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海撕下那蒙著面部的黑布,這下子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因為這是一副從來都沒有人見過的面孔。只有祖惠枝不驚,還大搖大擺地在驚呆了的眾人面前晃到凌海面前大聲笑喝道:
“大膽賊子,居然敢在本姑娘面前耍花樣,真是魯大師門前的木匠——班門弄斧!”說完伸出那春蔥般的玉手閃電般地在凌海面上一揭。
眾人又是一驚,那張陌生的面孔應手而落,竟正是凌海露出惡作劇的笑意。眾人又見祖惠枝那兇巴巴的模樣,和那讓人發呆的話語,不由得都放聲大笑起來,使凌家莊內充滿了一片歡樂的氣息。
凌海自己的惡作劇見被祖惠枝一下子揭穿了,只好報以一聲苦笑,攤了攤手道:“這遊戲不好玩。”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和祖惠枝在一起,凌海總是充滿了歡樂,而且似又回到了他童年時代的生活和個性,這幾天來,他似找回了往日的天真、頑劣之個性,所以常常也會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又讓人發呆的事情,不過誰都不會怪他,因為每到緊要關頭,他卻是最清醒、最凌厲的一個!
“莊主,該用早膳了。”一個僕人走過來恭敬地道。
“好,大家一起去用早膳吧。”凌海豪邁地大笑道。
洛陽,一向是古帝都之一,車水馬龍,繁華異常。
近日,洛陽不僅商業達到了頂峰,甚至連武林人物相會也幾乎達到了頂峰,很多門派都有高手聚集洛陽,但眾人為的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將花果山的“毒手盟”連根拔起!
洛陽城內,最顯眼的是叫化子,近日的叫化子之眾幾乎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老的、少的、胖的、瘦的,處處可見。在街上走的,沒有背上刀劍的人的確很少。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單身獨人,但別看這零零散散的人,若一旦有情況出現,馬上便可以集合成—支軍隊,一支讓任何人都受不了的軍隊。
在這些人群中,有一群人是最活躍的,那便是叫化子,他們的眼光,他們的動作,他們的行動,無不比目前出現在洛陽城的武林中人活躍。
這些人群中,實力最強的是這些叫化子,另外便是一個最新在江湖中出現的組織“四人堂”。在洛陽,街頭巷尾,幾乎無人不知這個組織,幾乎無人不對這個組織側目。另外便是天下第一大商家——馮家!馮家也調集了一大批高手集中於洛陽。但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個人的計劃中,這個人便是丐幫的幫主博愛天!這是一個只要是江湖人便知道的名字,這是一個只要是江湖人都敬畏的名字,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不是很多,絕對不是很多!
支持他的人很多,有“四人堂”,有三大奇門之中的祖家、艾家,還有另一股新興的實力——天獅寨!
天獅寨,這也是一個不容輕視的組織,這個組織的潛力幾乎是沒有人可以估量的,寨內的每個人都是不折不扣的高手,而且一來竟是一百多人,這些人的名字,都曾經是在江湖中叫得響噹噹的人物,所以絕沒有人敢輕視天獅寨。
在古洛渠邊的一家小莊園裡,住著一批人,有老叫化子,也有一些怪人。其中四人將臉完全蒙在黑布中,只露出一對閃著精光的眼睛,他們便是四人堂的四位堂主。
他們正在商議一件事情。這裡還有其他數位健碩的老者,還有一位矮小的怪人,但他卻坐在一把高大的椅子上,當然,他給人的氣勢絕不矮,而且像一座山,他便是馮不矮。另外還有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樣子很斯文,但那雙眼睛卻給人一種極端的深沉感。他身後立著七個平凡的人,平凡得你見過他十次都記不住他的模樣之人,不過每個人倒像是一把劍,死死地釘在地上,他們是秦商與秦家七劍手。還有一位白髮皤皤的老者,雖然是老了些,但卻有一種不怒而威的霸氣,他便是祖家的老大祖金山。他竟然親自參加了這次行動,看來“毒手盟”的確可危了。正上堂坐的卻是一位鶴髮童頗的乞丐老頭,給人一種莊重肅穆的感覺,他便是丐幫幫主博愛天。
他們正在商量著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幾乎可以關係到武林安危的大事。
