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紅衣幫主揮劍攪落朱玉鳳掌中劍的瞬間,昔年往事突兀闖進楚冠英的腦海。
梅月山莊家門前,楚冠英以一對四越鬥越勇,漸已扳成平局;那個身材精悍的蒙面人向身旁兩人打了個招呼。挺劍撲了上來。楚冠英面對強敵,自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敵酋更加留神,見他躋身戰團,強攻一式“葉底藏花”,長劍由右肘下奇兵突出,一道寒光直刺敵人前胸。
豈知,那蒙面入果然了得,抖腕一招“九曲回龍”,把楚冠英的長劍攪出外門,順勢一式“流星趕月”,劍鋒直指他胸前膻中穴,喝道:“小輩,放下兵刃!”
楚冠英連忙“移形換位”閃躲,怎奈他以寡敵眾,左右都是敵人,又怎如意,那如雪劍鋒竟然如影隨形,凜凜劍氣仍直逼他胸前重穴……
“小輩,放下兵刃!放下兵刃!放下兵刃!……”
聲音在楚冠英耳底迴響。他斷定這個紅衣幫主正是當年率眾截殺自己的敵酋,不由得髮指眥裂,縱身撲了上去;他也不和近身的敵人交鋒,左一避、右一閃,疾若迅鳥,滑若游魚,倏忽掠至紅衣幫主面前.厲聲喝道:“惡賊,汝還認得素梅曉月嗎?!”
他這一聲厲喝聲如霹靂,方圓三四十丈的玉皇殿空氣為之震盪,殿中眾人耳底無不嗡嗡作響,莫說那紅衣幫主吃了一驚,便是眾紅衣幫高手無不為之心中一凜:雖然紅衣幫創門立振以來眾高手身經百戰、殺人無數,但“素梅曉月”楚冠英仍在他們的心中留有印象。
當年,他們得了臥虎山莊少莊主秦懷德萬兩白銀,血冼梅月山莊之後,終於等來了正主兒——素梅曉月楚冠英。當時在場的除如今這位紅衣幫主之外,還有霹靂手廖平、笑面閻君陸子謙等六個高手。
一場鏖戰,眼見將取其人性命,但聽得夜空中傳來一聲長嘯,嘯笑聲中,一個人影宛若鷂鷹投林,飛掠過來。陸子謙縱身一式“頤指南天”,朝天筆筆尖幻作點點寒星直指那人前胸膻中、鷹窗兩穴;但見那人凌空一翻,便即避過,再下落時,已發一招“鷂子掏心”,攻向廖平。
廖平號稱“霹靂手”,雙掌上的功夫十分了得,當即劍交左手,右掌一記“撥雲見日”,呼的斜劈對方手腕,左手劍“怒濤卷空”,亦抹亦撩,攻敵中路。
豈知,那人武功奇特,撲下時原是右手成爪,眼見廖平揮掌劈來,卻倏忽易爪為掌,霎時雙掌相交,“嘭”然一聲暴響,如擊敗革,只見他巧借反震之力,身軀倏忽折轉,一式“蒼鷹撲蛇”,將楚冠英抄在手裡,單足只在地上一點,匪夷所思地騰身而起,飛落牆脊上,未見他身形稍頓,便一式“大鵬展翅”,凌空飛去,霎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紅衣幫幾人雖已暗器紛紛出手,卻顯然沒傷及其人一根毫毛……
當時,他幾人只以為楚冠英傷勢極重,即使不死,也成殘廢;萬萬沒料到,素梅曉月竟在此刻現身,而且還是人未露面便已使紅衣幫眾聞風喪膽的“邋遢僧”。
笑面閻君陸子謙恰在楚冠英身側,他雖然知道自己絕非對方之敵,但作為紅衣幫左護法,自己適才不戰而退,實在難推罪責;此刻,他亦不出聲,悄然撲上,朝天筆施展四筆點八穴的功夫,倏地攻向敵人側身諸大穴位。
