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又落,逝者如斯夫。
春風送綠。
柳絮悄悄然離開枝幹,在春風中婆婆起舞,最終飄落地上。
冀中古道上行走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
他信步而行,匆忙中又不失從容。
儘管他的師父臨終前給他剩下的除許多金銀之外還有幾件珠寶——只怕幾年也花用不盡,更不會論為乞丐;然而,他的裝束卻完全象個乞丐:
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把他英俊的面孔、矯健的身材完全掩蓋了;便是他腰間的那口劍,劍鞘、劍柄也用破布條胡亂纏了;若非行家、高手,誰也看不出他身上帶的是件利器。
那少年無分阡陌、官道只顧徑直走去,日暮時分,見路旁有家客店,便徑直走了進去。
鄉里人雖不勢利,然而,店夥計見進來個乞丐般人物也不歡迎;只是見他腰裡帶了口劍才沒惡語外哄。
他正想說:“小店客滿。”但見銀虹一閃,身旁桌上已多了錠銀子,二兩多重,飛落桌上居沒聽見聲響。
那乞丐般的人頭也沒抬,冷冷說道:“弄點酒菜,連店錢一併算清;餘下的送你買茶吃。”
前後加在一起不過二十個字,卻說清了三件事兒。
店夥心裡納罕:“這人可有點怪——說話比花銀子還小氣。”但卻立即滿換了副笑瞼,招呼客人住進上房,忙又操持酒菜……
天亮後,夥計端了盆熱水走進客房,卻已不見了那個客人的蹤跡:只見桌上杯盤狼藉,一罈酒也喝了個底朝天。他怔住了:
“怪,他是什麼時候走的,我怎沒見他……”
第二天晚上,那少年在德州城心的一家客店住下。
待翌晨離開客店的時候,他卻猶豫起來。
面前有兩條路:
出南門,是奔齊魯腹地的大道;兼程走去,只三天功夫便可以趕到曹州府。
儘管他並不是為了觀看曹州遐邇聞名的牡丹花,但,他卻急於趕到曹州去-
一那兒是生他、養他的地方。
不過,在大名府打尖的時候他又聽說當年威震齊魯的牡丹宮早已西遷洛陽,他又似乎更加急於到洛陽去。
若去洛陽則應該出西門,過運河之後,沿著大運河往西南方向去。
他在城心的十字街頭躑躅了片刻,便毅然往西大街走去。
進河南境後,古黃河道上好一段地荒人稀;但見他稍微遲疑了一下,倏地將身形一提,腳不沾地般地飛縱起來。
只聽耳邊風聲呼呼,阡陌樹木擾如過眼煙雲般向後掠去。
師門所學果然非同凡響。
他心裡高興,竟忽略了天氣、宿頭——
不覺間,一陣陰嶺的風襲過,西天邊萬馬奔騰般地湧上來一片烏雲,烏雲轉眼間漫上頭頂,天色霎時暗了下來。
那少年驀然注意到急劇變化的天氣,倏地收住疾馳的腳步;凝神注目,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風更緊了。
風裡帶著雨星,象是在尋找地上的什麼東西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
路旁的小樹林似乎被風嚇傻了,發出“嗚嗚”的嗚叫,乍一聽來,象是鬼哭。
突地,北方遠處一道閃亮,象是要將烏雲撕裂;卻又倏忽消失不見;就象是它沒能達到自己的意願,發出一陣沉悶的怒吼,“隆隆”聲由遠而近,從頭頂上滾過。
與之呼應,又一個立閃,正在頭頂上方,白光耀眼、宛如一條靈蛇,斜劈而下;陪之以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
不遠處,一株古松忽地竄起火苗。
暴雨打在林木間的“嘩嘩”聲由遠而近,轉眼間,豆大的雨點灑落下來:硬梆梆的土地上濺起塵土,土裡微帶著雨氣……
無奈,眼前一片曠野,莫說是城府村鎮,便是個能避雨的地方也沒有。
那少年苦笑著搖下搖頭,復又施展開輕身功夫向前奔去——他已只能捱一時是一時了。
轉眼間,他渾身衣服已經溼透,便似只落湯雞。
忽見左首前方有個小土崗,崗上朦朦朧朧有座廟宇,他歡呼了一聲,徑直向那小土崗上掠去。
這是一座年久失修、已被廢棄的殘破小廟。
僅一進殿堂,左首一間瓦舍,顯然是僧人們食宿之處;右首一間柴房,已均門殘窗破。
正殿裡,佛門什物早已蕩然無存,神龕裡供的不知是哪位神靈,佛面、金身均已斑剝,露出泥胎,屋頂上,櫞瓦殘缺,狂風挾著雨絲乘隙而入;神龕、磚地上灰塵如積,右首地上已有一灘積水。
如此殘破之處又怎安身?
