蕭涵秋與索飛也包圍在圈中。索飛臉色大變,蕭涵秋也挑了眉。
那黑衣人兒驚聲說道:“你,你要幹什麼?”
黑衣人霍然旋身,陰陰一笑,道:“沒什麼,我是想試試,他們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那黑衣人兒道:“聽你的如何?聽我的又如何?”
黑衣人獰笑說道:“聽你的,是他們造化大,聽我的,那算他們倒黴!”黑衣人兒顫聲說道:“你,你,你不能這麼做!”
黑衣人一瞪眼,兇芒閃射,道:“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他們想置我於死地,難道我不能動他們?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黑衣人兒道:“可是他二位適才放過了你!”
黑衣人冷笑說道:“那是你的面子,我不領這個情,再說,要不是郭小嵐與索霜置身險地,受了挾持,他兩個也絕不會賣你的面子,而縱然是放-了我,那也不過是片刻工夫,既有片刻之後的惡鬥,我何不如今來個先下手為強!”黑衣人兒顫聲說道,“你,你,你未免太……”
“太什麼?”黑衣人仰天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若時時事事懷著那婦人之仁,還能成大事,立大業麼?”
黑衣人兒道:“你難道忘了剛才你的處境?”
黑衣人道:“那什麼話,大丈夫能曲能伸,彼一時,此一時,想當年韓信也有過胯下之辱,勝負成敗不過一子起落之間,我受制於人我聽人擺佈,人受制於我,也要聽我擺佈!”
黑衣人兒道:“你難道非殺他們不可麼?”
黑衣人笑道:“背上之芒,眼中之刺,豈有不除不拔之理,我跟他們勢同水火,他們不死,我永難稱心如意!”
黑衣人兒猶存希望地道:“假如他二位願意永遠放過你呢?”
黑衣人笑道:“我深有自知之明,那絕不可能,不信你問問看。”黑衣人兒目光轉註,尚未開口。
蕭涵秋已然說道:“姑娘,他說得對,正邪自古同冰炭,忠奸由來不相容,那絕不可能,如今我等受制於人,只有由他!”
黑衣人兒默然不語,垂下螓首。
黑衣人嘿嘿笑問:“如何?他兩個原都是不見棺木不掉淚的人,我說的沒錯吧!”
黑衣人兒猛然抬頭,顫聲說道:“好吧,你下令吧,最好連我也一起炸了!”
黑衣人吃吃笑道:“你以為我不會麼?以前我還有點顧忌,現在已經沒有了,你成事不足,屢屢壞我大事,在我眼中,如今你跟蕭涵秋與索飛沒有什麼兩樣,所以我也有一拔為快之感!”
黑衣人兒嬌軀劇顫,沒有說話。
索飛鬚髮暴張,破口罵道:“紀奉先,她是怎麼對你的,殘殺自己的同胞親手足,你還有人性麼?你還算人麼?”
黑衣人哈哈笑道:“索飛,趁我未下令之前,要罵你就盡情的罵吧,要不然稍時我只消一揮手,你想罵都來不及了!”索飛怒極而笑,正待再罵。
蕭涵秋突然說道:“索爺,我由來不信蒼天無眼,有工夫養養精神不好麼?”索飛倏地閉口不言。
蕭涵秋跨前一步,向著黑衣人兒道:“姑娘,請站近我一點,稍時或可對姑娘有所照顧!”黑衣人兒倏然抬頭,美目中異采閃漾道:“蕭大俠,謝謝你,就是死,我也永遠心願的!”蕭涵秋心頭為之一震,默然未語。
黑衣人嘿嘿笑道:“怪不得你護他,也罷,成全你倆做對同命鴛鴦也好,索飛,人家都有伴兒,可憐你太孤單了!”言畢,仰天狂笑,同時揚起右手。黑衣人兒低下了螓首,但卻向著蕭涵秋靠近了一步。
看得索霜皺了皺黛眉,神色很不自在。
而適時,郭小嵐一隻手已握上她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玉手,索霜倏地側顧,郭小嵐報以真誠一個微笑!
索霜一陣激動,低低說道:“二哥,謝謝你!”嬌軀緩緩靠了過去。
郭小嵐沒有答話,只緊了緊那隻手,這已勝過一切。
黑衣人目光漸轉陰毒,那足能令人毛骨聳然,不寒而凜,而且在嘴角也泛起了一絲冷厲笑意,然後……他猛然揮下右手。
廿餘名黑衣蒙面人便欲揚手。
“住手!”黑衣人卻又突揚厲喝!廿餘名黑衣蒙面人立即沉腕收勢。眾人剛一怔,只見那黑衣人獰笑說道:“蕭涵秋,索飛,你們沾了她的光……”
黑衣人兒恍若脫了力,嬌軀一晃,搖搖欲倒。蕭涵秋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道:“所以我不必領你的情,索姑娘,請過來-下。”
索霜閃身過來,扶住黑衣人兒。
蕭涵秋鬆了手,轉註黑衣人,道:“你還有人性,你走吧!”
