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笑風樓內牧野棲仍毫無睡意,在床上輾轉反惻,他想到了朱元名在宴席上所說的那一番話,心中有種難以抑止的怨憤。
牧野棲忖道:“龐紀竟兩次將我利用了,此人果然與痴愚禪師大不相同,無怪乎自他成為正盟盟主之後,正盟一改先前處處被動的局面。我奉師命進入風宮,師父雖曾令我設法削弱風宮的勢力,而且我也成功地助正盟滅了玄流,但龐紀卻如此待我!若非朱元名最終還是投靠了白流,我在攻襲天山莫寒行宮那一役必定會失敗,豈非會使我在風宮中的地位削弱?
在正道人眼中,我是風宮宮主之子,是邪魔中人,我以損害父親的利益為代價,卻成全了龐紀,讓他在正盟中如日中天,受萬眾敬仰!”
他越想越煩躁不安,索性翻身坐起,大聲道:“我要喝酒!”
伺侍牧野棲的婢女小意被驚醒後,趕緊匆匆穿戴後點起一支蠟燭進屋,睡意猶存地道:
“少主,你晚上剛喝了不少酒,再喝恐怕會傷了身體……”
“我讓你拿酒你便拿!”牧野棲不耐煩地道。
平時牧野棲對待婢女、下人一向不錯,故他身邊的僕從都暗自慶幸伺侍的是一個地位尊崇卻頗為和藹的少主,比及風宮四老身邊的婢奴幸運多了。小意從未見牧野棲如此喝斥下人,心中一驚,燭火一傾,幾滴濁油滴在了她的手上,她連哼也不敢哼出一聲,立即道:“是,小婢這就去拿!”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小意就端來了幾個精緻的小菜,還有一壺熱好的酒。
當她將酒菜送來時,牧野棲臉上的惡意已退去,只是仍顯得有些陰鬱,與平時小意見到的那個笑意盎然的牧野棲截然不同。
小意擺好萊,又為牧野棲倒上滿滿一杯酒,正待退下,卻聽得牧野棲淡淡地道:“你留下。”
小意看了牧野棲一眼,目光立即低垂,低聲道:“是,少主。”
牧野棲讓小意再添一隻杯,要她相陪。
小意低垂著頭,小聲道:“小婢只是一個下人,怎配與少主飲酒?少主能讓小婢在一旁伺候著,已使小婢感激不盡了。”
她那恭順得近乎楚楚可憐的神情讓牧野棲心情略略好轉,他道:“這兒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太拘禮,坐吧。”
小意道了一聲:“多謝少主。”
牧野棲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小意心中微微有些涼意,因為她已伺侍牧野棲半年多了,牧野棲卻還不知她的稱呼,無論主子對下人是寬厚還是苛刻,下人永遠是下人。
她揉捏著自己的衣角,道:“婢女賤名小意,實不足少主掛齒。”
牧野棲見她言語文雅,神情嬌羞中又略顯拘束,模樣清麗可人,不由對她有了些好感,忖道:“她在我身邊這麼久了,我倒不曾有絲毫留意。”當下道:“小意?此名倒有些意思。”
言罷他再未多說什麼,只顧飲酒,神情若有所思。他本是滿懷心思,這時似乎已完全忘了還有一人與他同坐,偶爾舉杯向小意示意同飲,目光卻很少投向小意這邊。
但牧野棲每一次向小意舉杯示意,小意都不折不扣地陪他喝一口。在她看來,她只是一個婢女,而牧野棲卻是尊崇無比的風宮少主,而且牧野棲舉手投足間自有超凡脫俗、飄然出塵的風度,更讓人心生一種可望而不可及之感。此刻即使牧野棲讓小意喝的是毒藥,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之喝下。
牧野棲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抬起頭來,望著小意,道:“你在風宮已有幾年了?”
因為酒的作用,小意的雙頰已浮現少女所特有的健康暈紅,如秋水般的眸子亦有了水氣,這使她顯得格外水靈。同樣是因為酒的作用,小意已沒有了最初的緊張不安。
她答道:“有三年多了。”
牧野棲繼續問道:“你覺得風宮最終會勝還是會敗?”
若是平時,小意聽到牧野棲向她問起這一點,足以將她驚出一身冷汗,而此時在酒意的作用下,她卻拋棄了重重顧慮,道:“這些年來,風宮有勝有負,有成有敗,勝敗皆在人為而已。”
牧野棲饒有興趣地望著小意,道:“但你有沒有聽過‘邪不勝正’這一說法?”
