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看走了眼?一個絕頂高手近在咫尺,而自己卻一無所知!
屋內的小木自然已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面部之神情亦顯得極度吃驚!沒想到在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客棧中,居然還有如此一位身手不凡的和尚!
幽求的眼中有了一種光芒一一這種光芒只有在面對配做他的對手之人時才會出現!
幽求道:“沒想到老夫看走了眼,沒有看出你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天師和尚道:“這倒奇了,我不是曾說過我的武功要略略高過你一些麼?你為何不信我的話?”
天師和尚已年逾五旬,此時神情卻是無邪如孩童!
幽求驚訝地感覺到對方雖然相貌醜陋,但仔細看他,卻並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相反,在天師和尚的身上卻有一種尋常人所沒有的古樸天真之脫俗氣質!
難道,這古古怪怪的和尚真的是一位得道高僧?
當下,幽求寒聲道:“自我十歲練劍至今,從未敗過,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勝我!”
他所說的這一番話倒並未自誇。
天師和尚卻皺眉道:“真的麼?那你的十指是被何人所斷?”
小木插話道:“這又有什麼奇怪的?他被人砍斷十指時,自是也將對方手腳砍下了,算起來,他也是勝利者。又或許他沒有砍斷對方的手足,卻削去了對方不少毛髮,細細一數.又何止十根?所以他也是勝利者.可惜,天師你卻沒有毛髮,他要贏你,就有些困難了!”
天師和尚恍然道:“原來如此!但我沒有了毛髮,他的劍法便難以發揮了,如此一來,我便是勝了,也勝之不武!”
他這麼說,使好像幽求的劍法是專用來削髮剃毛的一般!
幽求心知小木一心要激怒自己,使自己與天師和尚決一死戰,但縱是明白這一點,他仍是被激怒了。他一生追求至高無上的劍法,對自己的劍法也極為自信,怎能容忍一個小孩及一個半瘋半癲的和尚如此挖苦?
當下,幽求的臉上有了冷酷的笑意,語調部反而平緩下來,緩緩地道:“辱我之劍法,勝過辱我自身,除了一死,你已別無選擇!”
他說得如此緩慢,好像生怕天師和尚聽不清楚,所以要把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印入對方的腦海中,讓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要忘記!
天師和尚張口還待再說什麼,卻聽得“鏘”地一聲,一道寒芒已破空而至!
他“呀”地一聲驚呼:“無指之人,也可……”
“使劍”二字已說不出來了!
因為在這個世上還沒有人能夠在幽求的劍下從容說話!
劍彷彿已與他息息相通,雖然無指,但憑他的神出克沒、驚天地泣鬼神的腿法卸劍,其造詣亦是絕世不凡!
天師和尚果然身負絕學!其身法之詭異,仿若他的身軀已是有形無質,如風如霧般不可捉摸!
在極短的一瞬間,幽求的劍已閃掣穿掠無數次!
一片銀白色的光芒如一團迷霧般瀰漫開來,劍氣破空之聲扣人心絃!
身在屋內的小木亦感覺到呼吸困頓,彷彿幽求的劍出之後,可使空氣凝結!
但他卻強忍不適之感,目不轉睛地望著外面的驚世之戰!
在幽求如狂風驟雨般的劍芒席捲之下,天師和尚竟仍未露敗相!同時,他也未曾向幽求攻出一招,而是一味憑他匪夷所思的身法,在間不容髮的時間、空間,作出不可思議的閃挪騰掠,其身法之快之詭,已近乎神話!
幽求的武功劍法已登峰造極,連牧野靜風也不免略遜於他,如今一番搶攻之下,對方竟無需還擊一招,這讓他驚愕至無以復加!
驚怒之下,一聲沉哼,劍法忽變,本是快捷逾電之劍速度驀然變慢,似乎每一劍的來勢去向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每一條線路的變幻都有無限後著,劍出之時,更有驚心動魄的破空之聲!
