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華容宮。這裡是新太后茹妃的寢殿,宮室裡映著疏漏曖淡的燈火。
幾個婢女安靜地侍立在下首,暖榻上,茹妃一聲輕嘆,道:“徐熹,給哀家說點事兒吧。”
徐熹低聲應了,龍非離與璇璣歇下後,他便回了自己的院落,茹妃派人把他叫了過來。
茹妃又是淡淡一聲嘆息,“哀家,哀家這個稱呼,徐熹啊,阿茹沒有想到還能有如此的一天。”
“這都是太后洪福,皇上聖明,還有如意姑娘聰慧所託。”
“嗯,說起那如意姑娘,哀家很是中意,也是她把哀家救出來。”茹妃笑了笑,又微微頓住,“哀家與皇上多年未見,徐熹,你是皇上身邊的老宮人了,給哀家說說我這兒子的事吧,也說說年妃的事。”
徐熹一凜,突然記起今日殿上龍修文的話。
儲秀殿。
男子半晌不語,璇璣心裡一沉,低低笑道:“看我這是說了什麼,嗯,我睡覺了。”
她剛翻了個身,龍非離已把她抱到身上。
她有些無措,為他那雙玄黑銳利的眸深深淺淺的打量著自己。
正堵得慌,把頭埋進他頸窩,他卻將她的臉輕輕捧起。
“小妒婦。”
他老罵她妒婦,她氣悶,咬牙道:“去死吧你!不妒就是不喜歡你。”
她罵完,卻又怔了怔——他的眉淡揚著,唇角輕勾。
他在笑?
她還在打愣,他卻把她的頭壓下,“好。明日朕便擬旨。”
所有陰霾彷彿一瞬掃空,心裡卻又有絲沉重起來,璇璣低聲道:“我不好。”
適才和蝶風說起碧霞宮的事,蝶風苦笑,說:主子,你當日不該阻止皇上。利劍刺下當場便斃命,比不得吞毒仍有救緩之機,她害死了人,該抵命的。
蝶風說的,她終究無法做到——可是確實不想讓如意留在這裡,對著他,她不想掩飾自己心裡的魔。
“你很好。”他的聲音變得不悅。
她猛地抬頭,低吼道:“你喜歡嫉妒的女人嗎?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沒有容人之量,我——”
她猝然住口,他眼角翹起細細的紋,喉裡逸出的聲音有些末不穩。
敢情他在得意?
她越驚訝,他越高興,兩人嬉鬧著,她幾乎無法想象這是在朝堂上的那個人,終於他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沉聲道:“再不睡”
明珠光暈,風挽床~幃,被捲開的細小縫隙中,隱約可見,雪白上一點硃砂嬌豔如滴女子的聲音慢慢破碎。
明明睡前,說了一套媳婦作戰計劃,讓他把她喚醒,早上去給他母親請安,再去小膳房做性的,好等他下朝一道到華容宮陪他母親吃飯。
他自己辦事規律克己,對她卻不然——五更天輕手躡腳起來的時候,象徵式地輕輕喚了她幾聲,便聽得他說:還是再睡些會為好,朕下朝便帶你去華容宮請安用膳。母妃那裡,朕讓人燃些安神靜睡的薰香,她不會早起。”
他這是什麼鬼主意?
不知道是他的話讓她寬了心還是怎樣,她不爭氣地爬不起來——昨晚不該鬧的,一鬧,兩個人便他是神清氣爽了,她的身子卻像散了架
但昨晚,他沒有避孕。
在自責又歡喜的迷糊中起來,便聽到有人撲嗤一笑,看去卻是蝶風。
她收拾妥當,煮了些茶,也不讓蝶風拿,自己端著便趕緊帶了蝶風出殿,想過去華容宮給他母親請安——不管茹妃起來沒有,她等著就是。
才出得殿門,就聽得蝶風一聲驚喝:“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還沒反映過來,一抹身影已步奔過來抱住了她。
“龍非離下了旨,讓我出宮,阿七,我不想和你分開”
一聲清脆,她手中的器皿碎成煙塵。
流景伸手把她往懷裡帶了帶,朱七笑了笑。
若早看到溯鏡中當日碧霞宮的情景,在知道她是在追追以後,還會把她留下嗎?
也許,會;但也許,不會。
當時卻只是喜悅,拉著她大笑大叫的喜悅——於是,“如意”對她與龍非離的好,在追追的補敘中,都成了因為阿七。
她沒有朋友,她們幾乎一起長大,她信追追。
也許,追追當時瞞她,確實不想她多想,同時也抑制自身多想吧。
只是,那是曾經。
雖然,也許有過這樣的曾經。
一年盈餘的光景就這樣過去。
不管繁華背後多少真假,時間總是這樣過去。
在白戰楓首次擊潰匈奴,在夏桑攜玉致離宮,在段玉桓與晶瑩結成夫妻,在她與茹妃不鹹不淡的關係中,在追追與龍非離日漸熟絡中過去。
說到追追與龍非離熟絡,最起碼,在璇璣看來是這樣,因為追追不是如意,她又不認識龍非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