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威一步步緩慢地往前走著。
整個“長安城”陷入寂靜之中,靜得跟座空城一樣。
李德威不但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甚至還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的心跳得不徐不緩,這表示他並不緊張。
的確,他並不怕羅漢那柄“紫金刀”,他只為羅漢擔憂。
姑不論羅漢的殺戮如何,像他這麼一個受了大刺激、陷入瘋狂狀態中的人,是很容易走錯路的。
這才是嚴重的後果!
突然間,幾聲響傳了過來。
聲音的傳來處很遠,也不大,可是在這全城像死了一般的時候,聽起來卻是非常清晰。
李德威馬上就聽出了,那是烏鴉叫。
自古以來,烏鴉被視作不祥之物,任誰聽見當頭烏鴉叫,都會認為是倒黴,重重地吐上一口唾沫。
李德威沒想到這些!
他只想到
在這萬籟俱寂,連人都在被窩裡大氣不敢喘一口的當兒.烏鴉叫絕非無因。
當然,要是在山林之中,烏鴉叫算不了什麼稀罕,那可能是有別種鳥獸驚了它。
可是在“長安城”裡就不同了!
“長安”舊皇宮一帶,聚集著成千上萬的烏鴉,早出晚歸,千百年來如一日,“長安”
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舊皇宮一帶有誰驚擾了烏鴉?
而且不是一兩聲,簡直就是一陣鼓譟!
李德威略一思忖,揚揚雙眉,騰身撲了過去,疾如迅雷奔電!
舊皇宮靜靜地座落在夜色裡。
烏鴉不叫了,一隻也看不見。
大概是全都進了舊皇宮的各個角落之中!
李德威站在舊皇宮前靜靜的看,靜靜的聽!
剛才那陣烏鴉叫,像是根本不是從這兒傳出去的,眼前這舊皇宮一帶,靜得跟沒發生過什麼事似的!
李德威是個絕世高手,在這乍聽乍看相當寂靜的夜色裡,他聽見了一絲異響,一種奇怪的聲音!
這聲音就跟誰敲東西似的,得得得地直響,很快,很急促!
他側轉身,邁步往右行去。
剛繞過一堵土牆,他看見了。
牆角下縮著一個黑影,聲音就是從那團黑影裡傳出來的。
那是個人蜷曲在牆角下。
一個乾癟瘦老頭兒,穿的一身好破爛,混身上下到處是補丁,一件衣裳變得五顏六色,各色的布都有。
腳底下是雙空前絕後的破草鞋,頭頂上扣了頂露著半個腦袋的破氈帽,混身上下,要多破爛有多破爛。
背靠著牆,腿縮著,揣著手,閉著眼。
那張臉,白裡泛黃,細眉小眼,翻鼻亮孔,稀疏疏的幾根鬍子,長相要多噁心有多噁心,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他縮在那兒直打哆嗦,牙也格格的響,跟打擺子似的。
像個要飯花子,可是李德威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窮家幫”的人。
起先他沒吭氣,李德威往他面前一站,他哼哼了起來!
先是哼哼,聽不清楚。
後來聽清楚了,敢情是說話:“凍死我了,凍死我了,想爬進烏鴉窩裡取取暖,沒想到那群扁毛畜生把我攆了出來,真是人到窮困連畜生都欺負,哪位行行好,給我床棉被!”
哈,他居然想棉被。
李德威沒說話,伸手脫下自己那件雪白的外衣蓋在了他身上。
李德威那件外衣可是單薄得可憐,這時候卻挺管用,沒一會兒,瘦老頭兒就不哆嗦了,想必暖和多了。
他緩緩睜開一雙小眼,豆兒般大一對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嘴早唸叨上了:“這是哪位善心的大爺給我披上的……”
一眼看見眼前站著個人,“哎喲”一聲兩眼睜大了,那張白裡泛黃的瘦臉上,剎時布上一片驚駭之色:“你……你是……你是人是鬼?”
