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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來如風離開五閻殿,離開了那個叫閻王坡的山崗,狀甚輕鬆……

    因為,他不但又弄了大批金銀,更把平鄉崔家一頓好整;他不但現在滿身金銀莊票,而且也解了王小倩的危;想想看,那麼好的一個女子,雙手又是那麼精巧,怎麼可以排名第五的恁那崔四虎糟蹋!

    當然,來如風又想到了他那一百多口的家,如今身上藏了這麼多,真正是到了“走路怕掉睡覺怕偷”的地步,半路上他下了個決定,反正自己苦一點沒有關係,只要看到那一百多口家人嘻嘻哈哈,孃的,辛苦一點也認了。

    想著想著,來如風已到了王掌櫃的飯店前面。

    小二一見,早向掌櫃的招呼道:

    “來爺到了。”

    王掌櫃一喜揚手向外走來,卻不料青衫飄飄中,錢如土斜刺裡衝過來,指著來如風的鼻頭,道:

    “小子,你把我老人家往這兒一擺就是老半天,是什麼意思?”

    “錢老,真是抱歉,少不得還得要你繼續再等下去了。”

    錢如土一怔,道:

    “這麼說來,你還要走?”

    來如風去拉他的馬,邊道:

    “苦命啊!哪能閒得住。”

    他一翻身上馬,低頭對錢如土咧嘴一笑,道:

    “錢老,酒多吃幾杯,王大小姐的手藝好,端上桌的菜餚你包準沒有吃過,也不妨吃個夠,明日一早上路,我不會耽誤行程的。”一面又對一旁插不上嘴的王掌櫃道:

    “王掌櫃,平鄉那幫人回頭了,大概不會再來了,今晚就拜託大小姐,給我這位錢大爺弄兒樣好吃的,燙上兒壺好酒……”

    王掌櫃急問:

    “那來爺你……”

    “我還得趕著辦件事,辦完我就回來的。”

    來如風正要掉轉馬頭,突然間,店內走出王小倩:

    “來大俠你要走?”

    來如風一看,露齒一笑,道:

    “不是走,是去辦件必需要辦的事,要走也得明天了。”

    王小倩已到了來如風的馬前,淺淺一笑,道:

    “什麼事總得吃了飯才能辦啊!”

    “大小姐,江湖走道,哪能定時三餐,按時睡覺,那是有福氣的人過的生活,不少日子,我都是河邊喝幾口水也就過去了,有時候一天能啃個窩窩頭,地裡偷棵蔥,也算是不錯了,如今一頓不吃,反覺著順暢呢!”

    王小倩一攔,道:“來大俠,你等等……”她不等幾個人對她發愣,自己已飛奔回店,走入後面……

    錢如土對王掌櫃呵呵一笑,道:

    “大掌櫃,眼放亮,小心紅杏要出牆。”

    王掌櫃一怔,旋即望了來如風一眼哈哈直笑。

    來如風一聽,不覺一笑,道:

    “錢老,口德要緊呀!”

    突見王小倩雙手捧了個布包,遞向來如風道:

    “至少比河水好喝,比窩窩頭好吃,帶著吧!”

    來如風有些不自在,狠狠的忍住了急欲流出的淚水,緩緩的接在手中,順手掛在馬鞍扶手前,沒有多說一句話,當然,他連謝謝二字也未出口!他不是吝嗇那兩個字,而是,在他的眼神中,已經輸送給王小倩太多太多的謝謝二字,又何必說出口呢!

    當然,王小倩早已從來如風的舉止和眼神中,領略到一股無比的純真愛意,如果這時候來如風隨便說出任何一個字或一句話,那都會有多餘的味道!

    啊!心有靈犀一點通,不正是這回事嗎?

    緩緩的把手收回來,王小倩的眸芒盡在來如風的臉上掃蕩,而使得來如風抖動絲韁無聲的離去!

    突聽錢如土哈哈大笑,道:

    “好小子,要走桃花運了,哈……”

    錢如土的笑聲越來越小,因為來如風已拍馬出了寶山城很遠了。

    來如風人在馬上心卻分兩頭,一端系在寶山城王小倩那兒,因為她好象就是上天為他來如風所安排的人,只要看了她,來如風就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暖感,那是從來也未曾體會過的,因為他生來命苦,小時候他沒有享受過父母的關愛,自己幾乎被人吃掉,是師父救了自己,對於童年,自己只記得父母餓死在榆樹下的時候,自己就蹲在父母的身邊流淚,餓了,就撕那榆樹皮往嘴裡嚼,有一種澀澀的昧道……

    直到十幾個饑民操刀要把自己割了生吃……

    直到師父走來,把自己救下……

    啊!苦啊!那時光正是路有餓殍的災年-!

