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都陵躊躇間,忽聞農袂掠空之聲響起,一個人影自桑樹林那邊疾射而至,飄然落於場中,正是“足劍”!
都陵見“足劍”現身,立知其用意:她定是不願讓自己進退兩難,方主動現身、一時間心中又驚又喜又憂,目光卻不與“足劍”對視,以免引起禹詩的懷疑。
都陵對禹詩太瞭解了從某種意義上說,禹詩比牧野靜風更讓他有壓力。
禹詩一怔之下,倏而狂笑:“原來是處處與我風宮為敵的‘足劍’!閣下殺害風宮弟子己有數十人今日竟主動現身,實是讓老夫佩服至極!”
“足劍”冷冷一笑,道:“我來此是想與你做一筆交易。”她的聲音已有些變化,在場之人並不能聽出是女子的聲音。
禹詩臉色一沉,道:“老天與你有何交易可談?”
“足劍”伸手指了指幽求,道:“我可讓他將你們一直想得到的骨笛交給你們,如果你們還不滿意,我還可廢去他的武功,只要你們不取他的性命即可!”
都陵諸人皆是心中一震只是眾人心中所思卻不盡相同。
禹詩沉聲道:“閣下知道的東西倒不少,竟然對骨笛之事也略知一二!”
“有時候最瞭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而我,無疑是風宮的敵人,所以你也不必太過驚訝。”
“說得好!可是老夫卻沒有與你做這筆交易的理由,因為我要得到的不僅僅是骨笛,也不想廢他的武功,而是取其性命!無需他人相助。我們能輕易做到這一點,即使閣下要強加阻攔也是於事無補,既然如此,老夫又何必與你商議?”
“足劍”斜跨一步,道:“看來,你我之間的確無話可談,那就只有各憑本事了。”
幽求雖受傷極重,難以站立,但他的思緒卻仍是清晰的,多少年來,除了容櫻以外,幾乎每一個與他相見的武林中人,都要取他性命,包括他親自傳授“破傲劍法”的範離憎,亦無時無刻不在仇恨他,更欲殺他報仇,沒想到今日卻有兩人同時要保全他的性命。
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命運由別人來主宰!
他體內的毒素在剛才施展出那驚世駭俗的一式“錯劍式”時,已隨招而散,但他已流了太多的血。
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幽求的腰桿挺得更直了。他以沉緩而略顯笨拙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向禹詩,聲音嘶啞地道:“你——出招吧!”
此百無異於拒絕了“足劍”保全他性命的用意,他要如千錘百煉的劍一樣,寧可在戰鬥中斷碎,也不願被委屈求全地懸於高堂之上作觀賞之用。
此時與禹詩之戰,他是絕無一絲一毫勝算的。
禹詩的瞳孔驟然收縮
惟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的真正用意,並非取幽求的性命!牧野靜風能想到的,他一樣想到了,如今的幽求,對風宮白流而看,是一個不可輕易除去的人。
可惜,幽求不明白這一點。
即使明白他亦不會退縮。
就在禹詩略一猶豫間,“足劍”已驀然出手!
她所攻擊的正是幽求!
但她此時所用的卻不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足劍”而是手!
出手快疾如電,直取幽求身後。
幽求不曾料到最先出手的反而是“足劍”,一驚之下,“足劍”已閃電欺進。
幽求傷勢太重,真力幾乎損耗殆盡,猝不及防之下,根本無法及時做出反擊,被“足劍”
一擊而中.
但“足劍”並未對他施以殺手,她只是以最快的手法將他身後幾處重穴封住,幽求立時全身動彈不得。
這對幽求而言,無疑是奇恥大辱!但此時他既無法動彈,亦不能開口說話,一切憤怒只能鬱積於心中!
“足劍”迅速自幽求右腳外側摸出一物,持在手中。
赫然是風宮玄、白兩流極欲想得到的骨笛!骨笛通體發出幽幽暗光,握在手中,頓覺有股微微涼意,直透掌心。
禹詩神色倏變,眼中有駭然殺機湧現!
