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聖看著她,淡淡一笑,轉身對韓放道:“無憂草,替爹彈上一曲。”阿帥則早已把那支畫筆撿了回來,交給琴聖。
琴聲又起,仍是那麼的蕭瑟蒼涼,琴聖便在這種蕭瑟中揮筆,很快,他便畫成一幅《春江水暖鴨先知》。石敏一看,山巒起伏,春竹婆娑,幾隻鴨子在水中歡騰嬉戲,畫面甚為活潑,與題目完全相符。
畫一畫好,琴聲也停了,琴聖擱下畫筆,對石敏道:“琴心大法的關鍵,便是‘琴有心,人無心’,一雙手把琴彈得出神入化,而你的人卻是超脫琴外,在你的對手為你的琴音所迷惑時,你的招式方可趁虛而入,琴疾招慢,琴緩招疾,如真似幻,才能出奇制勝。”
頓了頓,琴聖又道:“琴心大法練至上乘,可將內功貫入琴聲,以聲傷人,那時,就更是必須超脫琴音,否則,為琴音攝魂奪魄,不能傷人,反而自傷其身。”
說到這裡,琴聖看了一眼發愣的石敏,接口說道:
“琴心大法分為春夏秋冬四部分,各部分自有其特色。春為春宵夢長,夏為夏荷田田,秋為秋水無際,冬為冬雪茫茫。每一部分可獨立成招,又可相互融合。”
石敏忽然插道:“聽那四部分的名字,倒像是每一部分都有綿綿不絕之意。”
琴聖臉色一喜,道:“不錯,綿綿不絕正是琴心大法特徵所在,也是精華所在。任何一種武功,它的招與招之間必有縫隙。因為即使是武功超凡入聖之人,也需要有提氣換形之時間,在這一時刻,便是他的‘縫隙’所在,而琴心大法達至上乘之後,是以音傷人,音為無形之物,十指輕拔,便有綿綿不絕的聲音。這就好比用一股水去連續射人,即使那人手中之刀舞得快如閃電,卻仍會有少許間隔,而此時水柱便可射上人體。”
說了這些話以後,琴聖收起六絃琴,然後道:“琴心大法並非世傳,而是我自己悟出來的。所以它與少林、武當那樣的武功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少林武學,講究根基,講究苦練,即使是沒有什麼悟性的人,只要肯下功夫,十年如一日地磨練,終會有所成,只是所成有大有小而已。”
“而我之‘琴心大法’講究悟性。如果沒有悟性,只想憑一份執著學成,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僥倖學成一部分後,又易為之後以傷其身。所以,我一直不教韓放此等武功,亦有我之苦衷。我曾細細觀察石姑娘,覺得石姑娘天資尚屬聰穎,所以才願將此技相授,否則,即使求我,我也不會答應的。那天你能在天黑之前回來,就說明你的悟性頗高。”
石敏受琴聖如此細緻的引導,不由大為感動,倏地雙膝落地,道:“石敏自幼隨父學武,尚未拜師,我欲從此奉前輩為師,不知前輩能否收我這劣徒?”
琴聖一笑,道:“我本無門無派,何必又拘於俗禮?從此你便與韓放姐妹相稱,稱我為琴叔也罷。”
石敏知他性格桀傲脫俗,也不再執拗。
受琴聖點拔,石敏猛然頓悟,從兒便習練如何在撩人心智的琴聲中保持冷靜,她本是天資稟異之人,很快便可在琴聲中鎮定自若,任他琴聲如何出神入化,她自渾然忘我。五日後,她已可從從容容地在蕭瑟悲涼的琴聲中畫出一幅春意盎然的《春江水暖鴨先知》。
琴聖大喜過望。
然後是習琴。琴聖教與石敏五韻七律之後,便撇手不管,石敏便沒日沒夜地彈著六絃琴,初彈時琴聲嘈雜喧鬧,毫無章法,把一旁的阿帥聽得抓耳撓腮,煩躁不安,實在忍受不了,便飛逃而去。
石敏卻不停歇,仍是不停地彈、彈、彈,她的一雙柔荑被琴絃磨破了,長出繭子,又磨破,又長繭子,幾個往復後,那雙手已如先前一模一樣,但卻變得堅韌異常。
漸漸地,琴聲已悅耳多了,時而鏗鏘激越,時而溫情款款,時而肝腸寸斷,時而氣壯山河……阿帥也不再聞聲而逃,常在石敏的琴聲中自我陶醉,搖頭晃腦。
琴聖見火候已到,便對石敏道:“現在你的琴聲已可娛人,但不能感人,唯有先能感人,才能讓人在迷惑中為琴所傷。”
“所謂人之善琴者,有悲聲,則聲悽悽然,有思聲,則聲遲遲然,有怨聲,則聲回回然,有慕聲,則聲裴裴然。所謂喜怒哀樂,非手非行,非絲非木,得之心,符之手,得之手,符之物。知音解意,概莫如此。”
石敏一聽,茅塞頓開,如今她已不再是單為學藝復仇而練琴,她已為琴的玄奧所吸引。
又是七日七夜不停歇地彈奏,有時她吃著飯,忽然手指便在筷子上拔動起來,那飯菜被她拔弄得撒了一桌一地,有時,韓放半夜驚醒,才知竟是石敏在她身上拔弄,把她的後背當作琴了。
終於,她的琴聲已可分為春夏秋冬四式:春宵夢長,夏荷田田,秋水無際,冬雪茫茫!
