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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宋捉鬼的奇遇

    鄭願聽到了那人驚雷一般的笑聲。

    這是他這許多天得到的唯一的收穫——他終於聽到了那個神秘的幕後人的笑聲。

    他並非不知道那人是在嘲笑他。但他並不感到氣餒沮喪。無論如何他總算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他要從那驚雷般的笑聲入手,去尋找那個神秘的幕後人。

    至於宋捉鬼在哪裡,鄭願好像已不太關心了。

    宋捉鬼現在在哪裡?

    連宋捉鬼自己也弄不太清楚。

    宋捉鬼被李婷婷牽著,出了地道,來到了一片荒野中。

    這條地道居然一直從浴仙樓通到城外,真不知是何時挖成的。太守老爺若知道濟南城下有如此神秘的通道,不嚇一大跳才怪。

    鐵線娘和蘇想容鑽出地道,長長出了口氣,走向李婷婷。

    鐵線娘道:“李才女,令主吩咐我們去哪裡?”

    李婷婷冷冷道:“不知道。”

    蘇想容朝鐵線娘膘了一眼,輕笑道:“怎麼會呢?”

    李婷婷道:“貴令主只說從地道出城,並未明示該往何處。”

    鐵線娘嘆了口氣,道:“那就等一會兒吧!令主學究天人,能知過去未來之事,說不定早已安排好了。”

    蘇想容也道:‘不錯。令主常告誡我們,凡事預則立,不預則不立。咱們還是靜等令主的命令為好。”

    李婷婷背對著她們,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

    宋捉鬼站在她身邊,仍是那麼傻呵呵地看著她。

    夜很靜,除了蟲兒在草間的低鳴,除了風兒吹在葉上的沙沙聲,各人聽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了。

    不知過了多久,蘇想容才幽幽嘆了口氣,喃喃道:

    “真不知是怎麼回事,難道令主已忘了咱們不成?”

    鐵線娘問道:“李才女,令主是如何下令的?”

    李婷婷冷笑道:“怎麼,兩位懷疑我假傳命令不成?”

    鐵線娘道:“事已至此,不由我們不懷疑。”

    蘇想容的雙手,一直垂在腰間的皮囊邊。她的眼中,也閃出了幽冷的寒氣:“李姑娘,你假傳令旨,難道想掠奪秘笈不成?”

    李婷婷頭都沒回道:“你們真要輕舉妄動,那不會有好結果的。”

    鐵線娘嬌笑道:“這麼說,李才女是經高二公子授意,想欺騙咱們令主,是麼?”

    李婷婷哼了一聲,似已默認了。

    蘇想容的右手已悄悄滑進了皮囊,握了滿滿一把暗器,鐵線孃的靴尖,也一直正對著李婷婷。她們都是老江湖,一出地道,就已判明風向,搶佔了上風口,這樣,她們隨時都可以順風灑出奇毒迷香,而無須防備同樣精擅用毒的李婷婷。

    鐵線娘左手微張,握著的迷香粉突然灑落,被輕微的夜風吹,襲向李婷婷和宋捉鬼。

    李婷婷似已察覺,猛叱道:“宋捉鬼,殺掉她們!”

    正傻呵呵地望著她的宋捉鬼渾身一震,驚醒似地“啊”了一聲,身子突然間轉向,疾衝向鐵線娘。

    蘇想容和鐵線娘也已在剎那邊發動。蘇想容斜斜一掠,雙手連揚,漫天晴器暴雨般卷向李諄諄,鐵線娘左手猛張,濃濃的迷香粉幻成了一團霧雲,撲向宋捉鬼面門。

    李婷婷在叱喝的同時,已利箭般飛躥而出。

    蘇想容暗器到處,李婷婷已滾入了亂草叢中。

    宋捉鬼衝出迷香之霧,呼喝著一掌砍向鐵線孃的胸口。

    鐵線娘居然沒有閃避,而俏生生地挺胸相迎,對宋捉鬼排山倒海般的掌力視若未見。

    宋捉鬼的右掌擊中了她的胸脯,卻已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在她胸脯上輕按了一下似的。

    鐵線娘嬌笑道:“真舒服。”

    然後宋捉鬼就軟軟地向地上栽倒,倒進了鐵線孃的懷裡。

    蘇想容掠過來,急道:“秘笈在不在?”

