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麟飛馳在櫛比的屋面上,快逾電掣,舉目前看,只見較技場的觀武廳前,人影群集,火把通明,傳來一陣縱聲大笑。
遙遙跟在天麟身後的宋大憨,不停地高聲喊叫:“公子老弟,現在來的可能是武當派的雜毛了。”
破鑼似的聲音,顯得更沙啞了,想是跑得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天麟一心牽掛藍天麗鳳的安危,不知傷勢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險,這時已無心注意憨哥嚷些什麼了。
飛下高大堡牆,直向觀武廳前馳去。
漸漸,聽到一個粗擴的聲音,正在說:“……老夫真未想到,昔年赫赫有名的騰龍劍客居然自毀清譽,躋身幫匪之中……”
天麟一聽,頓時大怒,雙袖一拂,身形驟然加快。
一聲爽朗大笑,接著是騰龍劍客的聲音:“本人雖返回中原不久,但藍鳳幫的所作所為,本人卻知之甚詳,藍鳳幫設壇立寨,幫規森嚴,轄區以內,盜寇絕跡……”
又是一聲不屑的大笑,說:“騰龍劍客果不愧一代大俠,能言善辯,巧口利舌,我等俱是草莽粗人,自慚望塵其及,現在廢話少說,快請賤婢藍天麗鳳出來與龐某人見個高低,賤婢如能戰勝本人一招半式,龐某轉身就走!”
驀聞一聲蒼勁大喝,接著怒聲說:“本幫幫主,位高至尊,豈肯輕會你這獨行大盜,你能勝得本堂主手中一雙短戟,幫主自會駕臨!”
一聲震耳暴喝:“費庭法,少出狂言,先吃老夫一拐!”
一聲蒼勁大喝,接著傳來一陣兵刃破風聲。
天麟一聽,知道費堂主已與來人動上了手,由雙方的對話中,斷定藍天麗鳳不在廳前,想來傷勢定然不輕。
因此,心中愈加焦急,雙袖一揮,縱身飛進大廳,直達九級階前,舉目一看,面色不禁一變。
只見場中數十大漢,各舉一隻松枝火把,分立十丈以外,場中光明如同白晝。
廳前不遠處,僅父親騰龍劍客一人和幾個香主身份的勁裝大漢,立在一邊。
天麟看得清楚,父親雖然神色自若,卓立場中,看來極為沉著,但眉宇間卻透著無限憂急,天麟不覺暗暗震驚,他確沒想到總壇的力量竟然如此薄弱,難怪麗鳳姊姊會被來人擊傷。
繼而一想,愈加不解,心說:迴風掌杜老伯呢?四阿姨玉簫仙子,還有麗蓉、杜冰,這些人為何一個不見?
這時,場中費堂主與一個灰髮長臉,身穿綠袍手使鐵柺的老人,已激烈地鬥在一起了。
費堂主雙戟威猛,揮舞帶嘯,綠袍老人鐵柺凌厲,運拐生風,看形勢百餘招內,難分勝負。
鬥場對面,尚立著一個鬚眉皆白,長髮如銀,左臂已缺的青衫老人,一雙深陷環目,兇焰閃射,炯炯望著鬥場。
斷臂老人身後,威猛地立著四個佩刀壯漢,俱都神態傲慢。
稍左,是個微駝老叟,面目清癯,黃鬚幾根,一雙三角眼,閃著淡綠光輝,手持一根龍頭柺杖,冷冷地立在一邊。
再後,是個年逾半百,鬚髮蒼蒼的老乞丐,生得獐頭鼠目,一臉狡獪之色,握著一根打狗棒,立在那裡似乎靜觀變化。
天麟飛馳身形尚未到達,場中所有人眾已經發現。
高舉火把的數十勁裝大漢,這時一見天麟,立即神情如狂,暴起一陣如雷歡呼,震耳欲聾。
斷臂老人和老丐僅略抬眼皮,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這時聽了幫眾的驚喜狂呼,似乎引起一些注意。
騰龍劍客一見天麟趕回總壇,朗目精光一閃眉間憂急一掃而沒。
天麟馳至騰龍劍客身邊,雖然怒火高熾,但仍恭謹地呼了聲“父親”。
騰龍劍客頷首展笑,含意頗深地說:“麟兒來得正好,稍時不要錯過向這幾位前輩請領幾招絕學的機會。”
天麟會意,立即恭謹地應了聲是,繼而舉目望向對面幾人。
斷臂老人和老丐等人,聽了騰龍劍客對天麟說的話不覺神色一變,特又仔細地打量了天麟幾眼。
人影閃處,風聲颯然,子母梭李堂主滿面怒容,雙手控梭,已如飛趕至。
李沛然一到,老丐等人同時震驚,俱都目光炯炯,閃爍不定。
騰龍劍客見李堂主趕回,立即驚異地低聲問:“老英雄,後山情況如何?”
李沛然趕緊含笑回答說:“點蒼三英,死傷兩名,僅崔一山一人逸去,火勢目下已能控制,尊夫人和珊珠女俠仍留在現場照拂……”
李堂主的話尚未說完,廳前傳來一陣衣袂破風和喘息聲。
天麟轉首一看,只見宋大憨咬牙瞪眼,挺著如鼓肚皮才跑到。
宋大憨飛奔中,早已看清場上幾人,一到天麟身邊,立即指著對面斷臂老人幾人,喘著氣說:“公子老弟,這幾個老傢伙都是該殺的,千萬不可放過,沒胳臂的老傢伙是坐地分贓的獨臂蒼龍,拿打狗棒的是惡丐李虎,駝背老頭是專吃小孩兒的汪駝子,場中和費堂主打架的是獨行大盜風雷拐秦望德……”
宋大憨指指點點,擠眼晃腦,獨臂蒼龍,滿面鐵青,駝背老頭,黃鬚微抖,小眼圓睜,惡丐李虎怨毒地望著宋大憨,連聲嘿嘿冷笑。
驀見獨臂蒼龍雙目一瞪,傲然一聲大喝:“宰了這個矮瓜!”
喝聲甫落,身後應聲縱出兩個壯漢,唰的一聲,同時掣出兩柄雪亮大砍刀,滿面兇惡地直向宋大憨奔來。
宋大憨臉色一沉,環眼一蹬,大喝一聲說:“想宰我是簡單的嗎?”
大喝聲撲身迎去,手中亮銀索子鞭,抖得嘩嘩直響。
兩個持刀壯漢,同時一聲暴喝,一個攔腰掃到,一個當頭就剁。
宋大憨不閃不躲,一掄索子鞭,呼的一聲,直向迎面壯漢猛力砸下。
迎面壯漢看了宋大憨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不由驚得嗥叫一聲,縱身暴退,抖手打出一顆銀彈。
唰的一聲,另一壯漢的單刀,已砍在宋大憨的後肩上。
宋大憨一聲怒喝,倏然轉身,索子鞭閃電掃出。
砰的一聲,暴起一聲慘叫,持刀大漢肚破腸出,翻身栽倒。
寒光一閃,那顆銀彈已至宋大憨額前,咚的一聲,擊個正著,嗡的一聲,銀彈直射半空。
宋大憨勃然大怒,怒哼一聲,直向逃回的壯漢追去。
騰龍劍客深知獨臂蒼龍的金剛指厲害,立即高聲急呼:“宋大俠回來!”