小意顯然頗有些醉意了,她吃吃一笑,道:“難道少主竟自認風宮為邪?我娘生前是一個名門正派的伺傳人,可最終……我娘一生坎坷,早早離世,我在風宮中伺侍少主,卻沒有受什麼委屈。照我看來,所謂的正邪,就如一張紙的正反兩面,以這一面為正,另一面則為邪,反之亦無不可。”顯然她娘曾有過不少坎坷,以至於小意只能以一言帶過而不願提及。
牧野棲怔怔地坐著,竟久久無語。
良久,他方緩緩長吁了一口氣,一連灌了三大杯酒。這時,他與小意一樣,亦有了醉意,小意忘了替他斟酒,而牧野棲也忘了小意是伺侍她的婢女,他只顧自斟自飲起來。
當燭火即將燃盡時,牧野棲已醉了。他強自站起身形,卻因動作太大,一下子震動了桌子,將蠟燭震翻,屋內頓時一片漆黑。
小意趕緊上前將他扶住,她的腳步也有些虛浮了,兩人踉蹌著摸到床邊,小意扶著牧野棲讓他躺下,沒想到牧野棲的身子倒下的同時,將她的手也壓住了,小意的身軀不由自主地與牧野棲緊貼著,一股男人的氣息撲鼻而至,小意的心跳倏然加快,似乎隨時都會跳出心腔。
她的聲音輕顫道:“少主,小意的手……讓我替你脫了衣靴……”
牧野棲“嗯”地應了一聲,翻了個身,非但未使小意的手臂可以抽出,反而將大半個身子壓在了她的身上。
小意腦中“嗡嗡”亂響,呼吸越來越急促,喉底乾澀,渾身一陣燥熱。她一動也不敢動地躺著,想要說什麼,卻吐不出一個字來,惟剩嬌喘之聲。她尚可活動的那隻手死命地抓住被子的一角,似乎在竭力堅持著什麼。
牧野棲的氣息吹在她的耳後、頸上,她的身子越來越軟,眼前清晰地浮現出牧野棲那張俊朗不凡的臉,高大挺拔的身軀,以及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她的暈眩之感越來越明顯,此時已不僅僅因為酒的作用……
當牧野棲動了動身軀,唇部觸及她嬌嫩的耳垂時,小意“啊”地一聲呻吟,猛然擁住牧野棲,整個身軀向他纏上、貼緊……
在那一刻,她已忘了自己的身分,她只知道自己的情慾已飽漲到無以復加之境,她的心中已有火焰熊熊燃起,而她卻願意讓烈焰熾烤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莫可名狀的異樣感覺讓牧野棲略略清醒了一些,他感覺到了懷中的火熱、柔軟與幽香,他忍不住道:“你……”
他的話尚未說完,已被一片滾燙的香唇封住……
※※※
牧野棲睡著了,在渲洩過後的疲倦中,他暫時忘記了心中的不快。
小意無力地坐起身形,披上衣衫,靜靜地在黑暗中坐著,她的心情平靜得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儘管方才她經歷了對於一個女孩而言極為重要的一刻。
也許,她的平靜來自於她的無所求,她自知自己無論地位還是其他,都無法與牧野棲相提並論,她覺得她只是做了一件她認為值得做的事而已。在此之前,她從未有過如此念頭,當事情降臨時,卻猶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替牧野棲壓了壓被褥,正要退出去的時候,忽聞外面傳來一聲驚呼:“有刺客!”
呼聲打破了夜幕的沉寂。
驚心動魄的警號聲隨之響起,在夜空中迴盪不息。
牧野棲一躍而起,隨即便聽得他喝道:“來人!”
“少主有何吩咐?”小意道。
牧野棲一怔之下,方依稀憶起昨夜的情形,他靜默片刻,聲音低了些,道:“點燈。”
很快他又道:“算了——外面有變,不要輕舉妄動。”說著,他已迅速穿戴完畢,並從床頭搞下利劍,這時外面的呼喝聲已響成一片,火把、燈籠的光亮如從窗口處映射而入,將屋內照亮了許多。
此時,外面響起了幾個焦灼的聲音:“少主……少主,你沒事吧?”
牧野棲本待出去,聽得他們的聲音,又站定了,沉聲道:“沒事,你們還是去與其他人一起追捕刺客吧!”
“是!”門外幾人齊聲應道,隨即響起離去的腳步聲。
牧野犧看了小意一眼,未說一句話,當即離開笑風樓,向呼聲最初傳出的地方飛速趕去。
待他匆匆趕至時,赫然發現被殺的人竟是朱元名!