黑衣人冷笑說道:“我當然要走,用不著你招呼……”
轉望廿餘名黑衣蒙面人,道:“你等先在這兒看著他們,片刻之後見信號撤退!”
言畢,騰身而起,向著茫茫夜空飛射而去。
他走了,但那廿餘名黑衣蒙面人卻手抱炸藥不敢稍動。
索飛見狀冷冷一笑,道:“紀奉先已經走了,莫非你們要留在這兒等死?”
那廿餘名黑衣蒙面人聽若無聞,不言不動。
索飛冷哼-聲,道:“紀奉先果然厲害,他竟能使你們這般服從……”
一語未了,只見夜色中數十條人影如飛掠了過來。
索飛話鋒一頓改口道:“老弟,瞧,長風他們來了!”
蕭涵秋傳音說道:“索爺,我看見了,別讓他們靠近!”
索飛立即瞭然,忙揚聲說道:“長風,這兒沒有事兒,十丈外等著。”
只聽那為首的-條人影應了一聲,旋即樹臂攔住了身後眾人。
突然那數十條人影中有人叫道:“好賊崽子,竟敢圍我們大爺……”
索飛叫道:“長風,你的傷礙事麼?”
鄒長風遠遠答道:“回大爺,皮肉之傷不礙事,大爺,這些人……”
索飛道:“你們只管站在那兒候著,沒有我的話誰也不準動。”
鄒長風應了一聲是,未再開口。
適時皇城方向一道光華沖天而起,至半空突然蓬散,四下冉冉墜落,隨之熄滅不見。
索飛冷哼一聲,道:“紀奉先有信來了,你們可以走了。”
那廿餘名黑衣蒙面人此時已緩緩往外退去,包圍圈逐漸擴大.越來越大,-直到了十餘丈外。
倏地,其中一人揮了手,廿餘名黑衣蒙面人立即轉身遁去,其勢若飛。
飛遁之際,且有幾個黑衣蒙面人,向著鄒長風等人揚手打出了手中那球狀物。
索飛大叫說道:“長風,快躲,那是炸藥!”
他招呼得不可謂不快,無如,仍嫌稍晚了一步,那幾顆黑忽忽的球狀物已在鄒長風等身前墜了地。蕭涵秋等心膽欲裂,猛然垂下頭去。
可是,入耳並不是那震天動地,石破天驚的轟然一聲,卻是像石頭墜地一般,“叭叭”幾聲輕響。怪了,難道那炸藥失了靈?
蕭涵秋等人剛愕然抬頭,只聽黑衣人兒低低說道:“諸位原諒,所謂炸藥,那是假的……”
索飛等人聞言一怔,哭笑不得。
黑衣人兒接著說道:“所幸他還不忍心傷我,要不然他今夜就走不掉了。”
索飛叫道:“姑娘,好心智,連蕭涵秋索飛這等老江湖都被你騙過了,姑娘,現在可以取下那覆面物了吧?”
黑衣人兒道,“諸位既知我是誰,何必再讓我靦腆見人?”
蕭涵秋突然攔過話頭說道:“紀姑娘,玉霜跟我桑大哥被藏何處?”
黑衣人兒沒有遲疑,道:“玉霜姊姊在小樓地道中,桑大俠則被囚西廠。”
蕭涵秋舉手一揖,道:“多謝姑娘……”轉望索飛,接道:“索爺,請多照顧紀姑娘,我先走一步了!”
不等索飛回話,騰身飛射而去。
索飛叫道:“這是咱倆的事,你怎能甩掉我,妹妹,小嵐,長風,你們照顧紀姑娘迴護國寺去,我跟他去看看!”話落身起,緊跟蕭涵秋身後,破空飛去。
由隆福寺到皇城,在蕭涵秋冠絕宇內的身法下,那等於咫尺,轉眼間蕭涵秋已抵總督府。他剛抵總督府,由那廣大深進庭院中的各處暗隅裡,冒起數十條人影,一齊向他撲來。那是東西兩廠的眾高手,他們不打招呼,數十柄寒芒吞吐的犀利劍鋒,齊指向涵秋周身大穴。要是換個人,非被刺爛不可。可是,他們攔截的是宇內第一的南龍聖手書生。
蕭涵秋一聲冷笑,雙掌猛揮,只聽悶哼連聲,數十名東西兩廠的高手被他震開十幾個。接著,他自一名黃衣人手中劈手奪過一把長劍,振腕一揮,立又震退了十幾個,然後,他落身在一處屋面上。他目光環掃,威芒暴射道:“我只找紀奉先,不願多傷無辜,你們不要攔我!”只聽一人冷笑說道:“京畿重地,豈容你膽大包天,胡作非為,還不束手就縛!”蕭涵秋目光移注,道:“你是誰?”
