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勿缺此時已清醒過來,他懷疑自己的身軀內臟是不是已被對方震得七零八落了,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感覺到自己的軀體還是完整如初,就在這時,他聽到了紫陌與九幽宮宮主的對話,自是震驚至極!
他知道紫陌是為了救他才這樣說的,但她怎能以這種犧牲自己清白的方式救他?何況武功被廢,然後屈存於九幽宮內,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很想站起身來,大聲地說一聲:“不!”可他連將頭抬起來這個動作也做不到了,他所能做到的只是略略蠕動一下身子而已——而這也是眾人所看到的.只聽得寒夢道:“宮主,是不是將此事與祭司上人商議一下?”她的話語顯得很是無奈,顯然是因為紫陌、九幽宮宮主兩人已達成了協議,她也無回天之力了。
九幽宮宮主輕輕地哼了一聲,沉默了半響,道:“還是我親自去見他吧。”
※※※
三丈寬,四丈長,二丈多高的祭壇。
四側有黃黑紅白四色魂幡計十六根,祭壇共分三層,層層內收,在祭壇的側壁上,刻繪著各種各樣的奇形怪符。
祭壇頂層四角各有一隻青銅鑄就的怪獸,形狀古怪,而且各不相同,只有著一種詭異可怖之氣息!
而頂層中央則是一張長長的兩端內收的祭臺,祭臺上的黃色紙錢迎風而動,一隻香燭正值香菸嫋嫋。祭臺上有各色各樣的透著妖異之氣的雜物,外人根本看不出這些東西有什麼用途!
一個禿頂老者端中而坐,鬚髮蒼白,與他一身黑色袍子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此老者相貌與中土人氏迥異,凹目降鼻,兩腮無肉,一雙眼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神秘氣息!
他的手中握著一塊龜甲。
在他身側站著的正是九幽宮宮主!
九幽宮宮主竟顯得恭遜得很!
禿頂老者將手中的龜甲緩緩地伸至一個小小的正在燃燒著的鼎中。
火焰跳躥,呈一種碧綠之色,如同幽幽綠光,間或響起了“嗶剝”的脆響之聲。
少頃.禿頂老者將枯瘦的手伸進了正在燃燒著的爐鼎中,奇怪的是他那血肉之軀的手臂竟不畏火焰!
禿頂老者取出龜甲,龜甲上已有縱橫裂紋!
禿枯老者仔細地察看著裂紋紋路,一臉肅穆!
而九幽宮宮主顯得比他還要緊張肅穆!他那略略有些薄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已有些蒼白!
良久!
禿頂老者“啊”了一聲。九幽宮宮主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惶急地道:“祭司上人,龜卦如何解釋?”
禿頂老者嘶聲道:“少宮主,此人不能留啊!”他是九幽宮中惟一一個仍稱對方為“少宮主”的人,以示區別於前任宮主。
九幽宮宮主失聲道:“為什麼?我會廢了他的武功,難道他還能對我聖宮不利嗎?”
禿頂老者道:“由卦象看來,此人乃天賦奇命,總是能夠在要緊關頭逢凶化吉,沙石難掩珠寶之光芒,廢了他的武功,只能是保一時無憂,唯有趕盡殺絕,才是惟一可行之途徑!”
九幽宮宮主冷聲道:“哼,我才是真正的天賦奇命!而且,我可以先暫且同意他們成親,待成親之後,我再殺了他,看他如何個天賦奇命!”
禿頂老者自是九幽宮的祭司上人,他不會武功,但對九幽宮宮主來說,他惟一尚心懷敬畏的人便是這個祭司上人,也許這是一種心理積累。祭司上人在六十多年前便已是九幽宮中的祭司,九幽宮的人對他之預言占卜信如神明.九幽宮宮主在沒有成宮主之前,與其他人一樣對這枯瘦神秘的禿頂老頭心懷敬仰與畏怯相間之情!
普通教眾根本無權走近這關係九幽宮興衰榮辱的祭臺,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充滿無限玄機的地方,從祭司上人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話,都與他們的命運息息相關!
祭司上人淡淡地道:“少宮主,我知道你一直擔心小公主她會成為你將來的一個威脅,所以你一心想讓她嫁作人婦,從而使她不再有聖潔之身,自然也不可能對你構成威脅了,對不對?”
