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聞杜冰一聲急呼:“啊!來了!”
說著,舉手指向東南方的天空。
眾人循聲一看,只見一隻訊鴿,沿著第二峰的左沿,俯衝而下,正向觀武廳的上空飛來。
李沛然一見,心頭一震,即對藍天麗鳳說:“幫主,二老和儒俠,可能已到達禁區邊沿了,如果要想至山口歡迎,現在該火速備馬了。”
藍天麗鳳毫不遲疑地頷首說:“下山歡迎,火速備馬。”
李沛然對立身院門的一個較長少女,急聲說:“快去通知馬廄,速備健馬十匹,衛小俠的驊騮,幫主的賽雪在內,備好即速拉至堡門。”
說著,又對另一個少女說:“你去通知指揮收受賀禮的黃堂主,速至堡門上馬,前去歡迎蓬丐、禿僧二老和魔扇儒俠。”
兩個紅衣少女,俱都恭聲應是,轉身如飛走了。
騰龍劍客入鬢長眉一蹙,似有所悟地說:“二老和浪萍,何時到達不得而知,晚輩中僅天麟和麗鳳前去吧,其餘人等,俱在瑞霞別院大廳上等侯。”
兩位女俠會意,知道騰龍劍客為避免蘭娟乘馬顛簸,怕珊珠女俠忍不住大放悲聲,因而有此提議。
飄風女俠立即頷首說:“既是這樣,我們就在瑞霞別院過廳上等侯你們!”
話聲甫落,白影電閃,一陣驚風過後,一隻全白黑頭的訊鴿已落在鴿樓上。
天麟正待去捉,驀聞藍天麗鳳驚異地說:“二老和儒俠來得好快,他們果然到達禁區長林了。”
說著,即對剛剛捉住訊鴿的天麟說:“弟弟,放開吧。這隻黑頭信鴿,只是通知二老到達位置的。”
費堂主霜眉一蹙說:“這時山道上,車馬仍多,我們宜早些下山才好,以二老和儒俠的步速,再遲恐怕要進山了。”
天麟立在藍天麗鳳身側,已急得額角滲汗了。
騰龍劍客頷首說:“費老英雄說得是,我們現在就走吧!”
說罷,和杜老英雄,李、費兩位堂主,當先向前走去。
藍天麗鳳知騰龍劍客不便和自己與麟弟弟走在一起,是以先行離去,但她覺得麗蓉、杜冰也許會看了不快。
於是,面向兩位女俠,恭聲說:“堡外馬匹很多,蓉妹、冰妹,不妨也去吧!”
兩位女俠深知藍天麗鳳的用意,立即由飄風女俠含笑說:“蓉兒、冰兒不去了,你娟妹也需人陪,你是一幫之主,必須下山歡迎,你和麟兒快些去吧!”
藍天麗鳳怕騰龍劍客幾人久等,立即恭聲應是,天麟轉身走去。
兩人尚未到達堡門,即聽到較技場上人聲鼎沸,不時夾雜著爆竹聲和馬嘶聲。
天麟舉目一看,只見父親、杜老伯和兩位堂主已立在堡外等候了,驊騮、賽雪等馬,已經備好,正拉在幾個大漢手中。
同時,遠遠看到觀武廳的兩側,高搭綵棚,人們像穿梭般地來往著。
來至堡門,兩人尚未停身,即聽騰龍劍客說:“麟兒,你和麗鳳先行,我們在此等候黃堂主來後即去。”
天麟恭聲應是,即與藍天麗鳳同時上馬,一拔馬頭,直向紅旗壇方向馳去。
山道上車馬絡繹,時進時停,俱都滿載賀禮,有的車上插小旗,有的車上加紅批。
天麟無心去看這些,一味向前疾馳。
由於山道寬大,雖有車馬行人,並不影響往返交通,但驊騮、賽雪卻似乎不敢任性飛馳。
各地押進賀禮的人員,有的是分舵的頭目,有的是有名武林人的弟子從僕,也有其他門派和幫會的人。
這時,大家看到天麟和藍天麗鳳飛馬馳過,一經有人指出是新郎和幫主,頓時掀起一片震撼山野的歡呼。
天麟覺得盛情可感,雖然心急如焚,但仍在飛快的馬上,禮貌地含笑,並頻頻揮手。
藍天麗鳳雖非世俗兒女,但看了這等情形,也不禁粉頰生暈。
馳至紅旗壇,寨門已油漆一新,門樓懸燈結彩,左右各有綵棚一座,為準備迎賓的吹鼓樂隊而設。
馳出寨門,天麟回頭一看,只見綵樓上,高綴一個近丈寬大的金漆雙喜字,顯得特別醒目。
那面繡有綵鳳的鮮紅錦旗,已換了一個新的,依然高高懸在半空。
由紅旗壇至山口,每經一道樁卡,必有一座結綵牌樓,並有兩隊吹鼓樂手,為致送賀禮的人員吹著各種戲曲。
兩人來到山口,勒馬停在道邊,舉目一看,車馬迤邐數里,遠處仍有車馬陸續不絕而來,一望之下,的確稱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
但尋視良久,依然沒看到蓬丐、禿僧二老的人影。
運送賀禮的人員,經過山口時,看到坐在馬上的天麟和藍天麗鳳,俱都紛紛下車下馬,以示敬意。
一陣急如驟雨的蹄聲,騰龍劍客、杜老英雄和三位堂主,已飛馬馳來。
五人勒韁停馬,杜老英雄即向天麟問:“麟兒,可看到二老同你孫叔叔?”