宋大憨似乎也頗知厲害,聞聲止步,怒哼一聲,縱身退了回來,極神氣地立在天麟身邊。
場中一聲大喝,噹的一響,火星四射,打鬥中的費庭法和風雷拐兩人,兵刃相撞,悶哼一聲,兩人身形踉踉蹌蹌地分開了。
一聲冷笑,人影閃動,惡丐李虎、駝背老頭,兩人一聲不吭,疾向身形踉蹌的費庭法撲去。
天麟一見,頓時大怒,正待飛身前撲,耳邊暴起一聲蒼勁大喝,兩個拳大耀眼流星,挾著尖銳風嘯,直向惡丐、駝叟,閃電射去。
寒光過處,暴起兩聲淒厲刺耳慘叫,兩隻飛梭,一隻擊中惡丐頭顱,一隻在駝叟前胸穿過,兩人同時栽倒。
這時,全場震駭,寂靜無聲,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看得變顏變色,膽戰心驚,自知今夜凶多吉少了。
天麟望著血泊中的惡丐、駝叟,面色微變,人傳子母梭百發百中,武林獨步,震驚江湖,愈加深信不疑,今夜雙梭連番出手,對方無不濺血五步,藍鳳幫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浩大聲勢,李沛然功不可沒。
就在這時,正西數十丈外,突然傳來一聲內力渾厚的哈哈狂笑。
騰龍劍客等人,聽得心頭一震,轉首一看,面色倏變。
只見三道人影,快如馭風閃電,挾著噗噗衣袂聲,疾射而來。
天麟凝目一看,不禁怒火高熾,殺機倏起。
當先一人皓首霜眉,兩眼如燈,似銀長髯飄散胸前,一身藍衣,肩披大氅,背插一柄精鋼劍。
天麟認得這人,正是陰險狡詐,工於心計的點蒼掌門沈恭順。
左邊是個肥頭大耳,體如水牛的高大和尚,身穿黃僧衣,肩披紅袈裟,虎頭燕額,眼如銅鈴,一張海口大嘴,宛如一道血槽,相貌兇猛懾人。
手提一柄奇門兵器,多環禪杖,飛馳中,金環搖晃,叮叮噹噹。
天麟看後不禁劍眉一蹙,覺這個高大和尚,極像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四大金剛之中的人物。
再看右邊飛馳而來的一人,竟是一個白髮如霜,獨眼有神,滿面黑斑,一臉皺紋的奇醜老婆婆。
老婆婆長得雷公嘴、鷹勾鼻,一身天藍葛布褲褂,顯得又肥又大,手中持著一柄藍光閃閃的毒護手鉤,顯得刁蠻、難纏。
天麟看罷,頓時大悟,這個老婆婆正是西域狂人龍拐叟的老婆子獨眼鬼婆追魂鉤。
因此,也斷定高大凶猛的肥和尚是來自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兇僧,只是不知他們進入中原的目的,又為何與點蒼掌門沈恭順混在一起。
天麟打量間,對方三人馳至已不足五丈了。
點蒼掌門沈恭順飛馳中一看現場,不覺傲然一聲狂笑說:“入網魚,甕中鱉,死到臨頭,還不束手就縛嗎?”
話聲甫落,已至場中,衣袖一抖,倏然停身。
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本已心生寒意,這時一見點蒼掌門沈恭順趕到,精神頓時一振,立即抱拳朗聲說:“今夜沈兄駕到,大勢已定,勝券在握,不愁幫匪不束手就擒了!”
說罷,兩人同時一陣呵呵乾笑。
點蒼掌門沈恭順素性狂傲,自恃神力,單掌一推,力逾千鈞,舉世滔滔沒有幾人放進他的眼裡,尤喜別人讚譽奉承。
這時聽了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的話,立即撫髯傲然一聲大笑說:“張、秦二兄,數載未遇,丰采依舊,想來武功定有大成,不知二兄為何突然在此現身……”
獨臂蒼龍、風雷拐兩人同時呵呵一笑說:“兄弟曾聞沈兄與崆峒各派,今夜協力圍剿大荊山之幫匪,為武林除一大害,特星夜趕來,聽候差遣以盡綿薄……”
幾人寒喧敘舊,旁若無人,根本沒把在場的騰龍劍客和李沛然、費庭法三人放在眼中。
高大凶僧、獨眼鬼婆,三眼炯炯,仰首望天,看也不看一眼風雷拐兩人。
天麟雖然怒火高熾,殺機時起,但父親神色自若,毫無慍意地立在面前,自是不敢輕舉妄動。
宋大憨雖是身份特殊的號外壇主,平素在總壇無約無束,但他卻極尊敬幫主姊姊和幾位堂主。
這時有騰龍劍客在場更不敢任性放肆,看了對方几人的狂傲神態,只氣得眨眼咧嘴,咬牙切齒,不停向天麟做著放手大樂的手勢。
又見點蒼掌門沈恭順,傲然對獨臂蒼龍風雷拐說:“來,讓兄弟為二兄引見兩位西域高人。”
說罷轉身,又是一陣寒喧。
天麟強壓心中怒火,凝神一聽,才知肥大和尚叫吉薩,果是三危山三佛寺的兇僧。
子母校李沛然怕對方有意拖延時間,以待武當等派到來,那時更難應付了,於是,虎目一瞪,暴喝一聲說:“沈恭順,此地乃本幫總壇重地,並非你們寒喧敘舊之所,請即說明來意,劃出道來,李某人無不接下來。”
李沛然如此一喝,點蒼掌門沈恭順,獨眼鬼婆追魂鉤和兇僧吉薩幾人,同時怒目望了過來。
獨眼鬼婆和兇僧吉薩,兩人凝目一看,發現藍袍富紳裝束的中年人,竟是西域三佛寺群僧聞名喪膽的騰龍劍客衛振清,不覺驚得渾身一戰,面色倏然大變,同時退後半步。
騰龍劍客望著神色驚異的獨眼鬼婆,淡淡一笑,問:“溫家婆有何貴幹,翻山越嶺,風塵僕僕,不遠數千裡東來中原?”
獨眼鬼婆見問,尖嘴扭動,小眼閃光,半晌無話可答。
風雷拐和獨臂蒼龍,看了這種情形,俱都不解地望著獨眼鬼婆。
點蒼掌門沈恭順深知騰龍客以劍成名,但掌法毫無出奇之處,是以雖已看到騰龍劍客立身場中,但卻並未放在心上。
這時,霜眉一蹙,面色一沉,轉首望著獨眼鬼婆,傲然問:“怎麼,你們認識此人?”
天麟見點蒼掌門沈恭順,如此狂傲,立即發出一陣怒極冷笑。
獨眼鬼婆想到昔年險些喪命在騰龍劍客劍下的驚險一幕,這時心中仍有餘悸,於是頷首低聲說:“我們東來目的,正是為了騰龍劍客。”
騰龍劍客立即哈哈一笑,朗聲說:“如此太巧了,兩位既為在下而來,就請當面將來意說出來吧!”