李德威淡然說道:“我跟你一樣。”
瘦老頭兒一怔:“這麼說你是人……”
吁了一口氣,道:“我的天,你可差點沒把我嚇死,我凍得直打哆嗦,血都快凝了,哪還經得起嚇,嚇死我可沒什麼好處,我既窮又賤,沒朋友,沒親人,誰要嚇死了我還得給我收屍。”
李德威沒說話。
瘦老頭兒忽然又一怔:“你穿這麼少,不怕冷麼?”
李德威道:“還好。”
瘦老頭兒嘆了口氣道:“畢竟是你們年輕人,火力大,像我,唉、唉,老了,不中用了!
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天寒地凍臘月天,我敢下河洗澡,誰想到老來會這樣!”
他居然絕口不提身上那件衣裳。
李德威道:“是啊,白山黑水間住慣了,一年有一大半時間生活在冰雪裡,還怕什麼冷?”
瘦老頭兒一怔,兩眼直直地盯上了李穗威:“小夥子,你是白山黑水間來的,那怪不得………”
李德威道:“我不是白山黑水間來的,我知道有個人是從白山黑水間來的,此人介於正邪之間,善善惡惡,好,好不到哪裡去。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他有個傲誇當世的長處,可也是一直讓人垢罵的短處,他擅偷,也喜歡偷……”
瘦老頭兒道:“小夥子,你說的這是……”
李德威道:“‘窮神’蒙不名。”
瘦老頭兒一咧嘴,道:“這名字好,有意思,不名一文,一文不名,窮嘛。自然是一文不名!”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他哪裡是窮,他是裝窮,別人不知道我清楚,他的財富雖然比不上東、西、南三邊那三位,可是白山黑水之間,他卻藏著數目嚇人的金銀珠寶,算得上是個富甲一方的人物。”
瘦老頭兒叫道:“有這種事,那他這是過什麼癮,折磨自己麼?”
李德威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總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人生觀,有的人左手錢來,右手錢去,揮金如土,毫不吝嗇,有的人不但對人一毛不拔,甚至對自己都夠刻薄,誰也不知道他想剩下錢來幹什麼?”
“小夥子,”瘦老頭兒眨了眨眼,道:“這,你都是聽誰說的?”
李德威搖頭說道:“這我不能說,免得話傳進他耳朵裡,讓他去擾人去。”
瘦老頭兒直直地望著李德威,沒說話,半天才問道:“小夥子,你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兒,是個幹什麼的?”
李德威道:“我麼!找姓李,叫李德威,居無定所,到處為家,我也不知道我是個幹什麼的,仔細分析起來,我該是個好管閒事的人。”
瘦老頭兒恍然地點了點頭道:“怪不得三更半夜地還到處跑,小夥子,既然我在這兒碰見你,總算咱們老少有緣,事實上我也跟你一見投緣,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打心眼兒裡喜歡你……”
李德威道:“我至感榮寵。”
瘦老頭兒抬手一擺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我生平最討厭這一套……”
李德威道:“你討厭這一套,不見得別人也討厭這一套。”
瘦老頭兒兩眼猛地一睜,可是突然他又笑了:“小夥子,你有意思,我活了這麼多年紀,雖然窮點兒,賤點兒,可還沒碰見過跟我這麼說話的人……”
李德威道:“我是頭一個?”
“對!”瘦老頭兒一點頭道:“還是讓你說著了,你確是頭一個!”
李德威道:“頭一個又怎麼樣?”
瘦老頭兒道:“十個窮人九個骨頭硬,大半小夥子你比我也強不到哪兒去,我更喜歡你了。”
李德威道:“我還是那句話,至感榮寵。”
瘦老頭兒一擺手,道:“行了,我不喜歡別人的這-套,卻不能不喜歡你的這-套,誰叫咱們老少倆投緣,能得相逢便是緣,我對投緣的人一向要給點好處,小夥子,你要什麼好處,儘管開口。”
李德威要搖頭,可是突然他目光一凝,道:“你說要給我一樣好處?”
瘦老頭兒道:“不錯,這話是我說的!”
李德威道:“算數麼?”