天麟搖搖頭,說:“這多人,實在不易發現。”
說罷,眾人一齊舉目前看。
驀見騰龍劍客朗目精光一閃,不由喜得脫口說:“在那裡了!”
說著,舉手指著東南山麓的邊沿。
眾人循著指向一看,只見三道疾速人影,沿著一道直達禁區樹林前沿的小叢樹林,直向山麓這面如飛飄來。
三道人影,快如脫箭,如不細心注意,實不易為人發現。
天麟雖已等得心急如火,但有父親和杜老伯在場,不敢當先拔馬衝去。
只聽杜老英雄興奮地說:“振清,我們快迎過去吧!”
說罷,七人同催坐馬,齊向三道飛飄的人影迎去。
這時,紅日西斜,原野一片紅暈,蓬丐三人已經停止了。
天麟心情激動,血脈賁張,紫蓋峰深洞中的矇頭老前輩孫叔叔的廬山真面目就要看到了。
騰龍劍客和杜老英雄,坐在飛快的奔馬上,高舉右手,連連揮動,雙頰俱都流下興奮的淚水。
這時,天麟已斷定身著藍衫中年書生,必是孫叔叔無疑了。
只見孫叔叔劍眉如飛,朗目有神,挺鼻朱唇,五綹黑鬚,遠遠看來,面色宛如紅銅,雙目已隱隱閃著淚光。
一襲藍衫,頭上天藍儒巾,繫著一個儒士髮髻,顯得俊挺蕭灑,風度翩翩,儀表似乎依然如前。
蓬丐、禿僧二老,精神奕奕,隨意而立,看來愉快至極。
天麟打量中,發現孫叔叔的膝蓋以下,已裝上兩根銀拐,在夕陽斜照下,閃閃生輝。
驀聞騰龍劍客和杜老英雄,舉臂同聲戚呼:“萍弟,萍弟……”
天麟的視線已經模糊了,再也忍不住哭喊一聲“孫叔叔”,身形騰空而起,疾如流星-
般,直向儒俠撲去。
魔扇儒俠孫浪萍,雙頰早已流滿了淚水,心情激動得說說不出話來。
亮影一閃,天麟已撲至面前,再度哭喊一聲“孫叔叔”,撲身跪在地上,伸手抱住孫浪萍,忍不住放聲大哭。
魔扇儒俠孫浪萍,看到天麟,心中悲喜交集,但也充滿了欣慰,右手撫在天麟的肩頭上,流著淚說:“麟兒,起來,讓我看看你!”
說著,伸手將天麟扶起來。
天麟也急於要看看孫叔叔的真面目,這時起身一看,只見孫叔叔除了臉部皮膚略顯粗糙外,整個輪廓依然是十美男子,尤其那五綹黑鬚,有如墨染。
這時,人影閃處,騰龍劍客和杜老英雄已飛身撲了過來。
儒俠一見,急上數步,含淚低呼:“大哥,杜老哥……”
低呼未畢,三位昔年遠征苗疆,轉道西域的摯友,已悲聲擁抱在一起。
天麟在旁舉袖拭淚,這時場面非常感人,即使一向遊戲風塵的蓬丐、禿僧二老,也忍不住霜眉緊蹙,泫然欲泣。
藍天麗鳳見麟弟哭得傷心,自己心疼,鳳目中也含滿了淚水。
李、費、黃三位堂主,立在幫主藍天麗鳳身後,俱都神色肅穆,內心感動。
驀聞禿頭僧大聲說:“杜老頭,幾人中你的年事最高,還不趕快收淚進山,今天浪萍一回來,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就沒人管了!”
