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廳,走著一條青石徑,越過一處月形門,進了後院,琴音更清晰了。嚴慕飛聽得出,琴音的發起處,在幾座小樓之後。
甫近小樓,琴音一瀉而下,倏然止住。
嚴慕飛神情微動,宛平縣突然一聲輕咳:“玉琴,解大人,還有一位嚴大俠來看你了,快來參見。”
轉過小樓,一方花圃呈現在眼前,花圃之中有一座朱欄碧瓦的八角小亭。亭子裡,石桌上擺著一具瑤琴,旁邊還燃著一支線香。
這時,一位年約廿許的白衣姑娘由一名侍婢攙扶著,嫋嫋步出涼亭,月色下看,她瘦不露骨,但卻弱不禁風,她清麗如仙,美得清奇,冰肌玉骨,宛若神仙中人,但那張本該紅潤的嬌靨,卻蒼白怕人。
除此,看不出一絲病態。
這麼一位貌美才高的姑娘,卻天生這麼多舛的悲慘命運,令得嚴慕飛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行近,白衣姑娘先向解縉盈盈襝衽:“愚晚見過大人。”
解縉忙抬手說道:“不敢當,姑娘快快請起。”
姑娘她轉向嚴慕飛淺淺福了一福:“趙玉琴見過嚴大俠。”
嚴慕飛忙答了一禮:“姑娘,嚴慕飛一介江湖草莽,不敢當。”
不知怎地,姑娘她猛然抬起螓首,神情一震,美目頓放異采,蒼白的嬌屑上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紅暈。
這,令得嚴慕飛神情也自震動,他忙避了開去,道:“姑娘,亭外風大,姑娘也不宜久站,還是請回亭中坐吧!”
解縉含笑說道:“對,對,大家還是亭中坐坐去吧!”
於是,幾人行向了小亭。
小亭中坐定,宛平縣愛憐地望著姑娘道:“玉琴,這位嚴大俠是來給你看病的。”
姑娘趙玉琴輕輕地“哦!”了一聲,望向了嚴慕飛:“多謝嚴大俠好意。”
“豈敢。”嚴慕飛道:“適才聽令尊言及姑娘病情,我自知所學淺薄,沒有把握,但我願意竭力試一試。”
趙玉琴淺淺笑道:“嚴大俠忒謙,我看得出,嚴太俠非常人,只是,嚴大俠的好意我心領了。”
嚴慕飛道:“難道姑娘不願意一試?”
趙玉琴道:“嚴大俠,我試過近百次了。”
嚴慕飛道:“那麼,趙姑娘又何在乎多試這一次?”
趙玉琴含笑說道:“嚴大俠又何必費事勞神!”
嚴慕飛道:“姑娘,世上沒有不可怕的病。”
趙玉琴道:“事實上我這病曾使近百名醫束手。”
嚴慕飛道:“我不敢自居名醫,但我希望姑娘能試這最後一次。”
趙玉琴笑問道:“最後一次?”
嚴慕飛道:“是的,姑娘,很有可能就在這最後一次中治好姑娘的病。”
趙玉琴道:“嚴大俠既這麼說,我只好答應了。”
嚴慕飛道:“謝謝趙姑娘。”
“不!”趙玉琴道:“該我感激嚴大俠!”
嚴慕飛還待再說,解縉突然說道:“二位,別再謝了,快快動手看病吧!”
趙玉琴嬌靨一紅,但未能掩住那蒼白怕人的顏色。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姑娘,請先伸出手來,容我為姑娘把把脈。”
趙玉琴落落大方地伸出了皓腕,那隻皓腕,欺雪寒霜,晶瑩如玉,該是滑膩難以留手。
嚴慕飛定了定神,伸五指搭上了姑娘腕脈。
然而,五指甫一搭上姑娘腕脈,他便自臉色一變皺了眉。
宛平縣忙道:“怎麼樣,嚴大俠?”
嚴慕飛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問別急。
須臾,他長吁一口大氣,收回了手,道:“姑娘知道自己害的是什麼病麼?”
趙玉琴微搖螓首,道:“我不知道,這多年來,近百名名醫也都未能看出……”
嚴慕飛遲疑未語。
宛平縣卻忍不住又道:“嚴大俠,小女她是……”
嚴慕飛眉鋒微皺,道:“趙大人,我已經知道令媛害的是什麼病了,實際上說,這不能叫病,只能說是先天上的一種殘缺……”
宛平縣忙道:“是什麼?”
