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神龍的大半截身軀露在泥沼之外,遍體幽紫色的鱗片彷彿就是吞噬一切的根源所在。巨首凌空搖擺發出狂暴怒吼,四隻森利的巨抓揮舞划動,似要撕破所有障礙騰空而去。隨著雙方的接近,倚弦身周青光吞吐的結界似乎已經引起神龍注意,它驀地安靜下來,孤傲的抬起龍首,冷然盯視著他。
巨大的吸力將雙方距離迅速縮短,神龍已經不過倚弦十餘丈遠,他清晰地感覺到來自於身龍的無匹壓迫感,自嘲的忖到:“不知我這‘絕龍避’是否真能有絕龍!”
就在這時,神龍一隻巨爪突然探出,遙對倚弦在空中滴溜溜轉了數圈才漸漸停下。
倚弦頭暈眼花的穩住身形抬頭望去,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卻已來到神龍面前,神龍那充滿不屑又略帶驚疑的巨目展現在他面前,隔著結界利劍一般插入他眼中。他只覺腦中轟然,方才思及的所有應變之策蕩然無存,呆楞楞懸在空中,知道神龍吼嘯之聲再度響起才倏地驚醒。
他心念電轉,有了一個極為危險的辦法,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倚弦心中念頭未定,紫光電舞的神龍猛然衝蓋頂襲來,森利巨齒寒光隱現。倚弦此時心有定計不再慌亂,灑然一笑,“七真妙法指”急速揮舞,比之以前“傲寒訣”強勁數倍的“寒星變”蓬然溢出,激射神龍雙目而去。
距離如此之近,神龍躲避不及,巨目立時負傷,怒吼出聲,口中轟然噴出一道紫色元能,將倚弦的“絕龍避”團團包住。倚弦立時如處身煉獄一般,結界外紫火環繞跳躍不息,炎熱勁氣繚繞周側帶來強勁的壓迫力使他幾欲窒息。
但,這正好是他所希望的,一切均在意料之中。
神龍好似並不想就此罷休,一雙巨爪驀地探出環繞“絕龍避”二側,呈抱圓之勢將倚弦禁錮於它胸前,掌爪之間龍體元能迴環激盪,幽紫電花劈啪作響,耀出魅異光芒映出倚弦臉龐上抽搐的痛苦。
就在此時,異變倏生——
倚弦體內的歸元異能應機出現,刺眼青光耀射漫天,“絕龍避”與神龍封印
驟然迸暴,四散開來。足可撼天的暴烈異能瞬間將神龍轟出十餘丈外。
倚弦的身軀直墜旋渦中心而去,神龍尾端就在其中,迷懵中倚弦依稀見到神龍氣體乃是煙霧凝幻而成!
這是他被捲進旋渦前見到的最後一幕。
這是一片魅異的空間,處處透露出黑暗的神秘氣息。兩塊碩大的莫名晶體漂浮當空,其中一塊渾圓飽滿,射出眩目以極的火紅之色,其形圓如中天烈陽。另外一塊青藍剔透狀似彎月,幽光吞吐絲毫不被前者光芒掩蓋,悠然自得。
它們正中處有一個巨大的水晶平臺,上圓下方秉遵天地之勢,在青紅碧藍的光芒掩映下,流動著眩人眼目的異彩。平臺中央有一條長有九丈九寸的雪白絲綾,飄飄灑灑飛蕩於平臺之上,它周身玄銀光芒斑斑閃爍,重重疊疊輝耀出無數符咒法文。
絲綾中央處縛著一把長若六尺的長劍,造型高古樸拙,顯然她已經經歷了一段非常悠長的歲月,劍身無鞘,接連著劍柄刻鑄出一頭長身四爪,虯角卷鬚的異物,一雙眼睛紫芒吞吐,威嚴霸道,赫然就是倚弦方才所鬥之物——神龍。
長劍並不是安靜的,而在不斷的顫動中,它彷彿受遠處兩塊晶體吞射出的彩芒所激,不斷髮出一種鏗鏘高越的聲音,它像是在應某一神秘力量的牽引,遙遙壓制著二塊晶體。
