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從虛空中突然躥出來,對赫連天道的低喝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而且更快,所以夢非子只有死路一條。
夢非子的劍在“當”的一聲暴響之時,斷在林峰的刀下。
林峰的身形迅速翻騰開,避過赫連天道的那兩指,不是很輕鬆,有些狼狽,但卻總算是避了開,他不必再看夢非子,也無須再看,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刀。那隻會有一種結局——
死!
赫連天道的身形停下了,他看見了夢非子額前的那一道短短的紅痕,是血痕,幾點細碎的血珠在額前結成一排細密的紅線。
夢非子死了,真的死了。死在林峰的刀下,劍被斬成了兩截,仍被林峰的刀氣割開了,眉心至額中的那條死痕,沒有人不知道這是沒有救治可能的,但夢非子卻仍站著,雙眼的瞳孔已經放得很大了,眼睛也很大,但這一切都沒有用,因為沒有生命。
所有的人都呆愣愣地半句話都不講,像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默默地,都立成了一尊尊石像真有些與這空幽的山谷相應的韻味。
山風吹過,所有人的衣衫微微地掀動了一下衣角,再有微微的喘息傳過來。
林峰的喘息最粗,因為他漸漸地彎了下去,以刀拄地,便若野牛一般發出粗喘,滿臉露出痛苦之色,雙目中竟似要噴出火來,淚水狂湧如雨。
最先動的是花雅蘭,很急切,很關懷地驚問道:“阿峰,怎麼會這樣,哪裡受傷?”說著便伸出玉掌搭於林峰的命門穴上,輸入一股陰柔的功力,接著便是墨怪笑的手,同時輸入一道渾厚的功力。
他們都以為林峰是受了夢非子的重傷,也並不感到奇怪,因為夢非子陪的是一條命,以一個道教第三高手的命換了一個年輕人的傷,絕對正常,其實夢非子也絕不會低於天應,只是十八年未出江湖。使江湖中人良自然地便將他排在第三位。
林峰一聲慘嚎,“哇”地一聲狂噴出一口燦爛的血水。
花雅蘭和墨怪笑駭然地收回手,他們清楚地感應到林峰體內蜂擁的那股怪異的氣,一激下,兩人的竟被彈開,而林峰也噴了一口血
血色怪異無比,任何人都知道是一種奇異的毒血,比山野中那種五色蘑菇,更鮮豔燦爛。
所有的人都以奇怪的眼神望著林峰,因為他們很難想象林峰為何會中如此劇毒而不死。
林峰望了望心神大亂的花雅蘭一眼,苦澀地一笑道:“我控制不了體內的魔毒了。”
“啊!”花雅蘭有些花容失色地驚呼,而墨怪笑和眾人都一臉愕然,不明所以。
林峰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鐵盒。交給花雅蘭,有些虛弱地道:“快以最長的金針插我中樞穴三分二,絕不能有半點偏差。”
花雅蘭一愣,迅速打開小鐵盒,一眼便見到三口粗細長短不一的軟體金針,取出一根最長的插入中樞穴中,取穴力道和方位準確異常,讓林峰緩緩地噓了一口氣。
“再以最粗的一根,插入我風府一分二,”林峰又低呼道。
花雅蘭素手一揮軟體金河飛速射入林峰風府穴一分二。
林峰的臉色漸緩,汗水也不再狂冒,但仍然有些虛弱地道:“最後一針便在神門穴上深入兩分五吧。”
花雅蘭毫不猶豫地照辦,然後驚疑地望著林峰。
林峰這才緩過氣來,微微一笑道:“現在沒事了,只是幾支小針有些不便,卻極為舒爽。”
“這,這三大要穴可是可以制人於死命的?”墨怪笑驚疑地道林峰拄刀立起,淡淡一笑道:“正因為這是死穴。才會讓我死而復生”
赫連天道望了望地上那口燦爛的血,又望了望林峰,眼中明顯地充滿了怒意。
林峰緩步走到赫連天道面前,裝作一副深表歉意的樣子道:“右護法,林峰實不是無心的,我曾經說過,最好不能是高手與我對招,否則到了最後我會控制不了自己,剛才因為他激起了我體內的魔毒,使我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不殺人,是以沒能聽右護法的吩咐,是林峰的不對,右護法罰林峰吧。”
赫連天道正要開口,花雅蘭忙搶上一步與林峰並肩而立,冷冷地道:“林副總管曾經事先提醒過,而且也公平比鬥殺了他,何況又是身不由己,何罪之有。”話是扭頭對林峰所說,可其實是對赫連天道所講。
墨怪笑也忙應和道:“不錯,公平比鬥難免死傷,若再去為一個死人去懲罰一個無罪的人的確也說不過去,我看護法便算了吧。”
赫連天道臉色微變,望了望並排的三人一眼,旋又轉為假笑道:“哪裡,我只不過是關心阿峰的身體而己,看你們緊張成這個樣子,阿峰乃是本教中最年青有為的人才,我又怎麼捨得懲罰他呢?否則教主也會怪罪於我的。”
林峰心頭暗罵:老奸巨猾,口蜜腹劍,不過仍裝作異常感激的樣子道:“謝謝右護法的關心和愛護,我怎能算得上最年青有為呢?至少還有聖姑,柳堂主就比我更年青有為了!”