嚴慕飛沒說話。
趙玉琴嫣然一笑,道:“嚴大俠,人人視死為畏途,我卻並投有把死看得那麼可怕。”
嚴慕飛一搖頭,想說些什麼,但他突然轉註宛平縣道:“趙大人,可否容我跟令媛單獨談幾句話?”
宛平縣望了望解縉,有點猶豫。
面解縉卻一笑站起,道:“趙大人,你我那盤棋還沒有下完呢!”
宛平縣投過感激的一瞥,站了起來跟在解縉之後出了小亭。望著那兩位背影不見,嚴慕飛收回了目光,道:“姑娘,恕我唐突,我希望姑娘誠誠懇地跟我談談。”
趙玉琴淺淺一笑,道:“自無不可,敢不遵命,只是,嚴大俠當真已看出……”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趙玉琴道:“看來求醫多年,嚴大俠才該是名醫……”
頓了頓,接問道:“嚴大俠說我這不是病,而是先天上的一種殘缺?”
嚴慕飛道:“是的,姑娘。”
趙玉琴道:“那是什麼?”
嚴慕飛道:“姑娘不該問我。”
趙玉琴呆了一呆,訝然笑道:“嚴大俠,這話怎麼說?”
嚴慕飛道:“姑娘,我希望姑娘誠懇……”
趙玉琴道:“嚴大俠,對你,我沒有虛假!”
嚴慕飛淡淡一笑,道:“姑娘有一身好的武學……”
趙玉琴訝然說道:“嚴大俠你說什麼?”
嚴慕飛道:“姑娘有一身很好的武學。”
趙玉琴突然格格嬌笑道:“我只當嚴大俠是位真名醫,卻不料……像我這麼一個弱不禁風,苟延殘喘度日的女兒家,嚴大俠竟說我有一身很好的武學……”
又是一陣格格的嬌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按說,這很失態,然而嚴慕飛一點也沒在意,他只是平靜地凝注著眼前這位美姑娘,一語不發。
漸漸地,趙玉琴聲嘶力竭了,她不笑了,她帶著嬌喘,嬌靨上泛著一絲難得的紅潤,回望嚴慕飛:“你仍認為我有一身很好的武學?”
嚴慕飛淡淡說道:“我同時也認為姑娘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衷。”
趙玉琴“哈!”地一聲,道:“我又想笑了。”
嚴慕飛道:“姑娘只管請,等什麼時候姑娘笑夠了,我再跟姑娘很誠懇地談正經的。”
趙玉琴沒有笑,凝目說道:“你認為我不夠誠懇,不夠嚴肅?”
“不!”嚴慕飛道:“我認為姑娘的確很有才華,由姑娘的琴藝及掩飾可見一斑。”
趙玉琴淺淺一笑,道:“琴藝,我自認不差,至於掩飾,恐怕你錯了。女孩子家該會的,我樣樣會,樣樣精,唯獨不擅此道。”
嚴慕飛道:“姑娘,難道你不珍惜自己的才華?”
趙玉琴道:“誰說的,人世有不珍惜自己的才華的。但造物弄人,我生來命薄,若之奈何,夫復何言?”
嚴慕飛道:“姑娘,我驚於姑娘的才華,視姑娘為當世奇女,誠心誠意來貢獻綿薄,姑娘怎好如此對我?”
趙玉琴沉默了一下,旋即她又笑道:“我只有一句話,你錯了!”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姑娘自視很高,奈何連個承認的勇氣都沒有?我的確錯了,那麼,姑娘,容我告辭!”
他欠了欠身,站了起來。
趙玉琴沒有說話。
嚴慕飛轉身欲出亭,突然
“嚴大俠,請留步!”
嚴慕飛轉了回來,含笑說道:“姑娘可是改變了心意?”
趙玉琴未答反問道:“我請教,嚴大俠憑什麼說我有一身很好的武學?”
嚴慕飛道:“就憑在我為姑娘把脈時,發覺姑娘體內一再躲避的真氣,這該很夠了!”
趙玉琴道:“這麼說,嚴大俠才真是有一身很好的武學!”
嚴慕飛一點頭,道:“不錯,我承認,姑娘敢承認麼?”
趙玉琴嫣然一笑,道:“你不用激我,這也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嚴慕飛道:“姑娘既姑承認自己有一身很好的武學,那麼姑娘就該知道自己在先天上有什麼殘缺?”
趙玉琴微頷螓首,道:“我當然知道。”
嚴慕飛道:“那麼姑娘為什麼不告訴每一位來為姑娘看病的名醫?”