那陰森逼人的黃衣人冷冷說道:“總統領旗下東廠大領班!”
蕭涵秋道:“那最好不過,我找你說話,我不願多傷無辜,叫你的人趕快閃開,要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那黃衣人狂笑說道:“好大膽的江湖狂民,擅闖皇城已是大罪一條,如今謀刺朝廷重臣,更該株連九族,不但不乖乖束手就縛,還口出大言地叫我等閃開,我看你眼中簡直沒有王法!”
蕭涵秋道:“你我見過一面,你該知道你的人能否擋得住我。”
那黃衣人道:“你試過後再說不遲!”
蕭涵秋忍無可忍,陡挑雙眉,道:“好,咱們都試試!”騰身便向後院撲去。
黃衣人-聲冷笑:“拿他,不計死活。”
四名黃衣人縱身疾追,四柄長劍直指蕭涵秋。
蕭涵秋冷哼一聲,道:“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長劍揮處,匹練一閃,數聲慘呼,四名黃衣人腕斷劍落,血雨狂濺,身形墜了下去。
蕭涵秋視若不見,射落在後院月形門前,舉步向小樓行去。
那黃衣人領班厲笑說道:“大膽叛逆,竟敢傷兩廠之人,上!”
八名東西兩廠的高手連續撲到,八支長劍破空劈下。
蕭涵秋道:“你是逼我傷人。”
飛起一劍,慘呼又起,三名黃衣人斷腕失劍,三名黑衣人胸前衣襟破裂見肉.另兩名嚇呆了。
那大領班仰天怒笑,道:“好,好,好,蕭涵秋,你這回是罪無可逭了!”
一揮手,親自糾眾齊上,廿餘名東西兩廠高手,蜂湧撲擊其勢凌厲,銳不可當!
蕭涵秋剛要揮劍反擊,那領班黃衣人一聲獰笑,廿餘名兩廠高手突揚左掌,滿天歹毒暗器,罩向中央。
蕭涵秋對此還真不敢輕忽怠慢,一驚出劍,向那滿天歹毒霸道暗器撩去,適時一陣豪笑劃空傳到:“老弟,我給你找了個幫手來了,你瞧瞧是誰!”
隨著話聲,只見索飛偕同一名衣衫破敗的駝背眇目老者如飛掠至,正是那無影神駝桑古月。
蕭涵秋精神一振,手上頓緊.那邊索飛與桑古月也已如虎入羊群加入戰團,索飛下手倒還仁厚些,而那位無影神駝桑古月卻下手絕不留情。
一時只聽慘呼四起,兩廠高手立即折了大半。
南龍北虎聯手所向無敵,當者披靡,何況更多出了個功力高不可測的無影神駝。
那領班黃衣人一見情形不對,一揮手,帶-領殘餘狼狽遁去,剎時間走個乾淨,好不快捷!
兩廠高手一走,桑古月立即趨前向蕭涵秋見禮,激動地道:“恩主無恙,謝天謝地,老奴未想到還能見到您!”
蕭涵秋連忙伸手相扶,道:“桑大哥不必多禮,是索大俠闖了兩廠?”
桑古月點了點頭,道:“全仗索大俠救援。”
蕭涵秋轉註索飛,目射感激,道:“索爺,我又欠了你-筆!”
索飛擺手說道:“老弟,現在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能見見桑大俠,這是我索飛的榮幸,這兒怎麼樣了?”
蕭涵秋道:“我沒見著紀奉先,只怕他早在百里之外了。”
桑古月忙道:“恩主,甄姑娘呢?”
蕭涵秋神色一黯,搖頭說道:“我還沒有進地道查看……”
話猶未完,桑古月已然身形飛閃,撲進了小樓。
索飛道:“老弟,咱們也去看看。”
蕭涵秋道:“不用了,索爺,桑大哥有三陽神罡護體,一身功力比你我豪不遜色,咱們留在外面也好有個照應!”
索飛未再動,道:“老弟,紀奉先好狠好毒,他竟把桑大俠關禁在第十層地牢中,跟那些死人骨頭在一起。”
蕭涵秋揚了揚眉,道:“索爺,你是怎麼找到地牢的?”
索飛笑道:“那還不容易,我鼻子底下有嘴,不會問麼?”
蕭涵秋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索飛遲疑了一下,道:“老弟,恐怕甄姑娘已被紀奉先帶走了。”
蕭涵秋道:“難說,他如今是逃不是躲,帶個不會武學的弱女子,總是個累贅,紀奉先這個人絕不會……”
忽聽小樓中步履響動,二人連忙抬眼望去,只見無影神駝桑古月帶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美婦人走了出來。
那位白衣中年美婦人云發蓬鬆,神色憔悴,身體也顯得很虛弱,但這卻無損她那雍容氣度,美豔風華!
