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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風雲再起

    江湖,很少有平靜的時候。

    即使有時候江湖看去是很平靜的,而事實上,在這種平靜的後面,往往隱藏著洶湧起伏的暗流。

    又有一股端急的“暗流”在武林中鼓盪洶湧了。

    先是有很少的一些人,開始傳言“歡樂小樓”的現任樓主柯冬青是殺了“武林四公子”

    的真正凶手。

    這種說法剛冒出來的時候,遭到了許多人的駁斥。

    有人說道:“懷疑誰也不應該懷疑柯少俠!他的為人誰不知?”這種說法便沉寂了一陣子。

    當它第二次湧來時,勢頭更大了。許多人都在說:“柯冬青才是殺了‘武林四公子’的兇手!”仍有人駁斥。

    但駁斥者卻總是被別人反過來駁斥。

    然後,宋共羽站了起來,肯定了這種說法。

    宋共羽的說法看起來很是有憑有據的。何況,他本就是一個口碑不錯的大俠。

    接著,德高望重的阮大先生為宋共羽的話作了證明。

    到這時,幾乎沒有人不相信這種說法了。

    不相信這種說法,便是不相信阮大先生——阮大先生又怎能不相信呢?

    江湖人信任阮大先生,便像出家人信任佛那樣,是不問原因的。

    而阮大先生也真的從來沒有讓江湖中人失望過。

    這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誰也不知道為什麼!

    阮大先生為什麼總是那麼正確。阮大先生實在是一個神奇的人。白道上的人當然尊敬他,奇怪的是黑道上的人也不與他作對。

    沒有誰能說出阮大先生的武功有多高。甚至,沒有人能夠確定阮大先生究竟會不會武功。

    這次風浪的最高xdx潮,是有一天“不屈門”戰家、鐵城鐵家、墨面宋家,以及任家,宣佈“歡樂小樓”是他們的共同故人!

    似平,他們已忘一個多月前,他們是如何相互慘烈廝殺的。

    這種變化,實在有點快,以至於有點滑稽了。

    “歡樂小樓”已成了整個武林的焦點。

    山雨欲來風滿樓。

    “歡樂小樓”能在這一場大雨中巋然不動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歡樂小樓”在某一個夜晚,突然不見了。

    確切地說,應該是“歡樂小樓”裡的人突然不見了。

    六百三十四個人,再加上鞦韆千、遊雪、柯冬青,共六百三十七人,全都不見了,便如水滴蒸發了那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然,“歡樂小樓”的院子還是在的,房子還是在的,樹木花草還是在的……但就是沒有一個活人。

    甚至,連活物也沒有。

    首先發現這一件事的,是這座小城的“和記”米店的一個小夥計。

    這個小夥計平日常用馬車往“歡樂小樓”送米,但有一天他將米送到“歡樂小樓”時,忽然發現整個“歡樂小樓”一下子沉寂下來了,裡邊空蕩蕩的竟無一人。

    那一天,正好是“不屈門”戰家等四大家族將“歡樂小樓”確認為共同敵人的第二天。

    這個消息像瘟疫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武林。

    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幾個月前勢力還如日中天的“歡樂小樓”,怎麼轉瞬間便煙消雲散了呢?

    莫非,他們竟是被嚇得作鳥獸散了?

    “歡樂小樓”的人失蹤的第三天,便開始有人進入“歡樂小樓”了。

    進進出出,來來往往。

    但結果卻幾乎是一致的:他們全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這其中,以武林四大家族來的人數最多,他們幾乎將“歡樂小樓”翻了個底朝天!

    仍是一無所獲。

    但武林四家又怎肯便如此罷休?他們爭先恐後地向“歡樂小樓”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馬。

    “歡樂小樓”又開始喧鬧起來。

    但這種喧鬧,與以往的喧鬧是大大的不同了。

    半年前,有誰想到“歡樂小樓”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那時,段牧歡咳嗽一聲,方圓數百里都要震上好——陣子。

    有人的地方,便會有矛盾。

    在“歡樂小樓”這樣特殊的地方,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就更容易產生了,而一旦產生了,便將更持久、更激烈。

    更何況,武林四大家族之間,在不久前已有了極深的隔閡?

