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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寶山城南門附近的王家飯館,門前一張條子,上書“家有喜事”,只是王掌櫃與錢如土商議的結果,決定把來如風的喜事辦得“無聲有色”,換句話說,就是把婚禮安排在“熱鬧不足,喜氣有餘”中完成。

    熱鬧不足,是因為沒有請來三山五嶽的同道人物,與遠親近鄰及至親好友,當然這與來如風的“職業”有關。

    至於喜氣有餘,除了王掌櫃大表滿意外,當事人來如風與王家一對姐妹花三人全都是喜溢眉梢,笑逐顏開,來如風憨態中心滿意足,王氏姐妹羞答答含情脈脈……

    時光捉弄人,轉眼已過了三天,這日錢如土略事整備,一個人就要上路,卻見來如風與王氏姐妹,三人相繼走進客室來。

    錢如土發現王氏姐妹笑臉上含有淚痕,更發覺小雯手中提了包裡,當下一怔,道:

    “你們這是幹啥?”

    來如風苦笑,道:

    “錢老,一大早我對小倩說,我還有一大家子人要我去賺錢養活他們呢!她們不信,一定要我帶她們去看看,我一直不敢說出,怕的就是她姐妹不依,這事錢老你得替我解釋一下,否則我到哪兒,她們就跟到哪兒。”

    看著來如風愁容滿面,錢如土呵呵笑道:

    “她們要去,你就帶她們去,何需我解釋!”

    王氏姐妹一愣,彼此對望一眼,幾乎又要哭起來!

    王小倩皺眉低聲問道:

    “錢爺爺,如風真的已經有家室了?”

    “有啊!”錢如土指著來如風又道:

    “他不但有家室,而且家口還很大,兒女成群,大多乏人照料,這些事情,事前他沒有告訴你姐妹?”

    王小倩與王小雯不由簌簌落淚,王小倩道: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姐妹已無話可說,嫁雞隨雞,但願如風心中有我姐妹,把我姐妹迎入來家大門,我姐妹就心滿意足了。”

    錢如土指著來如風的鼻尖,道:“聽聽人家說的,你小子怎麼忍心欺騙人家!”

    來如風一怔,道:

    “我欺騙?錢老,你在開啥玩笑?”

    錢如土一甩衣袖,道:

    “老規矩,我在古莊河鯉魚灣等你三天,你好好安排一下你的一眾家小,我老人家這就要上路了。”錢如土提著小包裡,走向前面,吩咐小二把馬牽來。

    王掌櫃挽留不住,一家人只得送出南門,臨別,錢如土笑對王氏姐妹道:

    “你們這位胡塗丈夫,連我老人家對他有時也弄不清楚,哈……”

    來如風聽的十分清楚,急得直搓手,因為他如果把深山中百靈禪院與上心庵所收養的一百多個孩子這件事說出來,不知兩位嬌妻是什麼態度?

    一路返回客店後院,來如風唉聲嘆氣拿不定主意。

    王氏姐妹一旁看著,心中不忍來如風痛苦,王小倩原本是個賢淑女子,當即對來如風道:

    “板橋明月,茅店雞聲這種江湖生涯,並非長久可賴以圖存的,郎君何不把家人也遷來寶山,我姐妹決不論大比小,只願能與郎君廝守一生,於願足矣!”

    一旁的王小雯只是以淚洗面,並不開口說話。

    來如風一咬牙,道:

    “我愛你姐妹,但我更愛我那個大家口,在我來如風未同你姐妹結婚前,活著完全是為我那個大家庭,如今心志未變,雖然與你們姐妹結成夫妻,但如果比起來,我寧願投入人多的一邊!”他猛吸一口氣,又道:

    “錢老臨走的時候,只給我三天的時間,看來事情總得要讓你們知道的,那就快些收拾一下,咱們立刻上路。”。

    在王氏姐妹心中,以為這是要回男方家裡,一切不能馬虎,除了刻意的收拾外,更帶了許多禮物。

    王掌櫃聽說來如風有家室,大表驚訝,但到了這時候,自也無話好說。

    於是三騎馬馳出了寶山城,來如風領著王氏姐妹,也是他的新婚嬌妻,翻山越嶺,跨溪過河,一路上長河如帶,水清若鏡,風物清美,景甚靈秀,那高山危崖,氣勢磅-,古木參天,似與天齊,三騎正沿著山路往深谷中緩緩而馳中,早見到遠處半山腰地方,一座紅牆灰瓦一連三進的尼庵,沿著這座尼庵四周,蒼松翠柏,怪石嶙峋,奇巖下面,溪水潺潺,景色之美,有如圖畫。

    三人遙望遠處峰巔,夕陽已是近黃昏了。

    馬蹄踩著溪中碎石,發出“沙沙”脆響,王小倩低聲問:

    “如風,今日我們可是暫借住在這庵中?”

