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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戰江湖

    劍氣佈滿了寸寸空隙,端的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劍法。

    柯冬青要把自己所吃的虧給補回來。

    他的劍光幾乎已將勾幽的身形淹沒了,勾幽的身形如一葉即將被浪波吞沒的白色孤舟。

    但勾幽不愧為“惡夢人”。

    他的身形竟可在漫天飛揚的銀色光芒中沖天而起,身形過處,銀鐮封、撩、削、帶,以驚人之速,在間不容髮之瞬間,揮將出十一招。

    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無數炫目之火星在劍鐮交擊之處迸射開來,在夜明珠柔合的光線中,顯得格外炫目。

    數招之後,柯冬青已漸漸地佔了上風。

    柯冬青心中一喜,攻得更緊,短劍縱橫飛劈,挾江河長洩之凌厲威力,有如電光火石,以令人歎為觀止之詭異線路,作著威力驚人的揮發。

    勾幽己節節後退,他的銀鐮完全是攻多守少了。

    柯冬青長吸了一口氣,身子便如陀螺般急旋而上,劍光如流燦之銀雨,劃空而出。

    劍至半途,突然凝成一點,直指勾幽前胸,其速快逾閃電。

    勾幽的反應極快,竟能在如此短促的時間裡側身一讓。雖然僥倖保下了一條命,但左手臂仍被柯冬青的劍扎出了一個血窟窿。

    柯冬青得勢不饒人,劍剛從對方的左臂抽將出來,立即順勢一帶,直削勾幽的頸部。

    勾幽驚出一身冷汗,百忙之中,一個倒仰,然後便是一個“懶驢打滾”,好不容易才讓過這一劍。

    柯冬青見這一擊又未了結對方,不由暗叫可惜。

    長身再上,短劍盤旋如風,同時已飛踢出十六腳,方位角度俱是詭異莫測。

    勾幽已是處於下風,處處被制,束手束腳,堪堪避過其中十四腳,卻有兩腳仍是踢中了他。

    一腳正中他的右腿膝蓋,若不是他反應得快,在柯冬青的腳將觸及身子的一剎那,全力向後退,恐怕這條腿早已被生生踢斷了。

    饒是如此,他的右腿仍是劇痛鑽心,幾乎無法再承受身體重量了。

    而另一腳更狠,竟正中他的小腹!

    勾幽忽地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似乎已全都挪了位。或是一隻大手正抓著自己的內臟在狠狠搓揉。

    一股熱流從腰部升起,迅速升到喉底,他心知不好,想到強自忍住,卻已力不從心,只覺喉頭一甜,張口“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大口赤淋淋的熱血。

    此時,柯冬青的劍絲毫未歇下,挾一股逼人之寒氣,直奔勾幽的前胸。

    勾幽強自提氣,一個側翻,便聽得輕微的一聲響,然後便感到後背一痛,心知一定又受了傷。

    勾幽一咬牙,單手在地上全力一撐,便已借力飛起,身在空中,左腿向地上的一張高背椅疾然踢去。

    椅子“砰”地一聲,向緊隨勾幽而上的柯冬青砸去。

    柯冬青短劍揮舞,迎向椅子,便聽得“咔嚓”之聲不絕於耳,一張木椅,已被削得支離破碎。

    便在此時,卻見勾幽突然伸手在懷中一探,手中便多出了一件寒光四射之物。

    竟又是一把銀鐮,形狀與他的另一把銀鐮一模一樣,只不過尺寸小些,大概只有四寸長。

    只見勾幽將手一揚,那隻小小的銀鐮便已如一隻銀色圓盤般飛旋而出。

    柯冬青並不在意,心道:“只是瀕死之掙扎而已。”當下信手揮出一劍,要將小飛銀鐮擋開。

    “當”的一聲,劍與飛鐮相撞擊。

    飛鐮果然被擋了個正著,但飛鐮所飛出去的方向卻與柯冬青所想象的大相徑庭。

    飛鐮如中咒語般,竟是向勾幽這邊飛來。

    勾幽銀鐮揮擊,正好擊在飛鐮所形成的圓盤邊緣,飛鐮受此一擊,再次向柯冬青射去。

    柯冬青這才明白飛鐮的功用並不那麼簡單,顯然這是勾幽的一手絕活。

    見飛鐮再次向自己飛來,柯冬青心道:“這次我不用劍擋,倒要看一看你如何再用你這古怪的玩意。”

    心中如此一想,他便在飛鐮將及的一瞬間,憑空飄升。

    飛鐮自然從他的身下子過了。

    柯冬青一個側旋,飄然落下。

    便在他身子將要及地之時,竟又聽到了寒刃破空之聲。

    那把已避過的飛鐮,現在竟又向他襲來。

    而勾幽也在此時向他撲來,右手一揚,又是三把飛鐮。

    飛鐮劃空之聲,加厲鬼之泣聲,尖銳可怖。

    柯冬青大驚失色。

    如今,他已近乎前後受敵了。

    每一把飛鐮,都是足以致人之命的,而更可怕的是勾幽手中的那柄銀鐮、現在勾幽已藉機而進,將他的銀凝揮舞得如狂風驟雨,向柯冬青席捲而來。

    柯冬青的身軀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完成了一連串的動作,幾乎已使他將所有潛能都用了出來,每一條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已儘可能派上了用場。