    由於王小倩的溫馨,而使得來如風想到了從前,更由於自己從未接受過他人的關懷,也因此會使來如風很珍惜王小倩的這份情意。

    當然,來如風的另一思端,那是他那一百多口好吃懶做的家口,自己這麼的東奔西跑,賺錢受累,受那風颳日曬捱餓之苦,還要擔驚受怕被殺,還不都是為那一百多口人著想?

    不過來如風真要把這一百多日人與王小倩之間作比較,恐怕他還是寧願累死在他那一百多口人的前面,也得捨棄王小倩的一番真情意了!

    當然,如果有一天,上天真的要這麼捉弄他的話!

    他那一百多口之眾所住的地方,距此寶山城還真不近,沒有一百也有個八、九十里。

    來如風還未到前面坡頂大樹下呢,太陽已經落山了,天空中的七彩霞光慢慢的轉變成青白色,白色,直到灰暗……

    山坡大樹下那個賣涼茶的老太婆,早已不見,卻發現一輛馬車,後面跟了三匹配鞍的馬,只是這時候馬車內時而發出一聲哎呀!

    車轅上坐了一男一女,正是那趕車的年輕人,他是很幸運,只在大腿前面受了點輕傷,因為當時他正處在四人的最末一人。

    另外那女的正是崔大奶奶,車小不夠坐,三個不能騎馬的,往裡面一擠,她也只好讓位了。

    來如風一馬衝到馬車附近,崔大奶奶早已發現,只見她臉一沉,破口罵道:

    “姓來的小子,你追來想幹啥,莫不成想趁天黑來下毒手?”

    來如風哈哈一笑:。

    “嘖嘖,乖乖兒,這就連夜上路了,也真能湊合的,五個全擠在這麼丁點的小車上,只怕要擠擠蹭蹭到天明才能趕回平鄉吧?”他一頓之後,又道:

    “至於我趕來,可與各位一點關係也扯不上,各位與我的買賣,早已銀貨兩訖,各不賒欠,來如風不會無賴到情理不分地步!”說著,手兒擺擺,頭兒甩甩,哈哈大笑著縱馬狂奔而去……

    崔大奶奶在車轅上氣的大罵來如風不是東西!

    其實,平鄉崔大奶奶五人,立更天回到崔家堡的時候,來如風也在一夜忙碌中,轉回寶山城的王家飯店。

    這一夜也不知他是怎麼折騰的,一大把銀票與一大包金銀,折騰得所剩無幾,當然他也為魏小娟留了一些,他覺得魏小娟實在夠可憐的。

    馬蹄聲驚醒了店小二,立刻開門把來如風迎進去。

    來如風輕聲對小二道:

    “不要告訴任何人,也不要來打擾我,二夜未閤眼,我得借用你那張床睡一會。”

    小二迷著眼笑道:

    “來大俠只要不怕我那床鋪臭味燻人,你只管請!”

    來如風道:

    “是人能睡的地方,我也能睡,你睡過狗窩豬圈嗎?”來如風一笑,又道:

    “我就睡過,而且一睡幾個月。”

    當然,小二絕對不會相信,然而來如風確曾住過這些-髒地方。

    為了怕驚動後院與客房的人,來如風就在前面一間小房裡的小二床上倒頭便睡。

    這一睡,直睡到客房裡錢如土大發雷霆,拍著桌子直罵來如風不是東西,小二才把來如風喚醒。“啥時候了?”

    “日上三竿,來大俠睡了足有一個多時辰了。”

    來如風伸個懶腰,小二早送來洗臉水。

    不旋踵間,王大小姐款款的來到前面。“我知道你天快亮的時候就回來了,我們怕錢老爺子吵你,所以還未告訴他老知道呢!”

    來如風心暖暖的,卻一句話也接不上來,只是嘻嘻笑著。

    王小倩對小二道:

    “快準備吃的,來爺們就要上路了。”

    來如風靦腆的道:

    “昨晚你那點心實在好吃,如今我還不餓呢!”