“阿峰太謙虛了,好,今日的事就讓他過去,臺下可有仍不服氣阿峰任副總管的人?”
赫連天道溫和地拍拍林峰的肩膀,向眾弟子群中諸人揚聲道一陣山風過後,眾人感到一絲涼意,夢非子的屍體也隨著這一陣風緩緩地倒了下去,發出“砰’地一聲悶響,可憐苦苦面壁十數年,一出江湖,未來得及展開身手,便死於“魔星”之手。
“抬去處理了!”墨怪笑低喝道。
從弟子群中立刻走出兩名弟子,抬走了夢非子的屍體,另有兩名弟子將地上的殘劍斷鞘收撿好。
林峰則傲然地掃視弟子群中所有人。
沒有人吱聲,誰都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誰都在為林峰的身手驚駭,也許林峰此時自己也受了重傷,但卻是聖姑的紅人,誰想得罪聖姑,那定是自尋死路,不過卻幾乎所有的弟子都懾於林峰的威勢,一顆心更對聖姑忠心不已,沒有人會看不出林峰與聖姑聯手的局勢。他們見過右護法出手的機會不多,有的甚至沒有,不過卻沒有多少人會想象比林峰武功更好會是什麼樣子,何況林峰只是用普通兵器,而神劍、寶刀仍在一旁,如果是用神劍、寶刀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景呢?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想象。
所以所有的天妖教弟子竟在同時高喊道:“副總管神功超群,氣勢蓋天,勇猛無匹,我們願意聽林副總管差遣!”
林峰一愕,愣愣地望著眾人,竟說不出話來。
花雅蘭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阿峰,不高興嗎?”神色間有些疑惑卻又有萬分的欣喜。
林峰苦澀地一笑道:“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如此整齊,用同樣的形容來這樣誇讚我,這似乎是受了專門訓練的一般。”
花雅蘭一聽,不由得一聲嬌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這是柳師兄最喜歡的詞,每次他都喜歡弟子們如此稱呼他。”
林峰眉頭一皺,心中暗暗鄙視,聽起來都肉麻得很,還如何能這樣訓練弟子這般呼喊,不由高聲道:“弟兄們,既然大家如此信任我,我很高興,也希望大家今後能踏踏實實地配合我的工作,相信在大家齊心協力。在教主、聖姑兩位護法和幾位聖者的支持下,本教發展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但我卻不喜歡你們那些狗屁讚美稱頌的話,公道自在人心,並不是用嘴喊出來的,今後只看一個人的表現和功績,而不是聽你喊得好壞,今日我在此說,不得再以虛無的讚美稱頌加之於我身,否則以教規相待。”
眾人立刻一陣驚愕,不想林峰竟會說出如此一番道理,不過眾人心中更是佩服,連花雅蘭都歡喜得俏面泛紅。
赫連天道也不禁露出一絲假笑,同時心中也想到了柳良明。
花雅蘭優雅地踱到林峰的身前,斜斜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溫和而有力地道:“今日我來總壇上是要讓大家與副總管見面,以配合日後的工作,此刻我目的已經達到,除本教聖使留下之外,其他的弟子可以自行去。”
“這柄劍和刀是哪位兄弟的請上前來領去!”林峰揚了揚手中的刀和劍溫和地道。
立刻走過兩名精壯剽悍的弟子,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花雅蘭、林峰諸人行了個禮,然後才低頭恭敬地道:“屬下的刀因為副總管而沾了光,屬下深感榮幸,定以此刀為動力向副總管好好學習。”
“屬下嶽宗,能得副總管用上的劍,足讓我一生無憾,只要能握劍在手,定會記起副總管的神威,日後練功絕不敢疏懶。”
林峰望了望二人一臉至誠之色,淡然一笑,還劍和刀於二人之手,微微道:“很好,只要你們苦練,絕對會有成就,這個世上是很公平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好個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赫連天道笑讚道。
林峰淡淡一笑道:“先哲之詞,本就是含至深哲理,何敢勞護法稱讚!”旋又轉頭對劍手道:“你的劍鞘被毀,你便將夢非子的劍鞘拿去做個補償吧。”
“謝謝副總管!”那人興沖沖地撿起夢非子的劍鞘,當然,二人還各撿起一片裂開了的劍鞘,歡欣地退入撤走的弟子群中。
林峰笑望了花雅蘭一眼,又轉頭望了望赫連天道,恭敬地問道:“聖姑和右護法現在有何安排,林峰聽命而動。”
花雅蘭望了望赫連天道一眼,露出一個迷人的笑臉道:“赫連伯伯沒有其它安排的話,我想讓阿峰去藏書洞,瞭解本教的歷史和體系不知赫連伯伯意下如何?”
