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的身子從他身邊旁落急墜,他手上抱著沈清苓,心卻驀地空了。
那竟和多年前看到母妃身死時候的感覺一樣。
他頓地一驚,將沈清苓抱得穩穩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為什麼?
拒因為什麼。
嗯,是了,他從來不會放過背叛他的人。
便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瓞若不是,早在他用長鞭將她拖下的時候,他大可將她拖摔下去。
既然,他剛才不讓她死,現在也一樣。
他絕不會讓她死!
她休想逃離他,逃過他的懲罰!
……
下墜的速度太,幸虧銀鞭極長,這是他早為今日而備的,半空中,他一甩銀鞭恰恰捲住她的身子。
崖下谷底,入眼是濃郁冬樹,整谷整片,即使有樹障,但絕對抵消不了多少那俯衝之力,但凡直摔下去,必死無疑。剛才從上面摔下的人,必已葬身谷底樹淵。
他冷冷想著,在她即將觸上樹梢一瞬,微微屏息,猛地將銀鞭一拉,她登時重回他懷裡。
抱著她綿軟的身子,他心裡一滿,卻也不敢怠慢,雖說他比她稍晚落下,也不過毫釐之差,眼看即將跌到樹梢,他立刻抽出銀鞭,在空中一甩,將自己的手腕纏牢,爾後狠狠一揮,纏上旁邊一棵稍矮的樹的樹幹。這一下,將下墜之力卸了大半,也卸了從身下冬樹墜落之勢,身子在樹上一碰,即被銀鞭拉扯到旁邊的樹下去。
他一手抱著她,一手緊握著懸在樹身上的銀鞭,任二人吊掛在半空,至此,那巨大的衝力全部消掉。
銀鞭是老鐵師傳之物,材質和一般鞭子不同,端的是至韌至強,但饒是如此,連番猛力下來也經受不住,“嗤”的一聲當即斷了。
他倒稍寬了心,這樹雖說長在深谷逾百年,生至四五十尺高,但從這個高度掉下去,已不復剛才千分之險。
他扔掉半截斷鞭,身子凌空一翻,讓自己背心朝下,將她護在身前。
剛才情勢急遽來不及細看,在迅猛墜地一刻,他極一眺,才訝覺這林子深暗,偏偏二人置身的這棵大樹下方,是一處深潭。
落水那一下,去勢甚厲,他只覺背脊大痛,知是被潭中尖巖刺中。
他並非畏傷怕疼之人,但巖梢入背極深,他是醫者,立刻便分辨出已傷及臟腑,他疼得幾乎要撤手,手卻本能的將懷裡的人緊抱著。
她和他不同,雖精通騎射,卻到底沒有練過武功,身子無法承受跌墜重勢,早便昏厥過去。水中不比平地,呼吸是大患,他這時更不敢怠慢,強忍了痛楚,抱著她遊了上去。
他這一生,何曾畏懼過什麼,抱著她,卻從剛才的寬心到此刻的不敢怠慢。
他不禁咬牙,若只有他自己,他根本便不會如此!她卻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
*****
思緒隨著背脊麻痛斷在此處,他伸手速將自己身上幾處大穴封了。
大手撫過她的眉眼,再厭惡她此時臉上的神態,他知道,她需要通過安睡來調節身子所受到的震盪,他狠狠抑住心裡那股想將她弄醒弄哭求饒,將她摧毀的強烈欲~望,速尋思起來。
皇帝必定會派人搜谷,這個山谷甚深,搜索起來須數個日夜,在這之前,他只要將二人的安全護住便好。
只是,他現在負傷不輕,且背上傷處有癢意,心房狹悶,竟似是中毒之像。
他眉峰一擰,心知這潭中巖物只怕非比尋常,若這谷中有甚野獸來襲,便更棘手了,他得盡將自己的傷勢穩定下來,否則,這深山密林,無人能護她周全……
他正度量著,卻覺懷裡女人往他脖頸的位置依偎而去,他心中驀地一柔,低頭看了看她,她混著血沫、嬌豔似紅梅的唇瓣逸出一絲聲音。
聽去,似乎喃喃在叫著冷。
不覺用臉去碰了碰她的臉,她臉頰滑膩卻冰涼異常,他的心突然便微微疼了,二人衣衫盡溼,他想去撿些木枝生火給她取暖。
微一凝目,向四周望去,這一看,饒是他素來沉穩,也吃了一驚。
落潭之時,雖只驚鴻一瞥,但他過目不忘,對二人落潭之處的景物記得非常清楚,那潭雖深,但寬不過數十尺許,他們不管在哪一個方向上來,景物應不變才是,潭邊四周都是些松柏冬樹。
但眼前樹木,雖非樹高幹粗,卻絕非那些尋常冬樹!
他極諳花草之道,這些樹木看上去,卻無一能識,只能憑其特徵隱約可辨是些上古蕨類樹木。
而最古怪的是,此時,樹頂之上,弦月當空。
他們清晨便出發返程,到得狹道,尚不到午,從落崖到現在,不過泰半時辰,怎麼卻黑了天。
樹木便罷,但白天黑夜之別,他縱恨懷中女人,也決不會在上來之際便忽略了這明顯的不妥之處。
這地方隱隱透著詭異,似有什麼讓人心迷神瘴。
眼前,潭卻還是那個潭。
如此說來,這潭竟別有蹊蹺,一沉一浮,水月洞天,但縱使變換了方位,這時辰變化,斗轉星移,又怎麼可能?
他早便許誓,必登九五之位,遇神殺神,遇佛弒佛,而自降生起,他從來沒有畏懼過什麼,不若其他皇子,幼時總有堪怕之物,或蟲獸,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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