蕭涵秋忙道:“桑大哥,這位是……”
桑古月尚未答話,那白衣美婦人已然緩緩說道:“我是紀奉先的結髮妻子,紀奉先已經帶著甄姑娘逃走了,留下我在此,我願任憑諸位處置!”
蕭涵秋聽得雙眉一挑,忙施禮說道:“原來是紀夫人,蕭涵秋失禮,請恕我……”“蕭大俠!”白衣美婦人截口說道:“我孃家姓凌,我叫凌燕容!”蕭涵秋遂改口說道:“是,凌姑娘,恕我驚擾冒犯……”
凌燕容道:“蕭大俠,那是他罪有應得,女子既嫁,終生從夫,我願意代他死!”蕭涵秋整容說道:“凌姑娘,我找的是紀奉先,跟他人無關。”
凌燕容沉默了一下,抬眼凝注道:“蕭大俠,我那位小姑子呢?”
索飛插口說道:“紀姑娘現跟舍妹在一起。”
凌燕容轉註索飛,道:“索大俠,我久仰你英雄蓋世,我那小姑子是個難得的好姑娘,請索大俠不要難為她!”
索飛道:“這個凌姑娘請放心,索飛兄妹一向很敬重紀姑娘。”
凌燕容點了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二位請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些東西然後就跟索大俠找我那小姑子去!”
索飛道:“凌姑娘請便!”
凌燕容轉過身子,姍姍行進小樓。
索飛望著那隱透淒涼的背影,一嘆說道:“像紀奉先這樣的人,竟會有這麼一個好妻子……”忽聽樓中砰然一聲,接著似有物墜地般又響了一下。索飛與桑古月一怔,蕭涵秋勃然色變,驚呼一聲:“不好!”閃身撲進小樓。
索飛與桑古月旋即省悟,忙也如飛跟了進去。
一進小樓,一副慘象呈現眼前,蕭涵秋站在那兒不言不動,但那射自雙目中的神色卻極為怕人。
小樓中,倒臥著凌燕容,面向下,一顆烏雲螓首上,全是血漬,鮮血尚在汨汨外流,慘不忍睹。
那雪白的粉壁上,有一片殷紅,旁邊,是咬破了指頭,以血寫成的幾行字跡,寫的是:“紀奉先本性不惡,凌燕容願代夫一死,倘若他日路塞途窮,尚望二位留他殘生。”
事至如今,對紀奉先仍無半句怨言。
索飛顫聲嘆道:“結髮夫妻真情貴,甘心赴死為夫求,紀奉先,你若還有人性,你的心是肉做的,你就該橫劍自殺……”
一掌拍上蕭涵秋後心,喝道:“老弟,冷靜些!”蕭涵秋倏然而醒,啞聲說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凌姑娘,蕭涵秋定當遵你所囑並厚葬於你,以……”索飛霍然旋身外顧,喝道:“什麼人?”
只聽樓外有人朗笑應道:“索大俠,是我!”
索飛一怔,回身低低說道:“老弟,是恭王宸容來了?”
蕭涵秋揚聲說道:“是王爺麼?蕭涵秋在此!”說著,忙與索飛、桑古月二人迎了出去。出了小樓,只見恭王宸容一個人負手站在月形門口。
蕭涵秋拱手說道:“王爺到這兒來……”
宸容含笑走過來,道:“聽說有人夜闖皇城,謀刺紀總督,已是滿城風雨,驚動大內,我身為錦衣衛的頭兒,豈能不來看看?”蕭涵秋眉鋒一皺,道:“王爺一人來此?”
恭王宸容笑道:“我帶來了廿名錦衣衛高手,他們都在各處搜尋那大膽刺客,只是我沒讓他們進入後院!”蕭涵秋道:“王爺,刺客卻在後院!”
恭王宸容笑道:“所以我只準他們在前院搜尋。”
索飛突然說道:“那麼王爺一輩子也別想捉到刺客了。”
恭王宸容笑道:“就是把他們都帶進來,怕也只是眼巴巴地恭送刺客上路,所以不如干脆不讓他們進來!”索飛笑了,環目深注,未再說話。恭王宸容的目光落在了桑古月身上,道:“蕭聖手,這位是……”
蕭涵秋道:“就是蕭涵秋曾向王爺提及的那位至友……”
轉望桑古月,接道:“桑大哥,見過恭王爺。”
桑古月忙趨前抱起雙拳,道:“桑古月見過恭王爺!”
恭王宸容一怔問道:“莫非當年威震武林,美號‘無影神駝’的桑古月?”桑古月道:“不敢當,王爺過獎!”
恭王宸容不由動容,上前扶住桑古月雙手,道:“桑神駝,對你我久仰,我那錦衣衛中,有不少人是吃過你的苦頭,嚇得沒處躲,才跑來投我託身的,我聽說紀奉先私刑酷厲,怎麼樣,難為你了麼?”桑古月道:“謝王爺垂問,還好,桑古月骨頭還算硬!”