不待宮主回答,他又道:“但我知道小公主她是最不可能威脅你的人,她對江湖紛爭早已厭惡,又怎麼會為了權力之爭而與宮主過不去?儘管她是你們三人中惟一一個正室子女,但她絕不會倚仗這個身份來威脅你的宮主地位!”
九幽宮宮主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顯然是被祭司上人說中了心思.祭司上人嘆道:“也不知那小子何德何能,竟能使小公主對他如此痴迷,為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九幽宮宮主道:“既然他們是兩廂情悅,我成全了他們,不是美事一樁麼?”
祭司上人慍怒道:“彌羽,既然你心意早已定下,又何必來問我?”
他一怒之下,竟直呼宮主之名!
彌羽狂笑道:“就算他是天賦奇命,我也要與天抗爭!”
狂傲之氣,無以復加!
祭司上人目瞪口呆地望著彌羽!他知道彌羽在九幽宮中已是恣意專橫,但在自己面前,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狂傲!
祭司上人不由嘆息道:“莫非上天也要滅我九幽一脈?”
※※※
寧勿缺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他身上的傷口已用九幽宮的奇藥敷上,受的內傷也已漸漸地調息康復,但他的武功已被廢了!
在他的武功被廢去的那一剎那間,他心中萬念俱灰,熱血——下子直湧上來,他便暈死過去了!
待他醒來時,已是一天之後!
身上的傷口已不怎麼痛了,這一半是九幽宮中之藥的功效奇佳,另一半是因為他體內的千年血蟬之精氣所起的作用!
一睜開眼睛,他便看到了坐在床邊上的紫陌,紫陌雙眼紅腫,顯然是哭過了,紫陌知道自己救下了寧勿缺,寧勿缺卻未必領情,這便是她傷心的原因。
可即使知道這一點,她也不得不以如此方式救出寧勿缺,她不願看到寧勿缺死去。她寧可讓寧匆缺恨她,只要他還活著就行!
寧勿缺看了她一眼,又把眼閉上了,他在心中道:“你這是何苦來著?何苦來著?”
忽覺手臂有了涼意,復睜開眼來,卻是紫陌的淚!
紫陌握著他的手,顫聲道:“我知道你恨我,你們俠道中人總是寧捨生取義的,可……
可我真的不願你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人活著,才是有價值的。你可以罵我,打我,恨找,但求你不要不說話,好不好?只要你答應我活下去,你怎麼對我都行!”
寧勿缺本是心想如此生存下來,真是生不如死,但他見了紫陌眼中的內疚與哀憐,又怎麼忍心再怪罪她?畢竟,她並沒有惡意,更沒有得到什麼!
於是,他輕聲道:“我怎麼會恨你呢?要恨,我也只能恨我自己學藝不精,恨出賣我的人!”
紫陌臉上猶有淚珠,卻驚喜地道:“真的嗎?”
寧勿缺有些感動,便點了點頭。
紫陌忽道:“你有沒有下過棋?”
這個問題有些來得奇怪,但寧勿缺還是回答道:“下過。”
紫陌道:“水平如何?”
“還不錯。”
紫陌道:“那麼在下棋的過程中,你走了某一步棋,你能不能預測到這一步棋會是導致你贏棋的一步,還是導致你失敗的一步棋?”
寧勿缺驚訝地看著她,道:“當然不能——可你為什麼會問這樣一些古怪的司題?”
紫陌並未立即回答他的提問,而是繼續道:“每一個下棋的人在當初走某一步棋時,都會認為這一步棋是正確而必要的,否則也不會選擇這一步,對不對?”
寧勿缺索性不再去考慮更多的東西,只是順著她的意思點頭或搖頭——這一次,他是點頭.
紫陌站起身來,道:“可結果也許正是這一步本被自己認為是正確無誤的棋,卻導致了最終的失敗!”
她重新在床邊坐下,握著寧勿缺的手,接著道:“所以,我要說人不管向哪個方向走,走的都是路,可這路是通向懸崖還是廣闊的天地,只有走過才知道!每個人都不應該沉湎於途中某一步的錯誤中,因為也許正是這一步錯誤,導致了最終的成功!”
她的眼裡閃著明亮的光芒:“這就是所謂的陰差陽錯!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只有自走絕路的人.惟一的百分之百走不到輝煌中的人只有一種人,那就是在中途便倒下了的人!”