    饒是如此,柯冬青還是受了傷,在他閃過一把飛鐮,格飛三把飛鐮的時候,勾幽的銀鐮已在他的肩肋處拉出一道血口子。

    如果不是因為勾幽已受了傷,身手大打折扣,恐怕這傷口便不是在他的肩上,而是在他的脖子上了。

    勾幽一招得手,立刻略略後撤一步,而此時,恰好是三把被柯冬青格飛的飛鐮向他這邊飛過來的時候。

    對他來說,用飛鐮將對手逼得手忙腳亂是他的拿手好戲。

    他右手一揚,銀鐮以一種又快又準確的方式,使三把飛鐮如聽話的孩子一般,再次向柯冬青那邊撲去。

    接下來,便是如此場面的一再重複。幾把飛鐮如同已被附上咒語,在勾幽的驅使下,來回穿梭。

    幾個回合下來,柯冬青已被折騰得夠嗆,無論他以何種方式,以多麼大的力氣將飛鐮格開,但最後它們總是能回到勾幽的手中。

    到後來,飛鐮與飛鐮之間在空中相互撞擊,這使得它們的運行角度不斷地發生著難以捉摸的變化,這對柯冬青來說,是更加難以對付了。

    漸漸地,柯冬青似乎已覺得整個屋子——不!整個世界都是飛旋著的銀色的圓形物體,它們如鬼魅般神秘莫測。

    上、下、左、右、前、後。

    飛鐮從每一個空間,每一個角度,向柯冬青發出一次又一次的綿綿不斷的襲擊。

    柯冬青的心情開始煩操起來,小飛鐮本身就是銀白之色,表面又光滑如鏡,它們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束之下,反映出一片炫目的銀白色。

    柯冬青覺得自己已陷入一片銀白色的海洋中了,而且正越陷越深!

    也許,便要被淹沒了……

    默地,柯冬青的腰部一痛,竟被飛鐮劃出了一道口子。

    柯冬青被劇痛一刺激,人反而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他心中暗叫不妙,心知再如此下去,一定會稀裡糊塗地被這幾把小小飛鐮要了命。

    怎麼辦?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那張條几上,心念一動,立即貼地飛去。

    三把飛鐮在勾幽的揮擊下,向柯冬青緊隨而去。

    柯冬青單手迅速一抄,茶几便已飛舞起來。

    “篤,篤,篤”三聲沉響,三把飛鐮全部扎進茶几之中!

    柯冬青暴喝一聲,茶几便挾“轟轟”之聲。向勾幽那邊撞去。

    同時,他已如鷹隼般飛起,無數劍影,隨著他的動作串跳出晶瑩的弧線與光圈!

    這一次,柯冬青被勾幽逼得幾無還手之力,心中自然是滿腹怒火,現在便藉著他的劍,揮灑得淋漓盡致。

    劍芒伸縮宛如千百條互映交錯的蛇電,編織成縱橫飛舞的霞光圖案。

    一陣刺耳的金鐵交擊之聲響起,然後便見勾幽的銀鐮突然脫手而飛了。

    但銀鐮並未直接墜地。柯冬青在銀鐮飛起的那一瞬間,長身而起,短劍一沾一帶,銀鐮便已疾然切向勾幽的咽喉。

    勾幽大驚,急一縮身。

    便在此時,柯冬青的短劍已拉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弧線劃過,血光拋起。

    勾幽的喉底發出低低的一聲,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柯冬青吁了一口氣,在桌上抓起那顆夜明球,揚手扔出門外。

    門外響起驚叫之聲。

    柯冬青暗暗好笑,這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而月亮又尚未升起,所以屋內是一片黑暗。

    靜下來之後,柯冬青才明顯地感覺到了身上的幾處傷口痛得厲害。

    便在此時,他聽到一聲低低的呼喚:“大柯……”是女人的聲音。

    柯冬青吃了一驚,因為只有“歡樂小樓”的人才會如此稱呼他。

    而“歡樂小樓’的人又怎會出現在這兒呢?

    正當他驚疑之時,那個女性的聲音又已響起:“我是遊雪,快進裡屋來。”

    柯冬青暗暗驚詫,當即辨明方向。穿門而入。

    裡屋已點起了一盞昏暗的燈,柯冬青看到遊雪正與申田田站在一起,在另一個角落,還有一個老頭坐在那兒,卻是申也非。

    柯冬青一見遊雪,心情異常激動,畢竟,是她與柯冬青一起將岌岌可危的“歡樂小樓”

    保全下來,在危難之中,她對柯冬青以及整個“歡樂小樓”有太多的幫助了。

    柯冬青想說什麼又沒能說出來,他的眼圈熱了。

    此時,他已明白了“患難與共”的真正含義。

    遊雪道:“申前輩已把一切都告訴我了,現在時間緊迫,我們趕緊撤走,目前局勢,不允許我們與‘白衣山莊’的人作正面交鋒,因為在江湖人眼中,你已是武林公敵。”