恭王宸容大笑鬆了手,道:“寶刀不老,雄風猶在,無影神駝此老令人佩服……”
笑聲忽斂,犀利目光直逼蕭涵秋,道:“怎麼樣,聖手,我沒有騙你吧?”
蕭涵秋道:“當初蕭涵秋也未敢言騙,不過生平行事一向慎重而已。”恭王宸容道:“你這一慎重讓他跑掉了,假如當初聽了我的話,幫了我的忙,給他來個迅雷不及掩耳,如今豈不是人贓俱獲?”
蕭涵秋淡淡說道:“王爺,在我眼中,天下並不太大!”
“好話!”恭王宸容點頭笑道:“現在肯幫我的忙了麼?”
蕭涵秋道:“王爺如今似乎不必再欠我這個情了。”
“不。”恭王宸容搖頭說道:“當初找你的是我,如今我不能得了便宜滑頭。”
蕭涵秋道:“王爺,我仍抱定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主意。”
恭王宸容揚眉說道:“你好固執,是不願讓我欠你這份情?”
蕭涵秋淡淡笑道:“也可以這麼說,王爺!”
恭王宸容聳肩一笑說道:“好吧,我看你能固執到幾時……”
頓了頓,接道:“後院都沒人了麼?”
蕭涵秋神情一黯,搖頭說道:“是的,王爺,沒有一個活人了!”
恭王宸容聽出了那話中之話,忙道:“怎麼說閣下,誰死了?”
蕭涵秋道:“紀夫人,碰壁自絕,求代夫一死,令人起敬!”
恭王宸容“哦!”地一聲驚呼,大步奔進小樓。
蕭涵秋、索飛、桑古月三個未跟進去,站在外個,相對唏噓,一會兒恭王宸容皺著眉鋒走了出來,近前搖頭嘆道:“有道是:家有賢妻,不遭橫禍。紀奉先有妻如此,怎會這個樣子?”
索飛道:“紀奉先這個人王爺還不清楚麼?他肯聽誰的,結髮夫妻的情義他都不顧了,他還會聽紀夫人的?”
恭王宸容點頭說道:“賢妻已去,只怕紀奉先橫禍不遠了……”
雙目之中一絲異采飛閃而過,接道:“紀夫人的後事由我來料理,二位可放心?”
蕭涵秋道:“她是總督夫人,本該由官家料理善後!”
恭王宸容道:“對了,還有那位飛霜姑娘。呢?”
索飛道:“現跟舍妹在護國寺索飛居處!”
恭王宸容道:“她是總督之妹,也是官家之人!”
索飛笑道:“王爺放心,蕭涵秋跟索飛不會難為她的。”
恭王宸容笑了笑道:“索霸王,我不是這個意思……”
話鋒微頓,接道:“二位,消息傳到宮裡,皇上不問黑白,只知道他的寵臣避難失蹤,大為震怒,已下旨著賀元與雲霄帶領京師鐵騎緝捕刺客,我是最先到的一個,他們差不多也該快到了,二位要是沒有什麼事兒,還是快點離開這兒吧。”
蕭涵秋倒未怎麼,索飛一聽便惱了火,揚眉說道:“王爺,宮裡難道沒有個敢說話的人?”
“有!”恭王宸容點頭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但二位,我不能空口說話,總得掌握一點證據,要不然他會說我嫉忌他的寵臣……”
只聽月形門外有人恭謹說道:“稟王爺,事情辦妥了!”
恭王宸容轉過’了身,蕭涵秋三人隨之循聲投注,只見那位錦衣衛領班馬雲飛微躬身形,垂手而立。恭王宸容問道:“找到了麼?”
馬雲飛道:“回王爺,找到了,他藏在書房……”
恭王宸容笑著擺了手:“好,這回辦事不差,回去重重有賞,集合他們,前院等我去!”
馬雲飛恭謹應了一聲,施禮退去。
恭王宸容轉身回來,春風滿面,喜上眉梢,道:“這回我有了證據,不但可以扳倒他,而且可以要他的命。”
索飛忍不住問道:“王爺,是什麼證據?”
恭王宸容搖頭笑道:“事關天機,恕我暫時不便洩露,我走了……”
忽聽人馬喧騰,由遠而近,聲勢驚人。
恭王宸容眉鋒一皺,道:“看來只有表演一下了,諸位,千萬記住,別傷人。”
揚聲一句:“來人,拿刺客!”忙又低聲說道:“諸位,快請吧!”
蕭涵秋拱手說道:“謝王爺,告辭了。”與索飛、桑古月二人騰身而起,直折夜空。
適時,錦衣衛如飛撲到,銜後追出。
只聽總督府外人聲鼎沸,有的喊放箭,有的喊追,亂為一團,恭王宸容清清靜靜的一個人仍站在原處,他忽地笑了……
三條人影閃電般掠進了護國寺。
“誰?”各處暗隅中掠出數條人影,橫截上來。
索飛喝道:“我!”