倚弦漂浮在這彷彿無盡的黑暗之中,想著方才九死一生的險境,不自禁打了個冷戰。可當他見到凌駕虛空之上的水晶平臺與日月雙形的冰晶火魄時瞬間就從後怕變為驚詫。
雖然他親身蒞臨過諸多他人不敢想像的迷地秘地,諸如“虛靈幻境”、“陰陽劫地”,甚至三界六道盡頭的“無極秘境”,但眼前魅異奇幻的“晶魄離魂天”仍然給他帶來靈魂深處的悸動。
冥冥中,倚弦的到來似乎已經引發了難言的契機,平臺之上的絲綾驀地嗡嗡作響,神兵嘶鳴不已。
倚弦深深忘了懸浮空際的二塊晶體一眼,有過“虛靈幻境”經歷的他驅動身形翩動,毫無足礙的登上水晶平臺,趨步上前直逼纏繞神兵之上的絲綾而去。
莫名的感應讓他毫不猶豫的拔向那把上古神劍,當倚弦雙手握住劍柄的那一剎那,思感中驟然升起一種莫以言狀的感覺,那是一種危險的信息,是月餘來生死之中磨練出來的知覺。
但是其中卻又夾雜著另外一種混淆難辯的感覺……
不容他多想,神龍怒吟之聲傳來,它巨大的身軀躍然入目,全身幽暗紫光伸縮吞吐,倚弦手上神兵也驀地紫光大勝,與神龍遙相呼應。平臺之上旋風倏起,狂飆直上,將倚弦萬千髮絲揚起,銀白絲綾飄揚招展中,噝噝數響後化煙霧驀地消失,無影無蹤。
一點紫色光點驟然出現在他手上劍身之上,靈性般緩緩蠕動,擴張開來……
“叮!”
響聲過後,異變倏生!
光點驟然化為一道巨大的光幕,直立而起,驀地穿透倚弦的靈身,無極限的拉伸扭曲,就這樣將整個空間切割開來。冰晶、火魄各據一邊,忽然放射出比之前都強盛不止數倍的火紅青藍光芒,卻又以倚弦軀體為界,格局分明。
整個場面魅異奇幻,實屬倚弦生平僅見,而神龍也忽然爆裂化作萬千紫光流芒,仿若煙花一般,瞬間煙消雲散,只餘猶有不甘的龍吟聲繚繞回環。
倚弦暗歎一聲,為神龍惋惜著,目光穿過紫魅的光幕,落在手上神兵的劍身上,見那一簇簇紫炎掠過劍身後,一行字體悄然呈現——
“劍消龍隕,冰火輪迴!”
字體消逝,倚弦手上的神兵黯淡下來,逐漸趨於透明,最後倏地消失不見。倚弦瞠目結舌,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想著方才劍身上那行隱晦的話語,他只覺鬧鐘轟然震響,方才混淆難辯的神識感應驟然清晰起來。
就在此時,他腳下的水晶平臺、空中日月雙形冰晶火魄砰砰作響,齊齊碎裂開來,化為無數碎片四下激散,激素旋轉發出刺耳的嘯聲。倚弦置身其中,眼前色彩斑斕的萬千光影以自己為中心流離飛散,甩脫飛濺,只覺天旋地轉,彷彿又自回到“無極秘境”中被焰柱貫體而過的可怕夢魘之中。
就在這月餘以來,倚弦首次感到無所適從,漫天光影碎片驀地靜止,零零散散漂浮空際,再沒有一絲聲音發出,就連光影吞吐放射的各色彩光也都不再閃爍,在這絕對靜止的世界裡,倚弦感覺自己的寺識彷彿也都停滯,一切靜到令他幾魚窒息。
片刻後,一道極其細微的“簌簌”之聲驟然響起,在這靜溢的空間中環蕩,襯著空中靜止的流光碎片,各色光影詭異萬分。
倚弦不由抬頭望去,只見頭頂之上方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個幽黑巨洞,在滿天光影中顯眼已極。倚弦還未寺及此洞究竟如何出現之時,就聽黑洞中傳來的細微聲音業已變為“颼颼”極響,一陣無匹巨力緊接著壓頂而至,空中異彩繽紛的光影驀然靈動,幻成極端的冰雪與火焰合著尖銳呼嘯再呈旋動之勢。