他們要對“毒手盟”發起總攻。這裡面坐著的所有人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這是一個大堂,這堂外至少有五十六名一流高手在把守,就是蒼蠅也不會漏進一隻。
他們得到了一個消息,他們得到了一個最讓人心動的消息,其實這也並不是新消息,對於“四人堂”來說,這是一個早已經知道的消息,但僅限於四位堂主知道。那是一個秘密,絕對重要的秘密,可以說是凌家的秘密。
如雲、如海、如風、如山,只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博愛天,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沒有告訴他們的必要。博愛天只需要頒佈將要佈置總攻的命令就行,他不想讓那惟一的一顆棋子被敵人拔去,他不想讓那一顆棋子受到任何多餘的危險。
現在盛傳著,那“毒手盟”盟主司馬屠依然未曾回到七峪溝,這是所有人最擔心的一件事情。也的確令人擔心,司馬屠本是江湖中人聽了便打心底發涼之人,連博愛天都覺得頭大。
他沒有把握能擊殺司馬屠,他甚至不知道司馬屠到底有多厲害,但他卻知道司馬屠從來沒有敗過幾次,在司馬屠鬥志激昂之時,連凌文風也只能和他戰成平手,這是何等可怕?博愛天自信也不是凌文風的對手。所以他一定要在司馬屠趕回七峪溝之前將七峪溝攻破。這是他總攻命令一定要下的原因之一。現在有內應,他更加有把握。只要能過棧道便有可能將“毒手盟”打得一塌糊塗,一出幾年來所憋的鳥氣。
最讓凌海興奮和歡欣的事情終於來臨了,雷劈金帶著一大隊人馬和孫平兒一起來到凌家莊,早有探子來報。
凌海的心兒在“砰砰”地直跳,那個死惠枝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真讓凌海一個頭兩個大,要是孫平兒怪罪下來,那可就糟糕透頂。他不想隱瞞事實,但他又期待與孫平兒在一起,卻又怕孫平兒不理解。
眾人都靜候於凌家鎮上,爆竹、鑼鼓早就準備好了,這一次絕沒有人敢來輕迎其鋒,這是凌海的自信。其實就算是把“毒手盟”全數搬過來也不會佔很大便宜,因為“毒手盟”的好手已經去得差不多了,所剩下的或許只有內壇有些高手,但這一切也不足為患,那麼多江湖好手全都守候在洛陽,豈是好惹的?
凌海超出眾人,他不想靜立於鎮口守候,他要一直去迎上孫平兒,所以他拉了一匹馬便從鎮口馳出,大概走了數里,便聞到了一陣蹄聲從遠處響起,塵土紛紛揚起。
凌海大喜,便馳馬而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雷家四位寨主的霸氣依然那麼濃重,依然像山一般威猛,坐於馬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另外一個便是孫平兒,那猶如出水芙蓉般的仙姿與那清麗淡雅的風采,足以令所有的男人迷死一百年。還有那甜甜的微笑和自然恬靜的氣質,讓人恨不得將她吞下,似乎只有把她藏在體內才能算是對她至極的保護。那絕非一種平凡的愛,那種愛似乎是一種超然的,淡淡的,絲絲縷縷卻有一種抽不完理不清的情緒,使一個人願意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完完全全地奉獻給她,沒有人能說出那種愛的滋味。
但凌海的臉色立刻變了,變得異常蒼白,那血色似是鐵皮上褪去的水跡,在瞬間濃縮至心底,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一切都是為了愛。
孫平兒身邊的馬上坐著一個英俊異常的年輕人,他們手與手是相牽的,其樣子、其動作之親暱,讓凌海的心都要碎了,碎裂成千萬塊。他找不到痛的感覺,他不知道一切的感覺,他已經完全麻木。
那英俊異常的年輕人,臉上有一股逼人的英氣,真有一種顧盼生輝的感覺,看起來很得意,傲氣十足,拉著孫平兒的手談笑風生。這一切,只往凌海心裡直添柴火,再加上油。但凌海忍著從悲痛中甦醒過來,馳馬迎了上去。
凌海斜眼都沒看孫平兒,他怕自己忍不住會發怒,那樣會破壞他在孫平兒心中的形象,哪怕她喜歡另外一個男人,他也不想傷害她,真的不想!絕對不想!他會尊重她的選擇,但卻不想破壞自己的形象,在凌海眼裡,孫平兒始終是最神聖的,所以他強制自己不要發怒,壓住正在燃燒得紅了半邊天的嫉火,再痛苦的事他也熬過來了,他的心早就碎了無數次,也不在乎這一次。但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其中的痛處,那斷腸摧肝的痛處。
他在心底暗歎,感情為何有這樣的魔力,為何是如此痛苦,其實在他心底還抱著一絲絲希望,希望這只是一種誤會,可他沒敢去證實。