然外面狂風呼嘯,暴雨如注,廟內畢竟較之外面強上百倍。
那少年遲疑了一會兒,見神龕前有一處地面還算乾燥,便走上前去、靠著神龕歇息。
他正欲脫下衣衫擰乾,忽聽外面一陣馬蹄聲疾——雖在風雨中,亦可聽清來的足有三四匹馬者多;繼之,便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他不及退想,忙匿身神龕後面。
只見急匆匆走進四個人來,均是黑色勁裝,身著雨披,肋下攜刃——武林中人。
一個素面,留著兩撇短髭、三旬上下的漢子一邊脫著雨披,一邊喝道:“陶三,去弄些柴草,生起火來,也好取暖怯寒!”
暴雨傾盆,又到哪裡去尋柴草。
陶三在那柴房裡也沒尋到柴草,只好將殘破門窗盡數拆下,拿回來點燃。
四個人圍著火堆坐了下來。
“徐爺,”一個清秀少年遲遲道:“我只覺得咱們此行有些不妥,宮主常告誡我們牡丹宮應保一方平安,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允在豫中江湖道上做買賣。”
那位“徐爺”淡淡一笑,道:“你別忘了,宮主不在,眼下是龐總管說了算;他整天只知飲酒、摟著娘們兒快活,哪顧得上管咱們。再者,咱們只須留點心、給他弄個小娘們兒回去,即使日後被宮主知曉,便有天大的干係他也會代咱們擔下。”
“不,我是說他們做鏢行生意的也不容易……”
“有什麼不容易?江湖道上講的就是‘弱肉強食’,這江湖道上可沒劃出來哪碗飯歸誰吃,莫非這等買賣他們綠林強盜做得我們就做不得?何況,他們藉著咱們牡丹宮的威名,在豫中解鏢就象在自己家院子裡閒逛,這次讓他們破費些亦不為過。”
那“徐爺”淡淡一笑,又道:“再說了,近年來,江湖道上風聲日緊,我們若不趁這個空兒抓些銀子,一旦熱鬧起來,我們弟兄喝西北風啊……”
他話音未落,便聞那清秀少年喝道:“什麼人!”
廟外有人應道:“是我,郝七。徐爺可在裡面嗎?”
“徐爺”道:“我在,進來吧。”
一個打扮得象個腳伕般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抱拳作揖,道:“小人郝七參見徐爺。”
“徐爺”問道:“點子在哪兒?”
郝七道:“點子也被雨截住了,歇在七里營鎮子上;屠爺和幾個弟兄在鎮子上盯著,令小的來知會徐爺。””徐爺”沉吟下片刻,道:“你去告訴屠爺:明天巳時在鎮西黃土崗下動手,讓屠爺先行一步;我們在這歇一會,明晨在崗上的黑松林裡聚首。”
郝七答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離鎮七八里處是一個斜斜土坡,坡上一片松林,黑黝黝的極其醒目。
“徐爺”幾人來到近前時,見十餘騎馬停在小道上,正是那位“屠爺”和郝七等人——不知在那兒幹什麼。
“徐爺”心中納罕,催馬奔了過去.
只見一個乞丐般的少年斜躺在山道上,一頂破斗笠遮了大半張臉,身邊居然配帶一柄長劍,鞘、柄都用破布條纏著;其人正伸出手來,似在向“屠爺”等人叫化。
“屠爺”“嘿嘿”笑道:“小叫化,你可知爺們是幹什麼的嗎,那裡有銀子給你?”
那叫化象是沒聽見,一隻手還是高高舉著。
郝七有意逞能,叫道:“屠爺,待小的賞銀子給他。”
說著話,右臂一揮,馬鞭“呼”的抽下。
卻見那少年右手隨意一合,竟將鞭鞘握住,郝七運力回奪,那馬鞭竟似長在對方的手裡一般,又怎抽得回來。
“屠爺”吃了一慷,叫道;“郝七,快鬆手!”