    柯冬青這才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們……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申也非道:“你隨我來。”

    柯冬青滿腹疑慮地跟了過去,只見申也非將床頭的一個櫃子移開,下面竟露出一個洞口來。

    柯冬青沒想到自己生活了半個多月的屋子裡有這麼一個隱蔽的口子。

    申也非一招手,道:“都下來吧。”

    眾人魚貫而入,卓白衣的女兒由申田田揹著下去。

    洞口不大,但順著斜坡下去就漸漸地寬了起來,大可以彎著腰前進。

    遊雪走在最後面,她從懷中掏出一根細繩,用力一甩,正好纏繞在那隻櫃乾的一隻腳上,遊雪便慢慢地拉動,然後探出手,將櫃子扶正了。又收回細繩,這才跟隨著眾入而下。

    走出了約摸十幾大遠,只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轟”地一聲,然後地面猛地一震。

    申田田吃驚地道:“爺爺是你將屋子炸平了嗎?”

    黑暗之中傳來申也非的聲音:“沒有……大概是卓白衣手下的人乾的。”

    柯冬青吃驚地道:‘那……那……”他本是想說;“那他們便不怕傷及卓白衣的女兒了嗎?”可又一想這可能觸及卓白衣女兒的心事,便又忍住了。

    申也非嘆了一口氣,道:“田田,把你阿花姐放下,解開她的穴道吧。”

    眾人都停下了腳步。

    少頃,聽得“嚶”的一聲,然後便響起卓白衣女兒的聲音:“申爺爺,怎麼會……是你?”

    她的語氣中包含了失望、委屈與驚訝。

    申也非蒼老的聲音響起:“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對自己徒弟的女兒使出這種手段,阿花,我知道你一定恨爺爺、可爺爺要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父親而起的,是他造成了如今這種局面。”

    他的聲音頓了頓,又緩緩地道:“我知道你不會認同爺爺的話的,在你的眼中,卓白衣是你的好父親,對不對?”

    阿花惶惶地道:“申爺爺與爹之間一定有了誤會,總有一天,你們會相互諒解的。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事,我也不會告訴我爹。”

    申也非笑了一笑,道:“你不瞭解你爹,無須你告訴他,他也一定知道是我。而且,我也不可能諒解他的。”

    阿花不安地道:“若是爹有什麼地方對不起申爺爺,但你是他的師父,自可教訓他的,請申爺爺看在阿花的價上,原諒我爹的不是之處吧……”

    申也非苦笑了一下道:“我放過你爹,你爹也不會放過我的。”

    阿花急道:“可是……”

    由也非道:“走吧,許多事情,明白了不一定比糊塗得好,糊塗時便糊塗過,明白過來了,痛苦便多了,想來,我真是不該以真面目在你面前出現的。”

    阿龍沉默了。

    眾人默默前行,柯冬青卻在心中嘀咕:“這地道是什麼時候有的?難道申前輩早已料到會有今天,所以早早地便備下了一手?”

    又走了大概二十幾丈遠,通道開始爬升,很快,前邊的申也非已從洞口爬出去了。

    這兒是鎮子的邊緣地帶,洞子的出口處恰好在一間牛棚中,上面撒了一層稻草,申也非撥開稻草,率先出來了。

    牛棚中的牛驚訝地看著這一群不速之客,一頭小牛輕輕地叫喚了一聲。

    申也非道:“他們在現場找不到我們,一定會細加查尋,所以這個通道遲早還是會被發現的,此地不宜久留。”

    申田田道:“地道是什麼時候挖掘好的?怎麼連我也不知道?”

    申也非道:“當然是早就已挖好了。若不是葉有根把這事告訴我,我一時還真想不出該用什麼方法把你們救出來。二十幾年前,正是兵荒馬亂的年月,許多人都在自己的住宅中挖好了通道,以備在必要時逃避戰禍。”

    柯冬青道:“這麼說來,真正的葉有根也是有的?”

    申田田道:“當然了,要不然。魚爺爺又如何替你易容?不像真正的葉有根,又如何瞞過葉有根的街坊鄰居?同樣的,葉有根的妻子也是有的,他們二人的生活,現在可比以前開著那家半死不活的染坊強多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阿花忽道:“申爺爺,下一步,你要如何……如何處置我?”

    申也非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道:“你走吧,也許我將你挾制來本就有些不妥,我不能讓這個錯誤再繼續下去。”

    吃驚的不僅是阿花,還有柯冬青、遊雪和申田田。

    柯冬青雖然也不願傷害阿花,但現在就放走她,對柯冬青他們來說,無疑是太大不利的。

    但既然申也非這麼說了,那麼誰也無法再說什麼了。

    阿花沒有立即便走,她靜靜地站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道:“諸位請放心,我已看出你們都不是壞人,所以我什麼也不會對我爹說的,而且,我相信我爹也只是一時糊塗,才會有這場衝突,此後,我們總有一天會笑臉相迎的。”

    說完,大家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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