她溫柔地望著寧勿缺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寧勿缺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紫陌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她鬆開了寧勿缺的手,低聲道:“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只要一個人活著,就有希望,上天賜予人寶貴的生命,每個人都應該盡力去維護它……”
寧勿缺一把擁住了她的肩,道:“不!你說得很對!你讓我明白了許多東西!請相信我,我會好好活下去——只要可能!”
紫陌笑了!那般的欣慰與燦爛,如同一束灼目的太陽花!
寧勿缺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灼熱了.
紫陌彷彿被燙著了一般,目光閃開了,粉臉飛紅,她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你……為何如此看著我?”
寧勿缺不答反問:“你在九幽宮宮上面前說你愛我,是真的嗎?”
紫陌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出這句話,一下子連耳根都紅了,低垂著頭,半響,方以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聲道:“真……的……”
說完這句話,她的身子頓起一陣強烈的顫抖,似乎全身全沒了筋骨,只想依著什麼東西,被寧勿缺擁著的雙肩一片酥麻!
寧勿缺的手一緊,紫陌便不由自主地倚了過去,縮在寧勿缺的懷中,她呻吟一聲,想要起身,但她的手卻不聽使喚,非但沒有將自己的身軀支起,反而摟住了寧勿缺的頸項!溫香滿懷,本就對紫陌情愫暗生的寧勿缺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摟緊她的小蠻腰,將臉湊到她的右頸旁,熱呼呼的氣息直噴在她的小耳後,另一隻手繞過她的左頸,託著她的下領,使其垂下的螓首抬起,移至他可以看到整個側臉的角度!
紫陌的臉一片飛燙!
她那迷人的眸子微微閉上,櫻口輕啟!
寧勿缺已經歷過男女之歡愛,自然更不好把持,他不由自主便向紫陌微張的紅唇吻去!
紫陌的身軀一陣顫抖!
在寧勿缺的侵襲下,紫陌抖索扭動,喉頭裡咿唔著,小嘴卻已激烈反應,丁香小舌後卷翻騰,任由寧勿缺細細品嚐!
她美目緊閉,劇烈喘息!
寧勿缺只覺燥熱難當,近乎粗暴地將紫陌摟了個結結實實,使她豐滿的肉體緊密無間地靠貼自己!
兩個人的熱情似乎溶爐般燒焦了彼此心內的整片天地!兩個年輕的身軀劇烈地交纏廝磨著!
屋內春色無邊,他們已漸漸地迷失了自己。
寧勿缺貪婪地吻著紫陌的唇、頰、粉嫩的耳垂、五頸,以及如花蕾般的酥胸。
紫陌在他的熱情之下,已完全痴迷癱軟,寧勿缺一隻緊貼於她腹部的大手,給了她一次窒息般的體驗!
紫陌開始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束縛件件少去,情慾卻不斷高漲,寧勿缺的手與唇讓她覺得極度的空虛難忍!
她在心中呼喚著:“來吧,我心甘情願做你的妻子,心甘情願把一切都交給你,任你為所欲為!”
當寧勿缺強壯的身體融入了她的身體時,她不由滾下了幾顆歡欣的淚珠!
在高漲的情慾和陣陣銷魂蝕骨的快感衝擊下,紫陌忘記了羞怯,以全身所有的力量與之熱情地逢迎著,將自己的靈與肉一起奉上!終於,兩個人一起攀上了靈慾的最高峰!
※※※
九幽宮在張羅著寧勿缺與紫陌的婚宴。
反倒是寧勿缺與紫陌頗為清閒,他們已達到了靈與欲的高度和諧,真正地全心全意地相愛著!寧勿缺這才知道愛情降臨於某一個人的身上時,是毫無理由的。
無論時間、空間,無論地位、身份!四周有三四千九幽魔教教眾,面對一個身為九幽宮公主的紫陌,他仍是不可避免地全心全意地愛上她了。
這是一種淒厲的愛,還是一種美的淒厲?
從進入“黑島”到現在,已過去了兩天。在這兩天中,寧勿缺對九幽宮的任何瞭解,都是來自紫陌的述說.
原來,九幽宮是吐蕃國內部勢力爭鬥的產物.三百多年前,吐蕃國出現了一個昏庸荒誕的國王,他殘暴冷酷,對四邊不斷髮動戰爭,使吐蕃國民不聊生,血腥遍地!