    沒有過多少日子,本已宣佈聯手對付“歡樂小樓”的武林四大家族,又開始了他們之間新的紛爭。

    爭戰的結果,對各方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損耗。

    到後來,每一方都有筋疲力盡之感,尤其是“不屈門”戰家,他們本已只剩三人,現在不知從何處撈來了百來號人,經歷這一場爭戰之後,他們又開始只剩三人了。

    可如今已形成一種騎虎難下之勢,沒有誰會首先退讓一步的。

    武林四大家族不由暗暗叫苦不堪。

    便在此時,小城裡來了一個大商人。

    這的確是個大富商,如果他有十一個手指的話,那麼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戴著十個綠鑽戒。

    他進小城時,排場大得驚人!

    當第八輛四匹馬拉的馬車開過之後,富商所坐的馬車才出現。

    他的馬車當然是得八匹馬拉的了。

    但小城的路實在不適合八匹馬並駕齊馳!

    但對富商來說,這並不成問題。在他車子進城之前,他便已讓人去拆除那些有可能會堵住馬車的房子了。

    房主當然不樂意。

    但這人立即用他的銀兩將不滿意的人的嘴巴堵上了。

    銀兩至少可以讓那人蓋出相當於原來兩倍大的房子,所以這輛馬車便這麼一路暢通地直駛進城,一直到了“歡樂小樓”前才停下。

    又是衝“歡樂小樓”而來的!

    武林四大家族自然會讓他們長驅而入,而事實上富商也沒有要長驅直入的意思。

    他的馬車在“歡樂小樓”的正門前戛然而止。

    他的排場大,架子卻不大,也許他明白在武林中人面前擺架子,是一件很不明智的舉動。

    他主動下了馬車。

    武林四大家族的人便迎了出來,冷冷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

    他們的模樣,倒像他們便是“歡樂小樓”的主人似的。

    富商很客氣,他一見眾人出來,便大聲地道:“各位大俠,在下馬得標,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大俠!”他說話時鬍子眉毛一把抓,把這兒出現的每一個角色都稱作“大俠”了。

    事實上有幾個人連“小俠”都稱不上。

    宋共羽先說話了——大概是因為現在武林四大家族中,宋家的勢力最大之故吧。

    宋共羽道:“有什麼事,你便直說吧,別弄得神神秘秘的。”馬得標道:“這位大俠果然豪爽!那我便也直率地直說了。”他環視了眾人一眼,道:“柯冬青已把他的‘歡樂小樓’賣給我了。”柯冬青居然把“歡樂小樓”賣了出去!

    這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所以武林四大家族的人聽到這個名叫馬得標的富商如此一說,都不由笑了起來。

    馬得標沒有笑。

    非但沒笑,他還有了一臉的委屈,胖得幾乎已看不見眼的臉,上面的肉垂了下來,大聲地道:“各位大俠是信不過我馬某人了?”他用他那肥厚的手掌拍著他那肥厚的胸脯:“小弟我能混到今天之份上,靠的就是一個宇:誠!柯大俠的確已將他的‘歡樂小樓’以八萬兩銀子賣給我了!”宋共羽忍不住道:“這小城並非什麼商賈之城,又非交通要塞,為何你願出如此高價買下它?”馬得標得意地笑了,笑得就像一個偷吃到魚的貓。

    他道:“這位大俠,你說普天之下,有幾個人不知道‘歡樂小樓’?”的確沒有幾個,尤其這幾個月以來,“歡樂小樓”更是幾乎天天掛在人們的嘴上。

    馬得標接著道:“日後,我在這兒產個什麼貨,標名產地是‘歡樂小樓’,就衝‘好奇’二字,我的貨還不是紅得熱火朝天?那八萬兩銀子,沒多少時日,便又會飛回來了,對不對?”說完,他又笑了起來,似乎被自己所描繪的前景陶醉了。

    武林四大家族的人對商賈之道,自然是一點也不通的,聽馬得標說得似乎有些道理,便也不住地點頭了。

    馬得標便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張文紙來,道:“這便是我與柯大俠之間的賣房契約,各位大俠請過目。”大夥兒被他大俠長大俠短地叫著,便不由得也要做出一點大俠的豪爽來,接過那張文契只草草一看,便又還給馬得標了。

    馬得標陪著笑臉道:“各位大俠,你們看我什麼時候可以住進‘歡樂小樓’?”眾人不由面面相覷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已是屬於馬得標的財產了,按理說,他愛什麼時候進來,便可以什麼時候進來的。

    馬得標那麼低聲下氣地詢問,只不過是賣他們的面子罷了。

    身為江湖中的武林四大家族,總不能蠻不講理地霸佔一個生意人的財產吧?