朱元名的住所已被“神風營”的人重重封鎖,無數燈籠將無天行宮照得亮如白晝。儘管風宮屬眾應變極快,但那個刺殺朱元名的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神風營”屬眾見牧野棲趕到,立即為他閃開一條通道,牧野棲看到了朱元名屋外的兩具屍體,是朱元名兩名舊屬的屍體,死者全身沒有一處傷口,臉上也沒有任何痛苦的神情,顯然是因為取他性命之人的手法極為乾脆利落的緣故。
而朱元名則靜靜地躺在屋內冰涼的地上,身下一灘鮮血尚未凝固,他的雙眼睜得極大,顯然在臨死時的那一刻,他見到了一個讓他極為驚駭的人,或是見到了一件極不可思議的事。
屋內的一切完好,並無任何打鬥的跡象,由此可見朱元名幾乎是在未作任何反抗的情況下就已斃命。
朱元名的武功牧野棲見識過,絕不亞於任何絕頂高手,又有什麼樣的絕世高手能夠使朱元名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是容櫻?
這是牧野犧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隨即他又覺得即使兇手是容櫻,雖然她的武功足以勝過朱元名,但要想輕而易舉地擊殺他,幾乎絕無可能!思忖之餘,牧野棲向守衛於四周的“神風營”屬眾厲聲道:“封鎖方圓十丈之內,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入這個範圍之內,否則格殺勿論!”
他的肅殺讓“神風營”屬眾皆為之一緊,當下立即再調集人手,將方圓十丈之內防守得滿水不漏。
牧野棲這才匆匆向閒風閣方向而去,他要將此事稟報牧野靜風知曉。此刻,他心中驚怒不已,無論殺了朱元名的人是誰,對他而言,都頗為不利,因為攻襲乃至收降天山莫寒行宮的事,一直都是由他負責。
因牧野棲心情很壞,途中有屬下向他施禮,他皆視著未見,一概不理。
行到半途,前面出現了一列人馬,牧野棲定神一看,被眾人簇擁當中的正是父親牧野靜風。朱元名身分特殊,他被殺後,連牧野靜風也難免被驚動。
牧野棲趕緊上前行禮問安,牧野靜風沉聲道:“朱元名能救否?”
牧野棲搖了搖頭,當下將自己所見到的情形向牧野靜風述說了一遍。
牧野靜風聽罷,沉吟片刻,道:“還是去看個明白吧,朱元名既已歸降,殺他的人就等於挑釁整個風宮!”
當下牧野犧與牧野靜風一道又重返回朱元名的住所,牧野靜風仔細察看了朱元名的屍體,神色凝重地道:“好可怕的武功,難道兇手會是容櫻?”
隨即又搖頭否認道:“容櫻的武功固然可怕,但要想避過風宮重重關卡,直入行宮腹地而不驚動任何人,只怕絕無可能!按理,殺了朱元名的人除了負有絕世武功之外,還應對宮內的情形極為熟悉。若是此人能讓朱元名對他絕無防範,那麼出手成功的機會就會大得多。
所以,此人也可能是朱元名額為信任的人。”
牧野棲額首認同,心中暗自思忖道:“此人會是誰?”