兇僧吉薩見沈恭順沒將騰龍劍客放在心上,膽氣頓時一壯,一聲冷笑,閃身越前兩步,左手一指騰龍劍客怒聲說:“姓衛的,實話告訴你,佛爺這次星夜東來,奉諭在嵩山大會上,面當天下英豪,宣佈你在西域的罪惡,不幸的很,佛爺趕到嵩山,已是會終人散了。”
兇僧一番話中,絕口不談疤麵人如何如何,想是已知疤麵人在嵩山大會上,一怒之下險些擊斃各派掌門人的事。
騰龍劍客一聽怒極一笑,朗聲說:“衛某人有何罪惡,今夜你不妨當眾說出來。”
兇僧環眼一瞪,厲聲說:“你越本寺三佛遇難之際,擊斃本寺長老,擄走本寺鎮寺至寶……”
騰龍劍客見兇僧竟施展此項陰謀,不覺厲聲喝問:“什麼鎮寺至寶?”
兇僧吉薩毫不遲疑地大聲說:“金爐、玉硯、青蚨劍、悲罄、碧翠佛……”
騰龍劍客一聽,只氣得渾身微抖,面色鐵青,久久說不出話來。
點蒼掌門沈恭順霜眉一蹙,神色愕然,佯裝驚異地輕“噢”一聲。
天麟這時只氣得劍眉如飛,星目閃光,一道暗紅殺氣直衝天庭,雙目註定兇僧,緩緩向前逼去。
點蒼掌門沈恭順心頭一震,表面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轉首對獨臂蒼龍傲然問:“張兄,可知這後生是誰?”
獨臂蒼龍見問,頓時想起天麟到達時引起的那陣瘋狂歡呼,再與騰龍劍客的話加以對照,知道這俊美少年,武功必有驚人之處,正待回答不知。
驀聞一聲沙啞似的破鑼聲音響自場中:“場中後生乃在下宋大憨之公子老弟也!”
宋大憨的話聲甫落,風雷拐一聲大喝,縱身而出,同時厲聲說:“此地俱是尊長,哪有與你後生動手之人,還不與我滾了回去!”
厲喝聲中,運拐如飛,一招橫掃千軍,勢挾一陣驚風,呼的一聲,直向天麟腰際猛力掃去。
天磷怒火高熾,殺機已起,一聲怒哼,疾演迷蹤,亮影一閃,已至風雷拐身後,一聲震耳大喝,右掌猛力劈出。
風雷拐兩眼一花,鐵柺頓時擊空,心頭一震,暗呼不好,一聲大喝,鐵柺疾掄,右勢掃向身後。
天麟殺機已起,豈肯放過這個一生害人的老賊,身形一閃,隨影附形,右掌已猛力擊在風雷拐的後背上。
砰然一響,悶哼一聲,風雷拐撒手撫胸,張口發出一聲刺耳驚心,劃破夜空的淒厲慘嚎。
那隻鐵柺,挾著呼呼風聲,直飛七八丈外。
哇的一聲,風雷拐口鼻噴血,翻身栽倒,立即氣絕。
眾人只覺兩眼一花,天麟巳出掌擊斃了風雷拐,全場震館,俱都呆了。
點蒼掌門沈恭顧神色一變,心頭如遭錘擊。
獨臂蒼龍驚得面色如土,獨眼鬼婆老臉忽白忽青,兇僧吉薩雙目呆滯,已是汗下如雨了。
天麟擊斃風雷拐,停身遊目一看幾人神色,不覺發出一陣不屑的低沉冷笑。
點蒼掌門沈恭順鎮定一下心神,望著騰龍劍客,沉聲問:“衛大俠,此少年何人?”
聲音雖仍深沉,但臉上傲態已失。
騰龍劍客淡淡一笑,說:“小犬天麟。”
沈恭順一震,不覺低聲輕“噢”,依然沉著臉,強自緩慢地贊聲說:“將門出虎子,所云果然不謬……”
說話之間,目光遊移,神色數變,兩眼不停打量著天麟。
李沛然頗知沈恭順素性陰險,看了他的神色,立即怒哼一聲,冷冷地說:“沈恭順,勸你休動詭念,以你那點兒牛勁掌力,還不是衛小俠的對手!”
沈恭順一聽,頓時大怒,雙目冷電一閃,仰面發出一聲怒極大笑,聲震山野,直上夜空。
獨臂蒼龍心中一動,霜眉一立,瞪眼暴喝:“小子,老夫先試試你的掌力如何?”
暴喝聲中,急上三步,右臂一圈,呼的一聲,右掌全力劈出。
這一掌是獨臂蒼龍畢生功力所凝聚的一掌,寧違練武人之大忌,企圖全力一舉擊斃天麟,因此,威勢之猛,可想而知。
一股巨大掌力,勢如驟風暴雨,向著天麟狂卷而至。
騰龍劍客、李沛然和費庭法等人一見,面色同時大變,不覺脫口疾呼:“啊,小心!”
呼聲未落,天麟右掌已經迎出。
一道山崩海嘯的狂飆,捲起碎石礫砂,直迎獨臂蒼龍的掌風。
轟隆一聲大響,砂石疾射,塵土飛揚。
一陣沉重的蹬蹬退步聲,獨臂蒼龍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
天麟小臂微感痠麻,雙肩一連晃了幾晃。
撲通一聲,獨臂蒼龍終於拿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驀然一聲暴喝:“小子功力果然不凡,老夫也試你一掌!”
點蒼掌門沈恭順大喝聲中,撲進飛揚激旋的塵土中,左掌猛向天麟劈去。
天麟怵然一驚,由於右臂微感痠麻,急忙中左臂圈,振腕迎出。
砰然一聲大響,塵煙愈濃,飛石帶嘯,對面已看不清人影。
蹬蹬連聲中,天麟踉蹌連退三步。
四周數十大漢,驚得揮動火把,吶喊沖天,震耳驚心,騰龍劍客和李沛然等急得連聲驚喝,舉手無措。
由於場中濃塵彌空,已分不清雙方立身人影,因此都無法出手支援。
濃煙塵霧中,點蒼掌門沈恭順,再度一聲嘶啞厲喝:“你再接老夫一掌!”
喝聲甫落,又是一聲轟然大響。
這時場中,砂石橫飛,此起彼落,塵土濃煙,滾滾上升。
雙方人眾,驚呼急喝,紛紛暴退。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如飛馳來,幻雲鐵扇黃堂主已疾馳趕到場中,看了這等駭人聲勢,也不覺驚呆了。
激旋濃塵中,驀聞天麟一聲震耳暴喝:“你也接我一掌!”
轟然一聲驚天大響,聲震山野,地面顫動,遠處谷峰間,頓時掀起一陣嗡嗡如悶雷的回聲。
一聲悶哼之後,響起一陣疾風,一道橫飛人影,呼的一聲,如飛衝出激滾濃塵煙霧,直向數丈以外射去。
騰龍劍客等人一見,俱都大驚失色,同時一聲暴喝,紛紛撲了過去。
撲通一聲,橫飛身影猛地掉在數丈外的地上,身軀滾了一滾再沒有動。
騰龍劍客等人撲至跟前一看,面色同時一變,不覺脫口低啊一聲。
只見點蒼掌門沈恭順,面色鐵青,雙目圓睜,嘴角、鼻孔溢出數滴鮮血,呼吸早已停止了。
大家互看一眼,緩緩搖了搖頭,一代梟雄,就此結束了他的一生。
費庭法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什麼,倏然轉頭,脫口一聲暴喝:“不留下命來想走嗎?”
暴喝聲中,身形騰空而起,一揮雙戟,如飛撲去。
幻雲鐵扇黃仲華雙肩一晃,緊跟前撲。
騰龍劍客轉首一看,只見獨眼鬼婆和兇僧,面色如土,慌慌張張,直向來時方向疾奔,於是,立即高聲急呼:“費堂主讓他們去吧!”
