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群雄
滄流歷九十三年三月二十五日,葉城之戰終於以飛廉一方的撤退而告終。據說,有人在城破的那一夜親眼看到了破軍少帥來到葉城,和帶兵撤離的飛廉少將交手。
軍中雙璧的第二次直接交鋒,依舊還是以雲煥佔絕對上風而告終——據目擊者說:那一戰裡,雲少帥以個人之力、幾乎將葉城裡的鎮野軍團消滅殆盡,卻偏偏不殺作為統帥的飛廉。到了最後,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勢若瘋狂。
然而,他的力量和破軍相比無疑螳臂當車,雲煥的黑暗之劍幾次切過他的身體,然而彷彿有意容情、每次都沒有深入要害,只是盡多的給予痛苦。不一會,飛廉身上已有十數處大小傷口,整個人彷彿血池裡出來一樣可怖。
甕城裡的軍隊已經奔逃一空,剩下滿地屍首狼藉。雲煥站在一地的屍首之中,掉轉劍鋒、架在了最後一名少年戰士的咽喉上,定定看著同僚,唇角浮起一絲冷笑。
飛廉踉蹌著站住,滿臉都是血和汗,眼神慢慢變得頹敗而絕望。
“放了他!”他忽然大聲吼了起來,目眥欲裂,“雲煥,你這個瘋子!殺這樣的無名小卒,不嫌汙了你的手麼?放了他,來殺我吧!”
然而云煥根本沒有理睬他,只是將劍鋒一寸一寸的割入那個少年戰士的咽喉,眼裡充滿了陰暗而璀璨的金色光芒:“我就是不殺你,我就是要在你面前殺你的同伴——如何?”
“瘋子!”飛廉厲喝一聲拔劍刺去,竟似已不顧生死。
“真的想死麼?”雲煥看著他,低低吐出幾個字,冷笑,“可是求死不得的滋味,你還沒體會夠呢!”黑色的光芒在他手心凝聚,他看著昔日的同僚,金色的眸子裡殺氣充盈:“真厭惡你總是以這樣的姿態站在我眼前……廢了你的手,就不會總想充英雄了吧?”
兩人的身形,在瞬間交錯——飛廉踉蹌而過,只覺膝蓋再無力氣,低下頭就看到血從左臂直流下來。
雲煥站定,施施然轉過身:“接下來是右手。”
他步步逼近。然而,半空裡忽地風聲大起,一道黑影從巫羅府邸後院無聲騰起,壓頂而來,銀色的閃電細細擊下,轉瞬抵達雲煥的後心!
破軍根本不為所動,手一回,手心便凝聚出了另一把黑色的劍,反手割裂了夜空——有金屬撕裂聲刺耳的想起,那架飛來的銀色機械在一擊之下便被摧毀,隆隆墜地,化為一團火光,碎裂開來。
“愚蠢。”雲煥唇角浮出一絲冷笑,頭也不回。然而,他的眼神忽然變了——那架墜落的風隼忽然間碎裂,彷彿鏡像,天空中出現了另一隻一模一樣的銀色機械!
比翼鳥?!出其不意攻擊他的,居然是一架比翼鳥?!
“走!”一道銀色的飛索從天而降,精確地捲住了飛廉的腰,在瞬間將那個陷入絕境的人飛速拉起,收入了艙室。
雲煥大怒,手心黑暗之劍化為閃電,向著那架比翼鳥投擲而出。比翼鳥一個踉蹌,卻很快重新穩住了身形,只是一瞬便掠過了葉城的外牆,消失在西方的晨曦之中——對方在空中以精確巧妙的角度折轉,操縱之靈活,竟然能和軍團第一的傀儡瀟媲美!
是誰?居然有人、駕駛著比翼鳥從他眼皮底下救走了飛廉!
眼角餘光裡,他看到了駕駛著比翼鳥的傀儡。那個傀儡也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瞬、他就從那熟悉的眼神里認出了對方——
湘!居然是湘!那個該死的鮫人,居然還活著!
那一瞬,殺氣從心中再也無法控制的湧起,目眥欲裂。
“湘?”黑暗的艙室內,飛廉捂住流血的左肩,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熟練地操縱著比翼鳥的鮫人——那個奄奄一息的鮫人戰士居然在此刻坐到了操縱席上,拖著潰敗不堪的身體,比任何傀儡都靈巧地操縱著這一駕比翼鳥。
聽到他的問話,湘並沒有回頭,碧色的獨眼始終凝視著前方,面無表情。
“你應該慶幸……葉城裡已經沒有傀儡了,而我卻還有操縱比翼鳥的力量。”她的聲音有掩飾不住的衰弱,在飛離葉城之後動作漸漸遲緩,“而更該慶幸的……是我還欠你很多人情,飛廉少將。”
“所以,我願意為了你,再充任一次傀儡。”
-
太陽躍出慕士塔格的時候,一夜的激戰終於結束。
那一戰慘烈異常:外有鐵桶似的包圍,內有強敵入侵,為了掩護同僚從空中撤退,駐守甕城的鎮野軍團浴血奮戰,直至天亮才撤退。
然而,最終能成功逃離葉城進入博古爾大漠的,不過十之一二。
城破之日,這個雲荒大地上最繁華的城市一片狼藉,三分之二成為了廢墟。外城、甕城裡層層疊疊都是軍人的屍體,城內街道上也是蕭條無比,到處都有空戰後墜毀的風隼殘骸,一些繁華的街坊被戰火燒成了一片白地。
當迦樓羅緩緩盤旋於葉城上空,巨大的雙翼遮蔽住日光時,倖存的百姓們紛紛從地窖裡走出,在被戰火燻得烏黑的街道上匍匐下跪,將雙手舉向上天,祈求自己的性命——那些下跪的人中,也包括了重傷在身無法逃離葉城的巫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