    來如風一笑,道:

    “到了,這兒也等於是我的家。”一面笑指峰腰房屋:

    “那上面是上心庵,我有幾十個女娃兒住在那兒,我擔心你們會不會喜歡她們。”

    王小倩一怔,王小雯早問道:

    “你有幾十個?”

    來如風道:

    “是啊!大約有四、五十個吧!”

    王小雯笑指來如風道:

    “喲!說話也不怕咬斷舌頭,騙人也不是這麼騙法的呀,你同什麼人生了那麼多孩子?”

    來如風苦笑道:“我可愛的兩個小親親,到了地頭上,不說也不成了,想想看,我哪有那麼大本事生養那麼一百多個娃兒呀!”

    “一百多個!你……”王小倩大吃一驚。

    來如風把三匹馬拴在山崖邊,三個包裡全背在他肩上,一面往山腰走,邊緩緩道:

    “那年鬧災荒,也正好是我藝成的時候,就在我進入伏牛山區的時候,一路上有不少人願意把親生兒女送給他人養活,更有些父母,就把這些三幾歲的孩子丟在荒郊,人卻揚長而去。”來如風一嘆又道:

    “我曾見過不少四、五歲的孩子拄杖討飯,也見過換兒果腹的,有道是,生之養之教之導之,才能把一個人塑造成有用之人,這也是,生柴不著火,全靠四邊風來吹,這些孩子何其不幸,連生存的權利也沒有,而我來如風,二十年前與這些孩子們的命運一樣,所幸我遇上了師父,是他老人家把我一手拉扯大,我師父說的不錯,他要我報答他的,是把取之於師父的,還之於眾人,於是……”

    王小倩接道:

    “所以你收養了失去怙恃的孩子!”

    王小雯也笑道:

    “這原是你在做善事,合著不該瞞著我們,難道你怕我姐妹不高興?”

    來如風一聲苦笑,道:

    “何必惹你們代我操心呢!”

    王小倩一笑,道:

    “從我姐妹與郎君結婚當天開始,郎君的事就是我們的事,郎君喜歡的,我們也一定喜歡,如今知道你的這個大家庭原來就是一群可憐孩子,小倩與王小雯真的好高興,因為我們沒有看錯人,也更沒有嫁錯人,你那赤誠而又充滿善良的心,與你奔走江湖為孩子們討生活的義,真的令人感動!郎君,你儘管放心,小倩與小雯會支持你的。”

    來如風一高興,一把抱起王小倩,道:

    “我可愛的小綿羊,你可真說的好聽啊!”

    突然間,一片哄叫聲,發自上心庵的大門口場子上,三人看去,一大群孩子,相互擠蹭著跑下來,他們口中不停的歡叫著“來叔!來叔!”

    來如風放下抱起的王小倩,張開雙臂迎上前去……

    就像一幅感人的畫面,映現在小倩小雯的面前,因為一群天真無邪的小臉蛋,盡往來如風身上磨蹭,有些大一點的,甚至只是把小手拉一拉來如風的衣襟,臉蛋上就浮現出一種親切與滿足感。

    一眾人全到了上心庵大門外,上心師太早與十幾個中年尼姑迎了出來。

    來如風不等上心師太開口,先向小倩小雯又道:

    “這是上心師太,快過來見禮。”

    上心師太稽首,道:

    “阿彌陀佛,二位女施主是……”

    來如風赧然道:

    “師太,我結婚了,她二人就是我的……”

    哈哈一笑,上心師太攔住王小倩與王小雯,仔細的一陣端詳,笑道:

    “靈芝秀氣於外,善良慧根於內,心靈性巧,玉潔冰清,來施主真好福氣,只是為何不通知一聲,也好使貧尼趕往討杯喜酒。”

    來如風一笑,道:

    “掙銀子不容易呀!能為這些孩子們省些花,就省些吧,師太!我可是關著大門結的婚-,哈……”