“四位爺爺辛苦了,海兒迎接來遲!”凌海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海兒,你怎麼啦?”雷劈金驚問道,他很敏感地發現了凌海的聲音有些異樣。當年,凌海在訴說家中慘變時,心情和聲音都平靜得讓人心寒,而此時竟出現如此現象。
“沒什麼,只是見到四位爺爺和眾位兄弟,心裡很激動而已。”凌海強壓著心頭的傷痛道。
“哦,是這樣嗎?我看凌公子是在嫉妒在下吧?心中不平,而恨得聲音都變了調。”那高傲的年輕人的確很狂,有一種目空一切的調子。這一句話就像是一根長刺深深地把那本已碎裂的心又再次撕成無數片。
凌海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緩緩地扭過頭來,緩得便如同是在移動一塊萬鈞巨石。
凌海看到那年輕人不可一世的臉,眼中射出兩道從來都沒有過的駭人光芒,就像兩道有形有實的劍。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年輕人的雙眼,那是兩道比冰還寒一千倍的光束。
那年輕人眼神一弊,整個身體一陣猛顫,那臉上的血色瞬間完全褪去,蒼白如紙,身子竟在馬上搖晃不定,似會在任何一刻都有掉下馬身的危險。
孫平兒一聲驚叫,連雷劈金也一聲驚叫,迅速飛躍上那年輕人的馬背,伸出巨靈般的大掌,按住那年輕人的命門穴。而孫平兒則迅速伸出一指,點住那年輕人手心的勞宮穴,將真氣猛灌入那年輕人的身體內。
“海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孫平兒驚急地道。
“孫姑娘,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凌海的聲音冷得比冰更絕。
所有的人聽了,都從心底透出了一股涼意,連胯下的馬都感覺到了這冰冷的聲音,而顯得有些焦燥不安。
孫平兒眼中是急,又是驚,又是喜,嬌聲道:“你還不來幫忙?他的心脈都快被輻射斷了,還愣著幹嘛。”
“對不起,孫姑娘,我不是救死扶傷的神醫,我也不是什麼江湖大俠,也沒有救一個我不喜歡之人的義務,請你見諒。”凌海忍著心底深深的痛苦,冷冷地道,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為什麼竟會有這樣的回答,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小氣的男人……”
“我是小氣,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大方,我只不過是名殺手,我只不過是名江湖浪子、棄兒,我只不過是一名為報仇而活著的機器,我不僅小氣,我還自私,我還卑鄙,我還無恥,曾經佔了孫小姐的便宜,怎麼樣?我就是這麼一個人,你以前不知道嗎?不知道我現在告訴你,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可憐、施捨,我有手有腳,沒有人施捨時我也不見得會死。
哼!天下女人多得是,我就不信,我會去和這樣一個狂傲自大、自鳴得意的人爭寵!
“凌海那積壓得如火山一般的怒火終於全面暴發,狂怒而悲憤的話一下子打斷了孫平兒的話,也讓所有的人大驚失色。
孫平兒沒有怪他,反而得意地笑了一笑,道:“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沒有什麼好說的,你也不用解釋,這事情很好笑吧?你有你選擇的權利,我也無權干涉,但我堅持自己的原則,絕不會出手救我不喜歡的人!”凌海堅決地道。
“你知道他是誰嗎?”孫平兒溫柔地問道,她手中的真氣依然源源不斷地向那年輕人體內輸送,再配合著雷劈金的真氣,可這英俊少年的臉色仍然沒有絲毫的好轉,只能保持筋脈不被那兩道奇異的精神力所凍碎。
剛才凌海將所有的嫉恨,所有的憤怒,還有一股濃濃的殺意都在眼神中射將出去,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這樣居然會使對方心脈差點盡碎,而且連雷劈金與孫平兒兩人合力都無法挽救。
他對自己體內的真氣、動力、精神境界還完全把握不住,甚至還不完全瞭解達到了哪一個層次。
“我不需要知道他是誰,哪怕是當今大子,或者皇帝,我也不想沾這個光,我也不怕人說我殺了當今皇帝,哼!”凌海不屑地道,他對孫平兒甚至也有了一些恨意。
“要是,他是你表妹呢?”孫平兒突然問道。
凌海一下子如被雷擊一般,整個人立時呆住了,良久才有些結結巴巴地道:“他……
他……他是惠枝?”
