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慕容貞來說,將昨晚攪亂棋局的人認定為鄭願,實在是件理所當然的事。能用竹筷射裂五寸厚的榧木棋枰,這份神功的確天下少有,能做到這一點的,相信走遍天下也找不出幾個來。在著遠離中原的荒漠地帶,這種絕頂高手自然更少。
慕容貞當然不屬絕頂高手之列。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多練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用竹筷射裂五寸厚的榧木棋枰。
白家兄弟自然也不行。慕容貞不敢肯定秦中來是不是有這份修為,但她知道秦中來並沒有騙她,棋盤的確不是秦中來弄碎的。
那麼,弄碎棋盤,攪亂棋局的人,當然只可能是鄭願。
秦中來自己也在懷疑那個人就是鄭願。
他比慕容貞更清楚鄭願的武功有多高,他相信昨晚那個人十有八九是鄭願。
那麼說,鄭願真的就躲在這裡?
秦中來簡直無法抑制自己的興奮,他想馬上趕回中原,向大家宣佈這一喜訊。
可他也清楚,若不親眼看見活生生的鄭願,他是無法確定鄭願仍在人間的。
他相信一點,那就是如果昨晚那個人是鄭願,那麼鄭願就一定還呆在貓兒莊的某個地方,鄭願一定還沒有走。
秦中來雖說在野王旗中地位尊崇,他卻一直不知道野王旗企圖控制天馬堂、狐狸窩這件事,他當然更不知道鄭願去過狐狸窩,不知道水無聲殺死了花深深,不知道陰山下還有個地方叫安寧鎮。
他只是聽說鄭願隱居在瀚海大漠的某一個地方,他並不知道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他這次之所以來到貓兒莊,只不過是因為南小仙告訴過他,貓兒莊有個陳盛世,在塞外勢力不小,耳目也多,或許陳盛世會知道一點鄭願的線索。
秦中來去找過陳盛世了,陳盛世說他不知道。
從昨晚的事情來看,陳盛世或許是在撒謊,如果鄭願真的躲在貓兒莊,陳盛世不會不知道這件事。
秦中來決定再次造訪盛世客棧。
不過,就算真找到了鄭願,又會怎樣呢?對於秦中來說,的確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對朱爭來說,更是喜訊,可對鄭願來說,豈非又會招來殺身之禍?
如果南小他知道鄭願還活著,會放過鄭願嗎?
秦中來浩嘆。
他該怎麼辦呢?
木頭早已忙完了早晨該忙的事情如燒水、做飯、打掃店鋪、掃雪,等等,他現在可以稍稍喘口氣了。
可惜,張貓兒是絕不肯讓他閒著的。
張貓地說:“木頭,兩位白爺要去盛世客棧,你領路吧!”
那兩位“白爺”仍然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但他們現在的盛氣和昨晚來投宿時的那股盛氣又似有所不同。
昨晚的盛氣是發自內心的,今天的盛氣是硬裝出來的,顯得有些色厲內荏。
是不是他們已知道鄭願很有可能就藏身在貓兒莊,因此作出這副模樣給自己打氣呢?
木頭可不管這些。掌櫃的吩咐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他才管不了那麼多呢!
木頭領著兩位“白爺”剛走到門口,慕容貞偕著秦中來也從慕容貞的房間裡走出來了。
看慕容貞的神情,好像她和秦中來之間昨晚發生過什麼十分暖昧的事情似的。
她根本就不朝那兩位“白爺”看,她的目光一直停在秦中來面上,溫柔而且充滿了信賴的意味。
白家雖在武林中小有名氣,但和慕容貞家比起來就有天差地別了;慕容貞怎麼會看得起白氏兄弟呢?
秦中來卻不失禮貌地拱手問道:“兩位白兄莫非也是去盛世客棧?”
白大和白七雖看不慣慕容貞的傲態,卻絲毫不敢得罪秦中來。秦中來若是武林中的月亮,他們也不過就是兩顆小星星而已。
秦中來如此客氣,他們自然只好表現得更客氣。
白大拱手笑道:“原來是秦大俠,失敬、失敬。”
白七也陪笑道:“能在塞外碰到秦大俠,真是不勝榮幸。”
白大接著道;“怎麼,秦大俠也是去找陳盛世?”
秦中來道:“不錯。”
白大道:“那真是巧得很,我們也是要去見識一下這位塞外大豪的。秦大俠若肯賞臉,就讓我們兄弟兵附驥尾如何?”