    這時,所有女娃們全被兩個尼姑領入膳堂,原來吃飯的時候到了。

    來如風與兩位嬌妻急忙的放下包裡,也走入那間膳堂裡,立刻引起一陣歡叫聲……

    小倩小雯真的流下淚來。她們摸著一張張可愛的小臉,與孩子們坐在一起。

    上心師太與十六個尼姑,陪著來如風,大家全在一起,吃著香香的大白饃與可口的菜看,來如風與他的兩個嬌妻,心中著實興奮不巳……

    當天夜裡,來如風與嬌妻三人就住在這上心庵裡。

    第二天天還未亮,王小倩姐妹已經起來了,二人來到廚房,親自為孩子們做了她最拿手的糕點,雖然山上庵裡有些材料不夠,但在她那雙巧手的叨拾下,還真的叫孩子們領略到她那見也未見過的點心,就連上心師太也是讚不絕口。

    來如風掏出了銀票,他原來取自歐陽壯身上的,是一張五萬兩銀票,經他言明要送往百靈禪院三萬兩,於是上心師太笑道:

    “來施主,你為這些孩子們已經送來了不少銀子,省著用也夠十年八年,這些銀子你該留著安家用了。”

    來如風尚未開口,王小倩早說道:

    “師太,你快快收下吧!寶山城我們有家,吃的用的還用不到如風操心。”

    上心師太一笑,心中大感快慰,因為她之所以要這麼一說,為的就是擔心,來如風結婚以後,不知他這兩位妻子是否贊成他大把銀子花用在這群可憐的孩子身上,如今看來,真是俠骨柔腸,令人欽佩!

    心念間,當即稽首道:

    “三位菩薩心腸,正所謂,白玉黃全為眾生,淡飯清粥充己飢,貧尼代這些孩子為三位祈福了。”說著,接過那五萬兩銀票,走入禪房,不久又拿出三萬兩銀票交與來如風。

    來如風一笑,道:

    “師太,原本我把這檔子事埋藏在心中不敢輕易對人吐露的,如今在不得已之下,來如風才把她們兩個帶來,想不到她們與我有志一同,倒是大出所料!”

    小倩尚自微笑,小雯卻一撇嘴道:

    “一個人行事,善惡分明,你這是在行善事,作妻子的有什麼好反對的,那不成了善惡不分了!”

    來如風一笑,又道:

    “有一件事,我想問問師太,這件事怎麼會讓在下的一位前輩知曉?”

    上心師太哈哈一笑,道:

    “來施主可是說的一位錢施主吧?”

    來施主點點頭。

    於是,上心師太又道:

    “那位錢老施主,曾說來施主與他是銀錢上往來的客戶,而且他偶爾也會來此看看孩子們的。”

    來如風一聽,哈哈大笑……

    這時候孩子們全都進入一間房子裡,正有兩個尼姑在教她們識字呢!

    來如風與兩位嬌妻不欲驚擾孩子,當即由上心師太陪同悄悄走向山下,離開了上心庵。

    三人跨馬又於天黑前,到了百靈禪院。

    智能禪師知道來如風已成家,甚為高興,連一群孩子們也替來叔高興。

    巴大雄剃了個光頭,還真嚇了來如風一跳:

    “巴兄,你出家了?”

    搖著錚亮的大腦袋,巴大雄咧嘴笑道:

    “我想出家,但是智能老禪師不同意,他說要等一陣子,約摸著他是在考驗我吧!”

    來如風一笑,道:

    “有志者事竟成,如果巴兄一心禮佛,你會如願的。”

    巴大雄看看王氏姐妹,低聲對來如風道:

    “來爺,有句話,不知巴大雄當不當講?”

    來如風一笑,道:

    “有什麼當不當講的,巴兄儘管說。”巴大雄道:

    “來爺有這麼兩位如花似玉的嬌妻,就該為她們著想,如果江湖上有人知道來爺已有美眷,單就江湖上幾個魔頭,也不會放過她們的,來爺可要三思才是啊!”

    拍拍巴大雄的肩膀,來如風一笑,道:

    “巴兄,真謝謝你了,這事我也正在琢磨呢!”

    又是一夜山中宿,松風呼嘯欄窗外!

    來如風與兩位嬌妻當晚與六十多個男娃娃嘻嘻哈哈直、到二更天,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來如風三人尚未起來呢,一大群孩子早靜靜的圍在房門外,連巴大雄也坐在一旁,只見他懷裡抱著兩個三歲大的,背上也爬了個大孩子。

    一會兒,房門開了,王氏姐妹看得心情激動,來如風站在門口,他只對孩子們說了一句話:

    “好好讀書做個好孩子!”