赫連天道望了望花雅蘭和林峰的眸子後,乾笑一聲道:“既然是雅蘭早有安排,便照雅蘭的去做吧。”
花雅蘭似是感激地一笑,旋又轉頭對墨怪笑平和地道:“墨叔叔帶阿峰去藏書洞好嗎?”
墨怪笑一愣,旋又“哈哈……”大笑起來,稍頓後拍柏林峰的肩膀,歡聲道: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有何不肯之理,為阿峰辦點小事,心中也歡快一些”
“謝謝聖者看得起,林峰感激不已。”林峰真誠地道。
“墨叔叔。雅蘭不希望在這幾天之中有任何人打擾阿峰的讀書,包括我在內,不知墨叔叔可明白我的意思?”花雅蘭淡淡而是堅決地道。
林峰和墨怪笑等人都一陣驚愕,但瞬即便明白雅蘭的意思,墨怪笑洪聲保證道:“絕對不會有打擾阿峰的讀書,我會為阿峰當幾天看門之人,相信聖姑應該放心得下”
“這怎麼行呢?”林峰有些惶急地道。
花雅蘭卻欣慰地一笑道:“既然如此,雅蘭便可以放心了”旋又轉頭對赫連天道道:
“赫連伯伯定贊成阿峰先了解本教內務後再管本教對嗎?”
赫連天道心頭暗罵,但仍不得不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道:“這是再好也沒有的。”
林峰也是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道:“林峰明白聖姑和護法的一片苦心,我絕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定以最短的時間讀完有關的資料。”
“那倒不必很長時間,五六天,我會來為你啟門的。”花雅蘭淡然一笑道。
“那好吧,我就當五天的護門人,誰若想進門,便先要通過我。”墨怪笑欣然道。
“素鳳,副總管的食宿便由你全權負責啦!”花雅蘭緩步向洞中走去,輕柔地道。
眾人也就在她身後向洞中行去。
石素鳳恭敬地答應後,又望向林峰,卻正看到林峰望向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禁俏臉霎時升起兩朵紅雲。
墨怪笑一看卻爆出一陣長笑,拍拍林峰的肩道:“那我們先走吧,先把你監禁五日,然後再處理你。”
林峰和眾人先是一愕,旋即禁不住笑了起來
林峰轉身向花雅蘭深情地望了一眼,使花雅蘭禁不住一陣輕顫,眼中也注滿了與溫柔交纏的不能讓人讀懂的神情。
“聖姑、護法和各位聖使,林峰便先行告退了,五日後再見”林峰沉聲道,然後一個瀟灑地轉身,隨在墨怪笑的身後行去。一串沉重的腳步聲敲破了廳中的寧靜。
“西夏使臣到!”一聲高呼傳入大廳,隨後一相貌粗豪的年輕人大踏步地走入廳中,身後跟著一名略帶文雅之氣的大漢和兩名喇嘛。
“哈哈,能得西夏貴賓入我府真是榮幸之至。”一名壯碩的青年人立身而起笑道“哪裡的話,能將作李大人邀真是拓跋壯夏之幸,聞說先生奉旨重修《營造法式》,卻仍抽出時間留給壯夏一睹先生風采,真是叫壯夏深感此行不虛呀。”那相貌粗豪的青年爽朗地用生硬的漢語道。
那中年人一怔,立刻歡快地笑道:“拓跋王子果然是叫人心服,怪不得梁太后會如此信任王子啦,今日我李誡能得見王子風采,才叫榮幸,快快請坐”
“李大人喚壯夏來,不知所為何事?”拓跋壯夏坐下疑問道。
李誡也緩緩坐下來,淡然地掃視了立於拓跋壯夏身後的大漢和兩名喇嘛一眼,微笑道:
“今日請王子來此,實是代人而求。”
拓跋壯夏一愣,驚疑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立刻呆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連兩名喇嘛也為之呆了一呆,那大漢更是雙目之中神光精射。