騰龍劍客、魔扇儒俠和杜老英雄,聞聲收淚,天麟早已過去給二老見禮。
藍天麗鳳、三位堂主,俱都原地恭聲向二老請安。
騰龍劍客、杜老英雄齊向二老見禮後,即將藍天麗鳳和三位堂主介紹給魔扇儒俠孫浪萍。
大家寒喧一陣,決議三位堂主的馬匹讓給三老和儒俠騎,李堂主三人再令第一哨卡從速準備馬匹。
這時,夕陽盡投地下,大地暮色漸濃,但進入山口的車馬,仍絡繹不絕,時進時停,吆喝連聲。
七馬馳進山口,直向山區深處馳去。
蓬丐、禿僧二老在前,騰龍劍客、魔扇儒俠和杜老英雄三人居中,天麟和藍天麗鳳,兩人並騎殿後,三位堂主停在山口,等侯馬匹。
魔扇儒俠已是第二次來大荊山了,但那時是由正西群峰間進入,聽說黑旗壇鐵掌震江南張道天已死,立即離去。
這時,山區已經暗下來,每個哨卡的彩牌上,已燃起紅燈,山道上每隔數丈即有一支松枝火把,為致送賀禮的車馬人員照明。
蓬丐、禿僧和儒俠,早在中途即已看出天麟這次婚禮的隆重。
藍鳳幫聲勢之大,空前未有,藍天麗鳳雖然得力屬下三位堂主之助,但她的武功超群,統御有力,乃是她成功的主要因素。
藍鳳幫能在江湖上獲得好評,幾次沒被各派合力剷除,其主因乃是幫律森嚴,督察勤厲,並有武功蓋世的衛天麟為後盾。
蓬丐、禿僧二老,覺得藍鳳幫如能加強組織,嚴於規律,肅清轄區以內的黑道人物,武林必可安享太平之世。
二老念及至此,覺得果真能達此境地,他們兩人也可找一深山絕峰之處,就此息隱,再不過問世事了。
到達紅旗壇時,寨門上燈火通明,幫中弟兄正忙著讓押送賀禮的人員們,在寨內分桌進食。
虹旗壇主蒲翠萍,聽說二老和儒俠前來,早已率領三位香主,在寨門恭候歡迎,二老一到,同時向前見禮。
騰龍劍客即將浪萍介紹給蒲翠萍。
七馬繼續前進,到達較技場外的天然樹林,已是初更了。
只見較技場上,賓館無數,帳幕相連,人聲鼎沸,光亮燭天。
觀武廳前一片人影,直如穿梭,收禮人員,高呼某地、某人,賀禮品名,加之車聲馬嘶,亂成一片。
遙見觀武廳,張燈結綵,佈置得金碧輝煌,兩側看臺上,高搭綵棚,點綴得琳琅滿目,令人眼眩。
再看總壇,石堡高牆上四周綴滿紅燈,堡內樓閣結綵,五顏六色,綺麗眩目,美觀至極。
蓬頭丐看罷,似對禿僧似自語地說:“這幾個孩子的婚禮,的確夠隆重的了,雖皇族顯宦,也不過如此耳!”
禿頭僧愉快地一笑說:“俗語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為人生兩大快事,理應隆重一番,尤其麟兒是武林奇才,麗鳳是一幫之主,更不可潦草行事。”
說話之間,已到石堡門前,警衛們紛紛前來接馬。
這時,整個總壇,俱都知道珊珠女俠的愛夫,昔年名滿武林的魔扇儒俠孫浪萍來了。
因而,男女頭目,大小眷屬,紛紛跑出門外,夾道觀看。
魔扇儒俠自入山以來非常注意山中設施,這時再看了堡中情形,不由對藍天麗鳳暗暗佩服。
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三位堂主已匆匆趕來了。
來至大廳之前,杜老英雄心中一動,臨時改變計劃說:“振清弟,我們在此陪二老大廳上坐,讓麟兒陪浪萍去瑞霞別院看大妹三妹她們吧!”
騰龍劍客頓時會意,連連頷首應好,她對天麟說:“麟兒,快陪你孫叔叔去吧。”
天麟恭聲應是,即在頭前引路。
儒俠聽說去見大姊和久別的愛妻愛女,心情不免有些激動,辭過二老,即隨天麟身後走去。
天麟和孫叔叔魔扇儒俠,兩人匆匆前進,來至花園,直奔瑞霞別院。
儒俠前進中,遊目一看,發現花園的半周,一併建築著四個精舍獨院,院門俱都結綵燃燈。
天麟一指西北方的一座獨院,恭聲說:“孫叔叔,這就是你和師母的瑞霞別院!”