    想到他們在“歡樂小樓”找了這麼長的時間,幾乎已掘地三尺了,仍一無所兒,倒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

    於是,宋共羽便道:“馬老闆說哪裡話?這本就是你的家產了。只是柯冬青那小子作惡多端,人神共怒,我們來到此地,只是希望能尋得蛛絲螞跡而已。”

    馬得標一臉的吃驚與害怕,他道:“柯……柯冬青是個惡人嗎?那……那……那……”

    “那”了半天,他也沒“那”出個之乎者也來。

    宋共羽道:“你不是武林中人,難怪你不知,那卜小子是殺了‘武林四公子’的人!

    馬老闆以後一定要小心謹慎些,切莫遭了他的毒手!”

    馬得標如怕冷似的打了個冷戰,磕磕巴巴地道:“武林四……四公子我……我是……是聽說……聽說過的,人們說他……他們武功高得……高得像神……神仙一樣,怎麼……怎麼也-…也會遭人毒手?”

    宋共羽苦笑了一下,道:“他們的武功並沒有你兌的那麼高,所以才會遭人毒手,全怪他們學藝不精呀,學藝不精……”他的臉上,有了哀傷之色。因為他想起了他的兒子宋玄雁。

    馬得標道:“那……那……我若是再遇上柯……柯惡人,該……該如何是好?”他的口氣變得倒快,先是柯大俠,然後是柯冬青,現在已是“柯惡人”了。

    宋共羽道:“你不妨先穩住他,然後把消息告訴我們,以後的事,便由我們來處理了。”

    馬得標趕緊道:“好,好。”過了幾日,“歡樂小樓”就成了一個瓷器作坊。

    每天都有幾輛大車從“歡樂小樓”往外拉貨,出貨,不過大車拉、出貨時總是遮得嚴嚴實實的。

    這兒的瓷器從不出售給本地人,馬得標揚言他的瓷器大部分是運到揚州、蘇州一帶的。

    這家瓷坊名為“富泰”,在那個年代,能有那麼大規模的作坊,幾乎已算是空前絕後了。

    但從來沒有人能夠進“歡樂小樓”,人們只能從外面聽到裡邊的“叮叮噹噹”之聲,看到進進出出的馬車。

    馬得標說他的制瓷方法很有特色,所以,他必須保證他的制瓷技術永遠是一個秘密,這樣才能保證他的“富泰”的利潤。

    不讓看就不看!誰稀罕呢?小城中人一向安份得很。

    人們漸漸地習慣了這家神秘兮兮的“富泰”的存在了。

    如果有人將“富泰”中的人數清點一遍,他便會大吃一驚!

    “富泰”裡的師傅、學工、廚子、護院……所有的人加在一起,竟正好是六百三十六人!

    “歡樂小樓”的人除柯冬青之外,豈不是正好是六百三十六人?

    那麼,柯冬青呢?

    柯冬青在不停地趕路。

    他很佩服遊雪,遊雪竟然可以想出那樣一個絕妙的方法!

    在“馬得標”沒有出現之前,柯冬青便已斷定這個即將出現的“馬得標”,一定可以瞞過眾人的耳口。

    因為遊雪對人性很清楚,她所設計的方案,準確無誤地切入了人的弱點!

    沒有人會想到“歡樂小樓”的人憑空消失之後,又會重新回到“歡樂小樓”的。“歡樂小樓”中的六百多人的武功都不是很高,在江湖中沒有什麼名氣,所以,只要對他們稍加改裝,便分別成了廚子、馬伕、護院……

    唯有秋千千與遊雪兩人費了些手腳,最後遊雪成了“馬得標”那病兮兮的老婆,而鞦韆千則是“馬伕人”的貼身丫環。

    "馬伕人"當然是不能隨隨便便拋頭露面的,所以外人也根本沒有機會見到遊雪與鞦韆千二人。

    柯冬青對現在的“歡樂小樓”很放心,有遊雪把持著,再大的事,她也能擋上一陣子,這實在是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但柯冬青的名氣太大了,認識他的人也太多了,所以他不能留在“歡樂小樓”。他要想盡一切辦法,讓世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武林四公子不是他殺的,而是吳清白殺的。

    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現在人們已把這事看得像板上之釘那樣確鑿無誤。

    除了“歡樂小樓”的人外,知道吳清白是真正凶手的只有控制吳清白的人了。

    是卓白衣!