瘦老頭兒道:“當然算數,我這麼大把年紀了,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那不見得,有的人越老越奸滑,就拿那位‘窮神’蒙不名來說吧,他就是個忽冷忽熱、出爾反爾的人物,剛才跟你好得不得了,轉眼工夫不到他就能翻臉,剛剛答應的事,轉眼工夫不到他就能來個不認帳。”
瘦老頭兒兩道細眉動了幾動道:“小夥子,看來你對那個姓蒙的知道得不少!”
李德威道:“放眼當今,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我不清楚的。”
瘦老頭兒“哦”地一聲道:“好大的口氣,真的麼?”
李德威道:“半點不假,不信你可以試試!”
瘦老頭兒道:“你既然知道東西南北各有一位人物,你可知道南邊那位人物現在什麼地方?”
李德威道:“當然知道,師盜王他那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正在來‘長安’途中。”
瘦老頭兒一怔:“小夥子,不假?”
李德威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瘦老頭兒眼珠子一轉,道:“小夥子,你可知道,他到‘長安’來是幹什麼的?”
李德威道:“他的來意跟‘菊花島’海皇、‘窮神’蒙不名一樣。”
瘦老頭兒又復一怔:“怎麼,海皇跟窮神也來了?”
李德威道:“海皇到得最早,窮神也許晚一點。”
瘦老頭兒深深一眼,道:“小夥子,你知道得不少啊!”
李德威道:“現在你相信了,是麼?”
瘦老頭兒搖頭說道:“那還不一定,你是這麼說,要等我親眼看見我才信,我這個人一向這樣,眼前有匹馬,人家說是白的,看這邊它確是白的,可是我非等到那邊看過之後才相信它是白的。”
李德威道:“至少你應該確信,‘窮神’蒙不名已經到了。”
瘦老頭兒道:“這個……這個……小夥子,我肚子餓了,得去找點東西吃,想要跟我談,你就在這兒等我-會兒,要不然咱們就下回見面再說。”
他欠身站起,披著衣裳要走。
李德威道:“慢著!”
瘦老頭兒轉過身來道:“小夥子,你還有什麼事?”
李德威道:“你現在不冷了,衣裳該還我了。”
瘦老頭兒一怔,道:“怎麼,這件衣裳是你的?你怎麼不早說,要知道是你的,我早就還你了,我再窮也不至於窮得賴你的衣裳不還哪!”
抬手把衣裳丟了過來,又要走。
李德威及時又是一聲:“慢著!”
瘦頭兒目光一凝,道:“小夥子,衣裳已經還你了,你還有什麼事?”
李德威道:“你答應過的,要給我一點好處不是麼?”
瘦老頭兒眉鋒一皺道:“我這麼許過你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李德威道:“願不願給,那在你,我不勉強,這種事也不能勉強!”
瘦老頭兒一抬手道:“別忙,讓我想想,嗯,嗯,我確實說過要給你好處來著,你要什麼,說吧?”
李德威道:“我不要你什麼好處,只要你幫我個忙。”
瘦老頭兒疑惑地看了李德威一眼,道:“小夥子,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李德威道:“你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願意在‘長安’呆下去也可以,別忘了你也是大明朝的百姓。”
瘦老頭兒臉色為之一變,突然咧嘴笑了:“小夥子,剛才你只是有意思,現在你更有意思了……”
頓了頓道:“小夥子,事到如今,咱們老少倆且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知道我是蒙不名了,是不?”
李德威道:“一眼就看出來了。”
瘦老頭兒道:“你的膽子的確是夠大的,簡直比那座‘長白山’還大,小夥子,你剛才指著和尚罵禿驢,我一聲沒吭,你還不知足麼?”
李德威道:“我知道你是‘窮神’蒙不名,我也清楚你的來意,我一直沒動你,應該知足的是你!”
“動我?”“窮神”蒙不名兩眼一睜,道:“小夥子,你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
李德威道:“我很清醒。”
蒙不名兩眼凝注,突然吃吃笑了起來,指著李德威道:“你要動我,有意思,真真的有意思,小夥子,你居然要動我……”
李德威一伸手,五指落在蒙不名左肩上,一扣即松,道:“能動你麼?”
蒙不名不笑了,像突然間被人打了一拳,一動不動,只有一個地方動,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
突然,他翻手一掌遞了過來,奇快。
李德威閃身一滑步,一指截向蒙不名腕脈。
蒙不名像被蛇咬了一口,機伶一顫,縮腕收勢退後一步:“小夥子,你,你今年多大年紀?”
