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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曠古殺劫

    寒掠見炎越一時無法得手,手癢難捺,怪嘯一聲,人已如一隻黑色的蒼鷹般射出!

    身在空中,已有十數根黑色的帶子由他雙手疾射而出!

    因為伏龍堡的弟子混戰一團,因此寒掠所襲的人中,既有向著畢盛的人,也有向著賀烈的人。

    眾人早已見識了他的殺人手段,眼見他一出手,有不少人心中頓時萌生怯意,不由自主地倒退而出!

    炎越趁勢長洩而進!

    賀烈只覺眼前一片金黃色的光芒閃過,隨後胸口一陣刻骨銘心的痛,他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已當場斃命。

    賀烈一死,伏龍堡之屬眾的心理頓時起了很大的變化!除少數一部分絕對忠於賀烈的人之外,其他人紛紛倒戈,投向畢盛!

    畢盛心中狂喜!他相信堡主之位已唾手可得!

    當下對不肯與他一道對付賀烈的人毫不留情,全部予以殺戮!

    伏龍堡在圍攻臨安白家人及接天樓時,已經損失了一部分人馬,如今又是一番自相殘殺,死亡更重!

    終於,畢盛反手一刀,擊殺了最後一個不肯投向他的人,然後趨步上前,一刀斬下賀烈的首級,快步走到牧野靜風前面,單膝跪下,恭聲道:“少主,逆賊賀烈已授命!”

    在畢盛的身後,有伏龍堡殘剩的六七十人!

    他們的臉色都很是複雜,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情緒。蘆葦蕩在一番血腥廝殺之後,有了暫時的沉靜。

    但平靜的僅僅是表面。

    牧野靜風以一種讓人心生寒意的目光看著畢盛,冷冷地道:“你為何要殺賀烈?”

    畢盛道:“因為我已順服風宮,少主要殺的人,便是我畢盛應殺的人!”

    牧野靜風古怪地笑了笑,道:“好,說得很好!賀烈的確該死!”

    說到這兒,話鋒倏冷,牧野靜風沉聲道:“但你卻沒有資格殺他!你賣主求榮,比賀烈還不如!今天你可以出賣賀烈,那麼將來你就有可能出賣風宮!”

    畢盛臉色在那一剎間已變得鐵青,額頭更有冷汗滲出,心中一片冰涼!

    他惶然道:“少主,我永遠也不會背叛風宮!”

    牧野靜風已不再理他,而是望著炎越,道:“對於一個很可能會出賣風宮的人,該如何處置?”

    炎越沉默了片刻,然後由齒縫間擠出一個字來:“殺!”

    牧野靜風一聲長笑,道:“正合我意!你們這些叛主求榮的人若進了風宮,必定會成為禍患,既然如此,倒不如今日盡將他們除去!”

    手一揮,沉聲道:“把這些人全部殺了!”

    葉飛飛目瞪口呆!

    寒掠、血火老怪、炎越亦是吃驚不小!

    血火老怪忍不住道:“少主,風宮正值用人之際…

    …“

    牧野風立即打斷他的話道:“原來你們口口聲聲稱我為少主,其實心中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是也不是!”

    血火老怪趕緊恭聲道:“老僕不敢!”

    牧野靜風沉聲道:“那還猶豫什麼?”

    “是!”

    血火老怪如此一應,畢盛頓時如墜入冰窖之中,又驚又怒又懼!

    在那一瞬間,他不由暗忖道:“我這又何苦來著?今日不但性命難保,更留下了一個臭名聲!”

    想到這一點,不由又想到賀烈,他在心中道:“不知賀烈在臨死之前,是否對他自己的選擇後悔?”

    正思忖間,風宮屬眾在血火老怪的指揮下,已向他這邊掩殺過來!

    伏龍堡眾弟子決沒料到一場驚心動魄的自相殘殺剛剛平息,就須得再去面對風宮之剿殺!

    事已至此,他們別無選擇,唯有奮力一戰!

    刀光劍影再起!

    血腥之氣此時已濃得化不開!

    洞庭十二塢的人都在暗自平定自己的心緒,但無論如何他們也無法子靜下來。因為他們不知道接下來牧野靜風的矛頭會不會又指向他們?

    雖有這種擔心,但因為寒掠、炎越的武功太高,他們縱是有後悔之心,此時也不敢有反叛風宮之意!

    無形之中,牧野靜風已成了他們命運的主宰!牧野靜風的願望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牧野靜風靜靜地望著在作殊死搏殺的風宮中人與伏龍堡弟子,自始至終,他的嘴角處始終有那冷酷的笑意!

    不時拋灑的鮮血與殘肢使牧野靜風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幕幕往事!

    想到父親之死,卓英雄、司如水之死……

    想起了水紅袖之死……

    想到了敏兒之死……

    “為什麼那麼多可親可敬的人要遭噩運,而惡人反倒好好地活著?眼前這些人都是該死之輩!我讓他們自相殘殺,是再好不過了!”

    “原來我可以如此輕易地決定他人的生死!這實在太好了,我要讓這些可惡的人一個個地死去!我不會再容忍!”