楚冠英聽得身旁動靜,揮劍一式“定陽針”,如雪劍鋒疾刺陸子謙咽喉,雙目,且左手五指如鉤,宛若龍爪,抓向紅衣幫主面門。
陸子謙不料他出劍如此之速,若非他身經百戰,臨敵經驗頗豐,這劈面一劍勢難避過;俏急中已不待招式遞出,便即側向仰倒,身體彎如弓背、後腦幾乎著地,將金剛鐵板橋功夫使得淋漓盡致,險乎其險避開敵招。
紅衣幫主忽見敵爪攻來,絲毫不敢託大,抖劍一式“分花拂柳”,截敵手腕。卻怎知楚冠英這一爪竟虛招,旨在迫紅衣幫主自保,無暇救助陸子謙,爪到半途便已撤回:右手劍施了招“跨海斬蛟”,一道寒光斜抹陸子謙脖頸,
陸子謙身體仰倒,但覺凜凜劍氣侵肌蝕膚,自己無論如何動作,都難逃斷頸之厄,心中登時悲涼——不料自己英雄半世,居然屍橫自家總舵裡面。
史文通和陸子謙井為紅衣幫左右護法,情同兄弟,見陸子謙身遭厄運,不禁大驚失色,想要出手救援,無奈事變突兀,自己離得又遠,卻也將杆棒抖得筆直,縱身而起,一式“流星趕月”,格擊楚冠英敵人之劍。情知與事無補,也不過是力盡人意而已。
忽然一物挾嘯飛來,風馳電掣,電閃而至,堪堪擊中楚冠英掌中劍鋒,劍被那物擊偏,寒光貼陸子謙頭皮諒過,一縷頭髮隨著銀虹飛去。
楚冠英沒料到敵手中有這麼厲害的暗器功夫,不禁吃了一驚,忽聽兵刃破風,知道是史文通的杆棒又打了過來,躍開一步避過;定睛看時,震偏他掌中劍的竟是一把製作精良的銀酒壺,而且擲出銀壺之人皆已縱身過來。
陪大理段氏土酋四大家將回來的那個禮堂香主逃回總舵後,恰恰遇見左護法霹靂手廖平,即刻把經過說給他知道,因而,他對“邋遢僧”的印象最深,見陸子謙冒然出手,知道他必敗無疑,卻也沒料到他會敗得這麼快。廖平霹靂掌功夫超卓,已多年不使兵刃,更不屑用暗器,身無長物,急切問便把桌上的酒壺當作暗器擲了出去,
那把酒壺落地破裂,酒漿四溢,武林高手拼搏出現這種情況未免有些荒唐,卻救了陸子謙性命。
廖平從一個護法弟子手中奪過柄長劍,縱身撲進、躋身戰團,而惶惶然站起身來的陸子謙卻早已和史文通聯袂向楚冠英攻出了一招。
在紅衣幫高手之中,以廖平、葉希賢這兩個長老的武功最高,而陸子謙、史文通二人雖較廖、葉略遜一籌,但在江湖道上卻毫不亞於一般門派的掌門、幫主。此刻,他們見楚冠英的武功深不可測,廖平、史文通才不惜自降身份,與陸子謙合力對敵。
這番拼鬥是在紅衣幫總舵裡,迥然不同於武林較技,莫說場中是以三對一,便是群毆也毫不奇怪,
西門吹雪和花滿樓見這情勢,都已撤出長劍、準備躋身戰團,但聽楚冠英“呵呵”笑道:“我老人家今天哄他們三個鼠輩玩玩,你們誰也別胡亂插手!”
西門吹雪、花滿樓自然不便悖逆楚冠英的話,然而,他們也沒閒著——無論怎麼說,花滿樓雖先時和朱玉鳳並無甚接觸,但經兩夕魚水之歡,在感情上已可說是突飛猛進,他雖沒殺朱玉鳳,但他卻認為朱玉鳳是因他而死。聽了楚冠英的話,他幾乎一刻也沒猶豫——騰身而起,掌中劍揮舞如飛,一團雪光般地向紅衣幫主撲去:
“惡賊,納命來!”
