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簧閣內寂靜如死。
恍惚間,燕南北感覺到了血厄劍肅殺之氣的存在,一種莫名的衝動使他猛然握住血厄劍——握住奪去他父親生命的血厄劍!
天師和尚暗覺不妙,想要阻止,卻已遲了,只見燕南北一振腕,已將血厄劍拔出。
眾人已領略了血厄劍的乖戾無定,而燕南北又不諳世事,若有貿然之舉,會不會重蹈燕高照覆轍?眾人有心勸燕南北放下血厄劍,卻又恐他心性不可以常理度之,越是勸止,可能越適得其反,當下眾人如同手捧易碎的瓷器,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靜觀燕南北的一舉一動。
燕南北持劍在手,默然無語,久久凝視著手中的血厄劍。
範離憎忽然發現血厄劍身上的妖異紅色似乎消退了一些,不由大感意外,心道:“血厄劍如此變化,不知是兇是吉?”
此刻,天師和尚諸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但見血厄劍的紅色越來越淡,而燕南北神情莫測,他的雙目微闔,神色間似乎隱含悲、喜。恨、怒、嗔、哀諸般心情,卻又像是無悲無喜無恨無怒無嗔,惟剩一片虛無與超然。
眾人怔怔地望著燕南北與血厄劍,感受到一股異乎尋常的氣息,雖然燕南北一直靜靜地跪於地上,沒有任何舉動,但場上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他身上罕見的凝重,這分凝重出現在一向痴愚無知的他身上,立時有了一種異乎尋常的震撼力。
不知什麼時候,血厄劍的妖異紅芒已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如真似幻的銀色光芒,如月之皎潔,如玉之璀璨,銀色光芒籠罩著血厄劍,眾人驚愕地發現此時的血厄劍已不再顯得詭異邪惡,相反,劍身竟隱隱透露出樸質古幽的祥和之氣。
這等變化,連天師和尚也始料不及!
穆小青見狀,忍不住低聲道:“師弟……”
聽得她的呼喚,燕南北一直微闔的雙眼終於睜開了。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諸人,與他的目光相遇時,眾人無一不心頭大震!
燕南北此時的眼神清澈無比,不含一絲一毫的雜質塵埃,猶如雨後的萬里碧空,他的眼神讓人覺得他已洞悉世間一切世情,同時,又似乎完全超脫於一切世情之上。
恍惚間,眾人只覺本是痴愚無知的燕南北,此時竟有了出世之感!
燕南北怎會有如此驚人的變化?這種變化又將會為思過寨帶來什麼?
誰也不知?
※※※
臉繪五彩的一幫人馬以銳不可擋之勢,自思過寨上方凌壓而下,場上相鬥的思過寨弟子及水依衣等人很快就被他們分割包圍。
無論是水依衣還是元攬秋、區陽菁、巫馬非難,皆為這批來歷神秘的人馬感到吃驚不小。
思過寨弟子在水依衣與紫衣美女“笑姐”的衝擊下,陣腳已亂,此刻再起突變,頓時潰敗。
臉繪五彩之人皆面目猙擰,其悍勇兇殘更是讓人心驚,這幫人馬中的每一個人裸露在外面的肌膚上,無不是傷痕交錯縱橫,大大小小的傷疤在他們的肌膚上交織成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
如果說每一條傷疤都代表了一次廝殺,那麼這無數的傷痕正顯示出他們無一不是經歷了百戰的勇士!
所以,他們雖未必全是頂級高手,但他們對生死搏殺的經驗卻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正因為如此,他們方能在血戰中將自己的武功發揮至極限,每出一招,無不狠辣直接。
思過寨弟子雖然也經歷過多次血腥廝殺,但與來人對比,在這一點上無疑相差頗遠。
這些臉繪五彩之人不給自己留任何退路,甫一交手,就要在極短的時間內與對手決出生死。所以,這邊的廝殺聲與金鐵交鳴聲似乎並不激烈,但死亡卻降臨得格外快些。
亂雨紛飛中,不時有鮮血如箭標射,一個又一個沉重的身軀重重砸向地面,雨水四濺,並衝涮著越來越濃烈的血腥氣息。
倒下更多的是思過寨弟子。
受到攻擊的不僅僅是思過寨弟子,水依衣與“笑姐”也同樣遭到對方的悍然攻擊,此時一切都已雜亂無章,她們只有互為依託,應付來自任何方向的攻擊。
忽聞一聲尖嘯聲倏然穿破雨幕,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聲音來自思過寨上方!
臉繪五彩之人聞聲而退,竟然不管戰局如何!