趙玉琴道:“告訴他們有什麼用,他們能治好我這先天上的殘缺麼?”
嚴慕飛呆了一呆,道:“他們確實沒有辦法治好姑娘這先天上的殘缺!……”
目光一凝,接道:“可是,姑娘,你總該讓令尊知道一下。”
趙玉琴道:“為什麼要讓他老人家知道?”
嚴慕飛詫聲說道:“難道姑娘認為不該麼?”
趙玉琴道:“假如我認為該的話,我早就告訴他老人家了。”
嚴慕飛道:“我想不出姑娘有什麼理由瞞令尊。”
趙玉琴微一搖頭,含笑說道:“可是我有我的理由。”
嚴慕飛道:“是怕令尊太過傷心?”
趙玉琴道:“我承認這是一個理由。”
嚴慕飛道:“姑娘錯了,如此這般豈不令令尊更傷心?姑娘假如告訴了令尊,至少令尊能為姑娘棧來個能治病的人。”
趙玉琴微一搖頭,道:“你該知道,這治病的人,不能亂找。”
嚴慕飛呆了一呆,道:“姑娘,固然那治病的方法不同於一般,但那只是治病。”
趙玉琴微微搖頭道:“我的看法,想法跟你不一樣……”
目光一凝,忽然接道:“你聽見了我撫琴?”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姑娘,否則我不會……”
趙玉琴道:“你認為我在琴上的造詣如何?”
嚴慕飛道:“姑娘何顧左右而言他?”
“不!”趙玉琴正經地道:“這是正題,請答我問話。”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在琴上的造詣,該在當世一二之人間。”
趙玉琴笑了,道:“你也懂琴,會撫琴?”
嚴慕飛道:“略知一二,粗淺得很!”
趙玉琴嬌靨上的笑意更濃,道:“可否為我撫一曲?”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姑娘,撫琴之道,有三不撫……”
趙玉琴道:“但在心,不必拘於形式。”
嚴慕飛一揚眉,道:“好一個但在心而不拘形式!姑娘,我只好獻醜了。”
走過去坐在石桌前。
趙玉琴道:“我洗耳恭聽絕藝了。”
嚴慕飛沒說話,神情一肅,默坐片刻,十指一揚倏落,錚然琴音隨十指而起,在這夜靜時分,一縷清越琴音劃破月色,直逼茫茫蒼冥。
或疾、或徐、或急、或緩、或緊、或慢,時而鐵馬金戈,洶湧奔騰,時而一灣流水,潺潺淙淙。
須臾,錚然一聲,一切歸於寂然,靜,靜,萬籟俱寂,好靜,好靜!
趙玉琴嬌軀倏顫,撲簌簌掛落珠淚兩行,她顫聲嘆道:“群馬仰秣,游魚出聽,雖古之師曠、伯牙,不過如此!趙玉琴平日自詡才華,今日始聆真琴藝,今日始知遜人多多!……”
舉柔荑抹淚,破顏一笑,嬌媚橫生,好甜,好美。
“你是懂了我琴音,然後才問起我爹……”
嚴某飛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趙玉琴道:“我終於等著了治病的人,如今我願意跟你做誠懇的一席談了,你真打算為我治這先天上的殘缺?”
嚴慕飛淡然而笑,道:“姑娘,既被我碰上了,我不能見死不救。”
趙玉琴凝目問道:“你不懊悔?”
嚴慕飛道:“姑娘,為人治病,活人一命,談什麼懊悔?”
趙玉琴淺淺一笑,道:“我先告訴你件事,你不妨考慮一下。早在我小時候,我就對月立過誓,我要等一個能為我治病,而又我中意為我治病的人,否則的話,我寧願抱著這身才華含恨而死……”
頓了頓,接道:“而這個人,就是我的終身託付之人,你懂麼?”
嚴慕飛心頭一震,皺了眉鋒:“姑娘,我懂。”
趙玉琴道:“那麼如今你可以考慮了,我不勉強你。”
姑娘她這一著令人頭大,整得嚴慕飛騎虎難下,大感棘手,他有理由不能接受姑娘這番好意,但是他沒有因由因為姑娘有這番好意而撒手不管,見死不救!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說道:“姑娘,請先告訴我,你為什麼隱瞞你的武學?”
趙玉琴嫣然一笑,道:“這原因,除了我的夫婿外,我不能告訴第二個人。”
又是厲害的一著。
嚴慕飛眉鋒一皺,道:“姑娘,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你我素昧平生,緣見今夜一面,彼此之間,根本……”
趙玉琴微一搖頭,道:“你錯了,你是唯一不請自至,願意為我治病之人。我有好久沒撫琴了,偏偏今夜興致大動,可巧今夜你來了,這就該委諸一個緣字。還有,從多年前至今,我在等一個能為我治病,而又是知音的人,今夜,你是第一個。有這些,我認為該很夠了,還多想什麼別的?”
