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憑自己的感覺。他又覺得不像是中了毒,因為傷口處並無麻癢之感,而且既然這兒有一個郎中,那麼如果真的中了毒,他不會看不出來。眾人都關切地望著牧野靜風.牧野靜風彎過身子。用手抓住了仍是插在右小腿上的暗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一用力!
“啊!”地一聲,牧野靜風大叫一聲往後便倒!但他卻在以驚人的毅力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昏過去,千萬不能昏過去1他竟真的挺了過來!但他的牙根卻已咬出了血!這時,才見小黑子用左手捂著自己的右手,大聲呼痛!
原來牧野靜風向後倒去的時候,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右手,為了忍住可怕的劇痛,牧野靜風不由自主地在手上用了三分內勁,這種時候他的一握之力該是多麼可怕,無怪乎小黑子這樣的大漢也消受不起。
老婆子不滿地瞪了小黑子一眼,道:“很通嗎?”
小黑子趕緊鬆開左手,連聲道:“不痛不痛.”可臉上卻已是大汗淋漓!
而牧野靜風仍是未拔出暗器一一他甚至有些懷疑這枚暗器是不是已與自己的軀體連作一體了。
就在這時,卻聽得一個稚氣的聲音道:“奶奶,你為什麼不問問溜溜有沒有辦法?”
床前冒出一個小腦袋來,是一個小男孩,大概八歲光景,虎頭虎腦的,還缺了一顆門牙.老婆子摸了摸他的頭道:“到一邊玩去.”
溜溜偏著頭道:“不,我就要奶奶問我有沒有辦法。”
老婆子被他糾纏不過,只好道:“好,奶奶問你:溜溜,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治好叔叔的傷?”溜溜道:“沒有—一”
苦瓜道:“沒有你還讓人問你幹什麼?”
溜溜道:“我沒有,可是屈伯伯有。”
老婆子一拍大腿;道:“啊呀,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
本是愁眉不展的一家人這下子全都露出了笑容,阿七道:“還—一還是溜—一溜溜聰明,我—一我們都急糊塗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所說的人是誰,也不知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能解除自己的痛苦,但牧野靜風能看出這些人是真的為他高興!
不知為什麼,牧野靜風覺得自己鼻子突然有些酸.無論是誰,當他被一群素昧平生的人真誠地關切著的時候,他都會被感動的,何況牧野靜風剛剛從霸天城那樣的環境中出來?
老婆子道:“小黑子、苦瓜,你們還愣著幹嘛?快去準備一副擔架!”小黑子道:“駕車去更快些吧?”
“一路顛簸,這孩子經受得起嗎?跑十幾里路就能把你累著?”小黑子又不敢說話了.老婆子道:“阿七,你給這位小兄弟的傷口上抹止痛藥,溜溜,你去跟你娘說一聲,叫她烙幾張餅,讓你爹你叔兩人路上帶著吃。寶兒,去讓你姐把我屋中那床未用的褥子拿來,墊到擔架底下,另外再找兩盞燈籠,換上新蠟燭—一”她就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大將一般指揮著眾人.
牧野靜風心知他們是要把自己抬到什麼地方去醫治了,如此深更半夜地勞動這一家了牧野靜風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他忙道:“如果一-有馬的話,我自己能夠騎著去.”
老婆子笑道:“你弄成這副模樣了,還要逞強?你放心,力氣用完了是會長出來的,十幾裡地,他們倆走慣了,比騎馬也慢不了多少.只要見了溜溜說的屈伯伯,你就什麼也不用擔心這人本事可大了,好像他比別人要多幾個腦袋似的,什麼事都會.”
果然如老婆子所說的那樣,小黑子與苦瓜腳力極快。抬著一個人仍是一溜小跑,倒是在前面提燈籠照路的寶兒走得“呼哧呼哧”,就像拉著一隻小風箱.一陣又一陣的暈眩感向牧野靜風襲來,他在內心深處一個勁地告誡自己:堅持住,不能暈死過去!憑著如鐵一般的意志,他竟把一陣又一陣的暈眩感抵抗住了.不過他心中卻有不解之謎,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變得這般弱不禁風,按理以自己的內力,流點血受點傷根本不會構成什麼威脅的。
終於,只聽得前面的寶兒高興地道:“好了—一終於到了。”說罷,就一屁般坐在地上,張大著嘴直喘粗氣.