“花滿樓”三字在葉希賢的腦海裡早已產生了迴響:其人是飛天玉虎花嘯天的兒子,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應儘早除掉他!只是迫於幫主的令諭他才沒下手。此刻,在自家總舵裡,我眾敵寡,且以為花滿樓中毒後的時間不長,即使他已經解了毒,功力也難恢復,時不我與,他已暗中打定主意親手殺了花滿樓,見他撲向幫主,喝了聲:“豎子休狂,老子打發你!”揮劍迎了上去。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花滿樓亦不搭話,“當頭棒喝’、“兩龍出穴”、“金剛伏虎”連環三招,又快又狠,長劍上下翻飛,登時攪其一片如雪光華,凜凜劍氣激盪,隱有風雷之聲。
甫一交手,葉希賢心裡已不禁暗暗叫苦——
輕敵是武林人物的大忌,在高手拼搏之際,輕敵的後果往往是死,葉希賢便由於錯誤的估計了花滿樓的功力——無論誰也不會想到花滿樓會在紅衣幫大舉進犯牡丹宮之際,他竟在曹國夫人李桂英的幫助下,借了楊玉華所施蠱毒之力、僥倖打通了任督兩脈——而犯了輕敵的錯誤。
恰在此刻,玉皇殿外號角陣陣,此起彼伏,霎時人聲嘈雜,大批紅衣幫護法弟子呼喊著闖進殿來,當先兩人正是勾魂鬼閔興南、索命鬼閔震南兩兄弟。
李香君雖非死於西川二鬼之手,卻也是因他們兄弟蒞臨少室山所致,西門吹雪見他二人,眼睛幾乎噴出火來,怒吼一聲,直撲過去。閔氏兄弟與敵交手素來是二個人一齊上,當即以二對一廝殺起來;他們弟兄早巳見識過西門吹雪的武功,雖知弗敵,卻也仰仗輕功超卓,越鬥越勇。
紅衣幫徒雖多,玉皇殿內畢竟比不得寬闊戰場,有喬玉影、秦麗蓉兩位女俠的一柄長劍、一口單刀接著,便很少有人能躋身那三個戰團,更何況,大批紅衣幫弟子自忖武功低下,也情知插不上手去——他們除呼喊助戰之外,至多也只能把暗器握在手裡,伺機偷襲敵人。
喬、秦二女雖武功高下不同,卻都從未這般施過殺手:但見刀劍飛舞,不時挾帶血光,驚叫。慘嚎此伏彼起,轉眼便有七八個紅衣幫弟子喪在她倆手裡。
忽聽一聲厲喝;“你們閃開些!”
人群后面搶過來一個面目清癯,身材高瘦、年近五旬的漢子,他手裡握根丈餘長的釣杆,烏黑鋥亮,顯然不是尋常竹木所制——正是太湖釣叟太史復。他喝聲未落,右腕內力猛吐,登時一道烏亮的光華——那根長逾兩丈的釣絲挾著尖嘯,宛若靈蛇般向喬玉影下路纏去。
喬玉影騰身躍起兩丈開外餘避過,“海底撈月”,揮劍斬那釣絲,但見那釣絲匪夷所思地劃過一道大弧,寒光閃閃的釣鉤直擊她的手腕,喬玉影嚇了一跳,連忙縮手收招。太史復猱身疾進,突施一招“餓虎擺尾”,烏亮的釣扦“呼”向喬玉影攔腰斜掃;喬玉影身在空中,無處閃躲,情急無奈,一式“流星飛墜”,運力橫截敵釣杆。
劍桿相交,“錚”的一響,火星迸濺,喬玉影借反震之力再度飛起,凌空左腕一抖,三枚蝴蝶鏢閃電般射出。太史復釣杆一通狂舞,“威震八方”,數丈方圓內烏光閃爍,風聲呼呼,“叮鐺”聲響中,蝴蝶鏢被格得挾嘯飛出。竟有一枚嵌入一個紅衣幫弟子的肩頭,疼得他嗷嗷亂叫。
這一瞬快逾電花石火,令人目不暇接,大殿裡為之響起一片驚呼。
喬玉影突逢變故,不禁有些手忙腳亂,但她一經識出對方武功路數,竟“起風騰蚊”、“旋風抹頸”兩招緊接,徑直闖進太史復的懷裡。太史復的釣杆長,釣絲更長,原只利於遠戰勝敵,貼身近鬥又怎施展得開,只得連連後退,希圖與敵拉開距離;無奈,喬玉影如影隨形,步步跟進,只氣得他哇哇大叫——先機立失。