他沉喝一聲:“妄奪風官聖物者,惟有一死!”
喝聲甫出,他身形倏然暴起,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徑取“足劍”!
雙掌一出,勁氣如嘯,驚心動魄,仿若可以吞噬世間一切,聲勢著實駭人。
都陵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斜跨一步。
在極短的一剎那,禹詩已掠過數丈空間,掌勁破空,直削“足劍”咽喉。
“足劍”身形略閃,手中骨笛已在第一時間劃空而出,封擋禹詩的招式之前,同時左腿自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攔腰掃向禹詩。
禹詩豈敢重擊風宮聖物骨笛?立時強行撤招——進退由心!本是一往無回之招,竟可在間不容髮之時驀然而止,同一時間,腳下微錯,身軀倏然仰倒,如同一張拉得極滿的弓,凌厲掌勢已自另一角度及時封擋“足劍”右腿攻出的方位!
就在雙方即將接實的一剎間,禹詩倏覺對方勁腿所過之處,竟猶如利刃破空,立時想到“足劍”之所指,心中一凜,憑藉其絕世內力,腳下已憑空生出一股力道,身軀驀然如輕煙般反向飄出,身在空中,脫口道:“好一柄可怕的‘足劍’!”
身形凌空暴旋,無形罡烈氣勁上溢而出,秦月夜、都陵立覺壓力大增,仿若天地間的空氣已稀淡了許多,讓人呼吸維艱。
而身在這股氣旋之中的“足劍”更是切膚感覺到對方強悍無匹的氣勁所帶來的前所未有的壓力。
她不敢怠慢,立時將功力提到九成,身形倏然如怒矢般射出,破空而起。一聲沉哼,左腿以力劈蒼穹之勢橫空勁掃,劃空而過時其聲如破帛,好不駭人!
雙萬以極快的速度倏然相接。
兩股驚人力道凌空接即時,竟發出猶如金鐵交鳴般的撞擊聲。
暴響聲中,只聽得禹詩、“足劍”齊齊沉哼一聲,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同時倒跌出去。
禹詩所跌飛的方向正是都陵這邊!
都陵赫然發現禹詩的一角衣袍已被割裂,在勁風中飄飛。
難道一拼之下,禹詩竟落了下風?
正當都陵心忖間,“足劍”在身軀即將落地的一瞬間,左腿疾速搶先踏出,一聲爆響。
她的左足竟如一柄利劍般深插地下達半尺,身形立止。
禹詩亦在同一時間落地。落地時猶自向後踉蹌退出一步。
都陵忽然心中一動:禹詩絕不會如此輕易受挫,他的武功在風官四老中首屈一指,那麼此時他極可能是有意藉機接近幽求,趁機搶在“足劍”出手攔阻之前先殺了幽求!
此念方起,便見禹詩的雙足甫一著地時。隨即身形微晃,已如鬼魅過空,徑取幽求!此時他的身手已比方才更為快捷,更沒有絲毫受傷的跡象。
果不出都陵所料。
此時“足劍”已不可能攔截禹詩,而秦月夜更是正中下懷、。
都陵暗一咬牙,亦隨之而起,斜向攔於禹詩身前,急切地道:“禹老,宮主已有密令……”
話未說完,禹詩右掌突然暴削而出,向都陵出其不意攻去!
如此驚變,大出都陵意料之外,猝不及防之下,他已無從迴避,惟有以右臂硬檔——但他的左手卻未去拔腰間的劍!
禹詩掌勢猶如鬼魅,以神鬼莫測之勢,與都陵的右臂一接即收,在此同時,他的右腿已以千鈞之力重重掃向都陵胸前。
一擊而中!
都陵狂噴一口熱血,倒跌而出。
一切變故僅在電閃石火的一瞬間。
都陵落地之時,接連退出數步,又吐了一口熱血,方才立穩身形。
“足劍”已在第一時間搶身而至。
場中靜寂如死!