    孩子們全笑了,因為來如風每次都只會說那麼一句話,再多他就說不出口了。

    來如風在吃飯的時候,又把三萬兩銀票交在智能禪師手中,就在他們下山的時候,巴大雄肩上扛了兩個孩子,隨同智能老禪師,把三人直送到山谷口外。

    跨馬馳上官道,來如風心情相當輕鬆,不由引吭高歌:

    “走一山又一山,山山不斷,

    過一嶺又一嶺,嶺嶺相連;

    來如風攜嬌妻,山陰道上,

    但願得天長地久,比翼齊飛呀啊……”

    來如風隨口改了戲詞,逗得兩個嬌妻哈哈大笑……

    他們縱馬疾馳,二更天才趕到寶山城,那寶山城門巳關,還是王小倩把城門叫開,放他三人進城的。

    來如風把兩個嬌妻送回家,王掌櫃大吃一驚,因為在他以為女兒是回男方家裡的,卻不料三天就回來了,但他見三人面帶微笑,多少也放心不少。

    等到小倩把這三天所見情況,仔細告訴老父,王掌櫃這才轉憂為喜,對他這位女婿更是讚不絕口。

    一宿無話,次日一大早,來如風在兩位嬌妻的侍候下,略事端整,就要出門,王掌櫃自然有一番叮囑,而王小倩與王小雯姐妹,更是臨別依依,不忍捨去,一直送到寶山南城外,方才灑淚而別。

    來如風過去從未有過這種兩情依依、難分難捨的經驗。因為他發覺與他那兩窩小蘿蔔頭每次分別,也都是在一半關心一半激情中分手,但與兩位嬌妻的分別,卻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斷腸感,簡直與那些孩子們的別離時所激起的昧道:“小同大異”而不是滋味!

    來如風拍馬疾馳,一口氣衝到迎面山崗上,他這才回頭望去,卻發現兩個嬌妻仍站在那兒紋風未動。

    於是,來如風的心口,好象熱淚倒流,溼溼的,也是暖暖的,因為他初嚐到愛與關懷的滋味,而被愛的人是幸福的,如今他真的幸福了……

    也因此,才使他了解到,他對於兩位嬌妻與孩子們之間的愛,其不同點在什麼地方J

    當然,最明顯的不同,在於舍與受方面,因為他與孩子們中間所產生的愛,那是他純粹的施於關愛,也是他把一股熱情與愛心,奉獻給孩子們,但現在,他與兩位嬌妻之間的愛,卻是接受,而施捨與接受,自是大不相同。

    來如風在馬上直起身來,長長的手臂揮了幾下,他看到兩個嬌妻也在揮手,不由猛嚥了一口吐沫,但他清楚得很,因為他咽的那口吐沫,有一半是淚水,苦澀的淚水。

    萬里晴空,秋陽東昇,來如風撥馬疾馳,一口氣早馳出四、五十里,迎面山陰道上,兩邊山川,自相映發,那刀削似的壁崖,使人應接不暇,只要翻過這座高山,就是赤陽地界了。

    來如風在馬上身子一彈一彈的隨著馬蹄的聲音而上下動著,似乎已抖落一身煩惱,也抖掉不少相思苦,迎面……

    就在過嶺道旁的幾棵大野柿樹下面,停靠了一輛大騾車,有兩匹健騾,拴在附近崖邊樹枝上,一根粗木棒子,把車轅支著,看不到趕車的,也看不到附近有什麼人,但見那輛篷車外觀相當華麗,天藍色的油布篷,前後蓬門兩邊綴著七彩緞穗,兩邊開著紗窗,全是一色的維紅,有一支馬燈,垂吊在一旁,馬燈未點,那是因為秋陽高照,但那馬燈哆嗦,就引起人們的好奇,當然,這時只有來如風一人馳馬經過……

    突然,篷車內一聲淒厲狂叫,那聲音,是女子發出的,緊張接著一陣劇烈撲撞中,一個男子的呼叱喝罵……

    然後,女子似進入歇斯底里的狂蕩尖叫……中間還夾雜著尖罵與嘲弄……

    男的似野牛般折騰得騾車上掛的馬燈晃盪的更加劇烈,甚至發出些微的扭動聲……

    來如風一攏馬韁,人早已翻落下馬,一個彈縱,早已到了騾車後面。

    來如風伸手撩起後面車簾……

    “哦呸!”來如風有點想嘔,不由破口罵道:

    “你他孃的是哪座山上下來的猴兒精,窩在這摩天嶺上興雲雨!”