儒俠僅頷首表示會意,並沒有回答,因為他正在想,稍時見了愛妻愛女如何控制自己過分激動的情緒。
以前,他是一個儀表非凡的俊朗青年,如今麵皮粗糙,兩腿已殘,雖然殘而不廢,但總是四肢不全了。
當然,愛妻愛女決不會嫌棄,但卻足令她們悲痛欲絕。
心念未畢,已至瑞霞別院門前。
候立院門的小翠四女,早已如飛進去稟報了兩位女俠。
兩人進入院門,兩位女俠、麗蓉、杜冰和蘭娟俱都在廳階上立候。
天麟一見飄風女俠,立即激動的大聲說:“媽,孫叔叔來了!”
兩位女俠一見浪萍,俱都激動地講不出話來了。
儒俠急上數步,首先向飄風女俠恭施一禮,含淚激動地說:“大姊你好,小弟浪萍回來了。”
飄風女俠流著淚說:“萍弟,你如此任性,這些年可把三妹害苦了。”
儒俠愧悔地望著珊珠女俠,不由流著淚說:“三妹,這些年苦了你了!”
珊珠女俠再也忍不住積壓心中十數年的委屈,不由玉手撫面,抽噎著哭了。
蘭娟急行數步,撲身跪在浪萍腿前,兩手抱住父親膝下的兩隻亮銀拐,痛哭失聲,哀痛欲絕。
飄風女俠一見,大吃一驚,急步向前相扶,珊珠女俠嚇得也不哭了,麗蓉、杜冰俱都惶急地過來攙扶。
魔扇儒俠已聽二老說過,知道愛女近日即將臨盆,也驚得默運潛力,俯身將蘭娟扶起來,同時慈祥地流著淚說:“娟兒,不要哭,父親今後再不離開你們了。”
蘭娟見眾人都為她驚慌失措,足見事態嚴重,立即強抑悲痛,藉著地面浮起的一股巨大潛力,立起身來。
麗蓉、杜冰雙雙向前叩見,飄風女位立即說明二女的身份來歷。
儒俠看了麗蓉、杜冰一眼,覺得二女俱都美豔如花,因而,暗為大姊有此娟秀聰慧的媳婦而感到欣慰。
飄風女俠為緩和他夫婦、父女十數年乍逢的情緒,即對儒俠親切地問:“萍弟,蓬丐、禿僧二老,可曾前來?”
魔扇儒俠立即頷首說:“振清大哥和杜老哥俱在廳上相陪。”
飄風女俠即對珊珠女俠說:“三妹,我們也去為二老請安吧!”
說罷,眾人走出瑞霞別院,直赴議事大廳。
兩位女俠和麗蓉、杜冰等人,前進中俱都覷目注意儒俠的步子,只見儒俠舉步如常,藍衫飄飄,亮銀拐下聲息毫無。
珊珠女俠覺得愛夫孫浪萍,十數年沒見,年齡上似乎沒有顯著增加,可見他的功力已極深厚。
眾人尚未到達大廳,已聽到禿僧愉快地笑著說:“……麗鳳丫頭,你夙願得償,今後不但要愈加勤督幫務,還要聯合諸妹統御丈夫,麟兒那混蛋小子,你們一定要給他一些苦吃……”
話聲未落,全廳爆起一陣愉快的哈哈大笑。
歡笑聲中,又響起蓬丐蒼勁渾厚的聲音:“老二,我又該罵你漢老沒小了,麟兒將來真吃了苦頭,不恨透你這個老禿頭才怪呢!”
