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秋一路飛馳,穿過無數的田野,翻過無數個山頭,只是,他前面看不見一個人影。
他曾經懷疑他追錯了方向,也曾經幾次改變方向。
他所看見的那個人不比那血紅怪人。
那血紅怪人在一路上留下了清晰的腳印。
可是他所看見的那個人輕功身法不俗,一路之上沒留下任何可尋的痕跡。
他又翻過了一座山,天已經黃昏了。
忽然,他看見前面不遠處一片樹林中有條人影閃了一閃,他心頭一陣猛跳,加速身法撲了過去。
樹林到了,他三不管地閃身撲了進去,一進樹林,他怔住了。
樹林裡確實有人,不但有人,還不只一個人。
一共五個,赫然是“海角紅樓”那主僕五人。
可真是冤家路狹!那主僕五人本在地上盤膝坐著,卓慕秋一闖進樹林,紅衣人兒也為之一怔,旋即霍地站了起來,冰冷說道:“你到這兒來幹什麼,出去!”
卓慕秋定了定神,窘迫地一抱拳道:“我追一個人,沒想到是姑娘幾位在這兒……”
紅衣人兒道:“我幾個之中有你追的人麼?”
卓慕秋忙道;“沒有,我追的是……”
紅衣人兒抬手往外一指道:“不用再說了,出去。”
卓慕秋有點氣,可是人家到底救過他,他不能跟人家翻臉成仇,他忍了忍,轉身要走。
一條纖細紅影飛射入林,居然又是一個婢女打扮的紅衣少女。
那少女落地躬身道:“稟姑娘,婢子來此途中碰見一個自稱償債的人,他已到‘海角紅樓’償債去了,讓婢子稟報姑娘一聲!”
卓慕秋聽得心裡一跳,一時沒邁步。
只聽那紅衣人兒道:“償債人,是西門飄?”
那紅衣少女道:“他沒告訴婢子姓名!”
那紅衣人兒道:“既是償債人,就該是西門飄,別人誰也不欠‘海角紅樓’的債,他既然去了‘海角紅樓’,我就用不著再在中原武林待下去了,咱們這就趕回去,走。”
一聲“走”,她當先往林外掠去。
五名紅衣少女跟著飛掠出林。
卓慕秋遲疑了一下,跟著掠了出去,叫道:“姑娘!”
紅衣人兒充耳不聞,依然如飛前馳。
卓慕秋猛提一口氣,人如脫弩之矢般掠過去攔住了紅衣人兒道:“姑娘。”
紅衣人兒硬生生收勢停身,怒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卓慕秋道:“我要跟姑娘談一談那償債人的事!”
紅衣人兒道:“償債人關你什麼事?”
卓慕秋道:“這件事一時說不清楚,說了姑娘也未必相信,只請姑娘容我跟姑娘到‘海角紅樓’去……”
紅衣人兒冷然說道:“你憑什麼到‘海角紅樓’去?”
卓慕秋道:“姑娘,我有我的理由,我的理由等我到海角紅樓之後,姑娘自然就會明白。”
紅衣人兒道:“要是我不讓你去呢?”
卓慕秋道:“姑娘原諒,我是非去不可,姑娘要是不讓我去,我會跟在諸位後頭,除非姑娘自信能甩掉我。”
紅衣人兒冷笑一聲道:“你卓三少本事大,我們沒你跑得快,甩不掉你,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你要不怕死你就跟我來吧!”
她向著卓慕秋掠了過去。
卓慕秋只當她是當真答應讓他去“海角紅樓”了,忙側身讓路,張口剛要謝。
那紅衣人兒到了他身旁,迅然一揚皓腕,冷笑說道:“你這輩子休想進‘海角紅樓’!”
卓慕秋聞見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心裡明白剛要叫糟,可是要躲、喘息,已經來不及了,只是腦中一昏,眼前一黑,跟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口口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有了知覺,只覺臉上跟身上涼涼的,他忙睜眼一看,眼前漆黑一片,敢情天已經黑了,而且夜已經很深了,臉上、身上都是霧水。
當然,這當兒“海角紅樓”的那幾位早就不知道走到那兒去了。
他苦笑了一聲站了起來。
他心裡很著急,他認為去“海角紅樓”償債那人,必是他看見過,十丈飛紅也看見過的那位像極了他父親卓不凡的人。
根據那個人要去“海角紅樓”償債這件事看,他相信那個人就是他的父親卓不凡。
可是那個人要真是他的父親卓不凡,那死在西門飄刀下的又是誰?這,他怎麼想也想不通。
儘管他知道當年事錯在他的父親,可是身為人子畢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去償債而不聞不問。
他有心代父償債,所以他剛才要到“海角紅樓”去,奈何紅衣人兒不讓他去,如今他根本不知道“海角紅樓”在何處,去硬是去不得,甚至連打聽都沒處打聽,急有什麼用。
他緩緩轉眼四顧,四下黑漆漆的,只有左前方里許處有一點閃動著的燈光,他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過去。
那點燈光看似在裡許外,或更遠了些。
燈光來自一座小山下的一片竹林裡。
這片竹林依山面水,離竹林不遠處有-灣清流,上頭有座小橋,地方相當清靜幽雅。
卓慕秋緩步走過小橋,緩步走人竹林,當他進入竹林,看清那燈光的來源時,他連忙停了步。竹林裡有-小片院落,紅牆綠瓦,大門口掛著一盞燈,上頭寫了個“佛”字,燈光照亮了門上的橫額,橫額三個字,寫的是“紫竹庵”。
尼庵所在,一個大男人家,三更半夜地怎麼好往這兒跑,他轉身要走。
忽然,庵左竹林內走出兩名灰衣雲鞋的比丘尼,一人手裡提著一盞燈籠。
兩個比丘尼年紀差不多,前面一個略大兩歲左右,像貌平平,後頭一個略小兩歲,卻是國色天香、清麗若仙。
卓慕秋一下看直了眼,他兩眼睜得老大,滿臉是驚異之色,一直到前面比丘尼推開了“紫竹庵”門要往裡走的時候,他才突然如大夢初醒般定過神來,忙叫道:“兩位,請等等。”
他飛身掠了過去。
兩個比丘回頭一看立即看見了他,那美比丘臉色一變,但剎時間又恢復正常。
那年紀略長比丘深深看了卓慕秋一眼,單掌立胸,微一欠身道:“施主這麼深夜蒞臨‘紫竹庵’不知有什麼見教?”