倚弦的身軀就在這冰與火中被巨大吸力驀地拔起,捲入黑洞之中,撕心裂肺的疼痛頓使倚弦暈了過去。萬千光影,冰晶火焰,緊隨而至被那仿若來自遠古巨獸利口的黑洞中去。
只一瞬間,那流光異彩的碎片、吞噬所有的黑洞,矛盾相容的冰與火等諸般奇特景象均已消逝不見,彷彿一切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耀陽回頭見歸老二居然跟以前一樣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打,眼看王奕他們又要在鞭子下皮肉開花,再想起自己與倚弦以前也受過這種虐待,不由氣往上衝,轉身夾著風遁的一個箭步掠前,大手一揮,竟將那狠狠抽下的鞭子握在手中。
歸老二一鞭揮下,正想像下奴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快意景象,猛覺面前一陣勁風拂過,手上的鞭子一緊,一股莫名大力將他的的鞭子引向右方,且被那股大力拉得筆直。
“你他孃的活得不耐煩了?竟敢阻礙大爺我……”
歸老二見有人阻止他鞭打那些豬狗不如的下奴,不由大怒,他的主子可是當今紂王最寵愛的大臣,在這朝歌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謂打狗也得看主人,誰人敢不給幾分面子。他罵罵咧咧放眼瞧去。
只見眼前伸手接住鞭子的人雖然年少,但虎背熊腰、俊眉朗目,往他面前一站,自有一股淵峙嶽亭的氣勢,渾身上下發出一種有如珠玉般的光彩,讓人不由生起一種如蛄螻仰視巨鵬的感覺,不敢對之不恭。
歸老二心中一震,後面的髒話卻再也說不出口,統統都縮回了肚子,再被耀陽雙目中的凜然氣勢一迫,便化成無聲之氣自臀部放出。歸老二心裡直嘀咕:“他媽的,這是什麼人?好大派頭!”當下壯起膽子,喝罵道:“你是什麼人?”
耀陽也不答話,冷哼一聲,手勁微動,那條被拉得筆直的鞭子立時裂為無數段,掉了一地,再一伸手,看傻眼的歸老二猛然感到一股大力將自己拋起,又重重擲在地上,摔得筋骨欲斷。
歸老二又氣又痛,大吼道:“兄弟們,有人搗亂,給我上……”
那隨後趕來的幾個管頭不明所以,但見竟然有人這麼大膽,敢和費大夫府的人作對,不由都怒氣沖天的抽出鞭子,哇哇地撲了上來。
耀陽當年在費府做下奴時,早想狠狠教訓一下這群王八蛋,這時見他們上來,正合心意,右手輕抖,在空中一劃,湧出一圈火紅色的五行玄能,正要給這群可惡的管頭吃些大苦頭,耳旁驟然風聲掠起,三個身影人同時遁風而來,正是小仙、小千與小風。
小風與小千已經從他身後躍出,攔在前面,異口同聲道:“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這些狗屁傢伙就由弟子們來對付吧。”
他們和小仙在酒樓吃過飯以後,原本準備打道回客驛,誰知走到半路發現“太師府”火起,以為耀陽碰到了什麼麻煩,二人連忙探查一番,竟沒有在太師府尋到他的蹤跡,而是在府前附近的玄武北街發現耀陽,於是趕了過來。
小千與小風雖然這幾日並沒有學到什麼玄門法術,但以他們區區數百年的妖身靈體來對付這些欺善怕惡的普通人,卻絕對是輕而易舉,再說遇到這麼好的表現時機,又如何肯放過,便乘機自動請纓出手。
耀陽見小千與小風已經撲上去與一眾費府管頭打成一片,便揚聲道:“你們倆小心點,可別砸了師父我的招牌!”