秦月夜、的求皆是驚愕莫名。
禹詩倏然冷笑道:“沒想到都統領果然是傳說已久的‘手刀足劍’中的‘手刀’!眾所皆知都統領一向以左手劍法見長,卻不知都統領的右手比左手更可怕!”
都陵心中倏然急沉,口中卻道:“我不明白禹老的……意思,我只知道禹老……禹老似乎對我忌恨己久……”
禹詩森然道:“這出戏該收場了。你看似對風宮白流忠心不二,其實你的真實身分是專與風宮作對的‘手刀’看來你的演技相當成功,居然使風宮上上下下皆被你所矇騙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白辰被逐出風宮,炎老一連派出數撥人馬,卻無法將其斃殺,因為有‘足劍’救其性命,但事情卻又遠不是如此簡單。那是一個極為周詳的計劃,包括宮主夫人插手此事,廚子劉明廣竟與‘足劍’有所瓜葛,這一切都足以說明在風宮中潛伏著一股力量!為首之人,應當在風宮中地位甚高,否則不可能如此周密而有效地針對風宮行動做出佈署!”
都陵道:“風宮四老地位比我更……高,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事到如今,你已不必隱瞞,方才我擊中你的右臂時,已感覺到那絕非血肉之軀,而‘足劍’又對你如此關切。這一切都足以證明你就是與‘足劍’並稱的‘手刀’!”
都陵還待再說什麼,“足劍”已走至他的身邊,溫柔地道:“大哥,我們並非只有一種方式解決此事。”
這一次,她己恢復了女性的聲音,乍聞此聲,秦月夜、幽求、禹詩皆愕然失色。
誰會想到冷酷無情的“足到”會是一個女子?雖然未能見其面,但由其聲亦不難想象她的容貌定然甚為美麗。
都陵與她心靈相通,立時明白其意,他緩緩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這一次,只能怨他沒有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足劍”柔聲道:“你……傷得重不重?”
都陵道:“你應該知道,我們都不是那麼容易傷亡的人,因為我們的心都已死過……死過一次!”
“不錯,我們的心,都已死過了一次!”
“足劍”與都陵並肩而立,無論誰都可以感覺到他們的默契與和諧。
他們的舉止,無疑已證實了禹詩的猜測。
而秦月夜、幽求對眼前發生的一幕,卻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都陵、“足劍”、禹詩都未再開口,但從雙方的眼神中,已能清楚地看出,他們之間的一戰,已不可避免。
禹詩右手為掌,緩緩豎於胸前,神色凝重至極。
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流自他周身瀰漫開來,而且越來越強。
他的長髮無風自揚。
地上的落葉、塵埃、碎石被氣動所激,紛紛激揚飛舞、並自四面八萬向禹詩匯聚過來,落葉塵埃越聚越多,禹詩的身形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很快,落葉、塵埃匯聚如同一根巨大的黑柱,在半空中飛旋,蔚為壯觀。
秦月夜暗自納悶。
倏聞禹詩一聲冷喝,右掌高擎虛握。
無形浩然真力自右臂洶湧而出。
無數落葉、塵埃竟為其氣勁所牽扯,向他右掌疾飛而至。
極短的剎那間,落葉、塵埃與碎石落在他手中聚集如一柄黑色的劍!
秦月夜目瞪口呆。
都陵失聲驚呼:“虛魔罡氣,化物成真!”
不錯,這正是禹詩以其絕世神功“虛魔罡氣”聚物而化的“虛魔劍”!