卓慕秋忙答一禮道:“我想跟這位師太說幾句話,不知可方便?”
年紀略長比丘訝然望向身側美比丘。
美比丘低低說道:“師姐請先進去吧,我隨後就進去。”
那年紀略長比丘也沒說什麼,欠身一禮,轉身先行進了“紫竹庵”。美比丘容得年紀略長比丘進庵後,抬眼凝目道:“施主有什麼見教?”
卓慕秋揚了揚眉道:“師太是否認得我?”
美比丘微一搖頭道:“貧尼悟因,貧尼自問不認識施主。”
卓慕秋道:“我不信世上有這麼像的人。”
悟因道:“皮囊耳,像如何,不像又如何?”
卓慕秋道:“師太……”
悟因道:“只怕施主是認錯人了?”
卓慕秋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許是,我打擾了,抱歉。”
他欠身一禮,轉身要走。
只聽身後傳來悟因話聲:“施主請留一步。”
卓慕秋停步回身道:“師太還有什麼事?”
悟因往地上指了指道:“佛門弟子,六根清淨,所見所聞也許比世俗中人多一些,貧尼有幾件事奉告,施主可願席地坐坐。”
卓慕秋心頭跳動了一下道:“很樂於從命。”
當即盤膝坐了下去。
悟因也盤膝坐下,就坐在卓慕秋對面,道:“施主貴姓。”
卓慕秋忙道:“不敢,卓,卓慕秋。”
悟因目光一凝道:“莫非‘劍莊’卓三少!”
卓慕秋神情一震道:“師太……”
悟因微一點頭,含笑說道:“貧尼乃是佛門中人,但時常聽人說到‘神劍’,俠義無雙,我久仰,而且欽佩得很!”
卓慕秋好生詫異地看了悟因一眼,道:“多謝師太誇獎。”
悟因道:“施主客氣。”
卓慕秋忍不住又道:“師太真不認得我?”
悟因淡然一笑道:“都是從一個地方來的,也都要往一個地方去,認識不認識有什麼兩樣?”
卓慕秋道:“師太……”
悟因道:“貧尼長得很像施主認識的一個人,是不是?”
卓慕秋道:“是的。”
悟因道:“施主認識的那個人,現在何處?”
卓慕秋道:“死了。”
悟因道:“這就是了,既然施主認識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施主怎麼好見著一個像她的人就懷疑是她……”
頓了頓道:“施主並沒有告訴貧尼她是誰,但是貧尼知道誰是她,她滿身的罪孽,已求得解脫,施主何必再去擾她?”
卓慕秋神情,大急一震道:“你……”
悟因微一欠身道:“施主,貧尼悟因。”
卓慕秋住口不言,神情相當激動,良久,良久才趨於平靜,微一點頭道:“好,悟因就悟因吧,師太有什麼事要告訴我,我洗耳恭聽。”
悟因道:“第一件我要告訴施主的,就是希望施主從今後別再打擾一個無牽無掛、心境平靜的人,因為她已經死了。”
卓慕秋道:“第二件事呢?”
悟因道:“第二件我要告訴施主的,就是令尊並未傷在西門飄刀下。”卓慕秋道:“這個我知道,前不久我遠遠看見過家父,但不知那傷在西門飄刀下的又是……”
悟因道:“他一念動天地,一行泣鬼神,英靈應已列仙班……”
卓慕秋道:“師太,他究竟是……”
悟因道:“施主這些口子來可曾見著佟福?”
“佟福。”
卓慕秋心神猛震,身軀離地而起,砰然又落了下去,他心膽欲裂,顫聲說道:“你,你怎麼知道?”
悟因道:“佛門弟子出家人,六根清淨,能見人所不能見,聞人所不能聞。”
卓慕秋道:“會是他,會是他……”
悟因道:“可憐的老人家,可敬的老人家。”
卓慕秋微一點頭道:“的確,可憐,可敬……”
悟因道:“令尊是往‘海角紅樓’償債去了,解鈴還得繫鈴人,欠人家的終歸是要還的,希望施主不要攔他。”
卓慕秋搖頭說道:“謝謝師太,我不會攔他的,我的父親已經死了。”
悟因微愕說道:“施主怎麼說?”