嚴慕飛心中雖言感受,竟有點暗暗懊悔他今夜不該來,當即他道:“姑娘,你我有兩方面不相配……”
趙玉琴道:“我願意聽聽兩方面?”
嚴慕飛道:“第一,姑娘是位官門千金,而我卻是個江湖草莽,姑娘需要的是一個有安定生活的家,而我則是今東明西,飄泊不定,也永遠沒辦法擺脫江湖中的恩怨糾紛!”
趙玉琴道:“對於你這第一點,我只有一句話,我從小仰慕朱郭之流,否則我不會瞞著我爹偷偷學武。”
嚴慕飛道:“姑娘,好武,學武是一回事,身為江湖人卻又是……”
趙玉琴道:“怎見得我不能成為一個江湖人?”
嚴慕飛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上話來。
趙玉琴微微一笑,道:“請說你那第二點吧!”
嚴慕飛道:“姑娘,你我的年紀……”
趙玉琴截口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嚴慕飛道:“姑娘,我三十多了!”
趙玉琴笑了,笑得很甜,很美,很俏:“我還以為你七老八十了呢!你可知道,我等像你這麼個人,足足等了有二十五個年頭了麼?”
男的三十多,女的二十多,該很相配!
嚴慕飛暗暗皺了眉,而且皺得很深,道:“姑娘……”
趙玉琴含笑截口說道:“別多說了,只答我一句,你考慮好了麼?”
嚴慕飛遲疑了一下,道:“姑娘,我考慮好了。”
趙玉琴淺淺一笑,道:“那麼,請告訴我,你如今還打算為我治病麼?”
嚴慕飛尚未答話,趙玉琴緊接著又是一句:“我絕不勉強!”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無須姑娘勉強,我要為姑娘治那先天殘缺的心,至今絲毫沒有改變。”
趙玉琴“哦!”地一聲,笑道:“很出我意料之外,那麼,讓我請來我爹,告訴他老人家一聲……”
嚴慕飛一點頭,道:“姑娘只管請!”
趙玉琴嫣然一笑,道:“這多年來,今夜頭一次興致這麼好!”一頓,拍了拍手。
小樓拐角處轉過了那名侍婢。
趙玉琴當即吩咐道:“請老爺!”
那名侍婢應聲而去,轉眼間,她跟在解縉與宛平縣之後走了過來,解縉近前哈哈笑道:
“嚴壯士,話談完了麼?”
嚴慕飛站起相迎,淡淡說道:“解大人,談完了!”
解縉道:“只可惜老夫無法知道二位都談了些什麼?”
說完了話,他自己又哈哈笑了。
宛平縣目注趙玉琴,關切地道:“玉琴,嚴大俠……”
趙玉琴含笑說道:“爹!嚴大俠打算為我治病,我也答應了。”
宛平縣滿臉堆笑,連點著頭說了兩聲好,隨即轉望嚴慕飛,問道:“嚴大俠,小女的病……”
嚴慕飛道:“趙大人,我說過,令媛這不是病,而是一種先天的殘缺。”
宛平縣道:“總該有個名堂!”
嚴慕飛道:“在武家口中,稱之為‘五陰絕脈’!”
宛平縣訝然說道:“‘五陰絕脈’?嚴大俠,‘五陰絕脈’是……”
嚴慕飛道:“那是‘陰脈’之中有所淤塞,這淤塞是逐漸的,一旦‘陰脈’被堵塞住,人也就到了最後一刻。據我所知,在先天上有這種殘缺的人,百年來舉世沒有幾人。”
宛平縣道:“不幸小女竟是……”
嚴慕飛道:“趙大人,在武家眼中,‘五陰絕脈’並非絕症。”
宛平縣一喜忙道:“嚴大俠,能冶麼?”
嚴慕飛道:“只消用真氣衝開‘陰脈’中的淤塞,令媛該有救,不過這件事並非人人能為,一定要內功精純的人才能做得到。”
宛平縣遲疑著道:“那麼,嚴大俠是否能……”
嚴慕飛道:“我願意試試,諒還不至於太難。”
宛平縣大喜,忙道:“那麼嚴大俠趕快請,只要能治癒小女這先天上的殘缺,本縣願不惜一切以為酬謝……”
趙玉琴突然說道:“爹,您忘了我對您說過的話?”