小千與小風回頭笑道:“對付這群窩囊廢,師父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說著,他們手上一點也不含糊,拳如流星腿似電……將那些管頭修理得鬼哭狼嚎。
一旁本來準備捱打的王奕等下奴,見到這些平日裡動動輒對他們打罵的管頭被整得如此之慘,不由心花怒放,暗暗叫好,有幾個大膽的甚至叫出聲來,也有膽小的見耀陽只有三四個人,但費府家兵眾多,一旦聚集起來,耀陽他們非吃大虧不可,這些人心中都暗暗祈願不要牽累自己。
看著管頭們被小千和小風整得狼狽不堪,耀陽和小仙早在一旁笑得前俯後仰,而小千與小風聽得小仙叫好,心中更是得意,整人的點子更是花樣百出。惹得圍觀民眾個個笑得合不攏嘴。
忽然,耀陽的思感神識兀然一動,警兆立生,耳邊果然聽到二聲悶叱,他體內的異能化合五行玄能立時湧出,一分為二,化成兩道,直向小千與小風二人立身之處電射而去。
小仙見狀不由“呀”地一聲驚叫,不知耀陽到底是什麼意圖,不過,她內心深信耀陽這麼做一定是為了小千與小風。
果然,此時一道玄色元能與一道五彩元能急射小千與小風,被耀陽適時在中途截住,四道元能相擊,化作滿天異彩,四下紛散。
小千與小風趁此時機,慌忙避到一邊。
圍觀的平民百姓見到爭鬥升級,早已四下散開。
另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走進場中,當頭一人大約二十好幾的年紀,雖然穿的錦衣華服,但卻長得一副萎萎縮縮、性慾過度的癆病鬼樣子,那人甫一出場,一雙賊眼賊溜溜的朝小仙猛盯。
他身後站著二位中年漢字,皆穿了一身黑袍,一個身材瘦如竹竿,兩隻眼睛深陷眶內,一張臉慘白慘白,另一個又矮又胖,兩撇鼠須。兩人一走出來,就給人一種陰風陣陣的感覺,令人不由只想縮脖子。
耀陽認得這人乃是費仲的獨生愛子費昆,平時最喜拈花惹草,朝歌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的女子毀在他手裡,當年,他與倚弦在費府做下奴的時候,就已氣憤不過,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廢物”。至於後面跟著的二人,耀陽一眼已經看出他們一身妖氣,方才二股元能理應是他們所發。
歸老二見了這群人,不由心中大喜,彷彿天上下救星一般,連忙忍著痛,一拐一瘸地跑到當頭那人面前,屈頭彎腰低聲說起話來。
那公子模樣的人聽完歸老二的話,看了耀陽幾人一眼,喝道:“你們幾個賤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毆打我費家的人,真是不知死活,現在本少爺大人有大量,只要你們肯將身後的小妞獻上來讓本少爺樂上一樂,說不定就不追究你們的責任了!”說著,他又色迷迷地盯著小仙猛瞧。
小仙被他看得滿臉通紅,心中又羞又怒,不住往耀陽身邊靠,旁近的小千與小風聽得怒火中燒,要不是看著師父耀陽在場還沒發話,他們早就衝上去動手將他打成豬頭三了。
耀陽想起他與倚弦很早就有教訓這廢物一頓的念頭,卻想不到這廢物今日竟然自動送上門來,耀陽的臉上隱隱浮現出一絲笑意。
費昆見耀陽不理他,不由大喝道:“喂,臭小子,竟敢裝作沒有聽到本公子的話?”於是單手一招,道,“來人,把這幾個傢伙給我拿下!”
費昆身後二個傢伙應聲而出,瘦長個陰陰地對耀陽道:“小子,念你也是修道之人,只要你將身後的小妞獻給費公子,然後速速離開朝歌城,或許還可保全性命,不然最後落到我們二人手中……”
矮胖子藉著冷哼二聲,道:“定要讓你等生不得、死不得!”
這兩妖正是費仲新近招攬的花袍怪與風妖,只因耀陽剛才不知來人是誰,所以放出的攔截元能剛剛能抵擋二妖所發出的元能之勢,使得二妖認為耀陽修為遠在二人之下,不由心中大寬,出頭露臉全然不將耀陽放在眼裡。
耀陽見二人一副得意之狀,心頭不由暗自好笑,道:“我可不想獻出我這好妹子,倒是你們二個小妖怪,不知本體是豬還是羊,不如讓我拿去宰了做畜供,獻祭天地,怎麼樣!”
小仙見耀陽稱呼自己為妹子,芳心不由怦怦一顫,偏頭再見到耀陽談吐之間流露出的那股氣質,心頭更是鹿撞不已。
【第七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