卓慕秋道:“我的父親已經死了。”
悟因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佟老人家在天之靈也可以得到安慰了。”
卓慕秋道:“卓家父子欠他的,一生一世也還不完。”
悟因微一搖頭道;“施主有此一念,佟老人家已經很感安慰了!”
卓慕秋道,“師太還有別的事要告訴我麼?”
悟因道:“有,西門厲練功不慎,走火人魔,已經不久於人世了。”
卓慕秋目光一凝,道:“師太知道?”
悟因道:“貧尼要是不知道,也就不會說了。”
卓慕秋道:“師太可知道他現在何處?”
悟因道:“貧尼不清楚。”
卓慕秋道:“師太是不願相告,還是真不知道?”
悟因道:“貧尼是真不知道。”
卓慕秋道:“那麼我請教師太,一個全身赤紅的人狀怪物,是否跟他有關?”
悟因微一點頭道:“這個貧尼知道,不錯,跟他有關。”
卓慕秋道:“那個怪物是他養的?”
’悟因道:“貧尼只能告訴施主,那個怪物和西門厲有關。”
卓慕秋道:“這個我知道,我是問……”
悟因道:“貧尼也知道施主要問什麼,可是貧尼只能告訴施主這麼多。”
卓慕秋沉默了一下道:“師太剛才告訴我,西門厲練功不慎、走火人魔,已不久於人世?”
悟因點點頭道:“是的,這是實情,從今後施主可以放心了,再也不會有人謀奪卓家的‘劍莊’了。”
卓慕秋淡然一笑,搖頭道說:“我打算讓‘劍莊’就這麼空著……”
悟因目光一凝道:“怎麼,施主不要‘劍莊’了?”
卓慕秋道:“不錯,打起初我也沒把‘劍莊’當成我的。”
悟因道:“總是令尊創之不易的基業啊。”
卓慕秋一笑站起道:“多謝師太,師太要沒有別的事,我要告辭了。”
悟因跟著站起,道,“施主請便,貧尼別的沒什麼事了。”
卓慕秋一句話沒再說,施一禮轉身而去。
悟因道:“貧尼送施主!”
雙胸合什,微微躬下身去。
卓慕秋沒回頭,腳下也沒停,道:“夜深露重,師太請回庵去吧,卓慕秋一切都明白了。”
悟因道:“謝施主,願佛祖庇佑施主。”
轉身進庵而去。
卓慕秋沒再說話,漸漸地消失在竹林外夜色中。
口口口
“巴家鎮”是個不算小的鎮。
鎮上百來戶人家,佔地相當大。
卓慕秋一大早進了“巴家鎮”,這當兒“巴家鎮”大部份的人都還在睡夢之中,偌大一個鎮上,很難看見幾個人。
卓慕秋怕“八卦刀”孫伯能家還沒起,不願意一大早跑去打擾朋友,所以就在一家客棧門口的小吃攤兒上坐了下來,要了一碗豆漿,兩套燒餅油條,準備吃過早飯等天大亮之後再去孫伯能家。
正吃喝間,客棧裡出來一男一女兩個人,是十丈飛紅跟小青,他兩個一眼就看見了卓慕秋。
小青一怔脫口叫道:“卓三少!”
卓慕秋聞聲抬眼,先是一怔,繼而站起來道:“小青,你怎麼會跟金兄……”
十丈飛紅道:“三少,這兒談話不方便,等我買點吃的,咱們進去談去。”
他匆匆忙忙買了幾套燒餅油條,又偕同卓慕秋進了客棧,二進後院一間屋裡坐定,十丈飛紅道,“咱們邊吃邊談,三少剛才也沒吃好,再吃點兒。”
十丈飛紅跟小青堅讓,卓慕秋不好不吃,只得陪著又吃了點兒,吃完後,小青倒了兩杯茶,道:“聽他說三少追卓莊主去了,追上了麼?”
卓慕秋微一搖頭道:“沒有,雖然沒能追上,但我已確知他是家父!”
十丈飛紅道:“他真是卓莊主?那麼傷在西門飄刀下的是……”
卓慕秋心裡一陣刺痛,緩緩說道:“那是佟福。”
十丈飛紅脫口叫道:“佟老人家,這……這怎麼可能……”
卓慕秋道:“佟福精擅易容化裝之術,只要是他見過的人,他就能裝扮得唯妙唯肖!”十丈飛紅驚詫欲絕,道:“這……這……這……三少怎麼知道是佟老人家?”
卓慕秋遲疑了一下道:“我碰見了一個朋友,是我這個朋友告訴我的。”
小青道:“三少的朋友是誰?”
卓慕秋微微搖頭說道:“二位不認識。”
十丈飛紅道:“三少這位朋友,他怎麼知道傷在西門飄刀下的是佟老人家?”
卓慕秋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她沒有告訴我,我也沒問,不過我確信她說的沒有錯,好些天來,咱們不應該見不著他,而事實上咱們確實沒見著他。”
十丈飛紅點頭說道:“對,佟老人家早就來找咱們的,但是……”
突然流下兩行眼淚,頭一低,住口不言。
卓慕秋道:“金兄,我那位朋友還告訴我,家父往‘海角紅樓’償債去了,這件事必須他自己了斷,希望我別攔他,我對我那位朋友說,我認為我的父親已傷在西門飄刀下,英雄地了斷了卓家跟西門家之間多少年來的一段仇怨,我沒有理由再去管別人的事。”
十丈飛紅猛然抬頭道:“三少這是什麼意思?”