    鐵線娘伸手在宋捉鬼懷裡一摸,笑道:“在。”

    蘇想容恨聲道:’‘那賤人逃走了,此地不可久留,咱們趕緊走。”

    鐵線娘揹著宋捉鬼,二女都將輕功運到極致,向南奔去。

    她們奔出百丈,李婷婷才從亂草叢中緩緩立起,微笑道:“她們果是內應。”

    話音剛落,草叢中又站起一個人來,冷冷道:“她們做內應的目的,只是為了秘笈。”

    這個人居然就是那個幽靈。

    李婷婷一點也沒顯出吃驚的神情,好像她早已知道幽靈在此了。

    她遠遠端詳著幽靈,似乎很天真地問道:“她們背叛了你,搶走了秘笈,你為什麼不出手阻止?”

    幽靈冷聲道:“她們絕對不會跑得太遠的,也絕對逃不脫死亡的命運,對於膽敢背叛我的人,這是唯一的下場。”

    李婷婷勉強笑道:“賤妾任務已經完成,請令主恩准賤妾回家。”

    幽靈頓了頓,森然道:“不錯,你可以回去了。務必轉告高二公子,貴我雙方的協議依然有效。”

    李婷婷恭聲道:“是。”

    幽靈道:“你現在就回城。”

    李婷婷緩緩轉身,慢慢向遠處的城牆走去,她聽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猛跳。

    走了很遠,已快到城邊了,李婷婷才緩緩回了一下頭。

    曠野裡只有月光照著亂草,幽靈早已消失。

    李婷婷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宋提鬼雖然專職捉鬼,卻不是道士,而且最忌諱別人把他當成道士。

    可宋捉鬼現在就已經變成了道士。

    天放亮的時候,鐵線娘和蘇想容已上了泰山,來到了一處幽雅僻靜的山谷裡。

    山谷裡有一座小巧玲戲的道觀,道觀的門外石階上,已有一個鐵冠黃裳的女道士正微笑相迎。

    這個女道士漂亮得有點出格。

    這麼美麗的女郎,怎麼會出家呢?

    女道士稽首道:“兩位辦妥了麼?”

    鐵線娘笑道:“自然。”

    女道士看了看伏在蘇想容背上的宋捉鬼,有點妖冶地笑了笑。嬌聲嬌氣地道:“這傢伙功夫怎麼樣?”

    蘇想容叫道:“你要想知道,何不親自試試他的槍法?”

    女道士脆笑出聲,“小妹現在是出家人呀!”

    鐵線娘嗔笑道:“我們累了一夜,你還不讓我們進去歇歇,堵在門口乾什麼?”

    女道士笑聲一頓,壓低了聲音道:“大師姐來了,正等兩位姐姐呢!”。

    鐵線娘和蘇想容的臉色都變了:“大師姐怎麼來了?”

    觀中響起一產冷笑。“師父不放心,讓我來押陣,怎麼,三師妹和五師妹不高興看到我這個大師姐?”

    鐵線娘和蘇想容連忙嬌笑道:“我們是怕大師姐一來,宋捉鬼的好搶法我們就見識不到了。”

    她們雖似笑得很歡暢,但額上已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們急奔了一夜沒流汗,但聽到大師姐的聲音,卻覺背上發冷。

    觀中的“大師姐”笑罵道:“小浪蹄子,越發沒大沒小了!還不快進來?”