忽聽場中一聲慘叫——廖平和陸子謙、史文通聯袂敵住楚冠英,他幾人兵刃各異,卻配合默契,鬥了二三十招漸佔上風,不由豪氣大壯。
此刻,廖平適在楚冠英側面,他看得真切,右手劍施招“白虹貫日”,刺敵肩頸,卻是佯攻,幾乎同時,左掌一記“雪擁藍關”乘虛而入,拍向對方肋下期門穴。
卻怎知楚冠英是關注那四個少年安危、未免走神,及見他們一個個生龍活虎、技藝不俗,已放下心來。他知道敵人中以廖平武功最高,早已加著他的小心;此刻見廖平近身攻來,便置陸、史二人與不顧,左手“青龍探爪”抓敵劍鍔,右手劍“雁落平沙”,倏地削敵掌。
廖平招式甫發,便見一道閃光大弧疾掠而至,他情急不妙,慌忙挫身、縮手收招,總算他見機得快,功夫又好,左手四個指尖仍隨著銀虹飛去。他雖未覺痛.卻見血光,嚇得驚叫一聲,連連後躍。
楚冠英聽得身後兵刃破風,知道敵人乘機攻來,突地搶前一步,並不追擊廖平,旋身一式“分花拂柳”,“叮鐺”兩響,格開陸子謙“雙龍出洞”攻來的一對朝天筆,即之一記“順水推舟”,劍鋒快逾閃電,刺入他的心窩。陸子謙發聲慘叫,隨著楚冠英抖手撤劍,仰天而倒。
變故突兀,場中人都大吃一驚。
花滿樓見葉希賢走神,大吼一聲,施招“九品蓮臺”,一劍下斬,一劍上挑;葉希賢只顧格攔敵劍,卻不防敵招詭秘,先式是虛,後式是實,招架、閃躲均已不及——劍鋒由他胸前掠過,左半個身子全都挑開,即刻發出一聲慘叫,殘屍“咕咚”倒地。
花滿樓在抬腳抹去劍上血汙,心中暗道:“母親,孩兒給你報仇了!”
英首倏揚,如芒目光迫向紅衣幫主。
紅衣幫主見屬下高手相繼失機,情知大勢已去,便即攝唇發出一聲清嘯。
嘯聲中,忽聽“轟”然大響,繼之塵土飛揚——那尊高逾兩丈的靈宮塑像竟然倒塌!
花滿樓吃了一驚,忽覺漫地塵土有些異樣,定睛看時,黑色粉末紛飛,硝磺氣味直衝鼻端——均是那千泥塑靈官空腹中之物,又見紅衣幫主點燃了火摺子,向這邊拋來,他情知不好.揚聲大叫:
“楚前輩,屋裡盡是火藥!”
就在紅衣幫主發嘯的瞬間,廖平、史文通便即賣了個破綻、疾掠而去,勢到此刻,楚冠英又怎能不知危險,叫道:
“傻孩子,嚷什麼,快走!”
喝聲中,一式“紫燕穿雲”,向殿門外掠去。
閔氏兄弟走的更快,西門吹雪即可抽身,他原想去招呼喬玉影,卻怎知喬玉影已於適才一式“攪龍劍”,齊根斬斷了太史復的釣絲,太史復嚇得抽身便走,她此刻已來接應西門吹雪——兩人手拉手凌空掠去。
花滿樓冷眼見秦麗蓉仍和身邊幾個紅衣幫弟子纏鬥,情之所繫,縱身撲了過去,人在空中,劍招已發,“刷刷”幾道銀弧,兩個紅衣幫徒登時了賬,他亦不及說話,探臂挽了秦麗蓉的胳膊,髮式“一鶴沖天”,騰身向右首一個窗洞撞去;“喀嚓”連響,兩人穿窗破格飛了出去,
忽的黑煙騰起,火光閃處,一聲轟天巨響,震耳欲聾,剎那之間,滿目煙霧,磚石紛飛,劈劈啪啪打將下來。
那靈官腹中火藥極多,且有成桶火藥,隨著一聲接一聲地炸響,有的藥桶竟被氣浪拋起,凌空爆炸,磚瓦石木在空中又被遠遠拋出……
可憐玉皇殿內外的那些尋常紅衣幫徒不知本幫於此存放火藥,更不知道幫主的點火信號,又苦於自己身無躥房越脊之能,怎來得及逃命,當即便有數十人被炸得粉身碎骨,也有上百人被磚瓦打得頭破血流……
秦麗蓉被一些紅衣幫內堂弟子圍住纏鬥,她武功雖然不軟,卻也無暇旁顧,直至被花滿樓挽了胳膊飛起,尚仲然不知身周發出了什麼事情,待掠至窗外、來到丹墀下,花滿樓竟突兀俯身把她壓在下面,一絲羞赧不禁湧起,就在這剎那間,爆炸聲已起,她還沒等明白對方的良苦用心,便被聲聲相連的爆炸聲嚇得暈了過去。