小青一旁說道:“傻子,你怎麼連這都不懂,佟老人家代主償債,三少已把佟老人家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十丈飛紅悚然動容,“哦”地一聲肅然說道:“三少令人敬佩!”
卓慕秋微一搖頭道:“金兄,令人欽佩的不是卓慕秋。”
十丈飛紅搖頭說道:“不,三少令人欽佩,佟老人家更是武林中的神!”-卓慕秋-點頭道:“金兄說的對,他老人家確是武林中的神,至少是我卓家人心目中的神。”
十丈飛紅道:“記得在‘無人渡’旁,我跟他老人家做過一陣子伴,後來也經常跟他老人家在一塊,我這輩子沒白活。”
卓慕秋道:“他老人家給予我卓家的,卓慕秋今生今世難以報答!”
十丈飛紅又低下了頭。
小青也緩緩低下頭去。卓慕秋倏然一笑道:“不談這些了,談談二位,金兄是怎麼碰見小青的?”
十丈飛紅抬起了頭,把他碰見小青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卓慕秋不禁為之動容:“原來西門飄竟是這麼個人,看來我卓家欠他良多。”
小青道:“我義父實在是個好人,他老人家貌噁心善,就拿他已知卓莊主還在人世而不再計較這件事來說……”
卓慕秋道:“俠義肝膽、超人胸襟,當之天地間第一人而無愧。”
十丈飛紅道:“我也這麼說。”
小青道:“謝謝三少!”
卓慕秋忽然含笑說道:“對了,我還沒有給二位道喜呢。”
小青嬌靨為之一紅。
十丈飛紅窘笑說道:“謝謝三少,等我們找好了住的地方之後,再請三少去喝一杯。”
卓慕秋道:“無論在那兒,我一定到。”
十丈飛紅道:“謝謝三少,三少還沒到‘八卦刀’家去過吧?”
卓慕秋搖頭說道:“還沒有,太早,我怕吵人!”
十丈飛紅道:“三少什麼時候也請我們喝一杯。”
卓慕秋心底泛起了一種只有他自己能體會的異樣感受,笑笑說道:“二位放心,真到了那一天,還能少了二位的!”
十丈飛紅笑道:“那我們也等著了。”
卓慕秋笑了笑,沒說話,但旋即目光一凝,道:“聽金兄剛才說,那個怪人掉到山洞底下去了?”
十丈飛紅道:“有可能,以當時的情形看……”
卓慕秋截口說道:“當時的情形,金兄剛才說過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現在要問金兄幾句話,請金兄-一據實答覆我……”
十丈飛紅疑惑地道:“三少這是……”
卓慕秋道:“西門老人家可是認為那怪物已摔落洞去,必死無疑。”-
卜丈飛紅道:“是啊,不只他-個人這麼想……”
卓慕秋道:“我是問,西門老人家是不是有指引二位往那怪物必死的這種可能上想……”
十丈飛紅訝然說道:“三少這話……”
小舌道:“三少的意思我懂,現在想想,他老人家確實是這樣,好像是生怕誰不相信怪物死了似的。”
卓慕秋道:“謝謝姑娘,西門老人家說過,怪人已死,西門厲已無殺人的工具,看在他的份上,讓西門厲在山林中自生自滅,是不?”
十丈飛紅道:“是的,這是父子親情,任何人也免不了!”
卓慕秋道:“西門老人家也說過這句話,只有他在一天,他絕不會讓西門厲再害人,西門厲要是再造一點罪,他會親手毀了西門厲。”
小青道:“不錯,這話是他老人家說的,我相信……”
卓慕秋截口說道:“姑娘,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請聽我說,二位跟西門老人家是在那座山邊分的手。”
小青道:“是啊!”
卓慕秋道:“西門老人家所以沒跟二位一起走,是因為想念親骨肉,他不能不管西門厲,也不能不防西門厲再害人,可是?”
小青道:“是啊,三少,您問這些……”
卓慕秋道:“西門老人家告訴二位,‘西天竺’有一冊武學寶典,它叫‘血花錄’,誰能參透上載武學,誰就能天下無敵,但是練這種‘西天竺’武學有一種禁忌,一旦習成之後,永遠不能再近女色,否即那後果極為可怕,是不是?”
小青道:“是啊,我乾爹是這麼說的。”
卓慕秋道:“二位,我不知道那種後果可怕到什麼程度,可是我確知西門厲因練功不慎走火入魔,我甚至知道他是犯了這種禁忌造成了可怕的後果……”
十丈飛紅道:“三少怎麼知道西門厲是……”
卓慕秋道;“我那位朋友告訴我的。”
十丈飛紅一怔道:“三少那位朋友?他又怎麼知道……”
卓慕秋點頭說道:“她知道,我相信沒有人會比她清楚,我曾經問她,那怪物是不是西門厲養的,她說不是,只告訴我那怪物跟西門厲有關係,既然她是知道而不肯告訴我,西門老人冢既知道‘血花錄’的出處,也知道‘血花錄’的禁忌,不可能不清楚誤犯了禁忌之後的後果如何,除此以上數點,再加上我對那怪物的觀察,我懷疑那怪物就是西門厲!”
十丈飛紅一怔道;“三少怎麼說?”
小青睜大了一雙美目:“三少,您,您……”
卓慕秋道:“二位都見過那怪物,以二位的觀察,加上剛才我所問的那些個,二位是不是也跟我持同樣看法?”