“王子好,今日請王子之事,實是雅蘭所託,有事相詢而已。”一聲輕越如管歌般讓人迷醉的聲音,迴腸蕩氣地在空氣中激盪。
“這……這位是……?”拓跋壯夏望著從深幔中走出來那讓人心神俱醉的美女,聲音變得更為結巴,本來就有些生硬的漢語,此刻意完全詞不達意。
“撲哧!”那美少女露出輕笑,有說不出的優雅和風情,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溫柔和嬌憨,使得幾人眼晴都有些發直,而兩名喇嘛低眉垂首,根本不敢正視那豔麗無論的俏臉。
李誡似乎很欣賞這種氣氛,輕笑道:“她乃威武郡王府雅蘭郡主。”
“啊——!雅蘭郡主!”拓跋壯夏一聲驚呼。
“威武郡王府”,天下無人不知,太平興國九年,太祖追封石守信為威武郡王,建威武郡王府,而在康定元年,公元一零四零年,西夏攻延州,在三川口之戰時,威武郡王石守信之孫,石元孫戰敗被俘,後放還,且又是國戚之家,威武郡王府主人石保吉(石守信之子)
娶太祖之女延慶公主,曾任武寧軍節度使兼同平章事,後改為鎮安軍節度使以使相就鎮,後人雖無前人之輝煌,但其威名百年不損,無論是當年皇上還是什麼王公大臣都要給上幾分面子,而此女竟是威武郡王府的雅蘭郡主,在朝中,早就聽說過雅蘭郡主的豔名,卻不想相見之後,竟會有如此之震撼力。
雅蘭郡主正是花雅蘭,在林峰入藏書洞之後的第三天她便到了開封,並在未到之時以飛鴿傳書,給正在修訂《營造法式》的李誡,請他代約拓跋壯夏。
李誡乃建築大臣,當朝紅人,曾主持完成了不少宮廷和官府的建築工程,如五邸、龍德宮、棣華宅、朱雀門、九成殿、太廟、欽慈太后佛寺、辟雍、尚書省、開封府、班直諾軍營房等,建築工程之突出當朝無人能比,官階屢升,從承務郎、承奉郎一直到右朝議大夫、中散大夫,共升遷十六級,這之中威武郡王府當然也出過力,因此花雅蘭傳書後,他便立刻與拓跋壯夏聯繫。
花雅蘭很大方,卻總不失那種雍容之氣,一舉一動都是那般自然、輕盈、溫和,每一動作都有讓人賞心悅目之效果。
拓跋壯夏不禁暗忖:怪不得人人都向往中原,說中原乃是天下靈秀所聚之地,在我國哪能見到如此美麗的女子,一個春妃已夠讓人心醉,此刻又多了一個雅蘭郡主,那些將士想侵入中原也並非無因,想著不禁一聲嘆息。
花雅蘭微微一愕,笑問道:“拓跋王子為何而嘆息呢?”這一問有說不出的輕柔和嬌媚。
拓跋壯夏定了定神道:“我在想,為何中原會有如此多賽過天仙的美大呢?而我西夏是如何也找不到半個,才會讓人感到喪氣。”
花雅蘭甜甜地一笑道:“哪隻是王子你並未發現而已,美並不一定是天仙才行,天仙應該是善良的化身,而非美的化身。”旋又語氣微轉道:“王子今次來我朝卻是為何呢?”
拓跋壯夏一愣,淡笑道:“我今次乃奉我義母梁大後之命來參拜貴國皇帝,願兩邦能結為兄弟之邦,從此平息無盡無期的戰火,讓我們兩國邊關百姓得以寧生。”
“咱們今日不談國事,只是想來向王子打聽一點事。”花雅蘭淡雅地笑笑道“若是壯夏知道的不違背道義之事,無不奉告。”拓跋壯夏端起桌上的香茗淺飲潤潤喉,淡淡一笑道。
“王子乃是一個小心謹慎之人一開始便給自己留下後路,不過王子的中土話語學得還不錯,請王子放心,我不會問關於貴國的事。”花雅蘭巧笑如嫣然地道。
拓跋壯夏乾笑一聲道:“壯夏也是無奈,雖然我想對郡主毫不隱瞞,但壯夏不能不自私!”
花雅蘭聞言,啞然一笑道:“王子是個直爽的人,雅蘭不會怪王子的,每個人都允許有秘密相存,雅蘭想問的是,在拉薩城中是否真有禪宗活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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