廳上歡笑之聲愈形熱烈了。
天麟跟在孫叔叔身後,立即以千里傳音的功夫向著大廳含笑恭聲說:“麟兒將來果真吃盡苦頭,必在佛前宣誓,終生繼承禿僧老人家的衣缽,嘯傲山野,遊戲人間,喝酒吃肉,賽過神仙……”
飄身女俠一聽,立即轉身斥責說:“麟兒,你這孩子怎可如此無禮……”
話聲未落,廳上又傳來禿僧佯怒的笑罵聲:“好個混蛋小子,小心後天我老人家向你報復,叫你小子春宵空度,睡在洞房外頭……”
廳上歡笑之聲始終不歇。
兩位女俠一聽,相視一笑,低聲說:“這位老人家真是的……”
眾人走進大廳,笑聲愈形熱烈了,充滿了歡愉氣氛。
天麟舉目一看,五位壇主和大憨也到了,難怪廳上如此熱鬧。
兩位女俠先向二老見禮,麗蓉、杜冰和蘭娟三人一同向前叩見。
二老樂得哈哈直笑。
廳上大擺盛筵,為二老接風,並祝儒俠夫婦、父女團聚。
席散,已是三更將近了。
二老被請至花園西南一長滿翠竹的清心軒居住,特派兩名小童侍候。
儒俠和愛妻珊珠女俠,共宿在瑞霞別院,夫婦多年不見,這夜兩人如魚得水,極盡人歡。
第二天整個大荊山,愈形熱鬧了。
三位堂主和騰龍劍客夫婦,儒俠夫婦,以及杜老英雄幾個,又親至各處巡視了一番。
天麟和藍天麗鳳、麗蓉、杜冰以及蘭娟,五人同至二老的清心軒,纏著二老說些往古近今的奇異事蹟。
這時,天色已暮,遠道的賀客,已紛紛入山住進賓館和帳幕中。
賀客中,包括各門各派的俗家弟子,俱是各地分舵主邀來的當地有名人物。
這夜,騰龍劍客、魔扇儒俠和杜老英雄以及三位堂主,俱都周旋於賀客中,賓主至為愉快。
蓬丐、禿僧也不時出現在賓客之間,顯然,二老旨在看看來了些什麼人,也兼有震嚇一些心存不規的黑道人物之意。
但息隱十多年而突然在藍鳳幫現蹤的魔扇儒俠孫浪萍,卻成了賀客們談話的主題,正等於騰龍劍客第一次出現在藍鳳幫一樣的令人費解。
第二天臘月十五,正是舉行婚禮的日子。
天剛拂曉,大荊山便掀起了鞭炮和吹喜樂聲。
整個大荊山的幫眾,眷屬和兒童,俱都換上一套新衣,歡天喜地地度這個大喜日子。
住在山區方圓數十里內村鎮上的賀客,中午時分已陸續趕達總壇。
午宴以後,觀禮以前,賀客可攜眷遊山玩水,甚至高登四峰一覽整個的大荊山。
但賀客們多在擁擠的人群中尋著多年未見面的老朋友,因而,廣大的較技場上,到處充滿了寒暄歡笑之聲。
石堡內,除了重地禁區設有必要的警衛外,其他地區任人通行。
兒童們跑來跑去,歡天喜地,婦女們俱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爭妍鬥豔,處處洋溢著喜氣。
飄風女俠不但要打扮麗蓉,還要指導天麟穿著吉服。
所幸有小翠四女俱會武功,動作伶俐,飄走如風,加之蘭娟在旁服侍,因而飄風女俠在兩院間少跑了不少路。
天麟穿好吉服,坐在繡墩上,準備進入禮堂,他想到由此地走紅氈,直達觀武廳前,走完這段距離,的確不是件易事。
他看了興奮忙碌著的娟妹一眼,令他頓時想起當初穿著破舊衣服在紫蓋峰下,神秘莊院牆外唱哀歌時的一幕。
他又看了走進走出的小翠一眼,那時她還是個刁蠻潑辣的小丫頭,如今卻是一個亭亭玉立,身健貌美的少女了。
他想到了紫蓋峰學藝,和蓉姊姊進入神秘莊院。
為三義莊解糾紛,誅粉面人魔,在安化遇到了痴情的麗鳳姊姊。
跑到了霸王莊,墓地除惡,為冰妹療傷,中途巧得視如生命的寶馬赤火驊騮。
柞水遇麗蓉,掌斃巴薩島主,古墓救杜冰前往長綠谷。
太白山謁神尼,巧遇生母,同赴三危山,深洞救父,大鬧冷雲崖,掌斃哈普圖,嵩山大會驚天雷掌震群雄,接著進京大鬧王府。
往日一切,歷歷如繪,猶如前月昨日。
如今,父母健在,孫叔叔安然歸來,今日再娶四位如花嬌妻,但願今後永度太平之世。
天麟思念已畢,心中如釋重負,神志一清,這才發覺花園中鶯聲燕語,兒童歡叫,人聲鬧成一片。
於是,急步走至樓窗跟前,舉目一看,只見花園中立滿了花枝招展的少女少婦和兒童們,俱是前來看新娘的。驀然。
一聲兒童尖呼:“嗨,看,新郎官在那裡了!”