    其實來如風根本就沒有吃,他甚至連看也未看一眼!

    所謂沒有吃,不是他沒時間吃,而是因為他捨不得吃,因為他覺得,那不只是一包點心,更有著無與倫比的溫暖,所以他把它連同身上的金銀莊票,一古腦全留給他那一百多口之眾的家人們去吃,就算每個人撕那麼一小點吧!

    坐在桌旁,王小倩把自己親手作的早點,全搬上桌面,小二適時的請來了錢如土與魏小娟二人。

    來如風笑臉相迎,道:

    “錢老早啊!快請坐,吃了咱們還得趕著上路呢!”

    鼻子裡一哼,道:

    “小子,我老人家如今可是陪著你走冤枉路,這一路上盡看你在大把大把的賺銀子,我老人家卻是兩袖空空,當然你是不會露幾個給我花花的,不過呢,咱們總算是穿一條褲子的,有些事情我就睜一眼閉一眼了,只是有一件事,忝為你小子的同路人,我可不能不管。”

    來如風雙眉上揚,淺笑道:

    “喲!一本正經嘛!到底什麼事錢老要管-?”

    錢如土一屁股坐下來,笑——的接過王小倩為他盛的一碗蓮子稀飯,道:

    “你小子可要給我聽清楚,人家王家姑娘可是好人家女兒,昨天當著那麼多人,你等於當眾宣佈她是你小子的意中人未婚妻,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往後你可不能辜負人家一片真心,否則,我老人家第一個饒不了你。”

    來如風急忙向王小倩解釋道:

    “錢老可能昨晚喝多了,還未酒醒呢!至於昨天的事,也只能從權達變,還望姑娘不要介意!”

    王小倩怔怔的望著來如風,錢如土卻厲聲喝道:

    “好小子,說著說著你就來了,真要火了我老人家,孃的,馬上叫你進洞房。”

    來如風越聽越不對勁,直拿眼睛示意錢如土,突然,王掌櫃的哈哈笑著走過來。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一旁,而王小倩早返身走回後面去了。

    “來大俠,是這樣的,昨晚你去後,這位錢爺十分熱心,就替你提起這門親事,當然我是沒話說,小女也十分樂意,說句我內心的話,我就這麼兩個女兒,一個也不捨得嫁出去,可是女兒總是要嫁的,自從認識來爺以後,我那小倩對來大俠十分仰慕,所以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如今就等來大俠點頭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令來如風手足無措,因為他心裡十分明白,他有那麼一百多口人要養,怎麼能丟下郡一百多口不管呢?

    心念間,來如風苦笑,道:

    “王掌櫃,不是來某不識抬舉,實在我是個身背大包袱而不能自主的人,一百多口人等著我去填飽他們的肚皮呢!所以這檔子事,怕……”

    錢如土一拍桌子_罵道:

    “混帳東西,你以為你在幹啥我不知道?老實說這是兩碼事,對於你那一百多口之眾,一點也不妨礙,你只管答應就是了。”

    來如風透著無奈的道:

    “我的錢祖宗,咱們也得為人家王家姑娘想一想吧,咱們是幹什麼的,一天吃幾兩千飯,難道你老還不清楚?咱們那天不動刀子,那天不見血腥,還好全都是割別人的肉,放他人的血,但保不準哪天輪到咱們身上,到那時候,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了。”

    錢如土冷哼一聲,道:

    “看你那個出息勁,難道你連個老婆也不夠格娶,那他孃的還混個啥名堂,倒不如一頭許進丹江裝王八。”

    就見他大頭一擺,對王掌櫃道:

    “今天我老人家不走了,你趕著辦一桌豐盛酒席,今天先給這小子文定再說。”

    王掌櫃哈哈一笑,道:

    “能得來大俠為婿,老漢三生有幸了,哈……”

    來如風有著無奈,一旁的魏小娟笑道:

    “來叔能得此佳人,當高興才是。”

    其實來如風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只是當幸福突然降臨的時候,他有著無所適從的反常表現罷了,而心裡面,還真的一千一萬個高興,因為他在想通了如何安排他那一百多口家小之後,心眼裡正在大聲狂叫錢祖宗呢!