剎那間,所有的攻擊者都已退到了十丈開外。
思過寨弟子傷亡慘重,一時間也再無能力發動反擊。
這時,雨漸漸小了,天地間出現了一些亮色。
與水依衣等人相距十幾丈外,閃現了上百名臉繪五彩之色的人,這些人中,惟有兩人的裝扮不同。
其中一人不甚高大,身著青衣,赫然是曾救下白辰的“足劍”!
與“足劍”並肩而立的是一個比他高出甚多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魁梧,目光兇殘如狼,亂髮披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一股橫霸無比的氣息自他身上散發出來,讓人心生寒意。
更具逼人氣勢的是他抱於懷中的一把寬大巨刀,刀仍在鞘中,卻難掩其不世霸氣,以至於他人目光射向這邊時,竟連高大威猛的持刀者也忽視了,徑直將目光投向他懷中的巨刀!
水依衣的目光落在巨刀上時,神情微變,掃視“笑姐”一眼,發現她也是神色凝重異常。
那懷抱巨刀的人目光傲然掃過眾人,對他身邊的“足劍”道:“本座懷中的‘殺緣’莫名躁動,想必血厄劍已破出劍墳了!”
“足劍”道:“主公對血厄劍勢在必得,但風宮屬眾亦已攻破思過寨,不知申屠旗主是否有取劍的萬全之策?”
被“足劍”稱為“申屠旗主”的中年人哈哈一笑,睥睨萬物地道:“只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又何需萬全之策?”說到這兒,他的右手手指輕輕撫過巨刀刀鞘,刀鞘的堅硬與冰涼刺激著他,使他的目光更亮、更冷。
他緩聲道:“‘殺緣’是主公專為試辨‘血厄’而鑄的刀,已堪稱傲世之兵,主公將它託付給本座,本座怎敢讓主公失望?‘殺緣’自出爐之日起,尚未飲血,今日就要讓‘殺緣’飽嘗飲血奪命的滋味!”
水依衣低聲道:“笑姐,他們也是為血厄劍而來的,現在該怎麼辦?”
“笑姐”道:“來者不善,我們勢單,不必與他們正面衝突,不如抽身而退,靜觀其變!
他們若是鬥個兩敗俱傷,我們就可坐收漁人之利。”
未等水依衣開口,懷抱巨刀的中年人一聲長嘯,倏然掠空而起,如鷹擊長空,雙手持刀,直下而上疾撩,“鏘”地一聲金鐵相擦聲響過,刀鞘破空飛出,直衝雲霄。
而他已高擎巨刀,挾雷霆萬鈞之勢,悍然撲下,刀勢之強,石破天驚。
刀氣隔空縱劈,似可開天闢地。
思過寨弟子見其來勢奇猛,頓知不妙,紛紛以兵刃格擋。
一片密集的金鐵斷碎聲驀然響起,巨刀縱劈幾下,刀勢所及之處,所有的兵器皆被刀鋒斷碎,剎那間,天昏地暗,血雨腥風,無數鮮血如泉標射,殘肢斷臂拋落一地,更有不少人立時身首異處。
巨刀“殺緣”猶如一陣死亡之風,迅速擄走了十幾人的性命。
“殺緣”未止,中年人掄腕之際,刀鋒橫掃,破空之聲驚心動魄,猶如橫空出世的邪魔,欲吞噬一切生命。
慘叫如嗥,其聲淒厲可怖,刀芒肆虐之下,思過寨弟子已傷亡數十人,原本嚴密的防線立時潰不成軍。
而巫馬非難、水依衣等高手竟被凌壓萬物的刀勢逼得身不由己地後退數步,元攬秋更是受了傷。
眾人皆愕然失色,只覺一股死亡氣息籠罩全場,讓人呼吸困頓滯悶,由“殺緣”散發出來的戾殺之氣,侵襲著場上每一位倖存者的靈魂。
申屠旗主以“殺緣”在頃刻間擊殺三四十人後,方高擎“殺緣”若火燎天!
沖天而上的刀鞘這時徑直下落,一聲短促的錚響後,刀與刀鞘已吻合得天衣無縫。
刀出刀沒,只不過在極短的瞬息間,“殺緣”卻已吞噬了數十人的性命。
申屠旗主眼中的兇殘之光更甚,其中有瘋狂,有冷酷,有詭詐——血腥與死亡浸染了他的刀,同時也浸染了他的心靈。
申屠旗主喃喃自語般道:“血腥屠殺已開始,‘殺緣’殺戒大開,血厄啊血厄,你是否已感應到‘殺緣’的存在?難道你不想證明你才是真正的殺戮之王?”