    “哈哈,我竟然是風宮少主!那麼我豈不是萬惡之首?不!即使沒有我,風宮一樣是一個嗜殺的組織,我若成為風宮之主,便要讓風宮與其他牛鬼蛇神相互殘殺,然後讓雙方兩敗俱傷!”

    千奇百怪的念頭不斷地閃過牧野靜風的腦海,不知不覺中他已忽視了眼前的血腥廝殺!

    如果此時蒙敏還活著,那麼蒙敏便能夠看出牧野靜風的身心已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是因為牧野靜風在與寒掠、炎越激戰時,用了“逆天大法”這種內功心法之緣故!

    “逆天大法”本是邪門武功,必須身具邪惡之心方能練成。當年牧野靜風之所以能夠習練“逆天大法”,是因為當時的牧野靜風正被強敵剋制了他的靈魂,成為白天正義、晚上邪惡的人!

    習練“逆天大法”有此要求,同樣地當以“逆天大法”化天地間濁氣為己用時,不知不覺中便會觸動邪惡之心!

    其實無論是誰,無論是聖者也好,惡人也好,在他的心中都是有正有邪的,只不過在各人身上,正邪的多少強弱不同而已,而且這種正邪之念也會同時因事的不同而相應地變化著。

    此亦即人們常言之“人心莫測”。

    牧野靜風為了擊敗對手,不惜動用“逆天大法”,當時雖未自傷其身,但無形中卻已激發了他的邪惡之心!

    而愛妻蒙敏的慘死,更激發了他的殺意!

    如今,目睹眼前一幕幕的血腥場面!牧野靜風心中邪異殺意更是被刺激得無以復加!

    當年牧野靜風為“逆天大法”及夕苦的邪門手法同時困擾時,幸而有蒙敏與他一道同甘共苦,並最終助他回覆原性。所以蒙敏對這種內功心法引起之人的性情變化是頗為了解的。

    但葉飛飛卻不同。

    葉飛飛只是曾聽蒙敏提及此事,但當她真的見到牧野靜風之言行有些異常時,她一時卻並不能意識到這種變化的起因!

    所以,她對牧野靜風如此殘殺的舉止很是吃驚,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場上廝殺聲倏停!

    風宮屬眾只剩下六人,此六人正是與寒掠一道出現的六人,饒是他們驍勇善戰,能在接二連三的殘殺之後大難不死,但臉上仍是有惡夢方醒,餘悸未定的神情!

    他們的衣衫已分不清原先的顏色,而一律成了褚紅色!

    那種凝固了鮮血的顏色!

    而伏龍堡弟子已蕩然無存!

    畢盛是最後一個倒下的人——這彷彿是上天對他的一種懲罰,一種考驗,似乎是要試一試他的承受能力有多強!

    畢盛的承受能力並不太強,雖然在江南這片土地上他也已身經百戰,但在那些時刻,是他在殺別人,而今,卻是必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地倒下——死去!

    未親身經歷,是很難體會到由此帶給人心的極大的震憾!而一旦經歷了,必定是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當畢盛身邊的人倒下一半的時候,畢盛的臉色已如死灰!

    他的臉部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著,瞳孔因為心中難言的恐懼而有些放大!

    所以,當最終輪到他死亡的時候,他的招式已極為瘋狂,彷彿要藉此來瀉洩他心中的恐懼!

    死亡對他來說,幾近於一種解脫了。

    此刻,突如其來的沉寂讓牧野靜風一下子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當他看清場上的局面時,臉上有了滿意的笑容!

    他的目光緩緩地掃向洞庭十二塢的人。

    在他的目光之下,洞庭十二塢的人不由自主地齊齊退出數步!

    彷彿牧野靜風的目光也有某種可怕的殺傷力!

    牧野靜風忽然笑了笑,道:“你們還罪不至死,大可放心!”

    堂堂雄霸訌南的一大幫派在聽到牧野靜風的這種居高臨下、暗含不屑的話後,竟沒有憤怒的感覺!

    相反,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牧野靜風又道:“阮十三,你覺得今天在場的人中,還有誰該殺?”

    阮十三心中猛地一震!

    在極短的時間內,阮十三已在心中轉念無數!

    他要惴度牧野靜風話中之意,面對性情大變的牧野靜風的問話,他不能不回答,但同時也不能答錯!

    可惜,雖然阮十三一向工於心計,頗有謀略,但今日卻仍摸不透牧野靜風的心!

    所以,片刻猶豫之後,他只能道:“少主一言九鼎,少主認為誰該死,誰……便該死!”

    這話說出來,對阮十三而言自是費了好大的勁。

    因為他必須做好牧野靜風突然說一句“該死的人便是你”的思想準備,若真如此,那麼阮十三就等於是自作聰明自討苦吃了!

    牧野靜風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你錯了……”

    聽到這兒,阮十三心便猛地一沉,後背已有麻涼之感,似乎有一股冷風在“嗖嗖”地吹,極為不適!

    好在牧野靜風又繼續道:“賞罰必須分明,而且要有理有據,不可濫殺,但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該殺的人!”