    真應了老話一句,所謂選日不如撞日,就在這天中午時分,王家飯店貼出字條一張:“家有喜事,歇業一天。”

    大飯堂上喜氣洋洋,席開一大桌,全是自己人,這是應來如風的要求不要鋪張,能省點花用最好不過。

    就在酒席桌上,王掌櫃把一個鑲玉的西湖絲料的帽子,送在來如風的手上,那頂帽子手工之精巧,樣式之大方,更能襯托出來如風的英姿來,而且是一頂春暖夏涼的帽子,在外面奔走的人,是最需要的。

    來如風沒有掏出任何東西,因為他把十多萬的莊票,甚至可以排上用場的那包平鄉崔家在開封老鳳祥銀樓打造的首飾,全都一古腦送出去了。

    不過他卻笑著對他的老岳丈道:

    “文定的飾物,就用昨日的那個金元寶吧。”

    王掌櫃尚未曾會過意來,卻見王小倩面帶微笑的低下了頭,因為她知道昨天來如風交給她的那個金元寶,正被她珍藏在閨中呢!

    這一頓文定酒席,直吃到日頭偏西,才完事。

    因為沒有邀請親朋好友,一桌全是家裡人,所以酒吃的不多,但菜卻吃的不少,也因此當酒席完後,錢如土立刻籲著大氣,道:

    “小子,我老人家看得出你是高興不足得意有餘,你說是也不是?”

    來如風看了一旁王小倩一眼,道:

    “什麼是高興不足,什麼又叫得意有餘?”

    錢如土晃著大腦袋道:

    “今日只是你、小子訂親之日,所距走入洞房之時還遙遙無期,所以你也就高興不足;但你能得如此美貌巧婦為妻,難道你會不得意的過了頭?”

    說得大家全笑了……

    來如風望望天色,對錢如土笑道:

    “天色還早,咱們何不快趕一程,早日把魏姑娘送回來家集,咱們也好趕著辦正事去。”

    錢如土當即起身,對王掌櫃道:

    “王掌櫃,你這個女婿暫時由我‘保管’,他丟不掉的。”

    當錢如土走出店門跨坐鞍橋上的時候,王小倩緩步來到他的面前,低聲的,眼中充滿淚水的道:

    “錢爺,如果有一天你老慶倦江湖生涯的時候,就到小倩這兒來,小倩會奉養你老的。”

    錢如土一愣,直直的望著馬下的王小倩,半天才啞著嗓門,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道:

    “我老人家會記著的。”

    於是,他很快的抖動絲韁走去,因為他如果再不走,王小倩就會發覺他那兩顆珍珠似的淚水了。

    來如風看著王小倩的臉,看著她那梨花帶淚纏綿畢露的樣子,他不得裝出一付英雄樣:

    “打從今日起,你算是我來如風的人,我沒有什麼令你仰慕的,只是我的這顆赤誠的心,俠義膽,或能讓你驕傲,你多保重。”

    就在這時候,王小雯急步走來,把一個包裡交給她姐姐,王小倩馬上含淚笑著遞交給來如風。

    “又是你做的點心?”來如風邊問,一面往馬鞍上掛。

    王小倩一笑,道:

    “有點心,也有幾件你換洗的衣裳。”

    來如風頓時覺得,那股子溫暖,真比他抄怡紅院的大金櫃還要舒坦。

    於是,送的人與走的人,揮手依依而別……

    來如風快馬追出城外,急急趕上錢如土與魏小娟,往山中官道馳去……

    三人只要上到前面山坡上,就要轉馬朝東而去,但那兒也是另一條去往平鄉的官道,山坡上的大樹下,那個賣涼茶的老婦還未曾收攤子呢!

    三人馳上山坡,由於菜吃的太多,都想下馬喝杯涼茶。

    突然間,從平鄉鎮那面,戰鼓雷動般煙塵滾滾黃沙遮天,衝過來六匹快馬,看那縱馬飛馳的模樣,一定有著火燒眉毛的急事,否則,不會錢如土三人才剛剛端起茶碗,六匹馬已如天外飛鴻般一衝而上了山崗上面。

    錢如土眼尖,只那麼一撩眼角,立刻笑道:

    “小子,生意上門了,你準備接生意吧!”

    來如風一抹嘴邊水漬,早看到為首一個騎馬的已衝上了崗頂,正準備衝向寶山城的那條官道。

    來如風端著茶碗高聲叫:

    “天熱走路火氣大,何不下馬喝碗茶,來如風請客啦!”