    來如風放下車簾,人已暴退丈外,原來他正看到一個與“笑面周倉”勾通長像十分相似的黑漢,赤著毛森森的上身,摟住一個光著上身的女人,狂咬狂抓,還腳踢拳打,那女子哀號哭叫,卻又不見淚痕,雙手盡在大漢身上捏掐扭打,甚至一口咬在黑漢的毛肩上,而使得來如風沒有看清那女人是什麼模樣。

    “嗖嗖”兩聲,車篷掀起的同時,從車上飛撲下兩個人來,那正是一男一女。

    男的,還真是像“笑面周倉”勾通,黑不溜粗的大個子,一身毛幾與猿相差無兒,他手中也是一把潑風砍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赤著上身,身上還有幾道細細血口,那一定是被女的抓咬的。

    貼著黑大漢緊緊依偎的,卻是個徐娘半老,嘴如豬唇,雙目泡腫而又塌著一個小鼻子的中年醜婦,只見她右手倒拎著一把鋼刀,兩隻手還在扣上衣扭扣,見了面前的來如風,直咽吐沫……

    一看這光景,來如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由咧嘴道:

    “我操,這是啥古景?”

    黑漢一揚潑風刀,破口罵道:

    “哪裡冒出來的小白臉,撞破勾爺的興頭,該當何罪!”

    那女的看來醜陋,但說出話來既尖又細,好象有人捏住她那小塌鼻子般的,道:

    “小子,陽關大道你不走,偏要走向鬼門關,嘖嘖,這麼個標緻小夥子,眼看就要死在這大柿子樹下,也真是怪可惜的。”

    來如風一笑,道:

    “孃的,就算死,也得弄弄明白,搞搞清楚,聽起來好象你老小子在強暴女人,老子這是扮演的英雄救美,怎麼下了地,你二人又粘糊得這般親熱,為什麼?”

    姓勾的戟指來如風破口大罵,道:

    “放你孃的屁,你見過天底下還有丈夫強暴妻子的?”

    來如風一怔,道:

    “哦,原來你們是夫妻呀!”

    女的咧嘴一笑,立刻露出兩個大暴牙,咯咯道:

    “你小子這才明白呀!”

    來如風苦笑道:

    “要辦事,也不能在這大白天,就算是大白天,也不必雞毛子喊叫的,難道還要找來一隊吹鼓手在一旁助興!”

    姓勾的大罵道:

    “奶奶個熊,你懂狗屁!”

    女的也吃吃笑著,以手捂口道:

    “真是的,自己不懂享受,偏還要多管閒事!”

    來如風一聲苦笑,道:

    “原來二位是在享受,好!二位請上車去,繼續未完成的享受,在下不打擾了!”

    來如風正要回身,突然“呼”的一聲,腦後生風,就聽姓勾的一聲喝,道:

    “留下小命來!”

    來如風說是要走,其實他才不會就此離去,因為他早已猜個八、九不離十的知道面前這二人,必然是與寶山郝天剛常走在一起的勾通一夥。

    刀聲陡起,來如風一聲冷笑,撤地一溜躍翻,早竄出三丈外,伸手連連搖晃,道:

    “慢慢慢,二位賢伉儷,千萬暫息雷篷,容再下稍作解釋如何?”

    女的手中刀一指,尖吼道:

    “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來如風道:

    “唉!我這個人,一生就是愛管閒事,就拿賢伉儷來說吧!你們呼天搶地的正在享受呢,我卻青紅不分,是非不明的插上一腿,打斷了你們的興頭,也惹上一身黴味道,這可是要倒黴的。而這次我也是從老遠的,正要趕往石板坡勾家,為的是去送信,真是的,說來說去,全是自己多事,要不是……”

    姓勾的望了一眼老婆,一擺手中潑風砍刀,喝問道:

    “你找勾家幹啥?”

    來如風神秘的道:

    “大事呀,天大的事情呀!”

    姓勾的一愣,急又問:

    “你說,究竟是什麼事,快說!”

    來如風雙眉一皺,道:

    “難道二位……”

    “老子就是石板坡勾老大,大爺的名字叫勾鴻。”

    來如風雙手一拍,不由大樂,道:

    “這可真是巧極了,也免得我長途跋涉,翻山越嶺,受那風霜之苦……”緩緩踏前兩步,又道:

    “二位這是準備到何地呀?”