十丈飛紅跟小青都沒說話。
兩個人的臉色連連變化。
過了一會兒,十丈飛紅突然站了起來:“對,三少說的對……”
小青一抬手道:“不對,要是那怪物就是西門厲的話,他為什麼會犯禁忌,咱們都很明白,他恨那嚴寒貞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在殺了她之後為她營墓立碑。”
卓慕秋道:“要照姑娘的說法,即使那怪人不是西門厲,西門厲也應該清楚自己為什麼走火人魔,他既殺了嚴寒貞,又怎麼會為她營墓立碑?”
小青呆了一呆道:“對啊,照這麼看,為嚴寒貞營墓立碑的根本就不是西門厲。”
十丈飛紅道:“只有在一種情形下可能是嚴寒貞先死了,當時西門厲還沒有走火人魔……”
小青道:“嚴寒貞是怎麼死的,要照你這麼說,西門厲並沒有殺她,她是自己兆的,當時西門厲還沒有走火入魔,也就是說他還沒有發現自己將要遭遇危難,所以他為嚴寒貞營墓立碑,當時他對嚴寒貞並沒有一點恨意,及至他……”
卓慕秋一嘆截口說道:“二位都不必再作什麼推測了,這件事我最清楚,嚴姑娘不但為武林除了大害,而且也為她自己報了仇、雪了恨,這話二位明白麼?”
十丈飛紅跟小青四目齊睜,急道:“三少,您怎麼知道?”
卓慕秋道:“我昨天夜裡碰見了她。”
小青尖叫道:“三少昨天裡碰見了她?在什麼地方?”
卓慕秋微一搖頭道:“她不希望世人再去打擾她,不說也罷。”
小青目光一凝,道:“我明白了,三少您真好胸襟,也天生一付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在她死後還……”
卓慕秋淡然一笑,道:“從姑娘這裡可以想到,嚴姑娘為挽救這場武林浩劫,做的是多麼成功,好在她也並不求人諒解,計較世情之譭譽褒貶,要不然她也不會為自己營墓立碑了。”
小青詫聲叫道:“怎麼說,那營墓立碑的是她……”
卓慕秋道:“小青,這件事如今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咱們必須趕快找到西門老人家,別的都不要緊,要是讓他親手毀了自己的兒子,那可是天地間一大悲劇。”
十丈飛紅跟小青都為之一驚,急道:“三少,您看他真會……”
卓慕秋道:“不瞭解西門老人家的人,會擔心他救他的兒子,然後父子倆聯手復出,而我卻不這麼想,我只擔心他會親手毀了他的兒子。”
十丈飛紅跟小青對望了一眼,十丈飛紅一點頭道:“三少說的不錯,咱們快走吧。”
他拉著小青站了起來。
口口口
三個人出了客棧,十丈飛紅跟小青在前帶路,直往跟西門朝分手處那座山下奔去。
三個人的身法都夠快,沒多大天工便已馳抵跟西門飄分手處,十丈飛紅道:“三少,就是這兒了。”
小青道:“咱們別耽誤了,進山去吧。”
十丈飛紅道:“你沒聽老人家說,他不一定進山麼?”
卓慕秋道:“西門老人家當時是怎麼說的?”
十丈飛紅道:“臨分手時,小青問他是不是要進山找西門厲去,他說不一定,他認為西門厲並不一定在山裡。”
卓慕秋道:“西門老人家是怕二位回過頭去找他,西門厲在這種情形下一定是住在山裡,咱們進去找他老人家去吧。”
小青道:“我帶路,咱們到那條斷藤橋那兒去,他老人家一定在那兒。”
她騰身掠起往山上撲去。
十丈飛紅可不敢讓她一人走單,忙飛身跟了上去。
他兩個在前帶路,約莫頓飯工夫之後便到了山洞的這一邊,也就是那斷藤橋的所在地。
抬眼遠眺近看,四下裡沒有一點風吹草動,別說人了,就連只飛禽走獸也沒有。
小青指指垂在崖下的斷藤橋道:“昨天我們就找到這兒,您看,就是這條橋。”
卓慕秋沉吟了一下道:“二位以為那怪物掉下去了?”
小青道:“以我看這條藤橋絕不是那怪物自己砍斷的,他要有這種心眼兒,他就不會一路留下腳印了,怪物曾經走上這條藤橋,橋又不是怪物自己砍斷的,那麼,除了掉下去之外,似乎沒有別的可能。”
卓慕秋往下看了看,澗下雲霧瀠漫,看不見底,他道:“我想下去看看去,二位請在這兒等我一下,或者是聽我的招呼再下去!”
小青道:“三少下去幹什麼?”