    記經有兩匹往山崗下衝,而第三第四匹馬上的人可聽得仔細,陡然間一攏馬頭,一陣馬嘶,早把烈馬勒住,且高聲叫道:

    “三堡主,四堡主,點子在這兒呀!”

    其實第三個馬上的人根本不用叫,因為來如風叫的聲音很高,所有的人全都聽的十分清楚。

    像海灘邊的巨浪般,半包圍式的向來如風這邊包抄來,而且一個個早掣出了兵刃。

    只見又被叫回頭的三堡主與四堡主,二人手中各握著一把鬼頭刀,那個叫的人年約四十出頭,卻把個老臉刮的溜光,手上拿了根包鐵三節棍,另外三人,全都是一色勁裝,手上拿著鋼刀。

    六個入包抄到來如風身前,賣茶的老婦喜得直哈哈,以為生意上門了,早倒出兩碗涼茶先送上去。

    “請喝吧!我請客。”

    來如風話才說完,站在邊上的正是崔家老四崔騰虎,只見他一巴掌,早把那老婦手中茶碗打飛上天,口中大罵:

    “滾一邊去!”

    老婦一驚,錢如土及時對老婦道:

    氣賣茶的,如果你不嫌命長,快跟我一邊涼快去,這兒就要變成殺人場了。”

    “殺人場?”那老婦連茶挑子也不管了,死拉著錢如土的衣襟就往大樹後面躲,魏小娟算是經過大場面的,她不慌不忙的跟在錢如土後面,溜到坐騎附近。

    站在崔騰虎一邊的那人,與崔騰虎個頭差不多,也是虎背熊腰,一臉如戟短鬚,目如黑豹般,戟指來如風道: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來如風道-

    “請各位喝茶呀!”

    “你說你叫啥名字?”

    來如風一笑,道:

    “我叫來一如一風,來就是——”

    哈哈一陣梟笑,那粗漢拿左手在口邊沾了些口水,在他那鬼頭刀刃上刮摸著,對一旁的崔騰虎道:

    “老四,他孃的真巧呀,真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又見了面,運氣不錯,真個叫咱們給兜上咧!”

    崔四虎呵呵笑道:

    “姓來的果然沒有逃遠,總算能給大哥、大嫂有個交待了。”

    來如風一聽,緩緩放下茶碗,咧嘴一笑,道:

    “二位這麼一拉一唱,敢情是遠道來的崔家四頭小老虎中的二位吧!”

    突聽年約四十多歲那人,一抖手中三節棍,喝道:

    “你小子可要招子放亮些,站在你面前的,正是我們平鄉崔家堡釣三堡主‘鐵頭金剛’崔志虎與‘粉面小子’崔騰虎二位爺,你小子說話可要小心了。”

    來如風雙眉一揚,高聲道:

    “喲,原來是崔家堡的兩位堡主駕到了,怎麼的,崔家另外兩位堡主呢?”

    “王八操的,拿來!”崔騰虎伸出巨掌。

    來如風道:

    “崔小虎,崔騰虎,粉面小子,你伸手是要東西嗎?”

    崔騰虎膜目怒罵道:

    “狗操的,當然是老子那包首飾了。”

    來如風一笑,道:

    “要回首飾可是仍要送給寶山城的王大小姐?”

    崔騰虎破日罵道:

    “我送她個鳥,這回撂倒你小子,馬上就到寶山城去找那不知好歹的賤貨去。”

    來如風一怒,旋即冷笑一聲,道:

    “真是想不到啊!你二位怎麼會有這種大嫂子,她不讓自己丈夫前來,卻偏偏說動二位,我看她真的不存好心,你們可得小心些,別上了她的當啦!”

    咬牙切齒的崔志虎,罵道:

    “她會叫我們上什麼當?她已經為小弟奔走受傷,這種嫂子會叫我們上當,簡直是在放屁!”

    來如風搖搖頭,道:

    “二位也不想想,萬一今日一戰,小命完蛋,平鄉崔家堡家大業大,二位連個邊也沾不到,全成了崔大老虎與崔二虎的了,想想我可說的對吧?”