那幾條人影立時剎住身形,那是幾個身穿黑衣,手持兵刃的彪形大漢,他幾個同時躬下了身。
索飛-擺手,道:“姑娘跟二爺回來了麼?”
那幾個黑衣大漢尚未答話,畫廊那邊已雙雙走來了索霜與郭小嵐,背後跟著鄒長風。
容得她三人近前,索飛立為她三人介紹了桑古月。
雙方見禮寒暄畢,索飛問道:“妹妹,紀姑娘呢?”
索霜道:“走了,二哥跟我留不住她!”“走了?”索飛一怔,忙又問:“什麼時候走的?”
索霜道:“半路上走的,怎麼勸也勸不住!”
索飛道:“她沒說要上那兒去麼?”索霜搖了搖頭。
蕭涵秋皺起了眉。
索飛默然不語,良久方始嘆道:“走了也好,免得讓我見面難啟口!”
索霜道:“怎麼,哥哥,有什麼事難以啟口?”
索飛漫應了一聲:“紀夫人碰壁自絕了!”舉步往小亭中行去。
索霜一震,望向蕭涵秋,蕭涵秋概略地把適才事說了一遍,索霜沒說話,探手自袖底取出一封信遞向蕭涵秋。
蕭涵秋-怔,道:“霜姑娘,這是……”
索霜似乎心情不大好,淡淡說道:“內詳,自己看吧!”偕同郭小嵐轉身行向了小亭。
蕭涵秋皺著眉,隨手拆開了那封信。
那是一張雪白的素箋,素箋上寫著十幾行字跡,頗為潦草,但不失娟秀,蕭涵秋看過以後,神情震動,眉鋒皺得更深,一句話未說地與桑古月黯黯地行向小亭。
小亭中,索飛舉手讓座,一面吩咐鄒長風準備香茗。
蕭涵秋道:“不必了,索爺,我坐不了多久了!”
索飛一怔,道:“怎麼,老弟,馬上要走?”
蕭涵秋尚未答言,索霜突然說道:“閣下,是那位紀姑娘約了你麼?”蕭涵秋搖搖頭,道:“她僅要我他日找著紀奉先時,手下留情三分,別的沒說什麼。”
索霜揚起了黛眉,淡淡笑問:“是麼?閣下!”
蕭涵秋揮手遞出了那封信,回以淡淡一句:“信在這兒,姑娘儘可拿去看看!”
索霜臉色微變,未接笑道:“我怎好看人家的信呢?”蕭涵秋雙眉微揚,正待有所說。
索飛連忙搶話過頭,道:“老弟,你不先弄清楚紀奉先往那兒去了麼?”
蕭涵秋道:“索爺,那要找。”
桑古月突然說道:“恩主,老奴在那地道中發現有一處出口通往城外。”
索飛環目一睜,擊掌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能安安穩穩地出了永定門!”蕭涵秋道:“由那出口逃出北京那是必然的,可是他究竟往那兒去了,卻要煞費周章地到處打聽一番了!”
索飛道:“老弟,要不要我派個人去問問丐幫……”
蕭涵秋搖頭說道:“那沒有用,索爺,他由地道出去,丐幫的人不會發現的,紀奉先此人有過人的心智,他到了別處也會易容化裝,再說丐幫各處分舵並不認識他!”
索飛道:“可是他帶著甄姑娘,還有那孩子。”
蕭涵秋挑眉說道:“他一個人逃命,卻累得玉霜母子也跟著他受盡風霜之苦,索爺,旅途之上攜家帶眷的並不罕見!”
索飛道:“那麼老弟的意見是……”
蕭涵秋道:“除了自己到處打聽外,別無他策!”
索飛道:“就算要走,等天亮了再走也不遲啊!”
蕭涵秋苦笑說道:“索爺,我倒不是急於找他,而是我恨不得能馬上把玉霜母子由他手中救出來,所以,我……”
索飛截口說道:“既如此,老弟,我就不該留你了,我讓長風給你備兩匹馬,然後我送你出門,好麼?”
蕭涵秋道:“謝謝索爺,不必了,騎馬不如步行來得方便,那也比步行引入注目,所以我還是走路的好!”
索飛強笑說道:“老弟,看來我拍馬屁都拍不上,走吧,我送你一程!”說著,他拉著蕭涵秋便要出亭。
忽聽步履響動,鄒長風飛奔而至,近前躬身:“稟大爺,恭王宸容來了!”眾人俱皆一怔,索飛訝然說道:“剛才還見過面,他又到這兒來幹什麼?”蕭涵秋淡淡笑道:“不管為什麼,咱們都得恭迎!”
索飛笑道:“不錯,可是你暫時也走不成了……”
一招手,接道:“走,大夥兒一起接駕去!”