恍惚有人在叫:“秦小姐!”秦麗蓉不由一驚,悠悠醒了過來,遲遲睜開眼,面前竟是一張清秀卻又沾滿塵土的臉,她怔了一瞬,驀然回憶起爆炸前,花滿樓挽著自己的胳膊騰身而起,破窗……
“哦,是他救了我……”卻又即刻意識到自己竟是倒在他的懷裡,登時羞得面紅耳赤,喃喃道:“花大俠,你……”
爆炸聲終於停止,煙霧漸漸消散。楚冠英已在呼叫:“花滿樓,你在哪兒;你怎麼樣了,聽見了沒有?……”
無可奈何,花滿樓只得結束自己的“保護”,戀戀不捨地爬起身來,應道:“楚前輩,我沒事的……”
就在這瞬間,他發現秦麗蓉兀自一動不動,不禁吃了一驚,脫口道;“只是,秦小姐……”
他說著話,就去摸秦麗蓉的脈——強勁、穩健——又探她鼻息——呼吸均勻、正常;他放下心來,長長吁了口氣,對已經走到面前的楚冠英三人道;“她沒事……”卻沒來由地窘紅了臉。
楚冠英在爆炸將臨時又怎能不顧秦麗蓉的安危,只是見花滿樓向其掠去、知道絕無兇險才樂得置身事外——讓那一對情絲初繞的小兒女多些接觸豈不更好,更何況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於是,他才自顧脫身險境。及見花滿樓窘紅了膛,心中不禁暗暗一笑,道:“沒事最好,你等她醒後再來,我們先進殿去看看。”
待花滿樓、秦麗蓉赧顏相對、遲遲站起身來的時候,發現壯觀,巍峨的玉皇殿已經成了一片斷壁殘垣,紅衣幫徒除留在現場的屍體、傷者之外早已失去蹤跡;楚冠英正俯身從一個屍體上摘取什麼。兩人便匆匆走了過去。
腳下是一具已經焦蝴了的屍體,恍惚還能辨出是笑面閻君陸子謙:楚冠英手裡拿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遲遲道:“這塊碧玉是家主傳下來的,已有幾代,沒想到……”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或許還不知道,這廝內衣胸前所佩正是青城派的標記,喬丫頭被送往青城派羈壓,我就已懷疑青城派和紅衣幫的關係非同尋常,如今看來,青城派若非已隸屬紅衣幫,便與紅衣幫乃一丘之貉。”
喬玉影點頭道:“楚前輩所說極是,家父亦有同感。”
廢墟間非但沒有紅衣幫主、廖平等人的屍體,便是已經必死無疑的葉希賢也不知哪裡去了——情勢令人狐疑!
幾人情不自禁四下裡搜索起來。
親仇屍體失蹤,花滿樓猶為關切,他走到塑像早已塌下的玉皇寶座前,忽覺那寶座造得有些異樣,矮身四處看了幾眼,便運力去推那寶座前壁。尤如蚍蜉撼樹,一動不動。
他小心翼翼、東摸西碰,偶爾摸到一處稍凸牆面,稍一用力,登時傳來一陣“軋軋”輕響:石壁緩緩移開,眼前現出幾級石階。凝身望去:一條甬道深隧,裡面隱有光亮,不禁欣喜叫道:“楚前輩,快過來看!……”
眾人拾級而下,竟是個建造得十分講究的地道,每隔十幾二十步便有小穴凹進,裡面置有燈燭,他幾人藝高膽大,自顧向前走去。忽見右首一間洞室,門上懸有巨鎖,鏽跡斑斑。楚冠英心生狐疑,劍鋒搭上鎖梁輕輕一勒,鎖梁立斷。
洞室內赫然一具棺停,幾人正欲離去,花滿樓偶然看見棺槨後彷彿有人,閃身進去,竟是一具餓殍——黃衫整齊,或因洞內清冷,屍體雖已乾癟卻未腐爛——他暗稱晦氣。
秦麗蓉跟進室來,略一注目,叫道:“呃,花大哥,他衣衫上有字!……”