話聲甫落,費黃兩人已截在對方兩人身前。
獨眼鬼婆和兇僧倏然停身,手橫兵刃,三隻眼睛閃爍不停,緊張地望著兩位堂主,顯得進退維谷。
幻雲鐵扇黃仲華,冷然一笑,手中鐵扇一指獨眼鬼婆兩人,怒聲說:“本堂主礙著衛大俠情面,決不再殺你們,但必須說明白你們與本幫有何過節,為何參與偷襲本幫總壇重地。”
獨眼鬼婆和兇僧這時已知中原能人輩出,不容忽視,自己這點藝業,實不足論,但獨眼鬼婆斷定黃費兩人決不會違背騰龍劍客之意,再向兩人下手,因此冷冷一笑,有恃無恐地說:
“老婆子只是被人邀請助拳,別的事一概不知,就這兩句話,信不信由你。”
費庭法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立即忿忿地說:“仲華,讓他們滾!”
說著,雙手橫戟,當先閃至一邊。
獨眼鬼婆和兇僧,有如得到大赦,一聲不吭,如飛向山外馳去。
費庭法、黃仲華看了獨眼鬼婆兩人背影一眼,轉首發現騰龍劍客和李堂主等人,正圍著三個佩刀壯漢,似在質問什麼。
兩人急步走至近前,發現倒在地上的獨臂蒼龍,滿臉血漬,不少方才對掌震飛的碎石,已射進他的頭顱內,死狀慘不忍睹。
這時三個佩刀大漢,正述說著獨臂蒼龍聯合惡丐幾人來此的目的,企圖趁各派合力襲擊大荊山的機會,以報當年與藍鳳幫的積仇。
騰龍劍客聽罷,慨然一嘆,即對三個大漢說:“你們走吧!”
三個大漢同時恭聲應是,抱起獨臂蒼龍的屍體,直向東南馳去。
三位堂主轉首一看東方,曉星已升至東邊兩座矮峰之間,五更將近了,費庭法霜眉一蹙說:“天將拂曉,武當、峨媚和邛崍三派,恐怕不會再來了。”
騰龍劍客略一沉思說:“也許他們有意遲緩,乘我們搏鬥終宵身疲力竭之後,再一舉來犯。”
李沛然、費庭法聽得心頭一震,面色同時一變,這個判斷極有可能,也極合理。
黃仲華立即接口說:“崆峒群道走後,連接各地分舵信鴿,據報大荊山方圓數十里內,尚未發現武當三派高手行蹤……”
李沛然聽得精神頓時一振,立即興奮地說:“既是這樣太好了,三派要來,亦在明日午後方能到達,我們大家都有半日休息,足可恢復體力重新佈署迎敵對策,尤其衛小俠已經回山,總壇愈形固若金湯了。”
說罷轉首去找天麟,不覺驚得面色一變,脫口急聲問:“衛小俠怎樣了?”
騰龍劍客和黃費兩人,聽得心頭一震,轉首望去,只見十數香主,團團將天麟圍住,宋大憨正神色惶急,舉著衣袖為天麟拭汗。
幾人看罷,同時一驚,飛身撲了過去。
十幾個香主一見騰龍劍客和三大堂主,立即紛紛閃至一側,兩邊高舉火把的數十勁裝大漢,也神色緊張的湧了過來。
只見天麟精神不振,俊面微顯蒼白,額角、鼻尖,已滲出絲絲汗水。
騰龍劍客、李沛然等,俱是久歷江湖,聲名卓著的人,一看即知天麟由於身心過度疲憊,以及連番對掌真力損耗過巨所致。
費庭法精通醫道,伸手一扣天麟脈門,心頭不覺微微一震,即對神色惶急,滿頭大汗的宋大憨,關切的急聲說:“大憨,還不快陪衛小俠去堡中休息!”
宋大憨一聽,立即舉起衣袖擦了一下自己頭上的大汗,咧著大嘴,眨著鵝卵大眼,連連點頭應是。
周圍十幾個香主和數十大漢,看了宋大憨的慌急相,知道這位平素無憂無慮的大憨哥,這時是真的傻了。
天麟雖然心神極端疲憊,但心中仍惦念著藍天麗鳳,這時經費堂主一說,加之憨哥在旁不停催促,也就不再堅持了。
於是,辭過父親及三位堂主,轉身與憨哥大步走去。
這時後山大火逐漸滅弱,雖然依舊半天通紅,但已看不到躥起的熊熊火苗。
天麟、大憨並肩疾步,穿過觀武廳,沿著高出地面的石鋪大道,直向二十丈外的高大堡門走去。
宋大憨知道公子老弟精神不好,破例憋著一肚子話沒說。
天麟默默想著許多問題,因此也沒有問。
堡上警衛早已看到天麟和憨哥並肩走來,兩人尚未到達,堡門已經打開。
天麟對肅立堡門兩側的數十大漢,連連微笑頷首,直向堡內走去。
堡內異常寂靜,僅曉風吹動通道兩側的修竹,不時發出瑟瑟響聲,高樓花閣上的門窗,多數緊閉著,不少處已熄了燈火。
轉過兩座獨院,兩人即沿長廊前進,繞過巍峨的議事大廳,即可看到藍天麗鳳專住的精舍獨院。
天麟雖然沒說去看藍天麗鳳,但憨哥兩人心意似乎已經相通,直向藍天麗鳳的獨院前走去。
這時院外仍有不少警衛少女,個個背劍,俱穿紅緞勁裝,有的明立院門,有的隱身暗處,俱都精神奕奕。
天麟、大憨剛剛走下廊口,院門的背劍少女們已經看到,個個杏目閃輝,俱都櫻唇綻笑,不少隱身暗處的少女,紛紛向院門走來。
宋大憨一看,咧著大嘴無限感慨地轉首望著天麟,說:“公子老弟,她們這樣高興恐怕不是歡迎我哩!”
天麟這時心情激動,不覺間腳步已經加快,星目望著院門,心中泛起一陣迫不及待,急欲看到藍天麗鳳的渴求之感,身邊憨哥對他說些什麼,他是一句也沒聽進耳裡。
兩人走至院門,背劍少女們立即圍了過來,頓時鶯聲燕語,紛紛向天麟問好。
天麟雖然心急進院,但也不得不停步展笑,頷首答禮了。
其中一個年歲較長的秀麗少女,杏目望著天麟,甜甜一笑說:“幫主已知小俠回山,在內等候多時了。”
天麟含笑正待答話,驀見身後宋大憨壓低沙啞聲音,搖著晃腦,文縐縐地說:“公子老弟連日奔波,旅途勞頓,應該及早休息,今夜老弟萬幸趕回,力挽狂瀾於既倒,老弟連番激戰,鐵腕挫敵,崆峒群道鎩羽逸去,點蒼精英潰敗而逃,本幫得免此次浩劫,乃老弟一人所賜,今夜一戰,群賊威服,老弟豐功至偉……”
天麟見憨哥牛眼望著群女,大嘴開合不停,滔滔不絕,大賣文章,心中雖然有些不忍,但憨哥為人憨誠,又不便出言阻止,令他在群女面前難堪,只得緊蹙劍眉,佯裝欣然微笑。
警衛少女多已圍來,個個望著憨哥掩口嬌笑,頓時花枝亂顫。
憨哥愈說愈有勁,愈說聲愈高:“……老弟入見幫主姊姊,望能對點蒼三英火燒庫房事,能適時美言幾句,我憨哥的壇主寶座是否能保,決定在老弟你了……”
如此一說,群女俱都出聲笑了。
天麟見機不可失,立即含笑插言說:“憨哥放心,麗鳳姊姊決不會責你失職……”
宋大憨極神氣地看了群女一眼,一晃大頭,立即接口說:“老弟如此一說,令我寬心不少,原本不敢吃飯,現在有些餓了……”
話未說完,群女又響起一陣鶯聲嬉笑。
宋大憨見天麟俊面仍有些蒼白,警覺該走了,於是說了聲“晚安”縱身飛至廊前,繼而一閃,頓時不見。
天麟望著憨哥的背影,愉快地一笑,轉身向院中走去。
正中小廳,廊前仍燃著宮燈,兩廂盆花已經盛放,飄散著淡淡花香。
穿過小廳,後院大庭光明如晝,兩廊燈下,立著數名侍女,一見天麟走來,立有一名侍女爭步奔進正房裡。
正房光線暗淡,室中僅懸有兩盞小型宮燈。
天麟走上臺階,正待止步,門內姍姍走出一名侍女,面向天麟襝衽恭聲說:“幫主有請衛小俠!”