如此一嚷,兒童俱都看到了天麟,頓時響起一陣尖銳天真的活潑歡呼。
接著,滿園數百隻亮如寒星的眸子,一齊向天麟望來。
天麟一看,嚇了一跳,趕緊轉身跑進室內。
但園內兒童們的歡呼,相反的更熱烈了。
蘭娟正在整理新衣,一見天麟神色慌張,俊面通紅,不由笑了。
這時,觀武廳前,已擠滿了前來觀禮的客人,兩側綵棚看臺上,多是有名的武林人物和眷屬婦女。
大廳上有正在高呼:“恭請蓬丐、禿僧二老入廳!”
蓬丐、禿僧依然不急不徐地走上廳階。
李沛然-見陳硯田跟在二老身後,立即趨前招呼,併為他安排了一個座位。
陳硯田即向李堂主連聲稱謝後,舉目一看,只見大廳上紅燭高燒,喜幛壁懸,中間一個巨大雙喜字,上懸一幅橫廣錦幛,精繡四個金絲大字“麟鳳呈祥”。
整個大廳,懸燈結彩,地鋪紅氈,中設一張巨大香案。
這時,廳內廳井,人聲嗡嗡,議論紛紛,俱都笑口常開,加之兒童們的呼叫,一片歡笑之聲。
蓬丐,禿僧二老,在騰龍劍客等人的恭請下,賀客們的歡笑聲中,相併坐在最高福證席位上。
二老就位後,立即低聲問:“堡中警戒何人負責?”
杜老英雄低聲回答說:“小翠四女守四門,宋大憨率三名武功特異香主守倉庫。”
禿頭僧一聽,不由笑著說:“難怪好久沒聽到傻小子叫了。”
這時,喝禮人員已開始高唱大禮開始了。
頓時,沖天炮,萬響鞭,樂隊奏樂。
騰龍劍客夫婦,儒俠夫婦和杜老英雄分別進入主婚席位。
喝禮人員高唱新人就位,數千賓客頓時暴起一陣如雷掌聲。
一陣細樂聲中,左門走出三對男童,身穿一式新衣,俱梳齊海髮型,每人手提一柄長鏈金爐,陣陣香菸,繚繞飄出!
右門走出六個女童,俱穿粉衣,頭挽髮髻,每人手提一盞小型精緻宮燈,燭光輕搖,閃閃生輝。
天麟披紅戴花,-身錦簇吉服,劍眉星目,挺鼻朱唇,冠玉般的俊面,略布紅暈,緩步跟在六童之後,愈顯得英挺俊逸。
藍天麗鳳、麗蓉、杜冰俱都頭戴鳳冠,身穿霞佩,系環墜玉,面罩紅巾,輕移姍姍蓮步,跟在三對女童之後,俱都羞垂螓首。
天麟和藍天麗鳳居中,麗蓉、杜冰分居左右,面對香案,並肩而立。
在喝禮人的高唱下,賓客們的掌聲中,行禮如儀,先拜天地,繼拜祖先,分向二老、父母、恩師、岳父,一一行禮,最後,夫婦相對交拜,婚禮完成。
禮畢,綺筵肆開,鳴炮奏樂,所有賓客俱都興高采烈,暢飲乾杯。
四位新人高居廳上正中一桌,蓬丐、禿僧二老和騰龍劍客等人,同桌相陪。
賀客紛紛人廳,爭向四位新人敬酒。
騰龍劍客夫婦以家長身份,魔扇儒俠夫婦以授業恩師身份,杜老英雄以岳父大人身份,齊至廳外向賀客敬酒致謝。
三位堂主為防意外,僅在廳上週旋於較有聲望的賀客之間。
蓬丐、禿僧二老,坐在四位新人左右,神色祥和,狀至愉快,始終不離席位一步。
藍天麗鳳、麗蓉、杜冰三人的紅巾雖被天麟取下,但仍嬌羞滿面,低垂螓首,不敢抬頭觀看大廳內外的盛況。
天麟心中早已有備,料定賓客中必有心懷惡意之人,是以早令黃堂主將西天魔琴準備在大廳更衣室中。
這時,整個大荊山,到處響著吆喝猜拳,舉杯呼幹之聲。
較技場上的歡樂聲,直衝半天,因而將四座高峰上的黃、藍、白、黑四壇的歡筵暢飲聲淹沒了。
酒正濃之際,廳外賀客中,驀然響起一聲大喝:“諸位請暫時停杯!”