卓慕秋道:“那怪物要是掉了下去,屍體一定在下頭,即使屍體沒了,多少也能找到一點血跡,下去一趟就知道那怪物的死活了。”
他不等小青跟十丈飛紅再說話,矮身攀著藤橋墜了下去。
卓慕秋髮現洞壁上長滿了青苔,也有不少從洞壁縫隙中長出來的樹,有大有小,相當多。
藤橋不過二十多丈長短,到了藤橋的盡頭,卓慕秋已置身於雲霧之中,往上看,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倒是往下看,隱隱約約可以辨出離澗底還有一段高度,恐怕也有一二十丈。
他試著鬆了藤橋落在一棵橫枝的松樹上,然後一棵一棵的往下落,居然讓他到了澗底。
人到澗底,眼前開朗,雲霧在頭頂瀰漫,眼前卻一點雲霧也沒有。
澗底高低不平,怪石到處,雜草遍生,往兩頭看,山澗相當長,兩頭看不見底。
身前不遠處石頭上有一隻不太明顯的鞋印。
對面澗壁底下有一個黑漆漆的人高洞穴。
別的再也難看見什麼了。
卓慕秋看了一陣之後,仰臉揚聲發話:“二位,請下來吧。”
沒多久,上頭雲霧中落下一人,是小青,接著十丈飛紅也下來了。
小青四下看看道:“這山澗好深,好怕人哪。”
卓慕秋指著不遠那雙鞋印道:“二位認得這雙鞋印麼?”
小青凝目一看,馬上叫道:“乾爹……”
十丈飛紅也看見了,微一點頭道:“不錯,三少,是西門老人家的鞋印。”
卓慕秋道:“足證西門老人家下來過,他的心思跟咱們一樣。”
小青道:“那麼現在他老人家那兒去了。”
她不住地四下看著。
卓慕秋道:“請二位幫忙再找找看,有沒有西門老人家的鞋印。”
三個人當即分開來四下找去,小青往對面走,卓慕秋跟十丈飛紅往兩邊去。
找著,找著,忽聽小青叫道:“三少,這又有一雙。”
卓慕秋跟十丈飛紅忙走了過去,兩個人馬上看見了,小青面前有一小片砂泥地,上頭有一雙淺淺的鞋印。
十丈飛紅抬眼前望道:“照鞋尖指的方向,老人家似乎往對面去了。”
卓慕秋道:“多看看再說。”
三個人又分開往前找,沒再看見鞋印,這當兒三個人已到了山洞的這一邊,那個山洞近在眼前,山洞很淺,有一道石洞斜斜向上。
十丈飛紅道:“看樣子這道石洞通崖上,老人家會不會從這兒上去了?”
卓慕秋道:“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
他隨話信步往洞裡行去,剛躍進洞裡,他一眼又看見了一雙鞋印,他當即回身說道:“這兒又有一雙鞋印,照這麼看,西門老人家確是從這兒上去了。”
十丈飛紅跟小青雙雙趕了過來,看了看那雙鞋印之後,十丈飛紅道:“三少,咱們是不是也要上去?”
卓慕秋還沒說話。
小青已然說道:“三少,您看那怪物……”
卓慕秋抬手外指道:“你看,方圓十丈內,那裡有怪物掉下來的跡象,西門老人家不也往上找去了麼?”
小青皺皺眉道:“這就怪了,藤橋既然斷了……”
卓慕秋道:“二位剛才下來時可曾留意那兩根藤繩的斷痕?”
十丈飛紅呆了一呆道:“那倒沒有,三少有沒有看過?”
卓慕秋點頭道:“我發現那兩根藤繩絕不是因為年久腐朽,經不起重斷的,那兩根藤繩相當結實,是被人用利器砍斷的。”
小青道:“人?”
卓慕秋道:“禽獸不會施力氣。”
小青道:“這麼說還是西門厲斬斷藤橋,為斷追兵之路,他只有忍痛犧牲了那怪物。”
卓慕秋道:“要照姑娘的說法,西門厲跟那怪物還是兩個人!”
小青點點頭:“我就是這意思。”
卓慕秋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道:“但願姑娘的看法對。”
忽聽崖上傳來一聲厲嘯。
卓慕秋忙道:“可是西門老人家?”
小青道:“不是。”
卓慕秋道:“咱們快上去。”
當先躍上石級往上奔去。
小青跟十丈飛紅不敢怠慢,急急雙雙跟了上去。
這道石級果然是通崖上的,崖上的出口是一個藏在草叢裡的地穴也似的洞。
三個人走完石級,從地穴也似的洞口中鑽出到了崖上,置身處正在古森林旁,面前是山澗,身後是密不見底的叢林。
小青道:“剛才嘯聲像是從叢林裡傳出來的!”
十丈飛紅望著叢林,皺了皺眉道:“只不知道是在那個方向?”