他話音未落,郝七忽覺馬鞭那端已無著力處、輕易便奪了回來;無如事無防備,身子晃了兩晃,險些栽下馬去。
“屠爺”尚覺僥倖,待仔細看時,又嚇了一跳;
原來郝七手中的馬鞭已短了一截,齊刷刷的似被利器削斷。
他知道對方身手不凡,卻仍有些不服氣,喝道:“在下賞錠銀子給你!”
他突地騰身而起,凌空撥刀,一式“跨海斬蛟”,惡狠狠劈下。
但聽“鐺”的一呼,鋼刀砍在山石上,進現無數火花。
“屠爺”以為自己發招偷襲、志在必得;但覺眼前人影一閃,情知不好,卻已收勢不及——刀砍在石上,只震得掌腕麻痛。他落地時足尖在地上一點,突地向旁邊躍開,但聽“呼”的聲,一腳如飛掃到,正中左跨,身軀平平飛跌出去兩丈開外。
這“屠爺”身手果然不凡,雖摔得渾身疼痛,卻仍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
再看那乞丐時,仍是懶洋洋地倒在道上,破斗笠遮了大半個臉,手依然伸著,便似不曾動過一般。
“屠爺”嚇得面如土色,再也不敢撲上。
此刻,“徐爺”和那清秀少年等人恰已趕到。
那少年叫道:“屠兄,怎麼回事?”
不待“屠爺”回答,他已看出了門道,“呵呵”笑道:“屠兄,人家生計無著,迫不得已才出來叫化;咱怎還和人家胡亂動手打架。”
他頓了頓,向那叫化道:“兄弟,俺送你錠銀子吧!”
他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抖手擲出,但見銀光一閃,挾著風嘯,徑向對方胸前膻中穴打去。
卻見那乞丐的手宛若蘭花,把那錠銀子捏在指間,說了聲:“多謝了。”
銀子揣進懷裡,右手重又伸出。
清秀少年心裡吃驚,卻強笑道:“兄弟一次化得二兩銀子;還不夠嗎?”
那乞丐淡淡道:“每人一份。”
清秀少年抱拳一拱,道:“莫非閣下與敝兄弟有樑子嗎?不妨劃出道兒來。”
那乞丐置若罔聞。
忽聽身旁一人笑道;“鄭賢弟,區區銀子乃身外之物,何必認真!”
說話的正是那位“徐爺”。
他騰身下馬,抱拳一拱,道:“閣下,兄弟這兒有十個人,每人一份,請收下了。”
說著話,雙手一揚,兩把碎銀出手;滿天花雨般地向那乞丐打去。
那乞丐叫了聲:“多謝!”右手抓過斗笠一圈,那兩把碎銀盡入斗笠之中;但見他斗笠一斜,碎銀盡數落入懷裡,
“徐爺”銀子出手,使的是暗器手法,加上他的功力,這兩把銀子的威力實在非同小可;那乞丐卻於輕描淡寫之間用一個斗笠把它接下,其功力之高、手法之妙,確乎匪夷所思。
“徐爺”及其屬下都不禁驚呆了。
正在這時,馮七湊近“徐爺”身邊,輕聲道;“徐爺,點子來了!”
“徐爺”身看去,果見官道上遠遠正有一行鏢隊匆匆走來。
點子既已出現,便不必再去黑松林聚首,然而,這趟活兒還能不能再做,卻很難說了。
“徐爺”把“屠爺”叫到一邊,問道:“賢弟,這乞丐究竟是什麼路數?”