天麟微笑頷首,邁步走進門內。
一進房門,立即撲來一陣淡雅幽香,這種香,不是脂粉氣味,也不是鮮花芬芳。
由於警衛少女們的表情神態,天麟斷定麗鳳姊姊並未受傷,即是有病,也無大礙,因此,寬心不少。
這時遊目室內,漆桌亮椅,隱閃暗光,四角高几上,放置著玉珍古玩,正中壁間,高懸一面巨幅山水畫。
左右兩間,深垂著厚厚的巨大藍絨帷幕,兩名侍女,肅立中間。
一聲微含激動的幽怨輕呼,透過深垂的帷幕傳了出來。
“是麟弟嗎?”
天麟一聽,心情頓時掀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怦動,這聲音正是麗鳳姊姊的聲音,於是輕咳一聲,立即親切地說:“是的,姊姊,是小弟回來了,特來看你!”
帷幕內立即傳出藍天麗鳳強自壓抑著的驚喜聲音:“麟弟,請進來坐,恕姊姊不能下床迎接你了!”
天麟一聽,不覺驚呆了,他確沒想到,麗鳳姊姊病得竟然如此厲害。
這時,立在幕前的兩個侍女,已將厚重的帷幕,由中間掀開了。
天麟星目一亮,輝煌有些眩眼。
只見幕內,牙床繡被,粉帳羅幃,煥然奪目。
五支巨燭,高燃臺上,照得地上狸氈隱隱發亮。
藍天麗鳳花容憔悴,嬌目斂輝、黛眉間深藏著無限憂鬱,她斜斜倚著床欄,背靠錦枕,下覆繡被,雖是慵慵病態,但仍掩不住她的清麗秀美,如雲秀髮,稍顯蓬亂,但令人看來愈增愛憐。
天麟望著藍天麗鳳,再度驚呆了,嵩山大會上,尚見麗鳳姊姊英姿勃勃,神采奕奕,如今半月不到,竟然變得如此憔悴。
藍天麗鳳一見天麟,鳳目倏現光輝,櫻唇立時掠上一絲欣喜微笑,看到天麟望著自己發呆,雙頰不由升上兩朵紅雲。
於是,鳳目註定天麟,柔聲親切地說:“麟弟,這裡坐!”
說著,伸出纖纖玉手,指了指靠近床前的一張錦墩。
天麟一定神,親切低呼一聲“姊姊”舉步向幕內走去。
兩個掀帷侍女,俟天麟過後,立即緩緩放下帷幕。
天麟前進中,星目一直望著麗鳳憔悴清秀的面龐,心中不解地想著,麗鳳姊姊武功不凡,即使不適,也不致一病至此?
藍天麗鳳雖被天麟看得芳心怦跳,但看了麟弟弟微顯蒼白的削瘦面龐,不覺驚得粉面一變,撐臂坐起,同時急聲問:“弟弟,你的面色為何這等蒼白?”
話音之中充滿了惶急關切。
天麟見藍天麗鳳欠身坐起,不覺慌了,急步走至床前,慌忙低聲說:“姊姊玉體欠安萬勿移動,小弟沒有什麼不適之處。”
說著伸手輕扶麗鳳香肩,讓她繼續倚在枕上。
藍天麗鳳對天麟關懷愛護之心,遠勝對她自己,這時驚得情不自禁地握住天麟的右手,一觸之下,不覺驚得再度輕呼:“啊,弟弟,你的手為何如此冰冷?可是連番與人對掌?”
說著,關懷地拉天麟坐下,鳳目一眨不眨的望著天麟,神色惶急無比。
天麟的右手被藍天麗鳳的一雙凝脂柔荑握著,只覺潤滑細膩,軟若無骨,慌得急聲說:
“姊姊沒什麼,稍待片刻就好了。”
說著,極自然地坐在藍天麗鳳的身邊,那絲淡雅幽香,愈來愈濃了。
天麟發覺藍天麗鳳的手心熱如火,不由心中一驚,立即關切地問:“姊姊欠安多久了?
為何不請大夫?”
藍天麗鳳黛眉間立即罩上一層幽怨愁雲,悽然一笑說:“自得到五派聯合來襲總壇的報告後,心中一直感到鬱悶不樂,不知不覺就病倒了……”
天麟聽後,信以為真,立即慰聲說:“姊姊儘可放心,任何門派來犯,必被擊得潰不成軍,崆峒、點蒼兩派,俱都重創逸去,老賊沈恭順,也被小弟當場擊斃……”
藍天麗鳳聽得面色一變,不覺脫口一聲輕“啊”,立即插言說:“沈恭順素性陰險,自恃鐵掌神力,不少武林高手被他震斃,此人死不足惜,只怕點蒼三英,勢必率眾再來!”
天麟冷冷一笑,說:“點蒼三英如同強盜,入山殺人放火,行為不恥已極,如非母親在旁阻止,即是崔一山一人,小弟也不放過……”
話未說完,垂幕掀動,姍姍走進兩個侍女來。
天麟頓時驚覺,即將藍天麗鳳握著的右手撤出來。
藍天麗鳳這時才發覺將天麟的手握了很久了,不禁羞得紅飛耳後。
天麟俊面一熱,趁機轉頭,只見兩個侍女,各託一個玉盤,上面各放一個銀質蓋碗,已垂首來至床前了。
藍天麗鳳望著天麟,仍有些羞澀地說:“麟弟,這是我命她們為你準備的麗參蓮子羹,吃一碗補補神吧。”
說著,自己首先在玉盤上取了一碗。
天麟一聽,腹中頓時餓了,於是感激地看了藍天麗鳳一眼,也由玉盤上取了一碗,掀盞飲了一口,清芳苦澀,不覺皺了一下眉頭。
藍天麗鳳一看,不覺愉快地笑了,兩個小侍女也偷偷地抿嘴笑了。
兩個小侍女分別接過天麟和藍天麗鳳的小銀碗,其中一個小侍女立即恭聲說:“三位堂主已來請過早安,並請轉報幫主知道,點蒼、崆峒已負創退走,武當、峨嵋和邛崍,尚無進犯跡象,火勢已撲滅,共毀庫房三間,五壇僅紅旗遇敵,蒲壇主負傷三處,並無大礙,如今衛小俠返山,本幫已萬事無虞,請幫主安心休養。”
藍天麗鳳聽後,望著天麟愉快地一笑,轉首對兩個侍女說:“你們去吧,我知道了。”
兩個侍女恭聲應是,轉身走出帷幕。
天麟見藍天麗鳳,雙頰紅潤,嬌靨生輝,精神較方才好多了,心情也隨之舒暢,侍女走後,立即不解地問:“姊姊,五派聯合偷襲總壇,這等至高機密,我們由何處得來?”