    大師姐的歲數初看起來並不太大,細看之下又不太小。大師姐的容顏初看起來並不迷人,越看卻越使人覺得痴迷。

    大師姐的年齡,永遠是個迷,沒人知道她究竟有多大,也許六十,也許二十不到,都有可能。

    大師姐的武功,也永遠是個謎。

    反正據鐵線娘和蘇想容所知,大師姐從未吃過敗仗,眾多的師妹沒有一個能望其項背。

    大師姐的心機有多深,也永遠是個謎,大師姐從不明裡算計別人,但算計大師姐的人,百分之百要吃大虧。

    鐵線娘和蘇想容將宋捉鬼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鐵線娘,蘇想容,叩見大師姐。”

    大師姐慵懶地斜倚在雲床上,一頭流雲般的烏髮披散著,直垂到地毯上。大師姐好像剛剛睡醒,面上帶著淡淡的嫣紅,雖然鉛華不整,但那稀世的容顏讓人更動情。大師姐只穿著內衣褲,兩條雪白豐嫩的胳膊懶洋洋地移動著,緩緩流著頭髮,大師姐的胸脯又高又挺,都快將薄薄的小衣兒頂破了。

    大師姐看都沒看她們一眼,懶洋洋地道:“自家姐妹,何必見外,起來吧!”

    鐵線娘和蘇想容齊聲應道:“是。”慢慢爬了起來,垂立在床前,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大師姐梳了好久,仍然沒梳完頭髮,鐵線娘和蘇想容也就一直站著沒敢動。

    大師姐曼聲問道:“這麼說,秘笈到手了?”

    鐵、蘇二人齊聲道:“是。”

    大師姐道:“很順利?”

    鐵線娘道:“有一點小波折。”

    大師姐道:’‘什麼波折?”

    蘇想容道:“一個叫鄭願的小潑皮好像發現了這件事和血鴛鴦令有關,窮追猛究,血鴛鴦令的令主無奈,只得令我二人帶著宋捉鬼轉移。”

    鐵線娘道:“但據小妹想來,也許是李婷婷假借血鴛鴦令令主之口,實是想利用宋捉鬼殺了我二人,好將秘笈交給蓬萊高家。”

    大師姐不出聲了,面上的嫣紅已漸漸消退,她的眼睛也閉上了。

    良久,大師姐才冷冷道:“高家的人還不敢和血鴛鴦令翻臉。”

    蘇想容道:“但這本武學秘笈十分珍貴,高家豈有不要之理?”

    大師姐道:“這是你們自作聰明,中了騙局尚不自知。”

    鐵線娘和蘇想容臉色大變,面面相覷。

    大師姐緩緩:“你們的身份已經暴露,那麼令主才會將計就計,讓你們將宋捉鬼和秘笈帶回來,否則你們不可能成功。”

    鐵線娘和蘇想容汗流挾背,突然都跪了下去,啞聲喚道;“大師姐…”

    大師姐既然說她們中了計,那她們就一定中了計,大師姐的判斷從未錯過。

    大師姐嘆了口氣,道:‘’這也不怪你們,起來吧!事已至此,就要想辦法找回場子,實在找不回來,也要將損失減小到最少。”

    鐵線娘和蘇想容聽不懂大師姐的話,但她們認為,大師姐的話,一定沒錯。

    大師姐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本秘笈若非贗品。也對練功者有害。”

    她又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倒很想見識見識這位血鴛鴦令的令主,這個人的確很有辦法。”

    她掃了蘇想容和鐵線娘一眼,淡淡地道:“你們一定從未見過令主的真面目,是不是?”

    鐵、蘇二女應道:“是。”

    大師姐道:“是男是女?‘’

    蘇想容道:“聽聲音是個中年男人。”

    大師姐點了點頭,道:“你們出去吧!到觀外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若有人闖來,不必阻攔,放他們進來。”

    蘇想容和鐵線娘恭恭敬敬地退出了雲房。

    大師姐嘆了口氣,幽幽道:“宋大俠,你的戲也該演完了吧?”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宋捉鬼突然動了。

    他苦笑著慢慢坐起來,打量著大師姐,道:“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聰明的女人。”

    他的眼睛很清澈,他的神情也十分鎮靜。

    大師姐微笑:“我知道你沒有被李婷婷制住,你之所以一直裝痴,不過是想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不對?”

    宋捉鬼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對。”

    鄭願若在這裡,聽到宋捉鬼的話,會不會大吃一驚?

    答案是不會。

    因為鄭願知道這些。

    那次在李濟南家,裝傻的宋捉鬼就已用傳育人密的方式告訴了鄭願,所以實際上鄭願在血鴛鴦令中並沒有內應,一切都是宋捉鬼在作祟。

    只可惜花深深白吃了許多醋!