這聲大喝,聲如悶雷,一聽即知是個中氣充足之人。
全場賀客一驚,俱都停杯靜了下來,所有目光,一齊循聲望去。
藍天麗鳳、麗蓉、杜冰也不由緩緩抬起頭來。
天麟舉目一看,只見廳前十數桌外,一個身穿藍緞勁裝的彪形大漢,兩手高舉,立身凳上,目標特別顯眼。
只見藍緞勁裝大漢,濃眉一軒,環眼一掃全場,朗聲說:“今日欣逢麗鳳幫主和衛小俠的良辰吉日,我等厚蒙被邀觀禮,內心深感榮幸,值此綺筵肆開,高祝乾杯之際,如能請出一兩位特異高人,炫露一二絕學助興,豈不更增聲色……”
此話一出,立被略有醉意的賀客相應,頓時暴起一陣歡叫贊同之聲。
蓬丐、禿僧,凝目一看,並不認得藍衣大漢,知道是個無名之輩,發話目的,不外製造機會,以乘詭謀。
天麟劍眉一動,星目冷電一閃而逝,嘴角立即掠過一絲冷笑。
蓬丐、禿僧,見騰龍劍客等人仍在廳外遠處的賓客中,即對周旋附近的黃堂主,以目示意速催杜老英雄等人回來。
這時,場上歡呼之聲,依然不歇。
只見藍緞勁裝大漢,遊目看了全場一眼,繼續朗聲說:“本人提議此事,就讓本人先施展幾招鬼畫符以作拋磚引玉之意。”
說著,縱身落在正中通道上。
附近幾桌賀客,紛紛起身,自動將桌凳移開,頓時騰出一塊數丈見方的位置。
藍緞勁裝大漢,略微緊了緊腰帶袖口,立即面向大廳,抱拳朗聲說:“本人願盡全力施展幾招三腳貓,一博四位新人一笑!”
說罷轉身,呼的一聲,劈空橫削一掌,接著拳腿齊施,一陣下來,倒也打得風聲呼呼,掀起一絲揚塵。
藍緞勁裝大漢打完,頓時掀起一片彩聲。
賀客多有醉意,旨在喝彩湊趣,嘴裡雖然高聲喊好,心裡卻暗笑不值一顧。
一陣彩聲過後,數千賀客中竟再沒有一人出來,原本興高采烈的場面,反而形成沉寂。
這時,騰龍劍客已走回觀武廳上,蓬丐立即示意騰龍劍客設法將場面熱烈起來,並對惡徒加以震嚇。
騰龍劍客會意,急步走至階前,面向數千賀客抱拳朗聲說,“今日為小犬天麟吉期,承蒙諸位不遠千里而來,在下至為感激,方才那位提議獻技助興,在下就此略展薄藝,以謝諸位光臨之忱。”
話聲甫落,手按腰間,嗡然一聲清越龍吟,光華暴漲,耀眼生輝,騰龍薄劍已握在手中。
數千賀客一見薄劍,俱都面色一變,全場頓時靜下來,大家的腦海中,立時想起震動武林的恐怖怪傑疤麵人。
騰龍劍客手中薄劍順勢一揮,一道弧形匹練中發出一陣懾人劍嘯,接著,朗喝一聲:
“在下獻醜了!”
了字出口,身形已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驀然一片耀眼光華,一陣懾人心神的風雷聲中,空中頓時閃出漫天寒星,騰龍劍客的身形再升數丈。
數千賀客一看,俱都呆了,全場一片寂靜。
接著,空中一聲低喝,劃空響起一陣清越龍吟,閃閃銀光中,幻起千百刺目銀鋒。
空中一聲暴喝,騰龍劍客繼續上升,接著,光華大盛,銀芒刺目,滾滾劍光,旋轉空中,恰似一條騰雲銀龍。
驟然,滾滾劍光,一變而為萬朵梨光,疾如瀉地銀虹般,直衝而下。
空中一聲厲叱,劍光倏變,只見一道寬大刺目銀練,瀉地一繞,頓時不見。
數千賀客,雙目一暗,久久才看到騰龍劍客神色自若,面含微笑,抱拳立在廳階上。
就在這眨眼之間的工夫,騰龍劍客薄劍已收,且已瀉落地面,所有在場的賀客無不驚呆了,騰龍劍客以劍成名,看來果然不虛。
騰龍劍客抱拳當胸,立即謙和地說:“獻醜,獻醜!”