秦中來道:“不敢,兩位白兄太謙了。大家一起去吧,也熱鬧些。”
慕容貞冷冷哼了一聲,冷笑道:“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臉面就亂套近乎,沒的叫人笑掉大牙。”
白大和白七臉都漲紅了,慕容貞這潑女人也實在太不給他們面子了。
白大怒視著慕容貞,大聲道:“你說誰?”
慕容貞根本不理他。
白七已經拔出了刀:“慕容貞,別人怕你慕谷世家,我白家不怕。有膽子的,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慕容貞冷笑道:“我有沒有膽子,還用不著你白七來說。就憑你們兩塊料也想殺鄭願,做你孃的春秋大夢去吧!”
白大咆哮起來:“破貨!你以為你殺得了鄭願?就連你那個弟弟慕容儀都不是鄭願的對手,你更不行!”
白七罵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來賣X的!”
慕容貞臉都青了,她也“嗆哪”一聲拔出了劍:“你們是在找死!”
秦中來後退幾步,淡然道:“各位慢慢打,秦某先走一步。告辭。”
慕容貞還劍入鞘,咬牙切齒地道;“待會兒再收拾你們!”
她才不願和這麼樣的兩塊廢物糾纏不清呢!她要去追秦中來,那才是正經事。
她相信只要跟定了秦中來,就一定可以找到鄭願——
昨晚發生的事,豈非就是明證?
她不願和白氏兄弟糾纏,他們也不願意和她打爛仗。
白大冷笑道:“誰收拾誰呀!”
白七也怪聲怪氣地道:“你要賣x,找我們兄弟好了,價錢絕對公道。”
慕容貞早已跑出門。白七的話,她根本就懶得答理。
但這筆賬她一定會算的。她會在適當的時候,讓他們曉得她是惹不得的。
盛世客棧的確夠氣派,不僅鋪面大、房屋齊整,而且門樓子也高,還豢養了一大群兼作夥計的打手。
看來這位陳盛世大掌櫃的確不是個等閒之人。
秦中來和慕容貞剛走到客棧門口,裡面已迎出四名健僕,一齊躬聲道:“原來是中原秦君子光臨,失敬失敬。”
秦中來看了慕容貞一眼,道:“這位是西北慕容世家的慕容貞小姐。”
那四名健僕又朝慕容貞行禮:“慕容小姐好!”
慕容貞出身世家,這種場面對她來說已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她只微微擺了擺手,淡淡道:“不必多禮。”
秦中來問道:“秦某和這位慕容小姐是來拜望陳掌櫃的,不知陳掌櫃可否撥冗一見。”
話音剛落,白大和白七也由木頭領著趕到了。
白大老遠就大聲道;“德州白大、白七兄弟特來見陳大掌櫃。”
慕容貞的牙齒又咬緊了。
陳盛世今天在家。
秦中來四人在客廳坐了沒一會兒,陳盛世已大笑著掀簾邁入,連連拱手道:“勞各位貴客久候,失敬得很,失敬得很。”
慕容貞本不想站起來的。就算陳盛世再威風十倍,也難和慕容世家並肩,陳盛世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條地頭蛇嘛!
但名重天下的秦中來既已離座見禮,她還怎麼好坐著?
秦中來道:“陳掌櫃的,秦某給你介紹幾位朋友。
……這位是西北慕容世家的慕容貞小姐;慕容小姐,這位就是塞外大豪陳盛世先生。”
慕容貞淡淡道:“久仰,久仰。”
陳盛世抱拳笑道:“陳某不過是個開店混飯吃的,今兒得見名動武林的慕容世家的傳人,真是三生有幸。”
慕容貞道:“陳掌櫃的太謙了。”
秦中來又轉向白氏兄弟,道:“這二位是武林名門德州白家的白氏兄弟。兩位白兄,這位就是陳盛世陳大俠。”
白氏兄弟拱手道:“德州白大、白七見過陳大俠。”
陳盛世呵呵笑道:“大俠之稱,決不敢當。陳某久聞白氏七兄弟個個都是英雄,今日一見,果然,果然。諸位,請坐,請坐。”
慕容貞第一眼看見陳盛世,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可是她想不起來。
陳盛世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一部大鬍子,簡直可以和秦中來的鬍子媲美。這麼樣的一個人,如果她以前在中原遇見過,印象應該很深的,她怎麼會想不起來呢?
慕容貞冷冷瞥著陳盛世,好像她正很專注地聽著秦中來與陳盛世的談話,可她的思緒早已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木頭剛回到張貓兒的客棧,就被張貓兒揪住了頭髮。
張貓兒憤怒得連鼻子尖都紅了,他的聲音響得簡直能震破屋頂:
“老子叫你偷東西,叫你偷東西!”
木頭茫然。
張貓兒吼道:“明明是十九雙筷子,怎麼只剩十八雙了?”