    大師姐盯著宋捉鬼的眼睛,緩緩道:“那麼,你知道真相了嗎?”

    宋捉鬼老老實實地答道:“不太知道。”

    大師姐道:‘說說看。”

    宋捉鬼道:“我知道蓬萊高家四十年前因為王觀音失落,而被迫匿跡江湖。高家一直在暗中尋找玉觀音,但沒有找到,結果是血鴛鴦令答應將玉觀音歸還高家,條件是高家將我捉住交給血鴛鴦令。因為血鴛鴦令弄到了一本波斯文武功秘發,但江湖上又只有我懂波斯文,他們想讓我譯出秘發,然後再殺我。”

    大師姐讚許地點了點頭,面上綻出了一絲柔媚的微笑:“這些是你知道的,那麼你不知道的呢?”

    宋捉鬼憨厚地報以一笑,道:“我不知道的是:血鴦令的令生究竟是誰;玉觀音對蓬萊高家究竟有什麼作用;鄭願這小於是不是正急得團團轉。還有,那就是我越來越不知道你是誰。”

    大師姐俏皮地衝他皺了皺鼻子,嬌聲道:“我嗎?我是大師姐。”

    宋捉鬼的眼睛馬上就有點直了,話也說不出來了。

    大師組氏低笑道:“宋大俠,你這個樣子看女人,實在沒有大俠風範。”

    宋捉鬼子咳幾聲,收回目光,傻笑道:“我,本來就不是大俠,我這幾天裝傻的目的其實主要還是想趁機玩玩漂亮女人。李婷婷的確很夠味兒,而且也的確蠻漂亮。”

    這種話,宋捉鬼居然敢堂而皇之地當著一個女人的面說出口,實在也是異數。

    大師姐吃吃笑著,瞟著他,媚聲道:“宋大俠果然快人快語,坦率天真。”

    宋捉鬼的聲音馬上就變啞了,“多……多謝誇獎。”

    大師姐的瞼好像也很有點紅,她垂著眼瞼,細聲細氣地道;“宋大俠,你看我比李婷婷如何?”

    宋捉鬼啞聲道:“強……強…·強多了。”

    大師姐頭垂得更低:“那你還坐那裡幹什麼?”

    宋捉鬼緩緩站起身,眼睛已變得明亮異常,連他的聲音也不嘶啞了:

    “大師姐,你這個人實在太聰明瞭,可我宋捉鬼也不算太笨,所以咱倆最好不要兜圈子,你準備怎麼對付我,儘管直說。”

    大師姐抬起頭,冷冷道:“不錯,你一直很機敏,但你自信能逃得了嗎?”

    宋捉鬼憨笑道:“你的臉變得真快!唉,女人就是這個樣子的,又有什麼辦法呢?”

    大師姐道:“宋捉鬼,你若識時務,不妨投入我門下,我保你長命百歲。”

    宋捉鬼道:“我這個人若肯識時務,就不會混到這個地步了。”

    大師姐死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道:“你不後悔?”

    宋捉鬼道:“許多人都想讓我後悔,結果後悔的總是他們。”

    大師姐傲然值:“只可惜,這次後悔的,一定是你。”

    宋捉鬼緩緩走向她,從容不迫,甚至連手都沒提起來,大師姐也就那麼情懶地斜倚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宋捉鬼走到離床沿三尺遠的地方站住,緩緩伸出了右手。

    奇怪的是,大師姐居然也緩緩將一隻絕美的小手伸了過來。

    然後她的小手就到了宋捉鬼的大手掌裡,然後她的美麗的眼睛裡閃出了淚花。

    宋捉鬼看著她,緩緩:”如果你答應跟我走,我可以忘記以前的事。”

    大師姐流著淚,冷笑道;“你為什麼不跟我走?”

    宋捉鬼沉聲道:“我是男人。”

    大師姐哭得更厲害了:“可我……我不是你的擺設。”

    宋捉鬼道:“你在哭?”

    大師姐道;“鬼才哭!”

