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看來這就是命數啊……他們終究無法見上最後一面。”治修卻是苦笑了一聲:“如今不說也罷了,因為海皇已經走了。”
“走了?”紅鳶大吃一驚,顯然是以為不祥之意。
“不,是真的走了。離開了。”治修喃喃,抬頭看著極遠的方向,眼神莫測,“還是不要再和太子妃說這件事了……因為今日傍晚,海皇已經和女祭離開了大營,去了哀塔。”
“哀塔?”紅鳶詫異地抬頭,“就是你們一族的聖地麼?”
“是啊……怒海之上,號稱‘轉生之塔’的哀塔。”治修彷彿也在回憶著什麼,喃喃,“海皇和誰都沒有商量,只留了一封書信,就突然去了那麼遠的地方……”
哀塔,不僅是鮫人的聖地,也是上古云浮人的聖地。
傳說中,每一個雲浮翼族在未成年之前,都會在儀式中被祭司抬上塔頂扔下。在急速的墜落中,讓凜冽的天風和心底的恐懼吹開翼族少年背後的雙翅,能在落地之前展翅飛起的、都成了真正的雲浮人。而那些無法完成“展翅”過程的,就這樣活活地摔死在了海面上。所以,這座見證過上古無數翼族第二次誕生過程的黑塔,就被稱為了“轉生之塔”。而在雲浮人離開雲荒大陸後,哀塔卻延續了下來,成了海國鮫人的祭祀海和天場所,由女祭終身在塔內供奉著龍神。
“海天之戰後,哀塔不是已經荒廢了麼?”紅鳶不解,“你說海皇的身體已經極其衰弱,在這個時候,他又怎能進行萬里的跋涉?”
“不知道。海皇做事從來讓人猜不透。”治修的眼神空茫起來,神色複雜地低語,“紅鳶,我有一種預感……我覺得蘇摩陛下不會再回來了。或者說、回來的,也不會是原來的海皇。”
“什麼?”紅鳶一震,霍地抬頭看著他,“海皇會死?”
“天人尚有五衰,海皇又怎能永生不死?”治修搖了搖頭,嘆息,“何況這一次白塔頂上和破壞神一輪交手後,海皇的傷勢非同小可,眼見得也只是拖延時日罷了——以他的性格,又怎能容忍自己在病榻上奄奄待斃?”
紅鳶愕然:“海皇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傷?”
治修的雙手絞在一起,眼神變化,最終搖了搖頭:“不能。太複雜了——這是內外併發的可怕傷勢,外部的傷似乎是破壞神的力量造成,而內部……我也不清楚。”
他頓了頓:“但是,海皇稱身體內的那種黑暗力量為‘阿諾’——那種力量在他傷病衰弱之時,不斷地吞噬著他!”
紅鳶吃驚:“連你救不了他?你是海國最好的藥師啊!”
“嗯……”治修緩緩地搖頭,“可是這樣的傷,已非針藥力所能及——我想,大概因為這樣,溟火女祭才會帶陛下去往哀塔。”
“那他去了那裡,又準備做什麼?”紅鳶蹙眉,“那裡有更好的藥師?”
治修緩緩搖頭:“我不知道……前方戰況吃緊,龍神遠赴東澤率領族人戰鬥,長老們和碧事先都毫不知情。海皇離開得很突然,只有溟火女祭跟著他。”
“真是任性的海皇……”紅鳶搖頭,苦笑,“幸虧我們的皇太子不象他。”
“海皇一貫性格孤僻、獨來獨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治修苦笑,彷彿忽地想起了什麼,道,“我在他的掌心曾經看到過一個奇特的金色五芒星符號。”
“怎麼?”紅鳶詫異,“你覺得那個東西有異常?”
治修搖了搖頭:“是啊……那個東西,彷彿是某個奇特術法留下來的。”
“是麼?與五芒星相關的術法有很多。”紅鳶沉吟,“正位的還是逆位的?”
治修努力回憶了一下:“逆位。周圍有一圈向著中心流動的萬字花紋。”
“萬字花紋……”紅鳶長久地沉吟,最終卻只是搖頭,“術法方面的造詣我遠不及皇太子殿下,等回去請教他吧。”
“嗯。”治修輕嘆,“反正也都已經走了,問又有何用。”
“就算走了,也未必不能重逢。”紅鳶輕嘆,想起同為貴族之女的太子妃一生的種種際遇,不由心下黯然。
“是,就如你我雖暌違百年,陰陽相隔,卻也終究還有重逢的一日。”治修將她攬在懷裡,輕撫她虛無的紅色秀髮。雖是外面戰火連綿,久別重逢的兩人卻暫時放下了一切過往,就在這水底靜靜依偎,彷彿所有的時光都已經在身邊停止了。
然而,一聲巨大的裂響忽然把這一刻的靜謐徹底打碎!
“看,這是什麼!”紅鳶抬起頭,忽然指著頭頂忽然間變色的夜空,臉色大變,“這……這是什麼?月亮呢?這是什麼東西!”
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正在慢慢地橫亙過他們頭頂的水面,彷彿一片可以遮蔽天空的烏雲——水上傳來低沉的鳴動,彷彿雲荒大地上正有什麼東西在暗夜裡起飛,扶搖而上,震動天地。
“迦樓羅!”赤王的臉瞬間蒼白,喃喃,“是迦樓羅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