話聲甫落,整個較技場上,暴起一陣震山撼峰的沖霄彩聲。
騰龍劍客就近取了滿酒一杯,高舉過頂,大聲呼“幹”’賀客同時舉杯,共同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賀客中驟然暴起一聲大喝:“讓貧道也來獻一雕蟲小技,為諸位助興!”
大喝聲中,人影一閃,飛身縱出一個披頭散髮,滿面油泥的破衣老道來,直落廳前通道上。
蓬丐、禿僧二老一見,頓時大怒,雙目精光如電,二老確沒想到終南瘋道人居然還膽敢出來。
只見瘋道人仰面哈哈一笑,即由腰間解下一個袖布小竹籠來。
所有賓客,尚不知大禍將至,俱都含笑望著瘋道人。
蓬丐、禿僧心知不妙,不由倏然立起身來,正待喝阻。
驀見瘋道人伸手已打開了籠蓋,哄的一聲,一蓬黑影如煙湧出。
緊接著,倏然散開,立即變成無數小黑點,挾著嗡嗡之聲,旋飛滿空。
賀客一見,俱都嚇呆了,想不到籠中飛出的竟是些體大如棗的毒蜂。
就在這時廳階上驀然想起一聲大喝:“讓在下獻一招‘天降群魔’……”
大喝聲中,魔扇儒俠飛身而出,身形尚未立穩,右掌已遙空劈出。
立有一團旋滾藍霧,直奔四散飛舞的毒蜂襲去。
魔扇儒俠雙腳落地,左掌再度劈出一團藍霧。
滿空飛舞的毒蜂,一遇藍霧,“吱”的一聲慘鳴,紛紛墜地而死,剎那間,一隻不存。
緊接著,儒俠翻腕取扇,唰聲張開,彩毫一閃,迎空揮出一扇-
股絕猛無儔的潛力,直向瀰漫空中的兩團藍霧擊去,當時在場的人,只有蓬丐、禿僧二老知道這兩團藍霧,是儒俠被困時所吸收的巨毒。
這時潛力一擊藍霧,立即滾滾上升,漸漸四散,最後化於無形。
儒俠神色自若,連聲謙和地說:“見笑,見笑!”
說罷,看也不看驚呆了的瘋道人一眼,徑向廳前大步走去。
數千賀客一定神,頓時大怒,紛紛離座要打瘋道人。
這時,黃堂主立在廳階上,雙手高舉,振聲大呼:“諸位來賓請就座,新郎要撫琴一曲以娛嘉賓。”
話聲甫落,全場暴起一陣如雷掌聲,所有目光齊向天麟望來。
四位新人各滿一杯,同時立起,先由天麟向賀客致謝光臨盛情,接著,在如雷掌聲中,共同乾杯。
這時,四名小僮,抬著一張小型方桌,上覆紅布,中置玉琴,匆匆直達大廳階前。
數千賀客頓時一靜,所有目光,俱都驚異地望著桌上銀光閃閃的小玉琴。
大家都知道新郎即將離席,到廳階上來撫琴了!
驀然。
琮琮兩聲,銀弦跳動,琴聲響滿天空!
數千賀客不由愣了,新郎仍坐席上,距琴尚有數丈,不知小琴何以自鳴?
凝目再看,頓時大悟,無不驚得駭然色變,只見新郎十指遙彈,虛空而撫,琴聲叮咚。
漸漸,琴韻清越,倏揚悅耳,飄蕩地面,繚繞天空,似在耳畔,惟在心中,令人聽來神清氣朗,心平氣和。
心藏詭謀的人,惡念毫無,暗懷積怨的人,剎那間仇恨消於無形。
這時,整個大荊山,一片寂靜,再聽不到嘈雜人聲,但每個人的心靈中都充滿了祥和。
琴聲嘎然停止了,數千賀客神情如狂,俱都雀躍歡呼!
驀聞禿頭僧哈哈一笑,聲如春雷似地說:“諸位,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大家歡送新人入新房吧!”
頓時,歡呼沖霄漢,掌聲似春雷,天麟在童男童女的金爐宮燈引導下,伴著三位如花嬌妻,踏著紅氈,直入堡內。
天麟和藍天麗鳳、麗蓉、杜冰同至棲鳳別院,在藍天麗鳳的洞房中早擺了一桌豐盛酒席。
小翠四女一旁侍立,蘭娟妹妹早已坐在那裡。
一聲親熱的娟妹妹,藍天麗鳳、麗蓉、杜冰同時撲了過去!
三更過了,但整個的大荊山,依然光亮燭天,到處洋溢著猜拳乾杯和歡笑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