    勾鴻一翻豹目,道:

    “寶山城。”

    來如風道:

    “可是為那郝大當家的奔喪弔孝?”

    勾鴻大怒,破口大罵道:

    “王八蛋,你在咒郝天剛早死呀!”

    來如風哭笑,道:

    “看來二位還不知道吧!那郝天剛何用在下咒,他早死了快一個月了?難道二位……”

    勾鴻大驚,一頓手中潑風砍刀,道:

    “小子,你快快說清楚,不然老子先劈了你。”

    來如風一笑,搖手道:

    “慢來慢來,我得先問問清楚,二位這一向可在何地得意呀?”

    勾鴻老婆道:

    “小子,你問這幹啥,我們人在江南,與郝當家的死有什麼關係?”

    於是,來如風笑了,他發自內心的笑了,猛吸一口氣,先順順勁,這才道:

    “這麼說來,二位是出遠門去了,那就難怪!”呵呵一笑,來如風又道:

    “能遇上二位,在下也少走一趟石板坡,這項天大的消息,就賣給二位吧!”

    “賣?”勾鴻大怒,罵道:

    “你要老子出銀子買你的消息?”

    來如風道:

    “是啊門崔道這件與二位有切身關係的消息,二位不想知道?”

    “呼”的一聲,勾鴻一刀劈來,口中往叫道:

    “原來你小子動勾大爺的銀子念頭,看我能饒得了你!”說著,早已一刀九劈,但卻招招落空。

    來如風邊躲,邊叫道:

    “勾老大,你也該為我這跑腿的想想,我既未在你那石板坡勾家莊吃糧當差,又未曾與你勾老大沾親帶故,我吃撐了沒事於,偏就冒著風颳日頭曬的往你勾家莊跑,合著我有神經病不成?”

    勾鴻老婆尖叫道:

    “這小子說的有理,咱們聽聽他說些什麼。”

    來如風呵呵一笑,道:

    “還是勾大娘明事理,通人情,叫人佩服。”

    勾大娘一哆嗦,那是心裡舒服的樣子,來如風一看便知,當即笑道:

    “二位如果聽到我這項消息,在下敢拍胸脯擔保,必定是慾念全消,但卻吼聲動天,說不定勾老大連上衣也不穿的登車就走。”

    勾鴻大叫道:

    “小子,快說!”

    來如風伸手道:

    “銀子拿來!”

    勾大娘倒提鋼刀,返身走向篷車,一邊道:

    “小兄弟,你等著,我這就去拿。”

    一旁的勾鴻卻是罵不絕口……

    來如風望著勾大娘的背影,只把勾鴻的罵聲當歌聽。

    勾大娘擺動著水桶腰,款款的從車上跳下來,她手上還真的抓了一大把銀子,約摸著怕不有個三、四十兩。

    來到來如風面前,道:

    “省著點花,足夠你小子用上個把月的,呶!拿去吧!”

    來如風“噗哧”一聲笑道:

    “我美麗的勾大娘,你怎麼把我看成杆上的兄弟了,怎麼的,你是在打友叫化子呀!回回手吧,我可愛的勾大娘!”

    勾鴻牙一咬,道:

    “老子先卸下你一條腿,還怕你不乖乖說出來!”

    來如風冷然道:

    “成!只要你能剁下我一條腿,在下一定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不過,……萬一你老小子馬失前蹄……”

    勾鴻不等來如風把話說完,早掄動潑風砍刀,一衝而上,眨眼間身形隨著潑風砍刀幻化成三條人影,而三條人影又全縱橫在刀刃銳芒之中,相互交織而發出窒人的呼嘯。

    刀法似是較勾通又凌厲不少,來如風一看便知!

    適時的,來如風倒翻三個空心跟斗,衣快撩動中,“嚓”的一聲,他的那根兩頭尖鋼杖,巳拔在手中。

    勾大娘一看,咯咯一笑,道:

    “有意思,有意思,這小子身手還真不賴!”