如此慢的劍,卻有驚人的破空聲響,真是不可思議!
天師和尚只覺一般無形而強悍無匹的劍勢在剎那間似乎已充斥於天地之間!
這是不可抵擋之劍勢!
天師和尚的身軀沖天而起,直掠十數丈高空!
好可怕的輕身功夫!
“轟”地一聲暴響,本就被幽求的劍氣劃得支離破碎的客棧木樓,此時如何能承受這種空前絕後的劍勢?靠近東側的這一段頓時崩坍!
本欲追天師和尚而去的幽求見木樓崩坍,頓時大驚,右足一掃,劍應聲回鞘,同時他的左腳在一根已傾斜的木柱上一借力,身子便已如怒失般射出!
小木剛剛意識到危險時,便覺身子一緊,已被幽求挾於腋下,疾射而出!
當幽求在客棧前院飄然落地時,身後“譁”地一聲響,那幢木樓已只剩下西側半幢立著!
一股氣流席捲而出,夾雜著塵土和淡淡的朽木氣息。
巨響聲後,客錢中頓時響起一片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哭泣聲、奔走呼號聲,還夾雜著掌櫃那聲嘶力竭且帶著哭勝的叫喊聲,客棧中此時已經大亂!
幽求為了救小木而不見了天師和尚,心中懊惱不已!
就在這時,衣袂掠空之聲響起,小水只覺眼前一花,天師和尚已如一片落葉般飄然落於院子裡!
幽求暗喜,高聲道:“和尚,你我勝負未分,可莫就此遁走!”
天師和尚卻置若罔聞,而是如一股風般捲到那堆殘垣斷壁前,揮掌疾拍,木樑、木柱、木片、木段等碎木頓時疾飛而出!
幽求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冷笑道:“和尚,別再白費力氣了,若是其中有人被壓著,也早就送命了,依我之見,你倒不如為他們報仇!”
他見天師和尚武功高得驚人,心中戰意頓時被激發,一心只想與天師和尚決一死戰!
這時又聽得掌櫃在遠處大叫道:“和尚,可莫撞壞了柱樑,我還要用它們重新蓋樓……”
天師和尚的動作頓時僵在那兒了,手上託著一根木柱。
呆了呆,狠狠地一跺腳,說了聲“奶奶的”,兩手一用力,‘呼”地一聲,粗大的木柱便如一根木棍般被震出老遠!
幽求見狀不由大笑,道:“哈哈,和尚也會罵人麼?”
天師和尚轉過身來;道:“我又何嘗罵人了?方才我不過在罵一條只認財的狗而已,那又何妨?”
小木大聲道:“罵得好!”他被幽求橫著夾在腋下,似乎也沒怎麼在意。
掌櫃的剛說了三個字:“野小子……”突然感到幽求的目光如刀一般向他掃來,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下邊的話立即嚥了回去!
天師和尚指著小木對幽求道:“你須將我重師放下,莫傷了他!”
小木搶先應道:“放不放下也無多大區別!”
天師和尚育道:“這如何說?”
小木道:“因為無論他放不放下我,最終我都難免要死在他手中!”
天師和尚一震,一大一小兩隻眼睛憤憤地瞪著幽求,道:“你為何連一個小孩也不放過?”
幽求怒道:“我要收他為徒,又怎會殺他?”
小木大聲道:“切莫信他!他不但要殺我,而且要一刀一刀地剮我;不但一刀一刀地剮,他將我殺了之後還要食入其肚,你看他滿頭白髮,年已七十,為何容貌卻是這般年輕?那都是他平日吃了許多小孩肉的緣故,他……”
幽求又氣又急,立時封了小木的啞穴。
無師和尚一蹦老高,失聲道:“原—一原來你不但殺……殺人,還要吃人!你說他是你的徒兒,自是不能相信,否則身為徒兒,怎敢如此說師父的不是?”