※※※
當牧野棲回到笑風樓時,天已大亮。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不可思議,僅僅在一夜之間,他自身以及風宮都有了不小的改變。
小意為他端來糕點時,她的神情顯得很平靜,與平時全無不同,似乎她與牧野棲之間根本未曾發生任何事。
牧野棲一聲不響地用完糕點,小意則在一旁垂手而立。屋內靜得讓人不安,牧野棲終於開口了,他遲疑道:“昨夜……”
“昨夜小婢喝了點酒,睡得很沉,以至於沒能伺侍少主,實是該死。”小意接過牧野棲的話頭道。牧野棲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道:“你出去吧,我要靜一靜。”
小意退出之後,牧野棲獨自一人仰身躺在床上,思忖者昨夜乃至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一切,他隱隱覺得在撲朔迷離中,似乎有一個關鍵的癥結。一旦明白這個癥結的所在,也許一切難解的謎團都會迎刃而解。但此刻他卻無法從千頭萬緒中尋出這個癥結的所在。
不知過了多久,牧野棲忽然發現自己站在極高的石崖頂端,崖頂不過十丈見方,四面皆是如刀削般的石壁,而且根本無法看出崖頂距崖底有多深,只見四周一片昏暗,不知由何處刮來的風帶著一股森森寒意,將他的衣衫吹得獵獵飛揚,勁風在他的耳邊發出一波又一波的呼嘯聲……
牧野棲的心被無邊無際的絕望所充斥,他要離開這個孤絕之地!卻根本無計可施,他嘶聲力竭地呼喊著,他的聲音甫一傳出,立即被勁風撕得粉碎,然後捲入無邊的黑暗中……
忽地,在他的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座石橋,橋身極長,雄偉壯觀,牧野棲見此狂喜不已,立即毫不猶豫地踏上石橋。
就在他踏上石橋的那一瞬間,石橋突然轟然塌下,牧野棲的身軀立時如秤磅般向下急墜。
大驚之下,他不由“啊”地一聲驚呼,猛然由暈沉中驚醒過來,只覺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牧野棲心有餘悸地向四周望了望,明白自己仍是安然無恙地置身於自己房中,這才心情稍定。
這時,外面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隨即聽得小意道:“少主,宮主夫人來了。”
“葉姑姑?”牧野棲一驚而起,忙道:“快快有請。”
他心中暗自忖道:“葉姑姑一向深居簡出,很少踏出‘閒風閣’半步,更不曾來過笑風樓,她今日怎地忽然有興致前來這兒?”心中想著,他已飛快打開房門,只見葉飛飛在一名侍女的陪同下,正向這邊走來。
牧野棲急忙迎上前,深施一禮,欣喜而歉然地道:“棲兒一直為一些瑣事忙碌,沒能去看望姑姑,倒令姑姑掛懷了。”
葉飛飛已有七八個月身孕,身形更顯豐滿,她的神情舉止已少了以前不讓鬚眉的豪爽與銳氣,變得平和而安寧。只見她和聲道:“聽說昨夜出了事,我便過來看看你。”頓了頓,又道:“你一說你改口稱我為娘了,照我看來,還是稱姑姑為好,你叫著順口,姑姑聽著也喜歡。”
牧野棲像個孩子般略顯靦腆地一笑——惟有在葉飛飛面前,他才會如此。關於這一點,甚至連與在其父牧野靜風面前都不相同。惟有葉飛飛方能給他一種極為溫馨的親切感。
葉飛飛向她身邊的侍女揮了揮手,道:“你退下吧。”
小意亦知趣地與那侍女一同退下了。
進屋之後,葉飛飛道:“棲兒,你將門掩好,姑姑有話要對你說。”
牧野棲這才察覺到葉飛飛安寧祥和的神情之後還有隱隱的不安與憂鬱,他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忙依言將門掩上了。
葉飛飛沉默了片刻,方低聲道:“昨夜朱元名被殺後,你爹很是震怒,他說如朱元名這等級別的高手也會在風宮內被殺,實是有辱風宮之威,只怕天下人都會因此而小覷風宮。”
牧野棲靜靜地聽著,心中忖道:“爹所說的倒也不無道理,朱元名居於無天行宮之內卻被刺殺,這豈非等於說風宮的重重防守形同虛設?”口中卻道:“關於那刺客的真正身分,遲早會查出來的。”
葉飛飛嘆了一口氣,道:“這些年來,我對風宮事務幾乎從不過問。我的話,你爹是不會聽的,此次朱元名被殺,姑姑本也不在意,沒想到你爹無意中透露出風聲,說為了讓天下人知道風宮並未一蹶不振,更同時亦讓因朱元名被殺而有些浮亂的人心定下來,他已決定要血洗華山派!”
牧野棲心中微微一震,道:“爹為何不曾與我提及此事?”
葉飛飛道:“他說你攻襲天山未成,卻使正盟得以集中人馬攻下了斷歸島,恐怕禹詩諸人對此頗有微辭。你對風宮事務終究不熟,若這一次又請命攻打華山而再次失利,今後行事就難以服眾了,所以這一次你爹並不想讓你知曉此事。他一向極少與我論及宮中事務,這一次也是我旁敲側擊才讓他說出的。”
她望著牧野棲,接道:“姑姑實在不想讓你爹與正盟的仇越結越深,就算真的要成就一方大業,為何一定要以殺戮正道中人為途徑呢?當年你爹大戰死谷,平叛霸天城,豈不是一樣轟轟烈烈、天下共仰?”
牧野棲試探著道:“姑姑的意思是……”
葉飛飛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何嘗不知身在風宮,根本無法改變現狀?我也試想著讓自己把一切都看淡,這些年來,似乎也做到了這一點。但那是因為我對風宮的佈署行動既不探聽,你爹也不會向我透露,此所謂眼不見為淨吧。而這一次,此事既已為我所知,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讓自己袖手旁觀。華山派在武林中一向頗有清譽,當年姑姑浪跡江湖時,還曾受過華山派的恩惠,姑姑實在不願華山派遭受滅頂之災,如同五年前江南白家被滅一樣。”
“姑姑想設法救下華山派的人?”