牧野靜風看到了一座倚山而建的莊園,裡邊平靜得很,只有冷冷情清的幾盞燈籠還在莊院內亮著。
小黑子與苦瓜把故野靜風放下,然後走到莊院門前。叩響了門環。少頃,大門便“吱呀”
一聲開了,一個老家人探出頭來。小黑子忙道:“宏伯,打擾了.”
老家人揉了揉眼,道:“啊,是你呀,如此三更半夜的到這兒來有事嗎?”看樣子他們本已相熟了.
小黑子道:“我這兒有一個人受了傷,想要求屈莊主幫個忙。”
牧野靜風心道:“原來這莊主姓屈。”
老家人“哦”了一聲,看了看擔架上的牧野靜風,道:“你們稍等片刻,我進去通報一聲。”
小黑子道:“多謝老伯。”老家人轉身進去了。
過了一陣子,老家人又重新走了出來,他道:“我家莊主讓你們進來。”
牧野靜風不由有些革.,他心想:“怎麼今日好人全讓我給碰上了?此時只怕已是三更左右了,這屈莊主竟然也能答允.”
步入莊院內後,只聽得小黑子道:“寶兒,跟在老伯身後走,別走迷了路。”
牧野靜風心道:“就這麼一個莊院,能鑽到什麼地方?”
轉了幾個彎,便見前面有一盞燈高高挑著,燈下站著一個人,身材高大雄偉,氣宇不凡。
老家人超步上前,恭聲道:“莊主,他們來了。”
被稱作莊主的人點了點頭,對小黑子兩人道:“快進屋。”
進了屋,牧野靜風波輕輕放下,他有些吃力地道:“屈莊主,恕在下不能起身施禮了。”
他的確已起不了身,能夠堅持到現在仍保持請醒,這本身就可以說是一種奇蹟。那人道:
“不必多扎。”言罷,他便蹲下身來,查看牧野靜風的傷口。
少頃,忽間他輕輕地“咦”了一聲,顯得極為驚訝。然後,便聽他問道:“小兄弟,你受傷已有多少時間了?”
牧野靜風道:“大概有三四個時辰了吧?”
屈莊主連聲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小兄弟,此時你是否有暈眩之感?”
牧野靜風道:“不-錯!”此時,他的意識已有些模糊了,連眼前的人也分辨不清,感覺到身軀似乎要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拉入一個黑洞中一般.屈莊主道:“你放鬆些,不需要再強忍著了,暈眩過去並沒有什麼大事,你放心好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一種渲染力,讓人聽了心中不由便升起一種親切感,種經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牧野靜風輕輕地道:“好吧_一”人一放鬆下來,他再也支持不住,立即景了過去!當牧野靜風再一次醒過來時,除了覺得有些睏乏之外,他的身體已沒有其它不適,而右小腿處緊脹脹的,大概是用繃帶包紮過了,創口處有一種清涼之感.莫非自己所中的暗器已被取出來了?
牧野靜風睜開眼來,發現自己已從擔架上轉移到了一張寬大的床上,隔著帷帳,他看到屈莊主正坐在窗邊的一張書桌前仔細地翻閱著什麼,他便慢慢地坐了起來。
牧野靜風的動作驚動了屈莊主,他趕緊走到床邊察看。
牧野靜風發現對方眼中血絲密佈,容顏也有些憔悴,不由有些內疚不安,道:“在下恐怕害得屈莊主昨夜一夜不得安息了.”
屈莊主哈哈一笑,道:“昨夜?小兄弟,你在這兒已經住了三天三夜了!”
牧野靜風驚詫之極!他不由疑惑地道:“我—一我的身子本不應這麼虛弱才是呀?”
原莊主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遞給牧野靜風,道:“你看看這個.”
牧野靜風接過來一看,便猜知這就是射中自己的那枚暗器,只見它有一根筷子那麼長,中間略粗,兩端則如尖錐,上面還有烏黑色的血跡。
牧野靜風驚愕地道:“就這麼一枚暗器,為何嵌入我腿中之後,竟是那般厲害?”