“屠爺”驚異不定,皺著眉頭道;“兄弟也不知道,但願他不是……”
說著話,他偶一側身,卻不知那乞丐何時去了,他驚異道:
“他……”
“徐爺”亦發覺那乞丐不見了,遲疑了片刻,道:“屠賢弟。不論他是哪條道上的,咱們只管做咱們的活兒……”
黃土道上,塵埃拖出十數丈遠。
十幾匹騾馱載了金銀細軟,騾背上都插了小旗:
紅狼牙滾邊,杏黃旗面,上面寫有“西安威遠鏢局”字樣。
走在前面的是十幾個精悍的趟子手,四位瞟師押隊居後,都騎了高頭大馬,
一行人離了七里營鎮。
剛走出二三十里路,忽聽前面道旁“啪”的聲響,一道閃光沖天而起,凌空轟然炸開,灑下好大一團藍色光華。
蛇焰彈,是江湖道上的人物發訊號用的。
鏢局裡的人們都心中一凜:“那活兒來了。”
果然,隨著一聲長嘯,四下裡唿哨之聲大作。
道旁山石,林木間,突兀湧現十幾個穿褐色勁裝的漢子,一個個戴著黑色面罩;搶上官道,攔住去路。
鏍師白花蛇穆貴忙催馬奔上前去,抱拳一拱,道:“兄弟是西安威遠鏢局的穆貴,江湖道上喚作“白花蛇’的便是;如今和“鎮關西”張總鏢頭押鏢由此路過,不知道諸位在此開山立櫃,未曾投帖拜謁,來日……”
率先一個褐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威遠鏢局倒也是道兒上的朋友,俺弟兄本也不想作這樁買賣;無奈弟兄們連日來手頭上緊,也只好找幾位朋友借點銀子用用。”
此刻,總鏢頭“鎮關西”張健雲皆已策馬到近前,拱手道:“閣下是哪條道兒上的朋父,請借條路。”
那蒙面人冷冷道:“要借路可以,把騾馱留下。”
江湖道上碰見這種情況,已只能在功夫上一分高下了。
張健雲發聲冷笑,左手一按馬鞍,人在馬背上騰身飛起,凌空掌中雙鞭一分,施招“秦王鞭石”,竹節鋼鞭挾嘯打下。因他身在空中,雙鞭卻是斜掃那蒙面人頭頸。
那蒙面人仰身、拔劍、發招,幾個動作一氣呵成。
但聽“鐺”的的響,火星進濺一-鞭劍相交。
張健雲手腕一麻,折身落地,正待發招再上;另一個蒙面人已揮舞鋸齒刀攻到,一式“野馬分鬃”,“唰唰唰”連環四刀,登時一片霍霍刀光。
張健雲施展開本門八大路鞭法接架、還招。
轉眼間,兩人拆了十幾招。
雙方高手早已劈劈啪啪地交起手來,轉眼間鬥了二三十個照面。
豫中江湖道上素來安穩,張健雲只以為絕不致出差,這次護鏢僅帶了震遠鏢局的三位成名鏢師;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認為不會出差的地方偏偏出了差——
雙方只交手片刻,他已覺有些不妙了。
那些蒙面人乜不知道是何方人物,居然個個身手不凡,他手下穆貴等三人尚可以勉強和敵人一對一的放對兒,其餘幾人都只有有以二對一的能耐。
張健雲一邊動手,心中驚異:“莫非他們是牡丹宮的、蒙了面出來劫鏢?……”
他這念頭剛剛閃過,場中情勢已出變化:
騾隊那邊傳來一片譁噪。
那些褐衣蒙面人見已方佔了上風,發聲唿哨,分出幾人向騾隊撲去。
鏢局的趟子手,腳伕們雖然人多,卻也是招架不住,甫一交鋒,便一鬨而散;褐衣人也不追殺,驅趕著騾馱向右首一條岔道上走去。
張健雲見鏢銀被劫,不禁吃了一驚,一式“插花蓋頂’使的稍老;那蒙面人鋸齒刀立即搶施一招“三羊開泰”,刀鋒斜磕對方掌中鞭,腕力猛吐,鋸齒刀劃過一道閃光大弧,刀尖如電,掠過張健雲的肩頭,登時一道效寸長血口。
張健雲痛呼一聲,躍退數步,但見對方大刀如影隨形攻到,只得咬了咬牙,舞動雙鞭迎上。
無奈先機已失,轉眼已落下風。
忽聽一陣轡鈴響亮,一個乞丐乘馬馳了過來。
他戴了頂大斗笠,一隻手握個酒葫蘆,一隻手託著個蒲包,裡面顯然是些酒餚之類。
他勒馬攔住那些褐衣人的去路,叫道;
“喂,弟兄們,著急別忘了消停,兄弟這兒有酒有肉,正好和弟兄們喝幾杯。”
一個褐衣人喝道;“快讓開,爺們要趕路。”
乞丐叫道;“小爺好心請你們喝酒,你怎敢罵人?”