她的雙手靈巧地拔動琴絃,如水的音樂就從手指處流淌出來,如江如河,滔滔蕩蕩。直把韓放聽得如真如幻,不可名狀。
琴聖頗為滿意。他將石敏帶到“琴心樓”上,打開屋子裡的一個壁櫥,取出一隻木箱,打開,是綿緞。掀去綿緞,裡邊赫然又是一張琴!
此琴與琴聖的那張琴極為相似,也是通體透明晶瑩,只是琴身略小,且有一點小小的弧度。
琴聖道:“此琴名叫‘月琴’,與我那‘日琴’本是一對情侶琴,此琴以後便是你的了。”
石敏道:“侄女怎敢奪人所愛?”
琴聖道:“琴因人才能活,否則,它便是永遠沉寂無聲。而且配彈此琴的人,天下又有幾人?”
石敏不再推辭,她也真的喜歡這把琴。
琴聖走到桌前焚起兩柱香,然後對石敏道:“此琴已沉寂十年,今日開琴,需得先告知琴魂,否則驚動了琴魂,琴魂飛離琴身,此琴便會成了啞琴。”
石敏忙將“月琴”置於桌上,然後鄭重地手握香火,深深三躬身,才端坐於桌前,雙目微微閉了,雙手輕拔。
頓時,神秘的琴聲如風似雨,鋪天蓋地四散開來,瀰漫於整個“琴心樓”,然後溢出窗外。
琴聲中風雨之聲大作,似有無數人在奔跑呼嘯,時而雨過天晴,一行大雁在雲中穿行,時而田野青青,片片羊群,牧童遙遙而來,逞逞而去。琴聲忽然開闊,進入茫茫大漠,兩軍對壘,刀光劍影,號角齊鳴,鼓聲大振,一時腥風血雨,千軍萬馬混戰廝殺。軍士的哀鳴,將軍的狂叫,不絕於耳。
琴聲漸弱,清風明月,似有詩人低吟憑弔,默默幽情,如泣如訴,淚雨紛飛……
一聲銳響,琴聲驟然而停。
琴聲如此多變,石敏居然臉色一直平靜如水!顯然,她已做到了“琴有心,人無心”之境界了。琴聲一停,她便抬眼向琴聖望去。
琴聖居然已淚流滿面,石敏心中大驚,心道:“琴叔叔一向能超脫琴聲,今日是怎麼了?”心中納悶,卻又不敢問。
琴聖轉過身去,道:“你彈琴的樣子,太像一個人了。”
石敏心中一動,有點明白過來了。
琴聖道:“現在,你已能做到人琴合一同時又超越琴聲了。這個過程你完成得比我設想的時間還短三天,的確難得。如今,剩下的事便是學會如何將內家真力貫入琴聲中,以聲傷人。”
石敏心中有點不踏實,她道:“以侄女這樣的功力也能做到以聲傷人嗎?”
琴聖點頭道:“咱是能夠的。人的十個手指指尖都有一個穴位,叫做‘十宣’穴,沿著手指向上,到第二關節處,又有一個穴位,叫做‘四縫’穴,運力於琴,以聲傷人,靠的就是此二穴,將此二穴與人體相連的是‘手太陽肺經’與‘手厥陰心包經’兩條經脈。從此二經脈經過‘少府’、‘神門’、‘少海’等諸穴,最後到達‘中府’、‘天池’二穴。此二人恰好在人的胸部。”
琴聖邊說,石敏就在身前比劃,到後來忍不住問道:“是不是體內真氣便是從這‘手太陽肺經’,還有什麼手厥陰什麼心包的那根經脈兩條路徑走?”