    宋捉鬼鬆開手,冷冷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任性。”

    大師姐道:“你也一樣!”

    宋捉鬼嘆了口氣,苦笑道:“不錯,我們都沒變,看來也不可能再變了,人活到三十歲。一切都已命中註定了。”

    大師姐的小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她的渾身都在輕輕顫抖。

    宋捉鬼退到門口,誠懇地道:“我希望你莫要攔我,我真的不想和你發生衝突。”

    大師姐不說話,只是無聲地哭著。

    宋捉鬼心中一陣衝動,忍不住衝到床邊,一把把她從床上抱了起來,激動地道:“小雨,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大師姐什麼話也沒說,雙手一環,緊緊摟著他的脖頸,一雙修長的王腿也纏在了他腰間。

    她在抽泣,在他耳邊低語:“別說話,……別說…·什麼也別說……”

    蘇想容看著鐵線娘,鐵線娘也在看她,兩人面上都是震驚之色。

    原來大師姐和宋捉鬼是老相識!

    原來大師姐的名字叫“小雨”!

    原來大師姐今年三十歲!

    原來……

    日已近午,宋捉鬼才哺哺道:“人世間的事,實在很難說。”

    大師姐安詳地閉著眼睛,沙啞著嗓音道;“那…·就不說。”

    宋捉鬼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才十四歲,還是個黃毛丫頭,可現在…·”

    大師姐道;“你呢?你那時才十三歲,鼻涕拖拖的,我叫你‘宋黃龍’,你忘了?”

    宋捉鬼憨笑道:“怎麼能忘了呢?你那時總是一空就哭沒個完,像下雨似的,所以我才叫你‘夏小雨’,沒想到你後來真的叫小雨了。”

    大師姐蒼白的臉上現出了暈紅:“你還記不記得那些孩子給咱倆編的順口溜?”

    宋捉鬼笑道:“自然還記得——‘宋黃龍,夏小雨,老漢老婆手拉手,白天穿著連襠褲,晚上…·’,嘿嘿,下面的話不太好聽。”

    大師姐輕笑道:“其實蠻好聽的,而且也是實情,我記得你睡覺時最不老實了,趁我睡著了,就佔便宜。”

    宋捉鬼道:“親嘴是有的,可……別的我可不敢。”

    大師姐偎緊了他,媚聲道:“說實話!別以為我不知道。”

    宋捉鬼笑道:“原來那時你是在裝睡!”

    大師姐媚笑道;“不錯。”

    宋捉鬼嘆道:“看來我從小就是個心地卑鄙的壞胚,長大了也沒改好。”

    “長大了,長大了……”大師姐面上忽然現出了痛苦之色。“長大了,一切都變了。”

    “是啊!”宋捉鬼喃喃道:“一切都變了,只是沒變好,而是變壞了,變得更壞了。”

    大師姐道:“其實我從小就不是好人,長大了只是沒變好而已。”

    宋捉鬼沉默,半晌才道:“若是你不遇到那個王八蛋,也許…··”

    大師姐身子一顫,冷冷道:“你錯了。”

    宋捉鬼道;“哦?”

    大師姐道:“其實他並沒有著意勾引我,相反倒是我有意引誘他。”

    宋捉鬼不語。

    大師姐冷笑道:“你不相信?”

    宋捉鬼道:“相信。”

    大師姐道:“我勾引他,就因為他長得漂亮,而你又生得太醜。”

    宋捉鬼憨厚地笑道:“這也難怪。”

    他們原本是一對情侶,但他們還是分手了。原因很簡單,他太醜,而她又太漂亮。

    他當時痛苦得簡直要發瘋,他拔劍要殺那個漂亮的小夥子,但被她打成了重傷。

    他現在居然很平靜地說出了“這也難怪”四個字,他們居然能在一起回憶這件往事,實在是不可思議。

    大師姐睜開眼睛,冷冰冰地看著他,道:“你記不記得那次搏鬥的事情?”