藍天麗鳳黛眉一蹙,感慨地說:“這事說來太湊巧了,嵩山大會後的第三天晚上,我們宿在臨汝縣城店中,李堂主巧遇昔年好友易博天,他在少林僧人中得到這件機密消息,因此特來暗示李堂主不要再回大荊山了。”
說此一頓,深情地看了天麟一眼,繼續說:“如非弟弟星夜趕回,點蒼、崆峒兩派陰謀雖不得逞,但總壇傷亡勢必極重,如五派聯合來犯,後果更不堪想了。”
天麟覺得奇怪,劍眉一蹙,立即不解地問:“姊姊,小弟為何至今未見迴風掌杜老伯、四阿姨玉簫仙子,還有冰妹和蓉姊姊,總壇有了這些人,即使五派來犯,又有何懼?”
藍天麗鳳見問,粉面頓顯蒼白,鳳目中立時湧上一泡淚水,黛眉緊蹙,神色幽怨,不覺輕聲一嘆。
天麟心頭一震,不覺驚得脫口問:“姊姊,你……”
藍天麗鳳緩緩低下螓首,久久才痛心地說:“他們都沒有來!”
說罷,鳳目中立即滴下兩滴淚水,落在繡被上,晶瑩發亮。
天麟又是一驚,急問:“為什麼?”
藍天麗鳳含淚顫聲說:“嵩山大會後,我即邀大家先來總壇盤桓些時日,然後再定行止,或選地建屋,或者就住在總壇……”
天麟未待藍天麗鳳說完,立即贊聲說:“姊姊想得周到,這樣太好了。”
藍天麗鳳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可是,大家都同意來,唯蓉妹一人不肯,問她原因,她也不說,夜間乘人不備之際,她一人竟悄悄地走了!”
天麟聽得不解,似自語,又似問藍天麗鳳,訥訥地說:“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藍天麗鳳繼續痛心地說:“蓉妹一走,冰妹和杜老英雄也回安化了!”
天麟緊蹙劍眉,心中異常煩亂,他實在有些不解,不覺緩緩立起身來,在室內徘徊踱步,手撫下顎,低頭沉思,口裡不停地說:“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這時,藍天麗鳳纖手撫面,已開始低聲哭泣了。
天麟這時已完全明白了藍天麗鳳真正憂急病倒原因,並不是為了五派聯合前來犯山,而是為了麗蓉的悄悄離去和杜冰的沒有前來。
但他堅信麗蓉、杜冰決不是為藍天麗鳳而不來大荊山,只是在這一剎那,心情紊亂想不起真正的癥結所在。
既然想不起來,天麟也不願想了,於是停身問:“四阿姨玉簫仙子呢?”
藍天麗鳳握著手帕拭了拭眼淚,依然低著頭說:“玉簫仙子聽到五派將聯合來犯的消息後,極為忿怒,決心去找武當掌門悟緣道長的師祖玄行仙長,阻止這件有損武當聲譽的無恥行動。”
天麟心中一動,急向:“蓉姊和冰妹可知五派犯山的消息?”
藍天麗風微搖螓首,說:“她們前兩天就離開了,因此不知道!”
天麟似有所悟地說:“姊姊不必為此憂心,蓉姊、冰妹如知五派聯合犯山的消息,她們定會前來,蓉姊悄然離去,定為其他事情。”
說此一頓,繼續鄭重地說:“小弟深知蓉姊、冰妹俱都敬愛姊姊,對姊姊欽佩至極,在甘西東返途中,兩人常在家母面前盛讚姊姊武功卓越,機智超群……”
藍天麗鳳特別注意“常在家母面前如何如何”那句話,因此未待天麟說完,倏然抬起頭來,立即驚喜地問:“麟弟,蓉妹、冰妹果真常在伯母面前談起我嗎?”
天麟並未想到其它,毫不遲疑地正色說:“小弟怎敢欺騙姊姊?”
藍天麗鳳一聽,憔悴清秀的面龐上,有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光彩。
天麟見麗鳳姊姊驟然高興起來,心中也極愉快。
倏然。
一聲清越如鳳吟的倏揚長嘯,破空傳來。
天麟和藍天麗鳳,心頭同時一震,知道有武功卓絕高手闖進山來,兩人凝神一聽,嘯聲已距總壇不遠了。
藍天麗鳳面色一變,不覺脫口低呼:“啊,弟弟,武當等派來了。”
亮影一閃,燭光搖曳,藍天麗鳳的話未說完,天麟身影已經不見。
天麟穿出帷幕,直達庭院,一長身形,騰空飛上房面。
這時,天已黎明,東方已是一片銀白,遠處仍極昏暗,那聲清悠如鳳吟的長嘯,已經停止了。
遊目一看,只見總壇石堡的正西方,一道瘦小人影,快如馭風奔電,直向這面疾射而來,速度之快,高得駭人。
天麟看得心頭一震,繼而冷然一笑,飛身撲了過去。
這時總壇堡中,頓時掀起一陣迎敵騷動,房面上已現出不少飛馳身影,有的由閣樓窗口飛出,有的由院中飛上房面,紛紛向瘦小人影截去。
瘦小人影好快,眨眼之間,直如掠波海燕,身形一起,已飛上前面高大石牆。
天麟凝目一看,瘦小人影手中似乎握有一柄拂塵。
驀見瘦小人影一舉手中拂塵,接著傳來一聲嬌脆驚喜呼問:“是麟兒嗎?”
聲音清脆中有些激動顫抖。
天麟心頭猛震,繼而驚喜欲狂,脫口歡呼:“四阿姨,我是麟兒!”
歡呼聲中,身形驟然加快,宛如流星疾矢,直向瘦小人影迎去。
雙方如此一呼,遠近馳來的人影,俱都知道飛來的瘦小人影是玉簫仙子了。
玉簫仙子一見天麟,秀目頓時一亮,她確沒想到她的這位侄兒,竟是個如此俊美可愛的孩子。
天麟細看玉簫仙子,也是不禁一呆,他同樣沒想到這位最小的四阿姨,依然如此年輕、秀美。
兩人馳至近前,同時停身在一座寬廣屋面上。
玉簫仙子身形剛剛立穩,立即關切地問:“麟兒,可找到孫叔叔?”
天麟首先深深一揖,直身正待回答,附近驀然傳來飄風女俠的聲音:“四妹,你慌什麼,進內再談不遲嘛!”
話聲甫落,人影閃動,房面上一連飛來十幾人之多。
天麟轉首一看,母親飄風女俠、父親騰龍劍客、子母梭李沛然、冀察無敵費庭法,以及師母珊珠女俠等人都到了,還有幾個總壇香主立在不遠處的屋脊上。
騰龍劍客望著玉簫仙子,哈哈一笑說:“四妹素性難改,故弄玄虛嚇人,跑到門口突發嘯聲,令人聽來心驚肉跳……”
玉簫仙子未待騰龍劍客說完,立即愉快地格格一笑,理直氣壯地說:“不如此唬你們,大家怎會全都出來接我!”