話聲剛落,只聽院門外傳來恭王宸容的笑聲:“不敢當,我消受不起,還是自己進來的好。”隨著笑聲,那青石小徑盡頭夜色中走來了恭王宸容,他孤身一個人,未帶一個親隨!蕭涵秋與索飛等人連忙迎了上去,索飛笑道:“王爺,索-飛等有失遠迎……”恭王宸容笑道:“是我來得鹵莽,還要請各位恕罪呢!”
索飛連稱不敢,道:“王爺帶來多少人馬?”
恭王宸容笑道:“連我在內,兩人兩騎,假如我如今把他們帶來,剛才就不會放諸位一馬,費兩回手腳了。”索飛不禁失笑,直往亭子裡讓客。
恭王宸容搖頭說道:“不坐了,我還有事,馬上得走!”
索飛道:“那麼王爺駕臨是為了……”
恭王宸容笑了笑,截口說道:“我請問一句,武林人服不服王化!”
索飛道:“皆皇上子民,那有不服之理?”
恭王宸容點了點頭,笑問:“我再問一句,聽不聽王命?”
索飛道:“王爺,那除非真心反叛,否則沒有不聽之理!”
恭王宸容笑道:“那好,二位,聖旨到,準備香案跪接吧!”
眾人一怔,索飛訝然說道:“聖旨?王爺,這是怎麼回事?”
恭王宸容道:“先別問,只問二位接不接!”
索飛未再問,回顧鄒長風,便要喝令準備香案。
恭王宸容擺手笑道:“別費事了,二位,這是密旨,跪接便可!”
說著自袖底取出一卷黃絹展了開來,那果然是聖旨!
索飛與蕭涵秋未敢怠慢,連忙整衣跪下。
恭王宸容道:“我不是欽差大臣,咱們也不必來那些官樣文章,我只告訴二位,總督紀奉先勾結北敵,陰謀造反,拐劫民女,殘害百姓,種種不法,大罪十行,除撤銷官職,家產充公外,特命蕭涵秋,索飛緝拿歸案,限期半年,欽此,二位,謝恩接旨吧!”
蕭涵秋、索飛未敢玩笑視之,連忙謝恩接過聖旨。
聖旨接過,這才一起站起,索飛有點哭笑不得,道:“王爺只消交待一句就行了,何必……”
“交待?”恭王宸容笑道:“不敢,我這小小的恭王不在人眼內,像他……”
抬手一指蕭涵秋,接道:“我數次求他幫忙,他就不肯點頭,不得已如今只好請來一道聖旨了,聖手閣下,你如今還有何話可說?”蕭涵秋皺了皺眉,道:“有,王爺,誰說紀奉先勾結北敵,陰謀造反?”
恭王宸容道:“我說的,不行麼?”
蕭涵秋道:“王爺,有證據麼?”
恭王宸容笑道:“沒有證據我敢告他?剛才我不是告訴二位了麼?”
索飛“哦!”地一聲,說道:“王爺,剛才馬雲飛在他書房中找到的……”
恭宸王容點頭說道:“不錯,那就是證據!”
索飛道:“什麼證據?”
恭王宸容道:“紀奉先他跟北敵秘密來往的信件!”
索飛不由動容,點頭說道:“那該夠了,只是……王爺怎知……”
恭王宸容道:“我早就接獲了密報,只苦於不便輕率下手,正好趁這次機會搜他的總督府,不想果然被我搜出來了。”
索飛不解地道:“像這種東西,他怎麼說也該帶走的,卻怎……”
恭王宸容道:“沒有東西比命更重要的,想起來這該感謝二位,二位逼得他走得太以匆忙了,他根本來不及再顧別的!”
索飛點了點頭,略一沉吟,忽又抬眼問道:“王爺,只緝拿紀奉先一人麼?”
恭王宸容笑了笑,道:“你聽見我剛才提到別的人麼?”
索飛道:“沒有!”
恭王宸容笑道:“這不就是了?”
索飛仍難明白地沉吟說道:“王爺,論罪他足以株連九族!”
恭王宸容道:“那是皇上仁德,寬懷大度,我也在旁說了幾句!”
索飛笑了:“原來是王爺從中大力美言……”
恭王宸容攔過話頭,改了話題,道:“索霸王,紀姑娘呢?怎未見?”
索飛忙將紀飛霜獨自黯然離去的事說了一遍。
恭王宸容聽畢皺起了眉鋒,道:“只為紀奉先一人作孽,弄得家破人亡,親人離散,一個弱女子,有家歸不得,紀姑娘夠可憐的……”
抬眼望著蕭涵秋與索飛,接道:“二位這趟出京,沿途請順便查訪紀姑娘下落,如果找到了她,可找當地官府護送她進京到我恭王府安身!”
蕭涵秋與索飛同時應了一聲,恭王宸容卻伸出了手,道:“索霸王,把聖旨拿來,我換樣東西給二位!”