木頭似乎是被他嚇呆了,說話更給巴了,“筷子?我……我沒偷,沒偷。”
張貓兒喝道:“還犟嘴!老子剛剛去廚房裡數過了,你還敢抵賴!”
大翠在屋裡冷笑起來:“爹,你別嚷嚷好不好?一雙筷子能值幾個錢;至於嗎?”。
張貓兒怒道:“你少插嘴!”
大翠掀起窗簾,大聲道:“你別冤枉人家!有偷錢偷東西偷漢子的,哪兒有偷筷子的?”
張貓地徵了一怔,想想也是,又不是金筷子銀筷子,木頭偷它做什麼?
木頭知像真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呆了半晌,忽然掙開張貓兒的手,轉身衝出門去。
張貓兒倒嚇了一跳,喊道:“木頭,木頭,你往哪兒去?”
木頭早就跑得沒影兒了。
從陳盛世口中,自然還是打聽不到鄭願的下落。
不過,陳盛世對昨晚發生在張貓兒客棧裡的事情表示出極大的興趣。他也相信秦中來和慕容貞的推斷,即昨晚那個人十有八九是鄭願。
鄭願在貓兒莊出沒,是禍是福,陳盛世表示關注。
他甚至應秦中來的要求,開列了一份名單,名單上記的都是半年來落腳貓兒莊的各色人等的姓名及落腳的地方,在貓兒莊從事的行當。
秦中來只掃了一眼那份名單,臉就變白了。
名單上有這麼樣的一行:
“木頭、張貓兒客棧。夥計。”
慕容貞就坐在他身邊,見他神色陡變,剛起身湊過去看名單,那名單上卻已燃起了火苗。
慕容貞驚呼一聲,伸手去搶,秦中來雙掌一合、已將燃燒的名單拍在手心。
陳盛世聲色不動,白大和白七卻跳了起來:“秦君子,你幹什麼?”
秦中來沒有作聲。
他攤開雙掌時,名單已化成了一團黑色的細灰,簌簌落地。
慕容貞尖叫起來:“秦中來,你一定知道鄭願在哪裡,你說出來!”
秦中來冷冷瞥了她一眼,朝陳盛世作揖道:“秦某這就返回中原,這幾日多有打擾,請陳掌櫃見諒。”
白大和白七已橫著攔住了他:“姓秦的,不說出鄭願躲在哪裡,你想離開。”
慕容貞也抽出了劍:“秦中來,你說,名單上的人,哪一個是鄭願?”
秦中來負手而立,根本不理他們。
這時候,陳盛世再不說話就不行了。他是主人,是地頭蛇,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衝突起來。
陳盛世含笑道:“各位,請看陳某薄面,坐下說話如何?有什麼話,好好說嘛,何必拿刀動劍的呢?”
幕容貞叱道:“沒你的事!”
白七也喝道:“你以為你有多大面子?”
陳盛世居然一點也沒有顯出生氣的樣子:“陳某自然沒什麼大面子,不過,這裡是貓兒莊,是陳某的盛世客棧,是做生意的地方,總不能讓你們把這裡弄得血乎乎的。”
慕容貞道:“你想怎樣?”
陳盛世淡淡道:“我想怎樣?我能把各位怎樣?各位都是中原武林中成名露臉的英雄人物,陳某怎麼惹得起?”
白七道:“那你就閉嘴!”
陳盛世輕輕一嘆,苦笑道:“陳某倒是真的不想多說什麼。不過,陳某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諸位若想打架,外面有的是空地,何不到外面去盡情施展絕技呢?”
慕容貞道:“你這裡好!我就喜歡在你這裡打架!”
陳盛世剛想說什麼,慕容貞搶著又道:“陳盛世,別以為你改了名字我就不知道你是誰了。你躲不掉的。”
其實她並沒有想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陳盛世。她這麼說,只不過是一時的氣話而已。
陳盛世卻顯得非常震驚,非常不安:“哦?是嗎?”
慕容貞冷笑道:“怎麼?害怕啦?”
陳盛世哈哈大笑起來:“害怕?我陳盛世幾時害怕過?”
慕容貞又刺了他一句:“你沒必要笑得這麼響!”
陳盛世笑不出來了:“那麼,慕容貞,你以為我陳盛世是誰?”
慕容貞道:‘’你真要我說出來?”
“不錯。”
“要是我不說呢?”
“那你就是在汙辱我陳盛世!”陳盛世緩緩道:“而敢於汙辱我陳盛世的人,絕對走不出這個屋子!”
慕容貞突然發難,一劍刺了過去:“那就試試看!”