    說到這兒,牧野靜風聲冷如冰,眼中有了一種類似於瘋狂的憤怒光芒!

    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聽著。

    但每個人心中的感覺想必並不相同。

    牧野靜風逼視著阮十三,道:“冒犯主人的人該不該殺?”

    阮十三身子微微一震,頓時有所醒悟,他不敢與牧野靜風的目光相對,垂首低聲道:

    “該殺!”

    牧野靜風古怪一笑,又道:“殺了主母之人,該不該殺?”

    阮十三雙膝一軟,幾乎就要站立不穩!

    他在心中道:“你為何要讓我來回答這樣的問題?這叫我如何回答?”

    顯然,此時牧野靜風的目標便是寒掠了!

    寒掠與他有殺妻之仇,他不能不殺寒掠,但此時牧野靜風在寒掠、炎越的救治下,雖暫保無恙,卻根本不可能與寒掠、炎越一戰!

    更不用說要在“寒炎歸一”的合擊下殺了寒掠為蒙敏報仇!

    他已看出風宮的力量的確極為強大,如果今日殺不了寒掠,以後幾乎更無可能!

    所以,為報妻仇,他不惜違心做風宮少主,然後以風官少主的身份向寒掠興師問罪!

    若在平時,牧野靜風縱是對寒掠恨之入骨,他也不會以這種方式報仇的,但自以“逆天大法”強催真力後,他已異於平時!

    他要將寒掠以及風宮的人都推入一種兩難之境!

    如果他們想保住寒掠,那麼“少主”的無上尊嚴便成了謊言!

    如果他們要遵從“少主”,就必須殺了在風宮中地位尊崇的四老之一寒掠!

    此時此刻,讓阮十三這樣的人來回答這樣的問題,自是無從開口!

    阮十三的冷汗越擦越多,他既不敢面對牧野靜風的目光,也不敢面對寒掠、炎越的目光。

    就在這時,只聽得有人沉聲道:“該殺!”

    眾人一驚!

    說話者竟是炎越!

    ※※※※※※※※※

    當牧野靜風咄咄逼問阮十三時,炎越突然插話,而且一口應承殺了蒙敏的人寒掠該殺,此舉連牧野靜風也大出意外!

    阮十三則有“大出一口氣”的感覺,本已有些酥軟的身子又復挺直,臉色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他偷偷地看了寒掠一眼,發現寒掠神色肅靜,彷彿並未意識到牧野靜風的矛頭已直指向他。

    阮十三心中不由直犯嘀咕。

    牧野靜風一怔之後,立即寒聲道:“炎越,你說,殺了我妻子的人是誰?”

    “是我師弟寒掠!”炎越答話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牧野靜風再逼進一步,一字一字地道:“那麼,寒掠他是不是已是死罪難逃?”

    “是!”

    炎越畢恭畢敬地道。

    古怪的笑容再現於牧野靜風的臉上:“好,我便要讓你代我殺了寒掠!”

    “屬下遵命!”炎越的回答乾脆利落,讓人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炎越真的會對自己的師弟出手嗎?

    如果是,那麼風宮的規矩已森嚴得可怕了。

    寒掠不可能再繼續保持沉默。

    他向牧野靜風道:“少主,原先屬下並不知道少主的真實身份,屬下願為少主戴罪立功!”

    牧野靜風兩眼默視遠方,根本不看他一眼!

    他在心中道:“如果此時我不是有傷在身,早已親手為敏兒報仇了,你卻還在此向我求情,實在是可笑至極!”

    這時,只聽得炎越沉聲道:“寒掠師弟,少主要取你性命,你便別無選擇!你我忠心為風宮,不能在今日將以前的忠誠毀於一旦!你,還是作自我了斷吧!”

    他的聲音似乎很平靜,卻又略有顫音,顯然可見他心中亦是心潮起伏,難以自抑。

    寒掠嘶聲道:“師兄,我們自從進入風宮至今已有七十多年,為風宮出生入死,從沒有皺一下眉頭,可今日要我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決不甘心!”

    炎越慢慢地向他走近,他那金黃色的衣衫無風自鼓,顯然是在暗凝內家真力,他沉聲道:“不是不明不白,而是天意如此,誰要你誤殺主母,你還是認命吧!”

    寒掠的臉色漸顯陰鷙,他嘶聲道:“師兄,你我本為同門,數十年來一直並肩作戰,難道你忍心對我下手?”

    炎越並未為之所動,他的神色越發凝重:“你也該知道風宮的規矩,主人之令,遠遠大於同門之情誼!”

    他的右掌已漸漸變得通紅,一團赤色光芒開始籠罩在他的右掌四周!

    寒掠那蒼老不堪的臉上神情變了又變,倏而他嘶聲狂笑道:“師兄,你殺不了我的!你已受了傷,若你要逼我出手,那麼最終死的人將會是你!”

    炎越的瞳孔在慢慢地收縮,他緩緩地道:“明知是敗,也必須一戰!我若殺不了你,你大可將我殺了!”

    乍聞此言,眾人無不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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