索飛雙手遞迴聖旨,恭王宸容伸手接過,然後探懷摸出兩塊金牌,分別遞向蕭涵秋與索飛,道:“這種金牌權威無上如同聖旨,見官大三級,有權調動天下兵馬,二位請慎藏身邊,以備必要時動用!”蕭涵秋與索飛忙接了過來,藏入懷中。
他二人懷好了金牌,恭王宸容隨就告辭而去。
送走了恭王宸容,索霜一臉不高興,冷哼說道:“貓哭耗子假慈悲,黃鼠狼給雞拜年,他讓紀飛霜到他那恭王府去住,還不知安的什麼心呢?”索飛道:“妹妹,對這位王爺,我是早就看透了他,他這叫黑吃黑,可是咱們表面上卻不得不應付他,因為他始終笑臉對咱仃。”
索霜冷笑說道:“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人最可怕。”
索飛見蕭涵秋一直不說話,遂轉向他問道:“老弟,高明之見如何?”
蕭涵秋淡淡笑道:“全讓賢兄妹說盡了。”
索飛明白蕭涵秋此刻的心情至為惡劣,他之所以不形諸於色,那是他修養超人,當下笑了笑,改了話題道:“老弟,如今你想一個人走都不成了,我收拾收拾,馬上也要動身,怎麼樣,能等我麼?”蕭涵秋搖了搖頭,道:“索爺,你我路線不同,我認為沒有等索爺的必要!”索飛一怔道:“誰說路線不同?”
蕭涵秋淡淡笑道:“索爺往南,我往北,怎會同?”
索飛詫聲說道:“誰又說你往北我往南?”
蕭涵秋道:“難不成索爺要跟我一路走?”
索飛點頭說道:“本來是這樣嘛,難道不對?”
蕭涵秋搖頭說道:“不對,大大地不對,在這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勢必要分頭找才不至於顧此失彼,遺漏-方!”索飛沉吟了一下,道:“老弟,你的話固然有理固然對,可是要分頭尋找,怎麼說那也應該你往南我往北!”蕭涵秋道:“有說麼,索爺?”
“自然有。”索飛道:“南龍北虎,南邊是你的地盤兒,你在你自己的地盤裡,人熟地也熟,找一個人自然容易得多,北邊是我的……”
蕭涵秋道:“索爺,靠地盤,憑關係找人,那算不得什麼,我在你索爺這北邊的地盤裡不一定闖不開!”索飛道:“那總不如我吃得開。”
蕭涵秋搖頭說道:“索爺,我不信。”
索飛道:“不信你何妨試試看。”
蕭涵秋道:“我本來就是這個打算,可是我敢說索爺你這位北虎——旦到了南邊,恐怕就立刻沒有了辦法!”
索飛濃眉-挑,道:“老弟,南邊就那麼難闖?”
蕭涵秋淡淡笑道:“索爺何妨自己闖闖去?”
索飛猛然點頭,道:“好,你我-言為定,你往北,我往南。”
蕭涵秋笑道:“那麼我就不必等索爺了,告辭了!”
不等索飛再說話,帶著桑古月轉身而去。
索飛楞楞地望著蕭涵秋離去,口中喃喃說道:“這個人怎麼-下變得這麼怪?”
索霜突然冷冷說道:“閣下,你上了他的大當廠!”
索飛一怔回顧,道:“妹妹,怎麼說?”
索霜道:“紀奉先既勾結北敵,豈有往南去之理?”
索飛詫聲說道:“既然他明白,我跟他同路聯手不更好麼?”
索霜道:“可是他拿話激你,讓你上當,非往南去闖闖不可!”索飛雙眉軒道:“我明白了,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怕我搶他的功麼?”
索霜冷冷說道:“他要是這麼個人,當初你豈不是走了眼!”
“對。”索飛在臉上輕拍一掌,道:“我怎能這麼想?那麼,妹妹你知道他是為了什麼?”索霜道:“簡單得很,他這個人一身傲骨,自己的事從不願意別人插手,他也不顧拖累別人,你試想想看,對這件事他什麼時候讓你插過手了?要自己對付紀奉先,如此而已。”
索飛倏然笑道:“看來我不如你瞭解他。長風!”
鄒長風應聲躬下了身。
索飛道:“傳我令諭,蕭涵秋所到之處如我親臨,全力照顧,聽他的!”
鄒長風領命疾步而去。
索霜訝然說道:“怎麼,哥哥,你不跟他後面去?”
索飛搖頭笑道:“他既不願我同行,不願我插手,我又何必掃他興,惹他不痛快,他說得對,我也是該到南邊闖闖去。”
索霜皺起黛眉,道:“只是,哥哥,他一個人恐怕擒不了紀奉先。”
索飛笑了笑道:“這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
索霜急了,還待再說,入目索飛背後的郭小嵐遞過來一個眼色,這才雙眉一展,狠狠地瞪了索飛一眼,未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