此時,這柄似虛擬實的劍己完全具備了劍的形體,禹詩高掣詭異至極的“虛魔劍”殺氣大熾。
幽求目睹此景,頓覺心中劍意奔騰,興奮之情莫可名狀,體內真力亦由此而加速對各處被封穴道的衝擊。
禹詩在風宮四老中無論武功、心智都遠在其他三人之上,地位更顯超然,加上他心計如海,自風宮分裂為玄、白二流之後,更是行蹤詭秘莫測,極少有人見他出手,故對他的武功僅止於傳聞。
幽求與禹詩本同在風宮,素知禹詩的絕世神功“虛魔罡氣”之可怕,只是當年他是風宮宮主之子,地位尊崇,禹詩絕不會與他交手,故一直沒有機會見識其武功、以“虛魔罡氣”
化物成劍,這對因劍而狂的幽求而言,無疑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禹詩森然道:“老夫極少用‘虛魔罡氣’對敵,但你們對風宮聖物有不軌之心,老夫誓要將你們一舉斬殺,從此‘手刀足劍’將永遠在江湖中消失1”
此刻,他的聲音竟有了驚人變化,猶如金屬之鏗鏘聲!
“足劍”道:“‘手刀足劍’初次合壁,便與‘虛魔劍’一拼高下,總算不冤!”
都陵的右手一直隱於衣袖之中,從不示人,這時他緩緩舉起右臂,衣袖褪開外,赫然可見他的右臂竟泛著金屬的光芒。
那是一種類似青銅之物的光芒!
難道,都陵的右臂竟非血肉之軀?
若是如此,那麼“足劍”的左腿呢?
都陵以其並非真正擅長的左手劍法,就可躋身為風宮最精銳的“神風營”統領,那麼當他使出真正的殺手鐧——手刀之時,又當如何?
禹詩武功列於風宮四老之首,其修為必已至驚世駭俗之境,面對與風宮有不解之仇的“手刀足劍”,他必會全力出擊。
“手刀足劍”初次合壁,虛魔劍隱伏多年後再展滅世威力,如此戰局,孰勝?孰敗?
戰意在奔瀉、洶湧。
秦月夜所領的素女門偏安東海,對中原武林的一些高手知之甚少。此時禹詩與“手刀足劍”雙方雖未出手,但她已領悟到天下武學的廣袤無邊,幽求的“錯劍式”是如此,禹詩的“虛魔劍”亦是如此。
驚世之戰,一觸卻發。
修地,一個清朗而不失威儀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都陵,你讓為師失望了!”
聲音彷彿來自於天地冥冥間,又像是近在咫尺,一時間,竟無一人能分辨出聲音來源之處。
一股異樣的感覺頓時襲向禹詩心間,他自忖以他的修為,足以明察敵蹤,沒想到此時有人已經發出聲來,他竟無法判斷出聲音來自何處。
都陵聞聲驚喜跪倒,恭然道:“師父!”
“足劍”亦同時跪於地上。
禹詩心念一轉,身形倏然掠空而出,快至無形,“虛魔劍”破空而出,竟有驚人之利刃與空氣相磨擦之聲!此劍本是由枯葉、塵埃凝結而成,此時的一擊力逾千斤,竟亦不渙散,“虛魔罡氣”之詭異可怖,匪夷所思。
禹詩不能不對“手對足劍”突襲,僅止“手刀足劍”已不易對付,此時他們二人的師父又至,若是以一敵三,無疑兇多吉少。
禹詩的武功已高至常人無法想象之境,此時又是趁都陵二人分心時倏然發難,定然是必殺的一擊!
幽求不由大失所望,無論是“虛魔劍”,還是“足到”都是劍中異品,兩者之戰可遇而不可求。沒想到事情又起變故,無論禹詩是否偷襲得手,兩“劍”之戰都是無法目睹了。
禹詩的“虛魔劍”以席捲萬物之勢,直取都陵、“足劍”,劍法之快、狠,已無可描述,一劍之下仿若已掠過了方圓丈內的每一寸空間。
倏然有一股旋風疾旋而至,一時沙石飛揚,塵埃漫天,難以視物。
但見旋風之中,有一團青影若隱若現,若有若無,旋風恰好擋在禹詩與都陵之間。
禹詩的“虛魔劍”挾驚世之勁,突破氣旋而入!
一聲驚天動地般的暴響聲後,立見枯葉、塵埃四處飛揚,禹詩則如枯葉般倒飛而出,直至數丈開外。方強定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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