    卓白衣自然不會主動把這件事公佈於眾的,他只會安安穩穩地坐在“白衣山莊”裡,控制著他的人,將江湖攪得天昏天暗,然後再去實現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柯冬青要去“白衣山莊”走一趟,他要讓卓白衣不再能那麼心安理得地窩在自己的老巢裡。

    哪怕卓白衣是一隻老虎,柯冬青也要設法去摸一摸老虎的屁股--只有把老虎惹怒了,它才會把它的猙獰面目全暴露出來。

    柯冬青不停地趕路,騎著一匹特種的大宛名駒。

    馬鞍、馬蹬都很舊,因為柯冬青不想太引人注目。

    他必須悄無聲息地接近“白衣山莊”,為此,他又弄了一頂大頂笠戴上。

    “白衣山莊”實在不近,即使是騎著這樣的大宛名駒,也得要跑上整整三天!

    現在,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了。

    他便走進了一家客棧,要了房間,又讓夥計餵了馬料,然後走出客棧。他在就近找了一家酒樓,要了二斤滷牛肉,一罈五斤裝的花雕,便坐在一個角落裡獨自一人,慢慢地喝了起來。

    突然,他聽到了有人在說他的名字。

    他沒有側身去望。

    但他的注意力卻已被吸引了過去。

    是兩個中年漢子在議論柯冬青。

    其中一個臉色很蒼白的漢子道:“楊兄,你說的可都是真的嗎?”被稱為楊兄的人叫道:

    “我楊奇曉什麼時候說過假話?‘武林四公子’多好的功夫,竟還抵不過柯冬青那小子!”

    臉色蒼白的漢子道:“這下武林四大家族一定不會放過柯冬青了。”楊奇曉道:“這個自然,尤其是墨面宋家當家的,更是揚言要將柯冬青抓住後食其肉,扒其皮!”柯冬青的眉頭不由一跳。

    就在這時,那二人身旁又響起了一個聲音:“二位這麼說便有些過分了。”聽聲音頗為清朗。

    楊奇曉有些慍怒地道:“我倒要聽聽你的高見!”語氣咄咄逼人。

    卻聽得那個清朗的聲音道:“‘武林四公子’遇難之時,沒有任何人在場,怎能就一口咬定是柯少俠做的呢?”他話如此說,又直稱柯冬青為少俠,顯然是偏向柯冬青了。

    柯冬青不由藉著倒酒的機會,向那邊掃視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個頗為清秀斯文的人。

    楊奇曉道:“如果他沒有殺人,為何要去將遇害者的屍骨轉移了?這不是欲蓋彌彰麼?”

    “我看這消息也術必可靠!”楊奇曉冷笑道:“連阮大先生的話,朋友你也信不過嗎?”那人一下子語塞了,半晌,方道:“阮大先生也如此說嗎?”楊奇曉冷哼一聲。那人沉默了一陣子後又道:“也許,是有人在設計陷害柯…柯少俠,也未可知!”柯冬青不由很是感激。

    楊奇曉突然怒道:“為何你一直要偏袒柯冬青那惡魔?”柯冬青只覺自己的心中有一股熱血“卟”地直衝腦頂,差一點脫口叫出聲來。

    卻聽得那清朗的聲音道:“你…我們局外之人,不諳內情,怎可妄加指責?”楊奇曉冷笑道:“說不定你便是柯冬青那小賊的同黨,所以才如此護著他!”那人大概猛地站了起來,因為響起了一片碗碟相撞之聲。

    只聽的他大聲的道:“我久聞柯少俠是個光明磊落之人,怎能突然之間成了殺人兇手?

    這其中一定有詐!可笑你們竟只知人云,胡加猜測!”“咚”地一聲,大概是拳頭砸在桌子上的聲音。

    只聽得楊奇曉叫道:“柯冬青暴虐橫行,已是武林公敵,你竟然還護著他!”“是非曲直,尚未明瞭!”“好!”是楊奇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了,他大叫道:

    “我就讓你明白什麼叫做是非曲直!”“嗆”的一聲,竟是拔刀出鞘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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