“除了她,還有誰的易容術能達到這種地步?連你也會上當,唉,我說你這人真是小家子氣,我都不怪你,而你卻還來怪起我來。”孫平兒急惱地道。
“我救,我救,我小家子氣……”凌海一下子急了,立刻應道,身子比電芒還快地閃到那年輕人的身邊,伸出那晶瑩的手,呈荷花一般地在年輕人的心脈附近連點。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整個馬隊便阻在大道之上,那白百痴和賈風騷也給看得搔頭撓耳,不知是何道理。
雷劈金與孫平兒壓力一輕,凌海剛一陣疾點,每一指都隔空射出一道柔和而溫暖的氣勁,使年輕人體內的那兩道怪異的精神力受制一點。
凌海迅速抓住年輕人的手臂,鼓出一道真氣,然後左手把身上的披風一扯,像一片雲彩一般飛了出去,而年輕人的身體也平平地躺在那披風上緩緩下落。凌海的身形疾若鬼魅,落在年輕人的身體下面,手指疾點,然後讓過一旁,用腳背輕輕勾住下墜的年輕人,將之輕輕地放落在地上,連一點灰塵都未曾驚動,把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這是什麼動作?這是什麼功夫?簡直是不可思議至極,連雷家四位寨主這樣的高手,孫平兒及盤山二怪都驚歎稱奇不已,其他人更是不知所措。
凌海伸手憑空一抓,那年輕人平放的手臂竟然自動立了起來,伸到凌海的手中。凌海掰開年輕人的五指,將一道指風從手心勞宮穴中輸入,又伸手虛虛地向年輕人的百會穴擊出一掌。
年輕人竟“哇‘地一聲,吐出一團如冰一般的物體,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見自己居然躺在凌海的披風上,突然眼淚婆娑而下,幽怨地道:”你……你好狠的心呀,竟想殺死我!’一聽聲音,凌海頭皮發麻,此年輕英俊男子正是祖惠枝所扮,真是冤大頭,他結結巴巴,搔頭撓耳地道:“我……我……我怎知是你嘛,你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吧?”
孫平兒立刻從懷中掏出手帕,擦去祖惠枝臉上的淚跡,柔聲道:“好妹妹,別哭,咱們回去再找他算賬,你要怎麼罰他我都贊同。”孫平兒溫柔地摟著祖惠枝的肩向凌海苦笑了一下。
“好……好,你愛怎麼罰便怎麼吧,不過你下次可別再玩這樣的遊戲呢,你可知道,我差點要出劍把你這個情敵剁成十八塊,這次還算好的,已經沒事了,我只好自認倒黴哆。”
凌海一聽對方是祖惠枝,精神也一下子振作起來了。
“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佔了便宜還賣乖。”祖惠枝不平地道。
“對,對,我們男人不是好東西,可是你們女人就是喜歡壞東西,對嗎?來!親我一口,算是你報了仇,怎麼樣?”凌海又恢復了活力,調笑道。
雷劈金、雷劈水、雷劈木、雷劈土互想望了一眼,都露出了笑意。
“無賴,你休想!這麼便宜就放過你,本小姐以後還有臉在江湖上混嗎?”祖惠枝又好氣又好笑地道。
“真是無賴加三級,又不害羞,這麼多人也能說這樣肉麻的話。”孫平兒笑罵道。
“真是奇怪呀,真是奇怪,現在的世道全都變了,女人都要裝成男人的樣子來和男人打情罵俏。”
賈風騷搖頭晃腦地感嘆道。
“最奇怪的是,又死又活,又哭又笑,又吻又打,真是把人弄糊塗了,人啊!為什麼總是這樣子,怪不得師父要出家當和尚了。”白百痴接口搖頭恍然大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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