在這個時候,吐蕃國掌握兵家重權的右將軍藉機向皇室發難,屈朽至極的皇室如風中之燭,在突如其來的反叛中,很快抵擋不住,狼狽退出皇宮,右將軍奪權成功,成為新的統治者.
而流落在外的昔日皇室之人並不死心,他們希望能夠恢復往日奢華的生活!
成了亡國之君後,昔日國王便糾集擁戴他的人,向右將軍建立的新政權發動反撲!
但右將軍驍勇善戰,加上執政廉明,深受子民擁戴,所以昔日皇室屢戰屢敗,而其擁護者卻越戰越少!
為了維持殘存實力,不至於完全毀滅,昔日國王漸漸地改變了起先的做法,開始網羅各種各樣的勢力,可謂三教九流無所不包無所不容,只要是反對新朝廷的人都能被他們所接納!
日復一日,他們的性質已慢慢地蛻變,已不再是純粹意義上的新舊皇室的對抗.為了加強自己的力量,舊皇室的做法幾近飲鳩止渴.到後來,他們不僅為新皇室所不容,連普通民眾也將他們視作邪惡勢力,因為與他們結盟的不少人是邪惡之徒!
昔日皇室已不復存在,但亡國之君卻依然念念不忘昨日富貴,雖然淪落為一個與一般的江湖組織無甚區別的團體,卻還竭力保持著一些昔日舊習。
老國王懷著一腔遺憾含恨而去,臨終前,他把反叛朝廷重奪大權的遺囑留了下來。
那時,他手下的人馬已有四五萬!
但一代一代地傳下來,人馬已越來越少,對抗朝廷的力量也就越來越小,要說顛覆朝廷,就更不可能了!
雖然不可能,但列祖列宗傳下來的規矩卻不能壞。他們年復一年地重複著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夢!
到了一百多年前,他們的政治因素越來越少,江湖氣息越來越濃,當時已傳至老國王的第八代子孫,便是從這一代開始,他們開始以“九幽宮”之名立於世間!
第八代子孫——也就是第一任九幽宮宮主,他領導其屬下在吸納江湖勢力這一點上變本加厲。此宮主心知這麼多年來,朝廷對他們的行蹤已越來越清楚,他們的處境也越來越不妙.於是他制定了一個大膽而狂妄的計劃:利用中原武林對他們的一無所知,悄悄潛入中原,然後慢慢發展勢力,當勢力達到一定的程度時,便伺機一統中原武林——至少,也要成為中原武林一方霸主,然後藉助中原武林的力量,反攻吐蕃王朝!
這樣的計劃可謂野心勃勃至極!同時也是一個註定要破產的計劃!
但在這時候,吐蕃國武功卓絕的第一邪惡之人澤蠻與九幽宮結盟,成了第一任九幽宮宮主的師父,從而使九幽官這個計劃能夠維持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並幾乎便要大功告成!
澤蠻之武功深不可測,他的目的是入主中原武林,而九幽宮宮主的目的是為了利用中原的勢力反攻吐蕃,兩人相得益彰、無怪乎能走到一起。
於是,中原武杯便有了一百年前的那一場血雨腥風!
如果不是司空笑,也許九幽宮的陰謀便可能已經得逞了!
“天劍”司空笑率領武林正道人士,與九幽宮苦戰四年,以上萬人的代價,終於擊潰了九幽宮!
可是還有一部分殘餘九幽宮教眾逃脫了。這其中,就有紫陌的祖父。
寧勿缺聽到這兒,驚訝地問道:“你祖父?”
紫陌道:“不錯,他就是九幽宮第二代宮主。他成為宮主時,是九幽宮力量最薄弱的時候,可謂日薄西山,當時幾乎任何一個武林幫派都可以讓九幽宮望風而逃!”
儘管如此,這一部分力量仍是以驚人的生命力生存下來了!包括現在九幽宮的祭司上人,他就是那時的殘餘教眾之一。當時九幽宮上上下下加在一起,也不過一百人!
經歷了三十多年的發展,九幽官又悄無聲息地壯大起來,這其中原因是因為江湖中永遠存在邪惡力量,平時這些邪惡力量很分散,因為他們沒有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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