幾人湊近身來,但見花滿樓用劍撩起那餓殍衣襟,居然是一幅用指血畫的圖,下面血字寫道:
程濟將皇室寶物集於此
那圖上山川地勢標記清楚,凡青城山麓之上清宮、建福宮、天師洞——常道觀等等均歷歷在目,只天師洞旁的上首部位繪有一個圓圈,顯然是所謂皇室寶物所在地。
忽聽喬玉影驚道:“這兒還有字!……”
字在棺後,彷彿是用鈍器所刻——字跡深淺不均,倒還清晰可辨:
大明洪武三十五年,建文帝失國,輾轉
六年,蝸居瀘山、邛誨,建紅衣幫苟延時日,
歷時十五年後,即大明洪武五十六年,已任
長老的編修程濟力諫皇上起兵討燕,皇上念
及燕王治國有道,四海昇平,國泰民安,執
意不肯,程濟逆賊激怒,竟將皇上禁於此、餓
殺之。
同為長老之原皇城鎮撫楊應能不憤程逆
所為,亦遭監禁,幸與皇上同室同休,惟應
能僥倖苟延,書此為記,並繪藏寶之圖……——
洪武皇帝只在位三十一年便即駕崩,傳位於皇太孫朱允文,越明年即改號建文元年,焉有洪武三十五年之說?原來,建文舊臣非但仍稱永樂皇帝朱棣為燕逆,且不尊“永樂”年號,仍以洪武年號繼之。
他幾人目睹此多怪異,不禁面面相覷。
忽然,隱隱傳來一聲驚叫——是女人的聲音——他幾人只稍一怔,便即掠出洞室,花滿樓來到室外,遲疑了一下,又轉身回去,割下楊應能繪有藏寶圖的衣襟……
七八個紅衣幫內堂弟子把十幾個美貌女人從一間石室裡驅趕出來,呼喝吆斥聲、驚叫哀告聲交織在一起,亂哄哄的象是炸了鍋。
一個虯髯漢子抓著個姑娘的纖腕扯出門來,滿腔淫笑,冷冷道:“……少來這套——別再拿陸護法唬我,你勾結外人便是謀反,被送到是陸爺答應了的,嘿嘿,你若敢鬧事,可別怨祝爺不客氣——我當著這些人的面兒幹……”——
這個姓祝的是位內堂香主,是這幾個人的頭兒,那姑娘正是與西門吹雪說話問被人發現的翠霞。
那祝香主的話被一陣慘叫聲打斷了——
幾件暗器挾嘯飛來,聲勁力疾,幾個紅衣幫弟子當即撲倒地上,有的尚在“唉喲”呼痛,有的竟即刻斷了氣——
幾個女人嚇得驚叫連聲,伏在地上,只顧顫抖。
他吃了一驚,抬頭望去,恰好看見花滿樓奔了過來,只以為是他發的暗器——他在光福寺見過花滿樓,且以為翠霞是因其人獲罪,並沒注意楚冠英凡人正躲在陰影裡——倏地拔刀在手,如雪刀鋒搭上那姑娘脖頸上,揚聲叫道:“姓花的,你若再前走半步,我就殺了她!”
翠霞認出花滿樓,叫道,“花相公,救我……”
花滿樓一愣神間認出翠霞姑娘,心中不禁一凜,但,他已只能止步,嘆了口氣,遲遲道:“好吧,我放你走。”
祝香主心中得意,扯著翠霞姑娘緩緩後退,卻沒料到兩枚飛蝗石疾射而至。一枚擊中左腕,祝香主左手一鬆,翠霞頹然倒地。一枚擊中刀柄,鋼刀脫手,“嗆啷”落地。
花滿樓正待撲進,但見那祝香主突兀變得野獸般瘋狂,倏地伏身,右掌按著翠霞姑娘的頭頂,喝道;“姓花的,你真想要她的命嗎!”花滿樓無奈,又收住身形——
祝香主仍以為是花滿樓發的暗器。
但見楚冠英幾人從陰影裡走了出來,楚冠英面沉似水,冷冷道:“鼠輩,你放開她,我饒際不死!”
直到這時,這幾個紅衣幫弟子才發現敵人非止花滿樓一人,都嚇得迭口求饒,但那祝香主卻情知此番空手回去,亦難逃幫規制裁——左右均是一死。他果然蛇蠍為心,猛地咬牙運力於掌,惡狠狠向翠霞姑娘頭頂拍下——花容月貌的嬌娃登時玉損香消。而祝香主也同時被幾件暗器擊中,當即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