    “對你孃的老皮,圈起來給我殺!”崔志虎吼聲震天。

    來如風急急搖手,道:

    “慢……,看情形,總是免不了一場拼鬥,但不論文鬥也好,武鬥也罷,總得事先言明一切,鬥起來才能隨心如意的拉開栓。”

    突聽崔騰虎道:

    “三哥,咱們先叫這小子交出我那包首飾來,兔得到時侯一刀剁在首飾上,剁了他事小,剁壞了首飾就划不來了!”一面又伸手對來如風道:

    “拿來吧,如果你交出首飾,四老爺保證叫你死的痛快,絕不讓你受上半天罪。”

    來如風無奈的道:

    “可惜那包首飾全叫我一夜之間折騰光了。”

    崔騰虎一聽,就好象身上掉下一塊肉般,咬著牙道:

    “可惡呀!那麼一大包首飾,你是怎麼折騰光的?”

    來如風兩手一拍,不好意思的,道:

    “昨晚上我就那麼一包往前一推,一下子就完了。”

    “好小子,竟把老子辛辛苦苦從汴梁老鳳祥弄來的首飾,一下子送上賭桌了,孃的今天你死定了。”

    來如風一笑,道:

    “崔四太爺,就那麼一包東西,也值不得你這麼雞毛子喊叫的像死了親哥哥一般,有道是:錢是毛鳥,花完再找,尤其對平鄉崔家堡而言,你們嘴長手大,沿著丹江,一路啃到三江地面,往東,更吃到洛陽,多少人被你們捏著脖根榨油水,孃的這點玩意算個鳥。”

    崔志虎道:

    “四弟,這兩年道上出了個俠盜神偷,專門找咱們道上大戶的麻煩,我還以為俠盜神偷是個什麼做像,什麼德性,孃的原來是這般的幹杆,咱們合著把他攔腰砸斷,替道上朋友們出口鳥氣!”

    只聽崔家總管“鐵拳”尉遲明一抖手中三節棍,道:

    “三堡主,四堡主,你們先在外圍圈住他,由我先來掂掂這小子的份量。”

    來如風急又道:

    “既然你們急著要見真章,那好,各位暫把氣頭壓壓,我來如風就像湖臉上的一葉浮萍,就在這江湖上逐浪漂流;也像是西邊飄向東邊的一朵流雲,不定何時就會雲消長空而不見蹤影;既然江湖上冒了泡,我又心腸太軟,不忍打劫升斗小民與正當的買賣商號,在萬不得已又極為痛心中,只好找你們幾處江湖惡霸憑本事討兩個花花了,反正你們那一處的銀子來路,全都是狗屁倒灶弄到手的,何妨指縫裡露兩個,我來如風也有口飯吃了。”他微一頓,又接道:

    “為了憑本事吃碗老米飯,所以我才不得不定下個未立案的規矩,那就是‘要命不要錢,要錢不要命,的行規。”

    崔騰虎罵道:

    “放了半天熊屁,原來你還有行規呀!”

    “是啊!不依規矩不能成方圓,不按行規不能弄到錢-,各位說是吧?”

    “是你孃的老皮,你有什麼行規?”崔志虎已鬚髮怒張,準備動手了。:

    來如風一笑,透著無奈的道:

    鏟一旦動上刀子,那就只有兩個方法來解決,其一呢,拼死算完事,另外呢,出銀子買命,規矩簡單,僅此而已,各位不妨琢磨著辦。”

    崔志虎罵道:

    “你敢打譜你贏定了嗎?一旦你要是輸了呢?”

    來如風道:

    “我來如風沒有你們的命值錢,我不是說過嗎?我的命就如同天上的雲,水上的浮萍,再說,就算我有銀子送給各位,各位也不會放我一馬的,對不對?”

    崔騰虎破口罵道:

    “好不要臉的潑皮,三哥,做了他再說。”

    一抖三節棍,總管尉遲明就要撲上,口中厲喝道:

    “你小子接招吧!”

    來如風道:

    “你急著送死!這又何必呢?以你在崔家堡的地位,大約也不過值上個三五千兩銀子的命吧!”

    尉遲明大怒,罵道:

    “老子同你一樣,賤命不值錢,想在老子身上打主意,你小子儘早免開臭嘴。”他話一落,抖手已甩出三節棍,挾著虎嘯風雷,攔腰掃向來如風……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

    “好傢伙!”