這一劍事先全無徵兆,甫一刺出,劍光已如匹練倒瀉般卷向陳盛世。慕容世家的劍術,的確有其稱雄天下的理由。
劍氣刺痛著秦中來的面頰,秦中來忽然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挾住了劍刃。
劍氣立止。
秦中來奪過長劍,冷冷道:“你不是陳掌櫃的對手。”
慕容貞震驚地瞪著秦中來,臉都因憤怒而扭曲了:
“你偷襲我?!”
秦中來的確是在“偷襲”,她根本就沒想到,秦中來會在中途挾住她的劍。
陳盛世悠然道:“慕容貞,你該感謝泰大俠。要不是他宅心仁厚,你早就死在我手底下了。”
慕容貞咆哮起來:“你放屁!”
陳盛世微笑道:“你願意說什麼都可以。要是你不服氣,儘可過來動手試試。”
慕容貞見時受過這種氣;幾時受過這種汙辱,她簡直都快氣瘋了。
秦中來很及時地搶過了話頭:“慕容貞,你要找的人是鄭願,不是陳掌櫃的。我知道鄭願是誰,我帶你們去。”
陳盛世嘆道:“很可惜,你們誰也別想走了!”
話音剛落,客廳的牆壁上忽然露出了四道暗門,一群刀手蜂擁而入,將秦中來四人團團圍住。
客廳的大門外,不知何時也落下了一道鐵閘,將大門堵得結結實實。
陳盛世喃喃道:“各位,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只好委屈四位在我這裡多住幾天了。”
白大和白七一見這個陣仗,已經知道遇上災星了——
如此訓練有素的部屬、如此精巧的機關,只有非常有錢,有勢力的神秘組織才有能力辦到啊!
這個陳盛世的來歷,一定極不尋常。
白大和白七很乖覺地拋下了手中的對。他們自知不是對手,硬拚下去,一定會死。
慕容貞也只好把希望寄託在秦中來身上了。
秦中來緊盯著陳盛世,森然遭:“陳掌櫃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盛世退後幾步坐回椅中,懶洋洋地道:“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意思,只不過兄弟新造了幾個地牢,一時沒人住,想請各位試著住位看,看看住得慣住不慣。”
秦中來道:“秦某和陳掌櫃有仇?”
陳盛世垂著眼沉吟良久,這才抬起眼睛,死死盯著秦中來,咬著牙慢吞吞地道:“仇深似海。”
秦中來道:“何仇?”
陳盛世目光裡充滿怨毒;“秦君子想必還記得那一年天香園血戰?”
秦中來渾身一震:“記得。”
“秦君子想必不會忘記,是誰以‘天劫指’傷了荊劫後。”
“是秦某。”
“若非秦君子出手,宋捉鬼必會喪命於荊劫後的魚腸劍下,而宋捉鬼一死,鄭願要殺荊劫後,便絕無可能。”
“那倒未必。”
“你這是在狡辯!”
“就算我是在狡辯,又和陳掌櫃的有什麼關係?莫非陳掌櫃的和荊劫後有何淵源?”
“不錯。”
“哦?”
陳盛世將目光轉向慕容貞道:“多謝慕容貞姑娘認出了我,否則的話,我一時還真難以下定決心要留住各位。”
慕容貞吃驚地道:“你真以為我認出了你?”
陳盛世愕然道;“你沒有?”
慕容貞道;“我只不過是說著玩玩罷了。”
陳盛世僵坐半晌才苦苦笑了一下:“玩笑不是隨隨便便開的,有些事請你根本不能拿來開玩笑。現在你必須為你不適當的玩笑話付出代價了。”
慕容貞叫了起來:“我又不知道你是誰,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陳盛世道:“你不想知道,我也會告訴你的。既然我已決定留住你們,就不怕你們知道真相。”
秦中來忽然低吼了一聲:“楊雪樓?你是綠林盟刑堂堂主楊雪樓?”
陳盛世道:“不錯,我就是綠林盟刑堂堂生楊雪樓,我也是荊劫後的親弟弟,是‘至尊大響馬’馬神龍的親哥哥!”
秦中來木然僵立,一動不動。
陳盛世忽然瘋狂地吼叫起來:“你、鄭願,還有宋捉鬼,你們口口聲聲說是荊劫後和馬神龍的好朋友,結果呢,你們卻害死了他們!你說,我們之間,是不是仇深似海?是不是?!”