天麟聽得直皺眉頭,覺得這位年輕秀美的四阿姨,雖然已看破紅塵,遁身佛門,但卻依然如此任性。
騰龍劍客等人哈哈一陣歡笑,知道玉簫仙子尚不知昨夜有人襲山。
李沛然、費庭法俱都關心武當犯山的事,齊聲含笑問:“仙子遠趕武當,可曾見過玄行仙長?”
玉簫仙子依然愉快地含笑說:“玄行仙長的清修處我曾去過一次,所以不難找到,我將武當掌門悟緣,不聽少林洪元大師勸告,決心聯合崆峒等派偷襲大荊山的事一說,老仙長聽後,頓時氣得高叫無量壽佛,他命小道去召悟緣,我就離開了。”
珊珠女俠一聽,立即接口說:“難怪武當派臨陣脫逃了。”
玉簫仙子望著珊珠女俠,似乎想起什麼,急問:“三姊,娟兒呢?”
珊珠女俠立即含笑說:“在樓上,我沒準她跟來!”
話聲甫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焦急高呼:“衛大俠和飄風女俠在嗎?”
天麟心頭猛地一震,轉首一看,只見十數丈外的櫛比房面上,幻雲鐵扇黃堂主,神色慌張,雙目射電,向著這面狂馳飛來。
這時,所有立身房面的人,俱都以驚異地目光望著電掣馳來的黃仲華。
子母梭李沛然霜眉一蹙,首先高聲問:“仲華,有什麼事嗎?”
飛馳中的黃堂主,立即高聲回答說:“有金家灣分舵報告,那面已發現蓉姑娘的行蹤……”
話未說完,身形已馳至近前。
騰龍劍客、飄風女俠和天麟等人,心中俱都一喜,紛紛向前將黃堂主圍住,同時驚喜地問:“黃堂主,在什麼地方發現了蓉姑娘?”
黃仲華看了幾人的驚喜神色,心中也極高興,繼續說:“剛剛接到成川分舵的信鴿,轉來金家灣分舵的報告,上面說蓉姑娘匹馬單劍,經過金家灣,直奔西北,據判斷可能是去了長安。”
飄風女俠幾人一聽,心中俱都不解,幾人互看,頓時一陣沉默,猜不透林麗蓉為何要遠赴塞外。
驀見天麟星目一亮,接著急聲說:“這消息必須儘快告訴麗鳳姊姊,她正為此事煩惱!”
飄風女俠和騰龍劍客早已看透藍天麗鳳的病因,只是兩人不便說破,這時聽天麟一說,兩人同時催促說:“既是這樣,麟兒快去吧!”
天麟恭聲應是,又舉目看了神色茫然的李沛然等人一眼,轉身向前馳去,快如脫弦銀彈。
騰龍劍客、玉簫仙子和李沛然等人見天麟走後,也紛紛飄身縱落房面。
天麟身形如飛,幾個飄身,已至藍天麗鳳專住的精舍獨院。
院門背劍少女,見天麟匆匆去,復又匆匆回來,俱都感到愕然。
天麟僅對幾個警衛少女,說明發嘯之人是玉簫仙子回山來了,即向院中急步走去。
院中燈火已熄,僅廳後天庭中尚燃著兩盞宮燈,廂房暗影中的警衛少女已經撤走了,藍天麗鳳的香閨中依舊燭光通明。
天麟走進上房,掀帷進入內室一看,不覺驚呆了。
只見藍天麗鳳已經下床,身上換妥一套似銀灰似粉藍的緊身勁裝,高聳玉峰上面的左襟上,繡著一隻小小飛翔綵鳳,令人看來栩栩如生。
兩個小侍女俱都神色惶急,一個為她系劍,一個為她披上大氅。
天麟一定神,不覺驚得急聲問:“姊姊,你要去哪裡?”
藍天麗鳳一見天麟回來,也急聲問:“弟弟,來人可是武當峨嵋兩派的人。”
問話之間,眉梢軒動,鳳目閃光,憔悴清秀的嬌靨上,立時浮上一股令人不可侵犯的威凌英氣。
天麟見問,又驚又關心地急聲說:“不管是哪一派來人,也用不著姊姊去迎敵……”
藍天麗鳳未待天麟說完,立即插言說:“姊姊的病好了,當然要前去!”
天麟劍眉一蹙,根本不信地說:“姊姊何必強自苦撐,摧殘你的玉體……”
藍天麗鳳見麟弟弟如此關心自己,心中一甜,立即含笑正色說:“真的,姊姊不騙你,不知怎的你一回來我就覺得神清氣爽……”
話未說完,倏然住口,自覺說得太露骨了,不禁羞得雙頰緋紅。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不由俊面發燒,星目望著藍天麗鳳,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展顏笑笑。
藍天麗鳳被天麟看得芳心怦怦直跳,立即低頭伸手掣劍,試了試佩劍的啞簧,有意岔開話題,問:“方才發嘯的人是哪一派的高手?”
天麟含笑愉快地說:“是四阿姨玉簫仙子回來了。”
藍天麗鳳芳心一喜,倏然抬頭,急問:”現在哪裡?她可見到玄行仙長?”
天麟立即回答說:“四阿姨已隨家母進入別院休息,據她說武當派似乎不可能再來了。”
藍天麗鳳聽後,毫不遲疑地接口說:“武當不來,邛崍、峨嵋必已離去,本幫與以上兩派,素無過節,亦無糾紛,此次預謀前來犯山,完全是受武當掌門悟緣的唆使挑撥。”
話聲甫落,幕外傳來侍女的恭聲詢問:“早餐送到,請幫主指示設席地點。”
藍天麗鳳看了天麟一眼,轉首對幕外說:“擺進來吧!”
兩個小侍女一聽,即將一張檀香木漢玉面的小方桌移至中間,左右各置一張錦墩。
帷幕啟處,魚貫走進八個侍女,手中玉盤上各置一道菜,姍姍走來。
一陣忙碌,擺杯置箸,瞬間擺好,八個侍女相繼退出。
藍天麗鳳看了兩個貼身小侍女一眼,立即低聲說:“你倆也休息吧!”