葉飛飛正視著牧野棲,緩緩點了點頭。
牧野棲心中飛速轉念,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終於停了下來,道:“若我爹心意已決,那麼要拯救華山派只怕很難,因為我亦無法勸說我爹改變主意,何況他本是欲對我隱瞞此事的,若是我忽然插手其中,只怕反而更為不妙。”
葉飛飛道:“姑姑也顧及到了這一點,事實上這些年來,你爹決定的事,幾乎從不變更,不過,也許尚有一法可以使華山派免去這一場劫難。”
“姑娘請講。雖說正盟曾有負我之處,但既然姑姑心有此意,棲兒願盡力而為。”牧野棲道。
葉飛飛知道他所說的是正盟曾全力圍殺他的事,於是有些感慨地道:“棲兒能為姑姑而摒棄前嫌,姑姑心中十分感激。其實要救華山派並不難,只需設法讓華山派避過風宮的進攻即可。”
其實牧野棲已猜知葉飛飛會有如此想法,但他仍是沉吟了片刻,方道:“好,棲兒會盡力而為的。”
※※※
三日之後。
炎越已將攻襲華山派的一切事宜皆準備妥當,只等牧野靜風下令出發。牧野棲表面上對此一無所知,事實上卻一直在暗中注意著風宮中的每一動向。
入夜,牧野靜風派人將牧野棲召到笛風軒。
當牧野棲踏入笛風軒時,驚訝地發現炎越亦在其中,只是炎越的臉色有些憔悴。
牧野靜風見牧野棲進入後,即開門見山地道:“風宮有意在今夜出擊留義莊,原本決定由炎老帶領人馬剷平留義莊,但炎老忽然舊疾發作,那就由棲兒代炎老一行吧。”
牧野棲一震之下,脫口道:“留義莊?!”
牧野靜風直視著他,道:“有何不妥?”
牧野棲迅速平靜心緒,道:“沒有,我只是覺得留義莊已無多少實力,對我風宮構不成什麼威脅,沒想到父親會這麼快要對付留義莊,是故有些吃驚。”
牧野靜風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留義莊雖然已沒有先前的實力,但它仍是躋身於名門正派之間,滅了留義莊,必可大助我風宮戰意,以消彌朱元名被殺的陰影!事不宜遲,你即刻出發,以風宮四百精銳對付留義莊,必會大獲全勝!為了萬無一失,我再讓六名風宮死士隨行,助你一臂之力!為父就在此等你掃平留義莊凱旋而歸的好消息!”
牧野棲已別無選擇!
※※※
範離憎與穆小青兩人已趕到亦求寺,將悟空老人的書簡奉給了妙門大師。
妙門大師草草閱畢,飽含智慧與慈祥的目光看了看穆小青,然後道:“老衲盡力而為吧。”
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卻讓範離憎的焦慮之心去了大半,仿若妙門大師的言語中有一種異樣的力量,讓人頓生信賴之感。
妙門大師又道:“此事只怕要費些周折,故還要勞煩範少快為老衲護法,在此期間範少俠絕不能再與穆姑娘相見,否則縱有洞天徹地的能耐,也無法恢復穆姑娘的心性!”
範離憎肅然道:“晚輩記住了。”
妙門大師緩緩站起,向大殿走去,並道:“請範少俠隨老衲來。”
範離憎隨著妙門大師繞過正殿,行到亦求寺西北角的一座偏殿,走至偏殿的滴水簷前,妙門大師對範離憎道:“範少俠就在此處等候吧,長則半日,短則二個時辰,或成或敗,那時便可見分曉了。”
範離憎聽得此言,不由有些緊張,道:“大師,若是……若是她難以恢復心智,那該……
如何是好?”
妙門大師合什道:“老相看穆姑娘慧根猶存,應該有希望破解魔障,恢復靈臺一片清靈。”
範離憎心神稍定,便對一直緊隨於他身邊的穆小青道:“你隨大師去吧。”
穆小青道:“不,我要追隨主人左右。”
妙門大師悲天憫人地一嘆。
範離憎苦笑一聲,隨後沉聲道:“這是我的吩咐,難道你敢不遵從?”
穆小青惶然道:“小青不敢!”——
原水掃描,破邪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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