    而尉遲明就在他這句話中,三節棍連抽帶打,兼又搗砸,一上來就是三棍九式,碎冰裂帛般罩向來如風。

    來如風電閃飛騰,身法隨著棍勢立變,就在他閃展騰挪中,插在他身後的鋼杖陡然拔在手中,‘嚓’的一聲,鋼杖兩端的尖刀,刃芒畢呈,在一溜碎芒中,突然聚集成一束強而有力的冷焰,只那麼一挑一掃,緊接著一聲嗥叫,尉遲明的那支三節棍已飛到頭頂的樹上面,而尉遲明旱已右肩下垂,鮮血染溼了整個衣袖。

    “我的兒,就是侍候閣下這麼一招,也累的我喘大氣!大總管,如今你這條命我先掛個號,沒有五千兩銀子,就等我把你一卸八塊了。”

    另外三人一看,發一聲喊,一衝而上,三把鋼刀交互織成一溜刀芒,圍劈向來如風身上。

    陡然一個連翻,來如風暴彈出七、八步,脫離三人的刀鋒,卻急搖手道:

    “只見過爭著逃命,從未見過爭著送死的,先吐吐真言,你們在崔家堡混吃混喝,乾的是啥子職務?”

    其中一個大怒,罵道:

    “老子幹操你孃的職務!”劈頭一刀砍去。

    來如風冷笑,道:

    “你小子的命犯賤,老子送你上路!”

    脆響中,一股鮮血,就像一石頭砸在泥巴坑裡一般,激起一溜碎點,只是從這人的胸前噴出的是鮮豔奪目的鮮血,而來如風那快不可言的一刀,在拔出那人胸前的時侯,還那麼輕鬆的攪和了一下……

    斜刺裡,兩把鬼頭刀既狠且準的向他劈來……

    另一面的兩個勁裝大漢,也齊齊舉刀要封來如風的退路,樣子是準備要把來如風剁成肉泥。

    於是,“叮噹”的撞擊聲中,一連三聲“哎呀”!在混亂得令人眼花繚亂中,突然靜止下來……

    不!並未靜止,因為來如風正面帶冷笑,一步步逼向緩步後退的“粉面小子”崔騰虎!

    只見他那支兩頭尖的鋼棒,在他的手中掄動飛舞,那簡直就不像是要取人命的樣子,因為他輕鬆得就像是在戲耍一頭狗熊。

    舉著鬼頭刀,崔騰虎面如一塊木板,他那僵而又冷的雙目,忿怒中透著驚悸。

    “鬆鬆勁,喘喘氣,我可愛的崔小虎,你要命呢,還是想死?”

    “你是什麼意思?”

    來如風無奈似的,道:

    “你怎麼又忘了,拿銀子買命呀!”

    崔騰虎氣急敗壞的道:

    “來如風,如果我是你,馬上就找地方躲起來,我老實告訴你,如今寶山郝當家的,還有我大哥二哥,全都彙集在石頭堡,就等找到你小子,把你做了呢!”

    “喲!原來兩頭大虎去了赤陽鎮了,以我看他們對付我來如風還在其次,約摸著是想結夥去長安城打劫‘天竺佛’吧!”

    崔騰虎一驚,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老子百事通,連這麼大的事也不知道,那豈不是白混日子了!的的他一咬牙,手中繞圈掄動的兩頭刀刃鋼杖,倏然一停,惡狠狠的道:

    “孃的,為了我那妻子王小倩,為了以後日子過的舒坦,更為了長安城的那尊天竺佛,老子今日準備破格,就算你崔家堡銀子再多,也不要了,殺幹-完事!”

    崔騰虎臉上有著難以形容的痙攣,他齜牙咧嘴的道:

    “你說王小倩會是你的老婆,老子不信,一千一萬個不信,你在騙人!你不是東西啊!來如風!”

    來如風緩緩自懷中掏出王小倩為他親手縫製的鑲玉軟帽,衝著崔騰虎一揚,道:

    “這就是我妻子的手藝,小子,難道這還會有假!”

    於是崔騰虎眼珠子亂轉,立刻想到一計,如果王小倩真是來如風的妻子,那麼只要擄走王小倩,何愁來如風猖狂?更何況眼下自己絕不是來如風對手,今天既然坍臺,也只好認栽了。

    心念間,他緩口氣,道:

    “來如風,今天算認了,要多少銀子你就開個價吧!”

    來如風冷冷的道:

    “崔四虎,動傢伙吧!再多銀子老子也不要了。”

    崔四虎真的是手軟嘴硬一身骨頭不上秤了,只聽他淒厲的喝道:

    “來如風,事先你小子己立下行規,說定了要銀不要命,要命不要銀的,難道你說話算放屁,你懂不懂江湖規矩,講不講仁義道德呀!”