兩個小侍女恭聲應是,低頭微笑,轉身走出幕外。
藍天麗鳳見兩個小侍女低頭微笑的神態,心中暗罵死丫頭,粉面不禁有些赧然,趁勢低頭解下佩劍。
天麟急步上前接過,替她掛在牙床頂欄上。
藍天麗鳳幸福地甜甜一笑,深情地說聲謝謝,覺得病體完全康復了,於是,也將大氅脫下掛在衣架上。
天麟乘機將金家灣發現蓉姊姊行蹤的事,告訴了藍天麗鳳,藍天麗鳳聽了也是茫然不解。
兩人就座,共進早餐,藍天麗鳳雖然身在病中,但仍陪著天麟飲了少許甜酒。
這時,全堡一片沉寂,除了無數小鳥的叫聲,再聽不到其它聲音,大家經過一夜激戰,想是都去休息了。
藍天麗鳳坐在天麟的身邊,不時留心看著天麟的氣色,發現麟弟弟削瘦的俊面上,雖然因飲酒已有些紅潤,但眉宇間仍隱藏著疲憊之色。
於是,舉箸鉗了一些燕窩銀魚,送至天麟面前,同時柔聲關切的說:“麟弟,飯後你就在姊姊床上睡一會兒吧,你實在有些倦了。”
天麟毫不遲疑地回答說:“不,我想飯後即刻啟程去追蓉姊姊……”
藍天麗鳳芳心一驚,面色微變,急問:“為什麼如此匆忙,要去追蓉妹我不會阻止你,姊姊也希望你儘快把蓉妹追回來,但你至少應該休息一天恢復精力,並且,這件事必須與衛伯母等人詳加商議,如蓉妹妹的去處,遠赴長安的目的,必須研判清楚後才可啟程。”
天麟覺得有理,頓時一陣沉默,但一想到還要去少林寺,心中不禁又煩惱起來,因此,早餐也吃不下了。
藍天麗鳳已看出天麟沒有吃飽,立即命侍女撤去殘餚,又親自取出一盤精緻糕點來給天麟吃。
天麟內心異常焦急,他不知道應該先去少林寺抑或是先去追蓉姊姊,走後又怕武當各循再來,這時他感到非常苦惱。
藍天麗鳳望著劍眉緊蹙的天麟,芳心也極焦急,但為了避嫌,她又不敢說不讓天麟前去追麗蓉。
天麟想了一陣,覺得確有與父母磋商的必要,於是望著藍天麗鳳說:“姊姊,我覺得這件事的確需要與父母慎重商討一個善策,我要請問父母的,並不止追回蓉姊姊一件事。”
藍天麗鳳見天麟有意離去,立即焦急地插言說:“衛伯母連日辛勞,昨夜激戰通宵,身心俱極倦憊,現在正值安歇,你怎可再去打擾他們。”
天麟一聽,俊面不覺泛上一絲愧意,頓時無話可說了。
藍天麗鳳膘了天麟一眼,立即走至床前整好鏽被,轉首親切的說:“來,倒在床上睡一會兒,你實在太倦了。”
說著,鳳目註定天麟,閃著萬縷柔情,充滿了期待、關懷。
天麟心雖猶疑,但行動卻不敢遲緩,因為他不願再打擊病中麗鳳姊姊的心,加之他也的確太疲倦了。
此時,總壇上下,俱在休息,在麗鳳姊姊的香閨中假寐片刻,自覺也無甚要緊。
心念間,已走至床前,立即訕訕地說:“姊姊愛護盛情小弟不敢違背,就借姊姊牙床一角,稍息片刻吧!”
說著,倒身床的末端,順手拉過一個錦枕,墊在頸下。
藍天麗鳳見天麟極順從地倒身床上,芳心立即升上一陣說不出的幸福喜悅,直感到飄飄似仙,玉腿有些顫抖、酥軟。
這種欣喜、甜蜜,無法形容的快慰,是她從沒有過的體驗。
她輕輕為天麟覆上繡被,鳳目深情地注視著天麟,櫻唇綻著醉人的微笑,嬌靨上閃爍著耀人的絢麗,天麟被看得怦然心跳,趕緊收斂浮動心神。
藍天麗鳳望著天麟英挺如玉的面龐,幾乎忍不住伸出纖纖玉手,去撫摸一下那張一直縈繞芳心,令她意亂情迷的削瘦俊面。
天麟閉上星目,竭力抑制逐漸升華的遊動熱情,在這一剎那,他發現藍天麗鳳像一隻熟透的大蜜桃,給他許多難以形容的奇妙感覺,這許多奇妙感覺,是他在蓉姊、娟妹和杜冰身上從沒看到過的。
藍天麗鳳痴立床前,直到天麟閉上星目,才在他的腳下又加上一張錦墩,讓他睡得更舒適些。
天麟實在太倦了,心神一靜,不覺便睡著了。
藍天麗鳳想象得到,麟弟弟這些天是如何的辛勞,趕赴嵩山大會,急奔紫蓋峰,再星夜馳回大荊山,旅途奔波,連番激戰,加之焦急憤怒和憂患心情,麟弟弟沒有病倒,實是極幸運而欣慰的事。
她看看心愛的麟弟弟睡著了,心情在快慰中漸漸平靜下來,她悄悄倒身床上,輕輕蓋上繡被,鳳目注視著天麟的俊面。
她含著甜笑,幻想著未來的快樂幸福,暗暗祈禱上蒼,賜給她所希望的。
漸漸,她的一雙明亮鳳目也合上了,她的紅潤櫻唇,仍不時掠過一絲甜甜微笑,想是遇到了她希冀的美好夢境。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把藍天麗鳳由甜夢中驚醒,睜開鳳目一看,只見一個小侍女,神色惶急,面色蒼白,正急步走向床前。
藍天麗鳳芳心一震,知道總壇又發生了重大事情,因此緊蹙黛眉,鳳目註定急步走來的侍女。
小侍女走至床前,神色惶急,強自壓抑有些顫抖的聲音,幾乎令人聽不到地說:“幫主,飄風女俠來了。”
藍天麗鳳一聽,面色倏然大變,有如驟雷擊頂,幾乎驚得脫口呼出聲來。
於是,趕緊一定神,惶急地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麟弟弟,悄悄坐起身來,幾乎是附在侍女的耳邊問:“女俠在什麼地方?”
小侍女立即焦急地說:“快要進來了。”
藍天麗鳳一聽,手心、鬢角頓時急出汗來,在這一剎那,她非常懊悔她的失策,她為了尊敬飄風女俠,曾令所有警衛少女特准兩位女俠自由進入私宅。
飄風女俠不少次像母親探望愛女般,不需通報,直接進入她的香閨,但是這一次她希望飄風女挾不要進來。
心念間,覺得應該儘速迎出去才好。
驀然,厚重的帷幕被侍女緩緩掀開了。
飄風女俠容光煥發,滿面含笑,像往日一樣粉面上充滿了親切、關懷之色,緩緩走了進來。
藍天麗鳳立身床前,強自鎮定慌亂心神,立即含笑恭謹地輕聲低呼:“伯母請坐!”
飄風女俠在帷幕掀開的同時,雙目餘光早已看到熟睡牙床一端的天麟,但她卻佯裝未見。
這時看了藍天麗鳳蒼白不安的神色,立即驚得粉面一變,低聲急問:“麗鳳,你病體未好,怎可輕易下床?”
問話間,急步向前,伸手握住藍天麗鳳的一雙冰冷柔夷,驚得雙目一直關懷地望著藍天麗鳳的憔悴粉面。
藍天麗鳳是個孤女,從沒得到過母性溫暖,飄風女俠對待她直如慈母一般,這也是她特准女快自由進入私宅的主要原因。
這時見女俠面上毫無慍色,像往日一樣的親切慈愛,心中焦急不安的情緒,頓時平靜下來,因此不答反而羞澀的低聲說:“弟弟太倦了……”
飄風女俠未待藍天麗鳳說完,立即以微帶責備但充滿了慈愛的口吻低聲說,“麗鳳,你以後不可太寵你的麟弟弟,你在病中怎能再勞神照顧他,這樣他會更任性,更不聽話了。”
說著,秀目慈愛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天麟,繼續以愉快的聲調說:“振清常對我說,麟兒有你這麼一位姊姊關懷愛護他,實在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我和振清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