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的所有神明啊,請享用血食,然後聽取我們的心願!”
血從黑塔裡無窮無盡的蔓延,彷彿藤蔓一般爬滿了這一座上古佇立的黑色高塔,然後融入了大海——那血液似乎浸透了整片大海,令怒海狂怒。
這是萬古之前,星尊大帝遠征海國時候的最後一個戰場,在這裡曾經有成千上萬的鮫人死去,一度整片大海都成為了血紅色。而在星尊帝將海國徹底摧毀,將無數財富和奴隸掠奪一空後,這裡成了一片死海,在血的海洋裡,只有無數憤怒的靈魂在遊蕩,千年之後尤自發出呼嘯和吶喊。
女祭站在死亡之海上,仰天祈禱,聲音漸漸尖利。
彷彿回應著她的祈禱,這片大海開始沸騰,只見黑色的浪越來越高,宛如一座座小山在大海上急速地移動著,撞擊著,發出恐怖的呼嘯。在冷月下看去,整個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彷彿有無數巨大得可怕的怪獸在來回馳騁,向天怒吼!隨著祈禱的進行,那些黑色的巨浪越發洶湧,彷彿一隻只巨手從海面上升起,不顧一切地向著天宇拍擊而去!
“海皇……”黑暗的塔心室內,女祭低頭看著禁咒中心的人,緩緩跪倒在他身側,聲音顫抖,“已經到了第四十九天了……真的還要繼續麼?”
黑暗裡的人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那樣妖異絕美的碧色雙眸裡閃著冰冷絕決的光,令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這個可怖的咒術施行到了如今,已經耗盡了他身上的大半精血,讓軀體枯竭到了無復以加,如今只怕不會有人再認得這個光彩奪目的鮫人之王了。然而,唯獨這雙眼睛還是保留著驚豔天下的風采,即使在黑夜裡也可以奪人魂魄。
“繼續。”蘇摩的聲音枯澀沙啞,隨即閉上了眼睛。
溟火身子一顫,終究不敢違抗,緩緩將手扶上了那柄直插心口的法杖,喃喃念動了咒語——然後,手腕猛地一頓,尖利的法杖再度向下戳進了三分。
新的血從心口湧了出來,刺心的疼痛讓那個人的眉頭蹙了一下。
——然而,始終沒有一句呻吟。
溟火看著符咒中心那個被釘住的祭品,再也忍不住,眼裡的淚水長劃而落——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能忍受這樣的痛苦呢?到底是為了什麼……居然可以不顧一切到這樣的地步?!純煌……你的後裔,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啊……
還有二十多天,這一個空前的術法就會結束了。
等到第八十一天,陣中的人全身鮮血便將流盡,融入了蒼茫的大海,然而他卻不會立刻死去——通過這個儀式,他將獲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將天地間所有“水”的潛能發揮到極至,甚至可以通過血脈來操縱七海!
然而,這樣可怕的力量不會持續太久,很快他就會徹底的枯竭死去。
既然他捨棄了全部的血,那麼就等於斬斷了以共享血脈締結的盟約,同時也解開了星魂血誓的束縛——在死去的那個瞬間,他的星辰將解除與她的星辰的捆綁,向著黑色的夜裡獨自墜落,從此再無交集。
紅衣女祭輕輕嘆了口氣,在鮮血圖畫的大陣之外闔起了手掌,對著被釘在中心的那個王者深深行禮,眼中含有熱淚——為什麼這一切,都和七千年前那樣相似?
蘇摩,蘇摩……寂寞麼?——如果生和死都只是一個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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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怒海呼嘯的那一刻,萬里之外的龍神發出了一聲長吟,彷彿有什麼感應。
“怎麼?”正在鏡湖大營一起商議的諸人齊齊抬頭,看著盤旋而去的海國之神——龍神化為一道金光躍出了鏡湖水面,騰上九霄,遠遠的凝望了碧落海那一頭一眼。然後在迦樓羅沒有來得及驚動之前,又驟然落回了鏡湖的最深處。
金帳裡的諸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只見龍神在水底盤旋,顯得有些心神不定。
片刻,還是虞長老忍不住開口,將方才說到一半的話題繼續下去:“那麼,神,您認為慕容公子提出的這個計策,是否可行?”
真嵐和西京都是肅然,回頭等待海國最高聖神袛的最終答覆。
龍神沉吟許久,明月般的雙目依次掃過在座兩國當權者的臉,最終緩緩點了點頭,首肯:“是的,我認為空桑方面提出的計策可行——如果要滅破軍,也只能用這樣的手段了。”
這樣一錘定音的答覆,讓來訪的空桑貴客齊齊鬆了一口氣,然而炎汐卻霍然站起。
“龍神!真的要這樣做麼?”向來溫和的左權使臉色蒼白,似乎有不平之氣充塞胸臆。直視著神袛,衝口而出:“請您三思!這樣做實在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