李德威道:“廿剛出頭。”
蒙不名道:“你究竟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李德威道:“這你就不必管了,只問你答應不答應幫我這個忙?”
蒙不名一臉凝重色,一搖頭,道:“小夥子,我不能答應你,你既然知道我,就該知道我一向不輕離白山黑水,我既然入關來了,就絕不會空著手回去。”
李德威道:“那麼我話說在前頭,你是拿你‘窮神’兩字招牌做賭注,很可能你會輸個精光,連回去的盤纏都沒有。”
蒙不名道:“小夥子,我要試試。”
李德威道:“那好,你走吧!”
蒙不名沒動,道:“小夥子,你是官家的人?”
李德威道:“你錯了,我只是大明朝的一個百姓。”
蒙不名道:“那你為什麼……”
李德威道:“無他,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蒙不名凝望了李德威一陣,道:“小夥子,我從不輕易相信人,這回我破例相信你一次,這是我生平頭一回相信你……”
突然咧嘴一笑道:“這樣好不,你不是好管閒事麼?我雖然不能幫你的忙,可是我能投你所好……”
抬手往牆裡一指,道:“翻牆進去,從左往右數,第三根蟠龍柱後有一個洞口,從這個洞口進去,裡頭有個地窟,地窟裡有閒事,相信你一定樂於管,快去吧,我不陪你了,有緣咱們以後再見!”
話落,騰身,疾如一縷輕煙,轉眼不見。
李德威皺了眉。
眼前情勢越來越不利,“長安城”本已八方風雨齊會,如今四方霸王也全到了。
只要“滿洲”擺籠得這四個,大明朝這半壁江山便算完了。
看來,今後的路,是相當艱苦的!
目光從茫茫夜色中掠過那堵土牆。
裡頭有地窟,地窟裡又有什麼閒事?
蒙不名是個大人物,微不足道的小閒事他不屑一顧!
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就準是大事。
李德威騰身拔起,翻牆掠了過去。
口口口
牆裡,斷壁危垣,一片荒涼,已經找不出當年那宏偉富麗的跡象了。
狐眠敗砌,兔走荒臺,正是當年歌舞之地!
露冷黃英,煙迷白草,悉屬舊時戰爭之場。
盛衰何常,強弱安在,不正是這樣麼?
李德威心裡不免一陣感慨。
抬眼看……
眼前一排蟠龍石柱,共是八根。
到第三根蟠龍石柱後再看,果然一個黑漆漆半人高的洞穴。
凝神聽聽,聽不見什麼。
想必這個地窟很深。
會不會是蒙不名有意坑他進去,然後再來個封口!
正思索間,-陣異響從洞口裡傳了出來。
一箇中年漢子,穿一身白衣,領口上還繡著一朵小蓮花。
白衣漢子出洞之後,四下略一張望,要走。
李德威自第二根石柱後閃出,一把扣住了白衣漢子的“肩井”要穴,白衣漢子悶哼一聲,矮下半截。
“說,”李德威道:“你們躲在地窟裡幹什麼?”
白衣漢子齜牙咧嘴,沒說話。
李德威五指一用力。
白衣漢子忙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自己下去看看。”
李德威道:“你以為我不敢下去?”
一指點出,白衣漢子躺下了。
李德威沒再猶豫,低頭進了洞。
洞勢不是直的,跟梯子似的,盤旋下降。
起先挺黑,往下走了十幾丈之後有了光亮!
石壁兩旁隔不遠便掛著一盞燈,燈芯壓得很低。
有了光亮的時候同時有了人聲!
是笑聲,吃吃格格的嬌笑,能蝕人骨,銷人魂!