卓慕秋凝神聽了一陣,沒有再聽見什麼,他剛要說話,忽見林深處沖天飛起一群鳥雀。
小青一喜道:“人在那兒了。”
閃身撲進了樹林裡-
卜丈飛紅唯恐小青有什麼失閃,忙跟了過去。
三個人兩前一後往林深處撲進,看看已近適才鳥雀驚飛之處,忽聽一陣異響傳了過來,格格地,像是什麼折斷了似的。
十丈飛紅忙一拉小青緩下身法慢慢向前挨去。
又往前走了幾丈之後,三個人都看見了,地上一條丈餘長的大蟒蛇,正卷著一隻鹿,那鹿已經不動了,蟒蛇張著血盆大口要吞鹿,但鹿頭上有角,它卻難以下口。
小青低低說道:“原來是這東西捕食,我還當……”
忽見那條大蟒蛇向這邊望了過來。
卓慕秋忙道:“二位小心,它已經發現咱們了,鹿難下嚥,它勢必換獵物不可。”
說話間那條大蟒蛇已把鬥般一顆蛇頭高高揚起。
卓慕秋忙道:“留神,它要……”
“它要”兩字剛出口.那條大蟒蛇的身子突然一直,死鹿飛出了老遠,蛇頭已到三人近前。
小青嚇得連忙躲閃。
十丈飛紅揚掌便往蛇頭拍去。
卓慕秋同時出手,撈起-根樹枝點向大蟒蛇的七寸。
大蟒蛇頭-偏,躲過了十丈飛紅的一掌,卻沒能躲過卓慕秋那一樹枝。
一根樹枝到了卓慕秋手裡何異刀劍?“噗”地一聲,樹枝扎進了蟒蛇的七寸,腥血四灑,那條蟒蛇一聲怪叫掉頭往林深處竄去,帶著一陣腥風,轉眼就不見了。
小青花容變色,撫著心口道;“嚇死我了。”
十丈飛紅道:“三少,只怕它活不了多久了。”
卓慕秋丟掉樹枝點點頭道:“不錯,它傷中要害,而且傷得不輕。”
忽聽又是一聲異嘯傳了過來。
三個人忙凝神一聽,這回都聽出是由正前方林深處傳過來的。
卓慕秋喝一聲“快”,三個人立即循聲撲去。
三個人的身法不能說不快,可是當三個人到了適才那異嘯響起處再看,卻是什麼也沒看見。
小青忍不住詫聲說道:“怪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十丈飛紅道:“三少,這兩次嘯聲究竟是不是人發出來的?”
卓慕秋搖頭說道:“我不敢說。”
忽然凝目望著不遠處一棵大樹,道:“二位請看,那邊樹幹上有血跡。”
十丈飛紅跟小青轉眼一看,三個人騰身掠了過去,到了近前,十丈飛紅伸手在血跡上沾了一下,就近鼻子一聞,道:“好腥,只怕是剛才那條蟒……”
小青忽然抬手往右一指道:“那條蟒在那兒。”
卓慕秋跟十丈飛紅循指望去,可不,一棵大樹下草叢裡露著一段蟒蛇的尾巴。
十丈飛紅要過去。
卓慕秋伸手一攔道:“別忙,讓我先試試它死了沒有。”
他拾起一塊石頭扔了過去。
石頭正砸在那條蟒蛇身上,那條蟒蛇卻沒動一動。
卓慕秋道:“死了,沒想到死得這麼快。”
十丈飛紅臉上浮現一絲疑惑色,邁步走了過去。
他隱人了-一棵合圍大樹後,轉眼工夫之後他又從那棵大樹後現身走了回來,道:“我原也認為它不會死那麼快,三少,蟒頭碎了,是被人用重手法拍的。”
卓慕秋神情為之一震,但沒說話。
小青急道:“一定跟剛才那嘯聲有關。”
卓慕秋一抬手道:“兩位請凝神聽一聽。”十丈飛紅跟小青忙凝神傾聽。
他兩個聽見了,一陣沙沙異響漸去漸遠,漸去漸遠,仍在正前方林深處,像是有人踩在枯枝敗葉上似的。
小青急道:“會不會是乾爹?”
十丈飛紅搖頭說道:“不像,他老人家腳下沒那麼重。”
小青美目一睜道:“既不是乾爹,那就一定是……”
卓慕秋道:“咱們追過去,腳下請儘量輕。”
他當先撲了過去。
越往裡進樹林越密,眼前也越暗,路也就越難走。
邊往裡撲進邊凝神聽,那沙沙的走路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三個人好興奮,但腳下誰也不敢有一點大意。
往裡撲進著,突然……
三個人眼簾中映人了一個紅影,就在幾丈外。
小青差點沒叫起來。
轉眼工夫之後,更近了,也看清了,正是那血紅怪人,卓慕秋忍不住為之一陣激動。
就在這當兒,古森林已到盡頭,前面又見天光。
忽然,林外多了個人,赫然竟是那西門飄。
小青低低叫道:“乾爹。”
那血紅怪人也發現林外有人了,突然停了步。
卓慕秋低低說道:“二位小心,它會往回跑。”
只聽西門飄在林外道:“厲兒,你不認得我麼?我是你爹西門飄!”
卓慕秋道:“我並沒有猜錯。”
十丈飛紅跟小青雙雙臉色大變,小青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一叫不要緊,那怪物扭頭看了一眼,側轉身往一旁奔去,去勢若飛。
西門飄先是一怔,繼而大叫一聲:“厲兒。”
飛身追了過去。
十丈飛紅道:“小青,你壞了大事了。”
小青道:“我一聽他就是西門厲,沒能忍住。”
卓慕秋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別說了,咱們也快進去吧。”
三個人說走就走,立即追了過去。
可是就在這兩句話工夫刻,那怪人跟西門飄已都走得看不見蹤影了。
小青比誰都著急,她道:“他們往那兒去了!”
十丈飛紅道:“要看見了不就好了麼,唉,好不容易剛找到……”
小青道:“別急我了好不?我又不是故意的。”
十丈飛紅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
卓慕秋道:“金兄,行了,咱們的身法不比他慢,還愁找不到他們?”