水依衣沉聲道:“笑姐,隨我來!”說話間,她己率先閃身斜掠而出,那紫衣美女竟伸手一抄,已將地上的密匣抱在懷中,似乎根本無懼於密匣上的劇毒。兩人身法皆已出神入化,身形閃動間,已在數丈開外,思過寨弟子傷亡過半,倉促間根本無法對她們形成有效圍截,眼見水依衣兩人越眾向東而去。
區陽菁正欲追趕,元攬秋已神色凝重地道:“思過寨強敵入境,護寨要緊,一時半刻,她們也出不了思過寨!”
區陽菁雖然牽掛密匣的下落,但元攬秋言之有理,只好道:“大嫂說得是!”
懷抱巨刀的申屠旗主對身邊的“足劍”沉聲問道:“那兩個女子是什麼人?思過寨弟子不會有這般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
“足劍”道:“論輕身功夫,天下絕無能出水族之右者,僅憑一名被逐出水族的弟子—
—風之道,其輕身功夫就已冠絕武林,被世人尊為‘風神’,想必這兩位女子也是水族中人!”
懷抱巨刀的申屠旗主哈哈一笑,道:“看來主公對你著實器重,你入門不過數年,就知道這麼多事!有關水族之事,主公在我申屠破傷面前,都極少提及!”
趁他們說話間,元攬秋、巫馬非難已協調思過寨弟子,重新組成了一道防守線,這時,又有數十名思過寨弟子從幾個方向匆匆趕來援助,巫馬非難心中稍定。
但也就在這時,山下的廝殺聲忽然大起,巫馬非難。元攬秋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向山下望去。
但見苦吟坡與亂斬坡底的遼望塔上同時各有兩盞紅色的燈籠,快速交錯、分開、交錯……
這是最緊急情況的燈語,很可能山下的防守已全面崩潰。
元攬秋等人見此情形,心中頓時一沉。
倏地,亂斬坡遼望塔上的兩盞燈籠突然急速墜落。
巫馬非難聽得身後幾名思過寨弟子同時失聲驚呼。
誰都明白這預示著什麼。
元攬秋心中一痛:在思過寨遭受空前劫難,危在旦夕之時,她想到了她的夫君佚魄!
元攬秋對佚魄愛慕且尊重,若能與佚魄並肩作戰,縱是敗亡,在她看來,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思過寨局勢危急,佚魄卻遲遲未曾出現,這說明進入劍簧閣的一干人必定遭受了某種阻力。
※※※
羊劫敗了。
數十年前,羊劫與禹詩一戰,羊劫敗在了禹詩手下,但卻成功地破壞了禹詩的計劃。但今天,那一幕卻未再重現,羊劫不但敗了,而且敗得極為徹底——激戰兩百餘招,他終被禹詩所殺!
羊劫的死亡使思過寨銳氣大挫,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思過寨的精銳力量皆不能在此直接抗拒風宮白流的進攻。
羊劫敗亡,有若中流砥柱之傾倒,風宮弟子如潮水般向亂斬坡席捲而上。
禹詩傲然立於一塊巨巖上,他相信攻下思過寨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其實此時思過寨弟子雖然傷亡很重,但仍有數百人之多,只是眾人見進入劍簧閣的天師和尚、佚魄等人遲遲沒有出現,而羊劫又為禹詩所殺,群龍無首之下,只能各自為陣,其鬥志與戰鬥力自然大減,當又有幾處遼望塔被風宮屬眾攻下後,思過寨弟子少了塔上燈火傳訊,陣腳更亂!
禹詩長長吁了口氣,一向陰鷙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淡淡笑容,無論如何,攻陷思過寨,都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
倏地,他目光一跳,隱隱覺得有異乎尋常的東西進入了他的視野之中。
定了定神,禹詩終於明白是什麼東西衝擊了他的視野。
但見本是絞殺成一團,如狼牙交錯般的雙方人馬,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出現了間隔,彷彿有一柄無形的巨刀,把交戰的雙方生生劈開,分作兩列涇渭分明的陣營。
廝殺聲漸小,而兩大陣營之間卻有一個人影傲然屹立!
禹詩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瞳孔漸漸收縮。
亂斬坡下的廝殺出入意料地停上了——如同奔騰不息的大江突然停滯不前般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得讓人感到詭異與神秘。
在思過寨弟子與風宮屬眾之間,一個高大的身軀佇立如山,一種無形的神秘力量使他有著睥睨世間萬事萬物之勢。
但他給人的感覺卻並非咄咄逼人,甚至別人的印象中,此人更多的是一種氣勢存在,而不是以實實在在的肉體存在著。那人僅僅是默默站立於激斗的雙方之間,卻已給場中每個人以深深的震撼,一種難以言表的心理促使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
驚愕之後,眾人這才看清立於眾人之間的那人。
他赫然是燕高照之子燕南北!