屈莊主接過這枚暗器,道:“你看它模樣很普通,是不是?”牧野靜風點了點頭。屈莊主輕嘆一聲,道:“這種暗器名為‘鎖骨刺’,乃近幾年在江湖中出現的一種極為霸道的暗器,它不是由人力所發,而是置於一個圓球狀的容器之中,當這球狀容器用力梆子地上.只要事先方向掌握得好,‘鎖骨刺’便會被機簧彈出。射向目標.而這種鎖骨刺’最可怕的是它並非是實心的,而是內有機括!,,說到這兒,他小心翼翼地用右手兩隻手指拍起那枚“鎖骨刺”,然後兩指突然一用力。只聽得“錚”地一聲輕響,從“鎖骨刺”中突然彈出兩個尖銳的倒鉤,各呈半弧狀,鉤尖正好相對!
牧野靜風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使“鎖骨刺”無法拔出來的正是這一對倒鉤!在進入自己體內時,受到肌肉的擠壓,倒鉤彈出,正好勾住了自己腿部的骨骼!
如此一來,無論向前還是向後,都是無法取出“鎖骨刺”了。好歹毒的暗器!可屈莊主又是如何把它取出來的呢?
屈莊主彷彿看出了他的疑惑,道:“我試了幾次之後,便猜出這枚暗器有機括。既然有機括,那麼它的內部就應該是並不完全實心的,而是佈置了精細的機簧。只有從內部著手才能成功地取出‘鎖骨刺’。”
說到這兒,他笑了笑,道:“能想到這一點,接下來的事就容易多了.你看!”他用一隻手卡住“鎖骨刺”,用另外那隻手的手指扣住“鎖骨刺”的另外一端,然後用力一擰,竟把其中一端尖維給擰了下來!
屈莊主道:“比我想象的還要容易些,不過打開它並不等於就萬事大吉了。在這麼小的一隻‘鎖骨刺’中佈置了靈動的機括,那麼其中的各種機簧之精細便可想象而知了,現在的關鍵是如何正確地撥動內部的機括。否則一不小心也許就卡死了機括,那麼這一對倒鉤就再也別想讓它收縮回去.”
說到這兒,他話鋒一轉,道:“按理它再怎麼歹毒霸道,帶給你的也只是外傷而已,可你卻昏睡了三天三夜,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牧野靜風搖了搖頭屈莊主輕嘆道:“坦誠地說,你能夠活下來,都已是一種奇蹟了!”牧野靜風失聲道:
“怎麼會如此?”
屈莊主道:“也真是無巧不成書,按理用機枯彈射出來的暗器其優勢之處在於它的力度大,但準頭卻相對欠缺了一些,而根據你所說的時間來看,當時是在夜裡,就更是如此了.但這一枚‘鎖骨刺’卻是正正地射中了你的‘三陰穴’!”
“三明穴乃是太陰心經、足少陰腎經及足厥陰肝經三經交匯處,‘鎖骨刺’射中此處,就等於一下子把這三股經脈封死了.如此一來,內氣運行受阻,人若是內氣無法運行,如何能夠支撐?時間一久,勢必會精元盡散,力竭而死。我看小兄弟身上是血跡斑斑,但除了右腿有傷外,其他地方毫髮無損,腳下的血自然不會濺到頭部、胸前,也就是說你定是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而且還殺傷或者殺死了他人——如果我猜測設錯的話,應該是殺死了對方,否則你中了暗器之後,他勢必會追殺於你。從你暈倒在地到小黑子發現你之間還有一段時間差,這時如果有人追來,你自然無法反抗.”
“所以我就更是不解了,按理經歷一場生死搏鬥後,你的身心本就應該有些疲憊了,之後又是三大經脈被阻,你又如何能支持三四個時辰?除非你的真氣運行是異於常人的。也就是說可以不借助經脈運行。”
說到這兒,他看了看牧野靜風,然後笑了笑,道:“但這又怎麼可能呢?我還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異人.”
牧野靜風卻有些明白過來了,他想到自己曾隨師祖練過的“混燉無元”,此內功心法練至最高境界時,可以讓真力不再遵循尋常人的運行規律,既不必由丹田而起,亦不必由七經八脈運行一小周天再重返丹田.
只是牧野靜風的”混燉無元”內功合法並未練到這等境界,但與常人卻又有所差異了,所以在三條經脈被封的情況下,他猶自能夠廝殺一陣子,並支撐了超過三四個時辰!
想到這兒,牧野靜風才放下心來,既然“鎖骨刺”已被取出,三大經脈已通,自然不會有什麼大事了.至於腳上之傷,只需休息幾天。自然就會慢慢癒合,對江湖中人來說,這樣的傷口算不了什麼。
於是,他感激地道:“多謝莊主救命之恩,卻不知小黑子大哥他們現在何處?”