琴聖讚許地看了看她,道:“不錯,其實以此二脈運勁於掌,普天下人還不知有多少人能辦到。問題在於他們只能將真氣運至掌心的‘勞官’穴,所以無法借物傷人,更不用說惜聲傷人。”
然後,琴聖舉起他的一隻手掌比劃著道:“從這‘勞官’穴到指尖為‘十宣’穴之間的經脈極為細微。若斷若續,真氣要想直達指尖,就非一般人所可為了。譬如少林絕技中的‘彈指神功’,與這就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接著道:“要想你的勁氣直透指尖,非得要有五年以上苦練不可,但若有人相助,卻是又當別論了。”
說到這兒,他緩緩提起雙掌,然後道:“石姑娘,伸出你的雙手來。”
石敏依他所言,伸出雙手,舉於琴聖眼前。
琴聖雙掌一翻化為爪,扣住石敏的雙腕,大拇指恰好按在雙腕的“大陵”穴上。
石敏先是覺得掌心一麻,接著微微發熱,那股熱量慢慢地瀰漫開來,遍佈整個掌心,再接著分成五股向各個手指緩緩流去,開始這熱流還算流暢,但到了第一個關節之後,突然停滯不前,在那兒迴環往返,不肯前進。
琴聖輕輕地哼了一聲,神色更為凝重。
關節處的熱量徘徊了一陣後,突然大增,石敏頓覺雙手如握熾鐵,痛苦徹骨,不由雙腕向後猛縮,卻被琴聖牢牢扣住,哪裡掙脫得了?
倏地,痛感減輕了一些,那熱量已竄至最後一個關節處,然後又在此處聚積,越來越多,卻總無法前進一步,石敏但覺雙手似手要爆裂開來,到後來已不單單是痛,還癢,奇癢無比,石敏恨不得一口把十個手指全都咬斷,然後嚼進肚子,那十個手指也由白變紅,又由紅變青,變紫,就像一根根吸飽了色素的小肉蟲,腫脹欲滴。
琴聖的額頭上已有三大的汗珠冒出,全身有騰騰熱氣升起。猛地,他大喝一聲!
石敏覺得十個手指似乎齊齊斷了,大吃一驚,忙低頭一看,卻是完好如初,而且顏色也快復正常,更為秀美。十根手指晶瑩剔透,似可透視而過,石敏看得呆了!
雙手痛癢之感已消滅得乾乾淨淨,而且指尖似有淡淡涼意,有種說不出的清爽。
琴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我已替你打通從‘勞官’穴到指尖的經脈,現在,只要你將真氣沿‘手厥陰心包經’與‘手太陽肺經’運至指尖,便可滲入琴聲,以聲傷人了。”
說罷,他整整衣衫,道:“我對石姑娘只有一個要求,望石姑娘能順遂我意。”
石敏躬身道:“侄女恭聽琴叔教誨。”
琴聖幽幽地道:“我要你答應我,日後行走江湖時,要用‘無心琴’這一名號。”言罷,他的眼中又有一種霧一樣的東西飄起。
石敏口中應道:“侄女自會銘記在心。”心中卻暗自狐疑,為何琴聖這樣淡泊之人,卻如此計較她的名號?
琴聖轉身而出,邊走邊道:“明日你即可離開‘琴心樓’了。”
石敏見琴聖已離開,忙舉起雙掌細細端詳。突然,她抱起“月琴”朝門外彈身而出,飄然落地後,猛地運起真力,沿著兩條經脈直貫指尖,然後撥動琴絃!
琴聲響起時,便有道道無形真力從琴上飛的而出,遠處的樹枝一陣搖晃。
石敏心中一喜,弦撥得更快更疾,聲如秋日沙場馬嘶陣陣,只見地上倏地飛沙走石,枯草漫天飛舞,近處有一碗口粗的樹“咋喀”一聲,齊齊折斷,那斷裂處竟如刀削一般平滑!
琴聲更急,如亂雷過空,琴聲中,石敏人也高高躍起,盤旋而上,向山坡一側的雁湖急瀉過去,琴聲所及之處,湖水翻飛起數丈大浪。聲勢著實駭人!