十丈飛紅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三少,我倒不是怪小青……”
卓慕秋忽然臉色一變,急道:“停身。”
十丈飛紅忙收勢停身,抬眼望去只見又回到了那山澗邊,西門飄與那怪人就在林外,西門飄站在近樹林這一邊,那怪人則站在斷崖那邊。
那怪人不住揚手衝西門飄低吼。
西門飄卻一動未動,只聽他道:“可憐的厲兒,我知道你不認識我,可是我知道是你,我是你的生身父,我不能讓你這樣痛苦下去,厲兒,過來,這世界上只有我是真疼你、愛你……”
卓慕秋道:“二位千萬別動,那怪物一定受了驚,他很可能會往山澗裡跳。”
小青忙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只聽西門飄又道:“過來,厲兒,讓爹帶你離開這兒,免得你控制不住自己,時常跑出去傷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
那怪人忙往後退了一步。
小青嚇了一跳。
西門飄道:“厲兒,我叫你過來,你沒聽見麼?”
說著,他邁步又要往前逼。
卓慕秋突然發話說道:“老人家,使不得,你這是逼他往下跳。”
西門飄馬上停了步,厲聲喝道:“你是何人?”
卓慕秋道:“在下卓慕秋。”
西門飄似乎怔了-怔:“卓慕秋?”
小青忙道:“乾爹,卓三少是跟我們塊兒來的。”
小青這女子話聲似乎對那怪物有所刺激,只見他轉向這邊吼了一聲。
西門飄道:“小青,我就知道是你這丫頭,你不要說話,以免刺激他發了兇性。”
小青碰了十丈飛紅一下,十丈飛紅忙道:“老人家,您是不是能往後站站?”
西門飄道:“往後站站?什麼意思,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十丈飛紅道:“我知道,可是您這樣子很可能把他逼跳下去。”
西門飄道:“那是我的事,不要你們管。”
卓慕秋道:“老人家,他總是您的兒子。”
西門飄-襲衣衫無風自動,道:“不錯,他是我的兒子,可是他現在還是我的兒子麼,他被你卓家人害成了這個樣子……不再找你們卓家人已經是天大的便宜了,你這個姓卓的最好不要再說話了。”
卓慕秋道;“老人家……”
西門飄厲聲說道:“你還要再說,不錯,他奪了你的愛侶,奪了你卓家的基業,可是你有沒有想到,是誰害了他的父親,誰從他父親身邊奪去了他的母親,一報還一報,錯只錯在你父親-人,卻讓我的兒子受這種折磨,這不是太不公平了麼?”
卓慕秋道:“老人家,西門厲不是卓慕嵐,把他害成這樣的也還不能算是卓家人,在那人來說,這也是一種報復,而且也是為挽救武林一場浩劫,因為令郎並不因為已奪下‘劍莊’而感到滿足!”
西門飄說道:“你胡說。”
卓慕秋道:“老人家,我說的是實情實話,不信你可以問你的義女小青跟十丈飛紅金羽。”
十丈飛紅道:“老人家,卓三少說的是實話,要不然我怎麼會以身試西門厲之刀,助卓三少對付他,小青也是為義助卓三少差點喪命在西門厲手中。”
西門飄冷笑說道:“你們說的都好聽,照這麼說是我的兒子罪有應得,我不該怪你卓家人?”
卓慕秋道:“事實如此,老人家。”
西門飄道:“那麼你那父親卓不凡呢?”
卓慕秋道:“他已然傷在老人家的刀下。”
西門飄怒聲說:“你還想騙我,那個人根本不是卓不凡!”
卓慕秋道:“我無意欺騙老人家,我只是敬那傷在老人家刀下的人為父,他以家父的名義償債,我就該把他當成我的父親,盡一份人子之孝。”
西門飄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你要把那個人當成你的父親?”
卓慕秋道:“以老人家看我,該不該?”
西門飄“嗯”了-聲道:“不錯,該,你說的對,你卓家已經不欠我什麼,我兒子被害成這樣子,那是另一回事兒,真要說起來,倒是我西門家欠了你卓家的!”
卓慕秋道:“老人家,話倒也不必這麼說,事到如今,也用不再說這些了……”
西門飄道:“那麼,你跟小青他們倆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卓慕秋道:“我不忍看老人家傷害自己的骨肉……”
西門飄仰天悲笑:“難得你有這麼一番心意,那麼你教我個辦法,你說我該怎麼辦?讓他繼續四出害人,等到他武功消失之後死在別人手裡?”
卓慕秋一時沒答上話來。
事實上他只不願西門飄傷害自己的親骨肉,可是他卻沒考慮到這一點。
只聽西門飄又道:“虎毒不食子誰願意害自己的骨肉,可是我更不願意他死在別人手,那是我所不能忍受的,我相信任何人也無法忍受。”
卓慕秋道:“老人家,有沒有辦法治好令郎,我願意盡心盡力……”
西門飄道:“你的好意我心領,奈何這世上找不到一個人,也沒有一種藥物能救他,你們不用再說什麼了趕快離開這兒吧,我不願你們看著我……”
倏然住口不言。小青忍不住悲叫說道:“乾爹……”那怪物馬上又是一聲低吼。
西門飄忙道:“小青,你不要再說話!”
那怪物趁西門飄說話分神,側轉身沿著山林邊往西撲去,行動如風,奇快。只聽西門飄一聲大叫道:“孩子,我絕不能讓你再跑了!”
他騰身撲了過去。
那怪物厲吼一聲,側轉身揚掌就抓。
西門飄躲過了那一抓,一把抱住怪物一翻往山澗下墜去。
小青心膽欲裂,尖叫撲了過去。
三個人撲到了山澗邊,只見茫茫雲霧,別的什麼也看不見,小青捂住了臉,失聲痛哭……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