屈莊主道:“他們已經回去了,現在農事正忙,他們見你一時不會醒轉過來,加上他們對我還是信得過的,於是便不多留了.平日我們莊上的口糧蔬菜都是他們送來的,他們一家人可都是熱心腸呀.”
牧野靜風誠摯地道:“這一次能遇上你們,也是在下三生有幸了。”
屈莊主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對了,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牧野靜風道:“在下牧一穆風.”
屈莊主道:“原來是穆兄弟,卻不知穆兄弟怎麼會招來如此橫禍?”
牧野靜風道:“為了兩位—一朋友與霸天城黑刀門的人發生衝突才受了傷。”
屈莊主道:“原來竟是霸天城乾的好事!此處與霸天城相去不遠,霸天城的所作所為,我亦是早有所聞,穆少俠與霸天城作對,定是俠義中人了.”
牧野靜風一聽對方改稱自己為少俠,不由大為惶然,忙道:“在下怎擔當得起一個‘俠’字?”他心想:“若是屈莊主知道我曾是霸天城的‘霸天雙士’之一,只怕就會鄙夷我了.”
屈莊主謂然嘆道:“方圓三百里之內,霸天城幾乎是說一不二的,穆少俠能夠全身進退,定是身手不凡了.”牧野靜風道:“莊主說笑了。”
屈莊主道:“不瞞穆少僅說,我本也是武林中人,二十年前才隱於此處.哎,時間也過得真快,彈指間已是二十年了。不過這二十年來,我倒是偷得了不少空閒,與少年時的奔波勞累相比,就有一種隔世為人的感覺.現在的世界,已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情形頗有些索然。
牧野靜風道:“在下倒是羨慕屈莊主能夠拋卻世塵瑣事,覓得清閒。”
屈莊主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這麼看的嗎?像你這般年輕的人,可是難得有如此心境的.”
牧野靜風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能了卻心願,定會效仿屈莊主。”
屈莊主哈哈一笑,道:“可我看穆少快氣宇不凡,隱然有龍虎之氣,日後定是要做一番氣吞山河的大事,只怕那時穆少俠已是意氣風發、慷慨激昂了,要想覓得清閒,卻是難。”
牧野靜風尷尬地道:“屈莊主說笑了。”
屈莊主朗聲一笑,笑罷方道:“你看我,光顧說話!這麼多天沒進食,你一定餓了吧?”
他不說倒還好,一說出來,牧野靜風立即覺得飢腸轆轆,不由自主地嚥了一口口水.屈莊主忙大聲對外面道:“敏兒,我讓你做的‘三七蒸雞’好了沒有?好了便快快端上來。”
牧野靜風便要起身,屈莊主卻按住了他,道:“休得妄動,你的三大經脈受了損傷,不要說暫時不能妄動真氣。連行走也是越少越好!”牧野靜風只好又在床上坐下.過了一會兒,門簾被掀開了,進來的是一位少女,微垂著頭,手中端著一個盤子,盤中有一隻缽子及一副碗筷,缽子上蓋著蓋子,卻有熱氣騰騰而出.牧野靜風聞到了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香。他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
少女走至床邊,將木盤放在床邊的一張几上,掀開缽子上蓋的蓋子,然後小心地將裡邊的雞塊夾人碗中,又用一隻勺子盛了些湯.
屈莊主在一邊道:“這是‘三七蒸雞’,乃一種藥膳菜,其中配的藥物不下二十種,頗有滋養補益的功效,蒸這種雞要的是絕對的小火,而且越小越好,我女兒蒸的‘三七蒸雞’可以說是極為出色的,只是平時連我也極少有這種口福.”
牧野靜風這才知道眼前少女是屈莊主之女,自己怎能讓屈莊主的女兒伺候自己呢?
他趕緊道:“屈姑娘,讓我自己來吧!”
敏兒卻未說話,自顧忙她自己的。她端起那碗“三七蒸雞”,輕輕地吹了砍,大概是擔心太燙了,然後遞給牧野靜風.
這時,牧野靜風已看清了她的容貌,這是一個秀麗絕倫的女孩,是那種美到極致,美到讓人見了,就想嘆息一聲的女孩——
幻劍書盟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