褐衣人叫道;“罵你是輕的……”
喊聲未落,揮刀劈面砍了過去。
乞丐道:“你不必搶,小爺先請你喝。”
說著話,一股酒浪從葫蘆嘴裡疾射出來,
那褐衣人當即被噴了個滿臉花,眼睛再難睜開,臉頰火辣的疼痛,殺豬似地叫起來。
另幾個褐衣人見不是路,發聲呼嘯,一擁而上。
但聽那乞丐道:”人多無法喝酒,每人先吃粒蠶豆!”
他說著話,腕力一吐——
幾個褐衣人都見有一物向自已飛來,吃下一驚,卻無論如何也躲閃不開,竟均被擊中嘴巴。
有的嘴唇打裂,沁出血絲,有的門牙被擊落……
登時一片鬼哭狼嚎般地慘叫。
又聽得一聲大喝:“想活命的把銀子留下!”
聲猶未落,那乞丐宛若鬼魅般地從褐衣人身邊疾掠過去。
那乞丐趕到廝殺現場,見五個戰團拼鬥得正凶,哈哈笑道:“大家別打了,不就是為了銀子嗎,小爺每人賞你們一錠!”
雙手連揚,十餘塊散碎碎子挾著尖嘯飛了出去。
場中交戰雙方共計十人,不偏不倚,每人的兵刃都被一塊銀子擊中。
武林之中用銀子當暗器的實在不多,而打擊的力量、方位能達到這種境界的幾乎絕無僅有。
那幾位蒙面人手中兵刃上傳來的力道尤其大。
和張健雲交手那人竟致握兵刃不住,鋸齒刀隨著銀子一併落到地上;不知為何,他居然驚叫出聲:
“西門吹雪!……”
聲音雖不很大,但在那些蒙面人聽來卻不啻是一聲炸雷,一個個都驚呆了。
所幸鏢局的人手中兵刃上也都捱了一記,力量雖不甚大,卻也震得掌心發麻,一個個都驚得呆若木雞;否則,倘乘機出手搶攻,只怕要有幾個蒙面人倒在血泊裡。
但卻有一人心裡不服氣:
那個使長劍的蒙面人叫道:“閣下是哪條道上的朋友,當真要趟這場混水嗎?”
那乞丐淡淡一笑,道:“諸位蒙面劫鏢,已失江湖白道的身份,還有什麼資格盤問在下?”
說話間,忽見那蒙面人突施一式“仙人指路”,劍光霍霍,向他迎面刺到。
但見那乞丐動也沒動,如果說池動了,也只是把酒葫蘆掖在腰間;隨即,突地伸出右手,中、食二指如鉗,竟將對方的長劍夾在指間——
這柄劍就象在他的手指間生了根。
眾人大聲喝彩。
其中也有幾個蒙面人彩聲不禁出口。
卻又聽彩聲中夾進一聲痛叫。
原來,那個蒙面人不甘心自己的劍落在別人手裡,用盡了全身力氣,竟仍沒把那柄劍拔出來。
那乞丐冷冷一笑,道:“你不配喝酒,賞你口痰!”
那蒙面人吃了一驚,無奈撤手後躍,但見白光一閃,連忙躲閃:卻怎奈一口痰仍堪堪啐在他的臉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嗷嗷”直叫。
江湖道上是逞強鬥狠的地方;技不如人,只有認栽服輸。
認栽雖然太失面子,確是弱者最明智的選擇。
另一個蒙面人見勢不好,大叫:“風緊扯活!”
他身手敏捷,輕功尤其不弱,喝聲未落,已掠出數丈開外。
轉眼間,十幾個褐衣人轉眼跑個乾淨;不遠處傳來一陣聲如雷滾的馬蹄聲。
張健雲緊行了幾步,來到那乞丐馬前,抱拳作揖,道:
“多謝大俠援手,尚清以姓名見教,如後……”
但見那乞丐淡淡笑道:“我覺得你們鏢局的人刀頭舔血、掙幾文銀子也不容易,才來看看熱鬧;在下與汝亦非同道,更勿須套交情——在下該去了。”
他說完話,撥轉馬頭如飛馳去;背後張健雲的致謝之詞,他象是根本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