最後,石敏雙手齊齊一撥,只聽得一陣轟大巨響,一塊斗大的堅石竟已被琴聲擊得粉碎,碎石飛散開來,煞是壯觀。
石敏仰天狂笑,那笑聲如鬼魅過空,可怖異常!笑著笑著,又變成號陶大哭,哭得天昏地黑,一發難以收拾。
在這些日子裡,她為了練功。壓抑著的悲傷與憤怒,已堆積如山,現在終於可以暴發出來了,難怪她如此忽哭忽笑,狀如瘋狂。
韓放站在遠處,有點吃驚地看著石敏,阿帥也與韓放站在一起,它也是一臉的驚詫與恐懼。
在“琴心樓”上,琴聖也是默默地注視著她。
石敏卻渾然不覺,她朝東跪下,口中低聲道:“爹!笑大哥!我終有一日會手刃天絕那個老匹夫,為你們二人報仇雪恨,那時,我也將會隨你們而去。否則,留我孤孤單單一人,又有什麼意思?”說完,她向東叩了三個響頭,然後長身而起。
琴聖與韓放趕緊轉身,假裝未曾看見這一幕。
當日的晚餐很豐盛,顯然花費了韓放的一番心血,但三人都沒有什麼胃口,低著頭一心一意地吃飯,卻忘了夾菜。
唯有阿帥在另一張小桌上吃得津津有味。
石敏心想:“如果沒什麼意外,明日就可離開此地了。”
也許氣氛太壓抑,每個人都在想著心事,誰也沒有注意到窗外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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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錯從山崖摔下去後,並沒有死。
這簡直己不能用“奇蹟”二字來形容。
古錯摔下去之時,人已為毒性深深侵入,所以整個人完全處在昏迷狀態。於是落下山崖之時,人一點也未掙扎,就那麼筆直往下落,速度越來越快。
在這山崖底下,有一片古柏,其中有一棵樹特別的高大,竟有六七人合抱那麼粗,高約有三十丈,古錯落下之時,在那古柏的一根二人合抱粗的枝杆上,正有一條環臂般粗的大蟒蛇,也許它剛飽食了一餐,正橫在那粗大的枝杆上睡覺,那雙可怖的三角眼眯著,呼呼地喘著氣,不時伸一伸腥紅的舌頭,倒也愜意得很。
古錯從山涯上摔下之處,恰恰是在那古柏頂上,古錯一直這麼落下來,就落到樹頂上稀里譁拉地壓斷樹頂上的幾根不甚粗的樹枝後,仍是直墜而下,速度也未減多少。
但這一陣響聲,卻已把那蟒蛇驚醒。蟒蛇見自己的美夢被這響聲驚醒,不由大為惱火,眼看樹頂上有一個人影直墜下來,它便把上半身卷在樹枝上,尾巴急甩而出,準確無誤地把古錯一卷而起,沒想到古錯下墜的速度太快,力道奇大,那蟒蛇被那力道一拉,竟拉得全身“咯咯”直響,幾乎從那樹枝上摔下去,它趕緊把尾巴一縮,往那古柏一繞,才定下身軀。
蛇最怕的就是拉,因為它全身就那麼一根直通通的骨頭,一旦拉斷了,那麼整個蛇身就癱了,動彈不得,剛才那麼一下子,把這條大蟒蛇的骨頭拉得一陣亂響,不由讓它又驚又怒,便把古錯緊緊地繞在那樹於上,也許它剛剛飽腹了一頓,所以也不吞噬古錯,只是想把古錯生生絞死在樹幹上。
一條一人環抱那麼粗的蟒蛇的力量該有多驚人?何況古錯又是暈死之人,哪會受得了那一絞之力?他幾乎是必死無疑了。
但奇就奇在古錯與樹幹相貼之處,恰好是一個可容一人隱入其中的凹槽,千年古木受盡風霜雪雨雷電鳥獸的摧殘,如能生存下來,也都是千瘡百吼,奇形怪狀的,如此一棵大樹,更是不可能就那麼直直地圓圓地直入雲霄了。
蟒蛇的身子把古錯壓入那個凹槽上,然後全身使足勁,用力繃緊,它在等待古錯的骨頭碎裂聲響,可惜它所有的力氣全都用在那古柏之上,古錯卻躺在那凹槽中仍是安然無恙!
蟒蛇大驚,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它以前用這一招,從未失手過。無論是猛虎還是餓狼,亦或是獵豹,被它這樣一絞,沒有一個不是全身骨碎而死,於是它又加了一點勁,全身繃得更緊!
但這又有什麼用?除非它把這棵古柏給卷斷了——那又怎麼可能呢?
就這樣,古錯面朝樹於的被卷在那兒,如果他是醒著的,定會被這怪異的情景嚇個半死。
幸好他是暈死著的。
也幸好他的臉所對的地方有一個樹洞,雖然不大,卻恰好可以擱進他的一張臉,若非如此,他即使不被窒息而死,至少也會被壓扁了鼻子。
一棵參天巨樹身上難免有一些坑坑洞洞的,這便是其中的一個。洞中的味道很不好,不光是腐爛的樹葉味,更有小蟲子排出的糞便的味,甚至還有不知為什麼會死在裡邊的小鳥之屍體味。幸好,古錯毫無知覺。
如果就這麼耗下去,古錯還得死,因為他身上有毒,時間長了,光那毒性就足以讓他身亡。
但,這樹洞中有兩種動物,一隻是天龍,一隻是地龍。
其實,這天龍便是壁虎,這地龍乃是蚯蚓。在雁蕩山一帶的人,都是如此稱呼它們的,在這一帶的老百姓眼中,此二物皆是有靈氣之物,百年壁虎與百年蚯蚓都已是神物了,所以才稱之為天龍、地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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