別的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這種笑聲。
再走下去幾丈,笑聲近在眼前,看見了。
一個很大的石室,圓的,全是由青石砌成,很乾淨,連一點灰塵都沒有。
石室的正中央,鋪了塊很厚很厚的氈子,腥紅色的。
氈子上圍坐著一圈人,八個妖豔半裸少女。
這八個嬌豔少女的身材都非常好,尤其那一身肌膚細嫩無比,凝脂一般。
正中央,另有一個女子,中年,更美、更豔、更妖,那豐腴的胴體散發著成熟的醉人熱力。
笑聲就是從她那鮮紅一抹的香唇發出來的。
她躺著,但不是躺在紅氈上。
而是躺在一個人懷裡。
這個人很年輕,一身粗布衣褲,臉蒼白,眼通紅,看上去怕人,他身旁放著一把帶鞘的刀。
是羅漢!
羅漢神色木然,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溫香軟玉在抱,他竟然無動於衷。
李德威皺了眉。
就在這時候,那中年女子在羅漢臉上親了一下,嬌笑著說道:“小冤家,怎麼樣,你想通了沒有,肯不肯哪?”
羅漢沒說話,但突然伸手抱著了那中年女子,頭一低壓了下去。
格格笑聲響起,只見中年女子伸出一隻嫩藕般的粉臂往外擺了擺。
八名絕世少女站了起來,魚貫走進了一個小石門裡。
李德威知道接下來是什麼!
他不能眼見羅漢沉淪!
他不能眼見羅漢墮落。
他閃身就要撲下去。
就在這時候,眼前一暗,燈光全沒了,剎時是一片伸手難見五指的漆黑。
李德威顧不了那麼多,閃身就撲了下去。
落腳處軟軟的,他知道那是紅氈。
可是他也覺察到,紅氈上已經沒了人。
前後不過那麼一轉眼工夫,兩個人到哪兒去了?
難不成已經被那中年女子發現了?
就在這時候,燈又亮了。
紅氈上確實已沒了人。
羅漢那把“紫金刀”還留在紅氈上!
而且是在原處,沒移動過一分一寸。
李德威俯身抓起了那把“紫金刀”。
驀地……
“放下。”一個冰冷話聲傳入耳中。
李德威循聲一看,馬上皺了眉。
羅漢不知道何時已站在那石門上,全身赤裸,一絲不掛,臉仍是那麼蒼白,兩眼仍佈滿了血絲!
李德威道:“羅漢……”
羅漢冰冷說道:“我叫你把刀放下。”
李德威道:“羅漢,你不認識我了?”
羅漢道:“不認識!”
李德威心頭一震!
是傷心所致,還是為“白蓮教”邪法所制?
他道:“你忘了趙姑娘了?”
羅漢道:“趙姑娘,趙姑娘是誰?”
李德威心頭又是一震,道:“阿霓啊,忘了麼?”
“阿霓?”羅漢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阿霓是誰,我想不起來了!”
他不是不記得了,而是不承認。
李德威道:“羅漢,你為什麼要自暴自棄,為什麼……”
羅漢冷然伸出了手,道:“把刀還我!”
李德威一舉手中紫金刀,道:“你還認得這把刀麼?你對得起這把刀麼?”
羅漢眼一睜,厲聲說道:“不要你管,把刀給我。”
李德威道:“好吧,給你!”
把刀遞了過去。
羅漢伸手奪過“紫金刀”,道:“出去,別在這兒礙我的事,掃我的興。”
李德威道:“羅漢,一個人一生不能走錯一步……”
錚然一聲,紫金刀出了鞘的羅漢道:“你出去不出去?”
李德威一動沒動,道:“羅漢,阿霓那麼善良,你忍傷她的心?”
羅漢唇邊又掠過一絲抽搐,道:“那是我的事,我現在什麼人都不認,包括我自己在內。”
李德威道:“你可以不認你自己,但你不能不認這把刀跟阿霓。”
羅漢跨前一步,道:“我這是最後一次叫你出去!”
李德威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
“住口!”羅漢大喝一聲,刀光一閃,一刀揮了過來!
李德威的功力要比羅漢高,可是在這時候他卻不敢輕攫銳鋒,他也不忍。
閃身躲過一刀,道:“你要跟我鬥到外頭去,外頭地方大!”
羅漢收刀微一搖頭道:“我不出去,我還有事!”
李德威道:“你可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姓李的!”
他不惜道破身份,只想引羅漢出去——
☆瀟湘子掃描ac10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