秦中來長嘆一聲,拋下了手中的劍。
他已無話可說。
他和“楊雪樓”之間,的確仇深似海,如果這位陳大掌櫃真的就是昔年名揚天下的江南綠林盟刑堂堂主楊雪樓的話,那麼,陳大掌櫃的確有理由報復。
他如果仗劍硬衝的話,或許可以衝得出包圍,但絕對不可能逃得出“楊雪樓”的手掌心。
況且慕容貞和白氏兄弟的性命都捏在陳盛世手上,如果他仗劍硬衝,勢必會引起慘烈血腥的搏殺,慕容貞和白氏兄弟必將喪命於亂刀之下。
那樣的話,豈不是他秦中來害了他們?
這種事情,非君子所為,他秦中來絕不能做。
秦中來剛棄劍,陳盛世就笑了,笑得很誠懇很開朗,就好像他和秦中來之間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似的:
“秦大俠不愧人中之龍,陳某就敬佩像秦大俠這種拿得起、放得下的英雄,有擔代、識時務的豪傑。”
秦中來冷冷哼了一聲。
慕容貞本來還想罵幾句的,一見秦中來已放棄了抵抗,她也就乖覺地閉上了嘴。
她相信際盛世不會殺秦中來,而秦中來若能不死的話,她也會沒事的。
無論死活,她“跟定”秦中來了。
陳盛世大笑道:“來呀,備酒,給四位中原道上的英雄洗塵。”
秦中來淡然一笑,道:“酒免了。陳大掌櫃,送我們進地牢吧!”
陳盛世道:“那怎麼行?那怎麼好意思?各位英雄遠來是客,我做地主的能不請你們喝幾杯嗎?”
秦中來只好又說一遍“免了”。
陳盛世道:“地牢過一會兒再去也不遲,酒是一定要先喝的。”
酒果然很快就端上來了。
四碗酒,放在一個托盤裡,由一個小廝捧著,遞到秦中來面前。
酒香四溢。酒色澄碧。
白大和白七膝蓋已有點發軟,慕容貞臉也白了。
陳盛世笑道:“實話實說,兄弟財力有限,地牢建得太小,關不了許多人,因此,我就讓四位碰碰運氣。這四碗酒中,有一碗是沒有毒的,誰碰巧喝了這碗酒,我放他走路,決不留難。”
他頓了頓,慢慢掃視著四名“俘虜”,似乎是在欣賞他們面上的表情。
他道:“記住,只有一碗無毒。”
秦中來很平靜地端起一碗,一口飲盡。那小廝正要走開,秦中來左手一搭托盤沿,已將托盤接了過去。
白大、白七和慕容貞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秦中來卻又端起一碗酒,飛快地倒進嘴裡。
四碗酒轉眼已飲盡,秦中來扔下托盤,朝陳盛世點了點頭,道:“酒不錯。”
陳盛世瞪著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慕容貞只到這時才回過神來,尖叫道:“你瘋了?”
秦中來若不是瘋了,怎麼會連喝三碗毒酒?
白大和白七暗暗鬆了口氣,但還是很緊張。他們不知道陳盛世還會用什麼法子來折磨他們。
他們對秦中來當然也很感激。
如果陳盛世下一次的折磨會被秦中來完全攬過去,他們會更感激素中來。
慕容貞扶著秦中來,嘶聲道:“喂,你覺得怎麼樣?
你…·,·”
秦中來推開她,冷冷道:“我很好。”
他看起來真的很好,半點也沒有中毒的樣子。
他盯著陳盛世,慢慢道:“你真是楊雪樓?”
陳盛世很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秦中來道:“我記得楊雪樓鼻尖上有塊青記,人送外號’青鼻子’,可你的鼻子……?”
陳盛世道:“我連容貌都可以改變,難道還不能去掉一塊青記嗎?”
秦中來想了想,點點頭,問道:“地牢在哪裡?”
陳盛世吃驚地道;“你已經喝了三碗毒酒,性命已危在旦夕,還去地牢做什麼?”
秦中來談談道:“我不管你是楊雪樓還是陳盛世,我只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陳盛世道:“‘請講。”
秦中來道:“存心戲弄別人,想看別人的醜態,到頭來只會弄得自己下不來臺。”
陳盛世目光閃爍:“哦?”
秦中來道:“酒中並無毒藥。”
陳盛世面上的笑容已有點發僵:“是嗎?”
秦中來冷冷道:“你這麼做,無非是想看看我們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就好比貓捉到了老鼠,先不弄死,而是加以戲耍。這是貓的行徑,不是人的。”
陳盛世的臉漸漸拉長,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了。
秦中來道:“閣下遠避大漠,臥薪嚐膽,不可謂無志之人。不過,閣下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把戲再演下去,要想東山再起,只怕也是痴人說夢啊!”
他忽然正了正衣冠,大聲喝道:“帶路,我要去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