    就像一團滾動的棉球,看起來是軟叭叭的朝著來如風逼近,但就在雙方相距一丈距離的時候,突然間,如同距離相近的磁鐵一般,和身撲向來如風。

    一聲長笑聲中,來如風暴彈而起,半空中他又使出對付平鄉崔家堡總管尉遲明的那招“蒼龍戲雲”。

    就在他斜落實地的俄頃,樹影彩眩中,陡然溶合著豔麗的鮮血,像泉一般暴射開來,同時間一聲呼天搶地的嚎叫中,勾大娘的身子陀螺一般,帶著血雨一片翻滾出三丈以外,正好被勾鴻一把拖住。

    勾鴻把老婆摟在懷裡,望著她肩頭上的鮮血,表現出一種肝腸寸斷的樣子,竟然嚎啕大哭……

    “老孃死不了,快去把藥拿來。”

    勾鴻拭著眼淚,道:

    “是真的?”

    勾大娘大叫道:

    “快取傷藥來呀。”_勾鴻極為小心的放下老婆,一下子衝進他那個“行宮”似的篷車上,翻箱倒篋,找出一包傷藥來,然後又找了一塊白淨淨的布,三把兩把的替老把的右肩頭包紮起來

    來如風一旁看的真切,不停的微笑,因為他覺得老天爺可真是巧安排,眼前這勾鴻與他老婆,正應了那句俗話:“龍配龍,鳳配鳳,跳蚤配臭蟲,魚嫁魚,蝦嫁蝦,烏龜配王八。”從勾鴻一把撕開老婆上衣,急著拭血上藥,來如風發覺勾鴻老婆那身豬肚皮肉,也只有勾鴻這種黑不溜粗而又毛卿卿的大個子,才能體會出箇中滋味來……

    從傷的情形看,勾大娘的右臂,暫時恐怕不能再施力了,不能施力的原因,是一條布帶,把她那手臂吊在脖子上,而勾鴻像抱一團老棉花一般,小心票翼的把老婆抱上篷車,一面還安撫有加的,道:”小親親,你就坐在篷車上歇著,看你家丈夫收拾這個小王八蛋,石板坡勾家吃過誰的虧來著了。”只見他倒提著潑風大砍刀,緩步逼向滿面含笑的來如風。

    來如風搖手道:

    “我的勾大當家的,經此一仗,難道你勾大當家的還不改變心意?硬是要刀刃下見真章?那又何必呢?”

    勾鴻早已心中火起,從他那毛茸茸的臉龐上不難看出他血淚盈目而肝腸寸斷,他嘶啞著吼道:

    “老子所要改變的心意,就是決定趁熱吃你小子的心肝,你那付豆腐腦子也要泡酒給我老婆補身子!”

    來如風一笑,道:

    “聽起來滿在行的,難道二位賢夫婦常吃人心喝人腦?”

    齜牙咧嘴一笑,勾鴻道:

    “你小子覺著稀奇?孃的,老子這就做給你看!”他看字出口,潑風砍刀已狂風掣電般一連揮出十八刀,刀劈杆挑,端的威力十足。

    暴退五丈,來如風急道:

    “勾當家的,你這不是在要我的小命嘛,難道你夫婦不想知道我為二位帶來的天大消息?”

    勾鴻大罵道:

    “什麼消息也-不過你小子傷了我老婆事大,老子非先砍斷你二條腿,替我老婆出口氣再說!”

    手中鋼杖舞了個杖花,來如風極其瀟灑一挺身:

    “勾鴻,世上任何事情,全都有其一定的演變過程,就在過程中,產生一定的代價,你想在你老婆面前露臉稱英雄,就得有等量的代價付出來,如今就在你這種大英雄主義第一與我抱定銀子至上中,讓我們一起來共享這血腥的肉搏吧!”只見他一飛沖天,吐氣開聲,龍吟虎嘯的一連翻了三個空心跟斗,鋼杖撩起的刃芒與裂響,攪的空中的氣流回蕩……盡在勾鴻的頂上閃爍不已!

    勾鴻雙手握刀,哇哇大叫著。合力聚成一團刀幕,把個頭頂方圓五尺內,布成一道嚴密的刃綱,當來如風的流光十二道,快不可言的在勾鴻頂上碎裂出火花時候,兩個人早已在脆響中各分東西的相隔三丈立住。

    勾鴻不等來如風二次撲上,潑風砍刀一掄,破口罵道:

    “老子宰了你這個狗操的!”他雙腿盤動如輪,兩大步巳到了來如風跟前。

    他人到刀到,來如風冷笑一聲,橫杖一擋,“當”的一聲,潑風砍刀正砍在鋼杖上,激起碎芒點點……

    勾鴻卻在碰撞反彈中,左手推動刀把,直搗來如風的小腹,來如風冷笑一聲,鋼杖一撥,同時間錯身到勾鴻右側,著上去他那杖端的尖刃,巳指向上方而遠離勾鴻了,卻不料就在勾鴻正要反手揮刀之時,來如風的鋼杖突然暴縮如電,另一端的刃鋒,正捅在勾鴻的右胯上,真可惜,只要再提高個半時,那刃芒就會沒入勾鴻的右腹中。

    但即使這樣,勾鴻的一條褲子已經染血,毛茸茸的肚皮,早被濺紅大片。

    勾鴻齜牙-目,舉刀仍然要拼,卻早被他老婆閃身阻住,同時厲聲喝道:

    “不用拼了,你想當英雄,我還不想當寡婦呢!”

    忍著肩痛,勾鴻老婆忙著把傷藥敷在勾鴻那森森白骨外露的胯骨上,又急急的包紮起來,兩個人擠擠蹭蹭的到了篷車前面。

    “嚓”的一聲收起鋼杖,來如風也跟著走來。

    “幹什麼?”勾鴻怒問。

    “談生意呀!”

    像是一聲閃雷般,勾鴻吼道:

    “滾,老子不談生意!”

    “存住氣!存住氣!彆氣崩了傷口,那會要命的。”來如風說著,又道:

    “在未開打以前,我說過,只談一樁交易,怪只怪二位不該動刀子,而使得咱們的這樁交易趨於複雜,平添一層顏色,看情形成了沒完沒了哩!”

    勾鴻老婆一瞪眼,道:

    “什麼趨於複雜,合著你殺了人,臨了還要訛詐不成?”

    “哎哎,別說的那麼難聽,二位不要忘了,一開始我就是看中二位的銀子,但是二位卻南轅北轍,硬是要我的小命,如今局面已經澄清,總不能叫在下白白折騰半天吧?”

    一聲夜梟般大笑,勾鴻抖著滿臉鬍子,道:

    “光景是老虎身上扒皮來了,你他孃的是哪號人物,說出來勾大爺聽聽。”

    來如風連聲道歉,道:

    “對不住!對不住!我這個人光顧著要銀子,眼看就要拍肩搭臂論交情了,竟還忘了報出賤名,真是對不住!”

    勾鴻破口罵道:

    “滾你孃的,誰同你把臂論交情,快報上你的字號來!”

    嚥著口水,來如風道:

    “在下姓來,來如風就是我,名不見經傳,二位包涵。”

    “王八操的,原來你就是江湖上傳言,專為道上朋友製造痛苦的來小子呀!”

    勾鴻語畢,勾鴻老婆一咬牙道:

    “傳說你是視錢如命,不達目的,你是不會走路的,孃的,你開價吧!”

    來如風一豎大拇指,對勾鴻大加讚揚的道:

    “勾大當家的,你有這麼一位賢內助,可真叫人羨慕不已,你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呀!”

    勾鴻一長身又要抓刀拚命,卻被老婆按住,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等這事一了,咱們立刻趕往寶山城,找到郝當家的,怎麼也要把這小子砍了,又何必急在一時!”說著,又厲喝道:

    “來如風,你這個潑皮精,閒話少說,有屁快崩,老孃等著你開價呢。”

    雙手一拍互搓,來如風笑聲迷人,模樣可親,雙眉上揚,道:

    “那就先論二位的身價吧!”他一頓之後,接道:

    “談完二位身價,再談我要出賣的情報!”

    勾鴻旱不耐煩的吼叫道:

    “說吧!我操你先人!”

    來如風一聲苦笑,道:

    “年頭真的不對了,玩命賺點銀子,臨完還要被罵得狗血淋頭,孃的,這一行我越幹越厭煩!”突然,他豎起一根指頭,道:

    “每人這個數,二位千萬可別殺價。”

    勾大娘道:

    “一百兩?”

    “一萬兩!”來如風話聲一落,鋼棒又握在手中,滴溜溜舞了個棒花,“嚓”的一聲,兩端的尖刃又冒出杖端來。

    勾鴻早破口大罵,道:

    “來如風,你這個屙血的,你以為一萬兩銀子是石頭,隨地可撿啊!”

    來如風冷然道:

    “兩個加起來,一共兩萬兩,願不願意,只憑一句話。”

    勾大娘氣得直哆嗦,道:

    “來如風,你殺了我們吧!”

    只聽“呼”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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