    來如風“哦呸”一聲,一痰吐在崔四虎面前,手指崔騰虎罵道:

    “王八蛋的東西,你也配說仁義道德四字,老子潔你,崔家堡你也弄了四個老婆,還嫌不夠,又找上王家,明敞著送去四、五斤首飾,只等把人娶過門,首飾也是你的,人也成了你的洩慾工具,孃的,老子越說越有氣,這就看看你小子有幾個鳥……”

    來如風可真夠俐落的,只見鋼棒在他面前舞了一個圓圈後,崔騰虎尚未來得及砍出鬼頭刀的一-間,他已如幽靈般擦著崔騰虎身前閃過……

    姿勢是那麼的優美,動作是如此的迅捷,而崔騰虎在一窒之間,兩腿之間己噴出血來……

    像鬼哭,又像狼嗥,崔騰虎已撤刀翻落在地……

    只見他雙手捂住雙腿之間,盡朝著左右翻滾……

    胯骨尚自流血的崔志虎,斜著身子淒厲的叫道:

    “老四……老四!你挺著,咱們只要有一口氣在,就饒不了他的,老四,千萬要挺著呀!”

    這時候尉遲明的一條右臂,像是剛從染缸里拉出來似的,其餘三個壯漢,也都一身是血,傷的可真不輕。

    就在這時候,大樹後面緩緩的走出了錢如土,他笑不笑哭不哭的樣子,真的令來如風莫測高深。

    “小子呀!造孽呀,我老人家才往野地拉泡屎,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你就把活人放倒一地,你這是幹什麼嘛?”

    來如風冷哼道:

    “錢老你一邊瞧著,看我一個個宰了這群惡狼,立刻上路,用不了多久的。”

    崔志虎大吼一聲,道:

    “來如風,你真的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非要趕盡殺絕嗎?”

    來如風道:

    “不錯,如果你們要埋怨,也該找你們大奶奶去,昨日我同她一再說明,如果想動王小倩的腦筋,就得先放倒我來如風,誰叫她把這麼重要的事惰忘了呢!所以一開始我就說,你們兩個傻鳥,上了她的當了,明敞著四份家產合而為二,你們偏不信邪,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我會留條尾巴等你們來拉?既然你們不信邪,老子也不要銀子,那就是我的行規,要你們的命,不要銀子了。”他話聲一落,人也霍地一旋,手中兩頭尖的一支鋼杖,帶起一股冷焰,眼看就要對地上受傷的崔志虎撲殺過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錢如土大聲叱道:

    “來如風,你得了吧!”

    來如風的尖刀已遞到崔志虎的咽喉,只要他稍一挑,崔志虎的喉管非斷不可,但他硬是把那尖刀擱在崔志虎的頸子上。

    錢如土飛撲到了來如風的面前,十分不高興的道:

    “事情還未到你想的地步,你等著,讓我老頭子問問看再作道理。”

    “錢老,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呀!”

    錢如土看看崔志虎胯上的傷,搖著頭道:

    “傷的可真不輕。”他一頓又道:

    “崔老三-,如果我提出個不算條件的條件,你能答應嗎?”

    豹眼一翻,臉上如戟短鬚抖動,崔志虎道:

    “算啦,你們這是一拉一唱,一硬一軟,唱作俱佳,軟硬兼施的總想在崔家人身上弄些油水,老頭子,你說三爺我說的對不對?”

    錢如土道:

    “不對!完全狗屁,一點也不對。”

    崔志虎望望躺在地上似是昏過去的四弟一眼,心中一寒,不由問道:

    “說吧!開門見山的說吧,要銀也好,要命也罷,只好聽你們的了。”

    錢如土一笑,道:

    “我的這個不算條件的條件,也可以說是條件未談以前的先決條件,只要你們能答應,命算是先保住了!”

    “說吧!老子在聽著。”崔志虎乎氣的抖落一嘴牙。

    錢如土嚴肅的道:

    “這次放了你們,希望你們切實記住,要找寶山王家大小姐,就得先撂倒來如風,否則,你們絕不能再去找人家王家麻煩。”

    崔志虎到了這時候自然是非答應不可,因為先決條件都談不攏,豈不是拿自己小命當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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