小木本想說:“若不是你的肉粗糙了些,他定會連你一併吃了”,只是啞穴被封,這話只能在他心中想想罷了。
小木一向沉默少言而憂鬱,今日卻一反常態,其真意便是要借天師和尚的力量對付幽求,他相信天師和尚雖然古古怪怪,卻定是個真正的佛心佛腸之人。
幽求哼了一聲,道:“我若要取他性命,方才房子坍下來的時候,豈會去救他?否則現在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雖然幽求對他人的性命從不放在心上,也不會在乎別人如何看他,但對小木卻又另當別論。
天師和尚一呆,道:“此話倒也不假,我親眼看到你將他救起的!”
此時小木若能開口,自是要反駁的,可此時他也只能是乾著急了。
天師和尚左顧右盼,搔頭道:“既然掌櫃不讓我救人,這是非之地也不宜久留,和尚我還是早早離去為妙!”
“去”字甫出,他竟真的雙足一點,飄然掠起!
幽求大急,將小木放在地上,立即疾追而出!
他不願讓如此強勁的對手就這般離去!
天師和尚位若己可卸風而行,去勢之快,難以言喻!
幽求已將自己的功力發揮至顛峰,雙方各展絕世身手,便如同一對掠過夜空的夜鳥一般!
轉眼間,兩人已在二里之外!任憑幽求如何全力施為,雙方的距離仍是保持在十丈左右!
驀地,幽求“啊”了一聲,身形頓時緩慢下來!
就這麼一緩慢,天師和尚已迅速與他拉開距離,只聽得天師和尚道:“切莫吃了我重師……”
話出之時尚能聞之,待到說到“師”字後,天師和尚己在數十丈開外,聲音也已變得模模糊糊了。
轉眼間,天師和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幽求之所以速度一緩,那是因為他突然想到只是封了小木的啞穴,此時離開他,他定會藉機逃走!
想到這一點,他如何還能有心思繼續追趕天師和尚?
有些惋惜地看了看天師和尚消失於暮色中的背影,然後幽求又全速返回!
他知道小木頗有心計,絕非一般孩子可比,雖然短時間內他無法逃出太遠,但說不定那小子會另有脫身之計,到時自己豈不是前功盡棄?
想到這一點,幽求心急如焚!
他絕對不能失去小木,因為唯有小木才能為他實現多年的夙願!所以,他返回的速度絕不比原先慢!
遠遠地,他己看見小水竟然仍是留在原地不曾逃走,不由大為驚異!他掠到小木身邊後,極為詫異地道:“娃娃,你為什麼不乘機逃走?”
小木漠然道:“你殺了我娘,我為什麼反倒要逃走?”
幽求有些意外地看了小木一陣,倏而大笑道:“我所看中的人自是有不凡之處!你說得甚為有理,說起來.逃走的人應該是兇手我才對!”
小水冷冷地道:“可惜方才那和尚不是大俠!”
幽求道;“是大俠又如何?”
“為俠者自是不會讓你這般魔頭輕易活下去,可笑他卻妄想感化你,這同感化一塊頑石又有何異?”
幽求曬笑道:“你年紀尚幼,不知所謂的俠者,不過是一些會說冠冕堂皇之話的人而已,比起我來,他們未必清白多少!”
頓了一頓,復又道:“老夫反倒更佩服那瘋瘋據癲的和尚,我生平為惡不少,手上沾有無數鮮血,卻寧可死在那瘋瘋癲癲的和尚手中,也不願死在所謂的大俠手中!”
小木正待開口,突聞幽求沉聲一喝:“什麼人!”
一怔之下,衣袂掠空之聲響起,不遠處一個陰暗的角落裡有一個人影疾掠而去!
幽求立即知道已有人暗中追蹤窺視自己,但他並非怕事之人,臉上更有了不屑的笑意,竟不追趕,而是對小木緩聲道:“我將帶你去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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