但此時除了容貌、衣著之外,他卻再無一處像以前的燕南北!
燕南北怎會有如此清澈得近乎悲天憫人的眼神?
燕南北怎會有如此超凡脫俗的氣度?
無論是思過寨弟子,還是風宮屬眾,都無法相信自己親眼目睹的這一幕!
燕南北右手所持的正是天下人所覬覦的血厄劍!
但此時眾人所見到的血厄劍,絲毫沒有世人想象中的暴戾殺氣,但見血厄劍泛著若有若無的淡淡銀色光芒,使它仿若已可透視而過。
在以兇戾而聞名的血厄劍上,眾人此時所領略到的卻是靜謐祥和的氣息。
燕南北持劍而立,他的目光沒有落在場中任何人身上,而是投向遙遠的不可知的地方,他的身軀、他的靈魂彷彿已與血厄劍融為一體。
禹詩一生之中不知經歷了多少驚濤駭浪,他的心便如同一口古井,已很少有什麼東西可以使之興起波浪,但當他看清場中的燕南北時,仍是不由自主地為之深深震愕!
一時間,他竟無法識別出燕南北的來歷,在燕南北身上,同時揉和了稚童般的無邪與老人的滄桑,揉和了痴愚者的樸質與智者的深邃,幾種本是根本無法共融的東西在他身上不可思議地結合為一體,形成了一股極為獨特的力量。
禹詩甚至無法判斷出燕南北的年齡,此時燕南北雖年僅十三,卻已異常高大,其容貌與成年人無異。
最讓禹詩感到不安的是,在此之前,他所瞭解的在思過寨中可能遇到的對手中,根本沒有燕南北。沒有人會對一個年僅十三歲的痴愚不堪之人作太多的防備。
禹詩沒有想到眼前這位讓他不安的人就是被他忽略了的燕南北,更沒有想到燕南北手中所持的就是血厄劍。對於血厄劍,禹詩亦是隻曾耳聞,不曾目睹,他雖然看出燕南北所持兵器絕非凡物,但卻沒有料到它就是風宮白流費盡周折要得到的血厄劍!。
一個人,若是對敵人有太多的不瞭解,那豈非預示著局勢將對他有太多的不利?
在燕南北身上,禹詩並未感覺到絕世高手的氣息,但直覺告訴他,眼前這神秘莫測的人,縱然不是絕世高手,也需他親自出手應付。
身影略閃,禹詩已落於燕南北對面一丈開外。
一丈之距,對於絕世高手來說,已是劍拔弩張的距離,也是生死之距。
但燕南北對此似乎毫不在意。
他收回了目光,轉而投向了一丈開外的禹詩,但他收回目光時緩慢而從容,絕無一個絕世高手在強敵近身時所應有的迅如驚電的反應。
甚至於他落在禹詩身上的目光也是那般從容不迫,平靜如一汪秋水。
禹詩心中更多的不是憤怒,而是震驚。
對武林中人而言,“風宮四老”四字是極具震懾力的,因為它代表所向披靡,代表死亡與血腥。
而禹詩無論心智還是武功,在“風宮四老”中皆首屈一指,更兼其性情陰鷙,“禹詩”
二字對江湖中人而言,幾乎如一道“咒念”般可怕。
惟有燕南北能在面對禹詩時如此平靜坦然。
燕南北望著禹詩,沉默了片到,終於開口道:“攻襲思過寨的人,是你引來的?”
禹詩沒有回答。
因為這些年來,他已習慣了質問別人,而不為他人詢問。
燕南北沉聲道:“你不該如此。”
話語簡單樸質到讓人吃驚的地步,誰會想到讓武林中人聞之喪膽的禹詩,有一天會面對如此直接的斥責?
燕南北的神色十分平靜——正因為平靜,更顯其義正嚴辭。
禹詩忽然啞然失笑。
禹詩是一個很少會笑的人,他的笑容就如同他親自出手對敵一般罕見,但此刻,在最不該笑的時候,他失聲笑了。
他不能不笑,因為他從未親耳聽到有人當面指責他的不是,且沒有一絲一毫的迂迴婉轉。
禹詩忽然有所醒悟:據說燕高照十三弟子都極為自傲,如果眼前這人是燕高照的一名弟子,那麼他如此舉止就不足為奇了。
於是,禹詩道:“你是燕高照的弟子?”
燕南北道:“我燕南北更是思過寨的兒子!”
禹詩一怔,失聲道:“你是燕高照的……兒子燕南北?”禹詩並不是一個容易受驚的人,但今日卻有太多的意外。
燕南北道:“你們在思過寨犯下了太多的殺戮,望你們能速速退出寨外,否則必會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感謝掃描的書友,夜鷹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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