    宋捉鬼道:“幸好我沒被你殺死。”

    大師姐陰森森地道:“你若以為我當時不想殺死你,那你就錯了。”

    宋捉鬼只覺一股涼氣湧上心頭,他怔怔地盯著大師姐,說不出話來。

    大師姐人雖仍伏在他身上,但心卻已飛到天邊去了。

    她緩緩道:“我是個又漂亮又迷人的女人,偏偏你又這麼醜陋可怖,我受不了這個,受不了別人的閒話,我很想殺死你,省了你再替我丟人現眼。”

    宋捉鬼強笑道:“但現在你已沒必要再這麼想,對不對?”

    大師姐冷笑:“你錯了,我現在更要殺你,我已經有了崇高的地位,但只要你還在一天,就會令我想起以前的屈辱,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過去,知道的都得去死。”

    宋捉鬼急運內力,但覺空空如也。

    他已被她徹底制住了,他已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宋捉鬼仍然在笑,但笑得比哭還難看,“你是在開玩笑吧?”

    大師姐道:“絕對不是。”

    宋捉鬼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大師姐起身離開他笑道:“我以為你會破口大罵,沒想到你的涵養居然變得這麼好。”

    宋捉鬼苦笑:“我是自作自受,又何苦再去罵別人?”

    大師姐跳下床去找衣衫,口中笑道:“你認為你該死?”

    宋捉鬼道:“傻到我這個地步的人,自然是該死之極。”

    大師姐剛拾起一件小農兒,還沒來得及往身上套,又突然停了手。

    房門發出了一聲巨響,轟然倒下,三條人影利箭一般撲了進來。

    大師姐怒叱道:“你們瘋了?”

    撲進來的三個人,居然是鐵線娘、蘇想容和那個年輕的女道士。

    鐵線娘和蘇想容纏著大師姐,一味猛攻猛打,她們手中都捏著淬毒的暗器,大師姐身無寸縷,平日絕技自然無法施展,頓時被逼得手忙腳亂。

    大師姐的內力拳法都遠在他們之上,但兩個時辰的行雲布雨已極大地損耗了大師姐的體力,武功大打折扣,然而,鐵、蘇二人若想殺大師姐,同樣也是力不人心。

    女道士撲上床,將宋捉鬼的衣衫和那本秘笈打進一個包袱,扛起宋捉鬼,閃身出門,口中叫道:“三師姐、五師姐,小妹已得手,快退!”

    大師姐咬牙切齒地道:“反了,反了!誰也別想走!”

    蘇想容冷笑道:“我們已聽見了大師姐的往事,只怕大師姐也要殺我們,我們不得不反。”

    鐵線娘也道:“大師姐若不說出來,暗中殺我們豈不更好?”

    大師姐尖叫道:“你們想找死,休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大師姐的身法空然變了,幻影飄飄,無數個赤身的大師姐遍佈房中,纏住了鐵線娘和蘇想容。

    “幻影步!”

    鐵線娘驚叫一聲,發出了所有的暗器,蘇想容也如法炮製。

    結果是幻影消失時,房中已躺著兩具屍體。

    鐵線孃的暗器擊中了蘇想容,而蘇想輕的暗器幾乎全沒入了鐵線娘體內。

    大師姐扶著床沿,跪在地毯上,急促地喘息著,滿面怨毒陰狠之色。

    她雖然勝了,但一點也不值得高興。

    大師姐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萎頓在地。

    一輛大車,在官道上飛馳。

    趕車的是個虯髯滿臉的壯漢,神情威猛,一看就像是個英雄。

    而實際上這個“壯漢”卻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極其漂亮的年輕女人。

    她是七師妹。

    七師妹成了車伕,宋捉鬼卻變成了道士。

    大車裡,宋捉鬼木然坐著,神情呆滯。七師妹已在他臉上塗了易容藥物,他現在已是一個五綹長髯,手執拂塵,正木然打坐的老道上。

    大車向東奔馳,七師妹要將宋捉鬼帶到哪裡去呢?

    宋捉鬼也不知道,他也懶得去想。

    和夏小雨的不期而退使他心灰意冷,他已不願再去想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突然間覺得,自己活得挺沒意思的——一個醜陋的人,難道真的就該有這樣的命運麼?

    宋捉鬼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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