宛平縣呆了一呆,忙道:“記得,記得,只是你可曾對嚴大俠說過?”
趙玉琴微頷螓首,道:“剛才我對嚴大俠說過了。”
宛平縣忙道:“玉琴,嚴大俠怎麼說?”
趙玉琴道:“嚴大俠仍打算為我治病。”
宛平縣呵呵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只是怕辱沒嚴大俠了……”
嚴慕飛沒有說話,這話要他怎麼接口?
解縉突然訝異地道:“趙大人,是怎麼回事,老夫能聽聽麼?”
宛平縣連連點頭地笑道:能,能,能,正好大人在此,卑職還要請大人做個大媒呢……”
接著,他把事情說了一遍。
聽畢,解縉哈哈大笑,道:“那的確是太好了,的確是太好了!老夫生平最喜歡為人作伐,生平的大願意就是促成有緣人的對對姻緣。嚴壯士,從今後你跟趙大人就是一家人了,老夫要討杯喜酒喝喝。”
哈哈地又是一陣大笑。
趙玉琴嬌靨上泛起了一陣陣的紅暈,由那瀉入小亭的月色下看,好不嬌媚甜美。
嚴慕飛卻淡淡說道:“解大人,還是等治好趙姑娘的病後再說吧!”
解縉道:“那麼事不宜遲,就請嚴壯士趕快施回春妙手吧,老夫要在回京覆旨之前叨擾二位一杯……”
宛平縣忙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嚴慕飛微微揚眉,插口說道:“趙大人,治這種先天上的殘缺,不比治別的病。我清趙大人與解大人都暫時迴避一下!”
宛平縣遲疑著尚未說話。
解縉又連連點頭地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趙大人,走,你我再去下一盤去!”話落,帶笑走出了小亭。
宛平縣連聲應是地跟了出去。
望著那三位拐過了小樓,趙玉琴臉色緋紅地嬌羞笑道:“你現在就動手麼?”
嚴慕飛道:“是的,姑娘。”
趙玉琴道:“就在這兒麼?”
嚴慕飛道:“是的,姑娘。”
趙玉琴嬌靨猛然又是一陣紅熱,那紅熱直透耳根,她垂下螓首抬起顫抖的柔荑就要去解衣衫。
嚴慕飛淡然說道:“姑娘,我治‘五陰絕脈’的手法,跟一般武家不相同,請姑娘盤膝坐好。”
趙玉琴猛然抬頭,嬌靨上一片詫異神色,道:“不用……”
嚴慕飛搖頭說道:“不用,姑娘!”
趙玉琴沒有說話,滿面疑惑地盤膝坐在了石凳上。她坐定,嚴慕飛又開了口。
“姑娘,請平伸雙手。”
趙玉琴如言伸出了一雙玉手。
嚴慕飛隔幾在對面坐下,將雙手握上了趙玉琴一雙纖手。趙玉琴神色錯愕地忙道:“你這是……”
嚴慕飛道:“我要由雙手將真氣渡入姑娘體內!”
趙玉琴臉色微變,方待再說。
嚴慕飛突然輕喝說道:“姑娘,閉目凝神。”
趙玉琴搖頭悽然一笑,道:“我明白你的用心,我寧願坐以等死!……”
說著由嚴慕飛掌握中抽回了雙掌。
嚴慕飛雙眉陡揚,道:“姑娘,你何其……請恕我!”
突然一指點了出去。
趙玉琴剛一驚,“睡穴”上已中了指,美目一閉,往後便倒。嚴慕飛離座而起,伸手扶住了她,然後騰出一隻手按在她的頭頂百匯穴上,良久,良久,他方始收回了手,又在趙玉琴幾處大穴上點了幾指,最後把趙玉琴輕輕放倒,運指下揮,石几上屑末飛揚,幾行龍飛鳳舞的字跡立現幾面。他向著趙玉琴投下最後一瞥,騰身飛射不見。
他走了,就這麼走了。
過了一會兒,小亭中的趙玉琴突然翻身坐起,入目石几上的字跡,嬌靨神色大變,倏地一聲苦笑:“縱然淘盡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沒想到這位嚴慕飛是這麼個人,看來他們是錯了?”
話聲倏轉詫異:“嚴慕飛,嚴慕飛,他是誰?憑他的一切,不該是個藉藉無名之人,難道說這三個字假而不真……”
小樓的那一方,轉過了解縉與宛平縣,但是,甫轉過小樓,他兩個人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