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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罪惡昭彰

    阡陌小路上有個女人在匆匆趕路。她穿一身紫花勁裝,外罩紫紅斗篷,肋下佩帶長劍,步履矯健,是華山紫鳳林珊。

    花滿樓去向不明,朱玉風被葉希賢捉走,林珊立覺悄勢不妙,逃走是她唯一明智的選擇。

    去哪兒?

    喬玉影既在青城山匪夷所思地失蹤,説明那兒有中原來的俠義道人物;她幾乎毫未猶豫,離開瀘山後,徑直向青城山方向奔去。

    剛走出不遠,便見前面一個人影疾掠過來,其人腳下如飛,倏忽數丈,可見輕身功夫超卓,林珊遲疑了一下,閃身躲近一片竹林裏。

    那人漸近了,缽珊認出對方相貌,不禁驚喜交加,走出竹林,叫道:“鄭大俠,是你嗎?”

    其人正是黑妖狐鄭化成。

    在建武蘇麻灣的崖邊山道上,鄭化成突遭白無常陳少良飛刀襲擊,事變突兀,一時接抄不及,閃避時右腳踩空,徑直跌落河岸陡峭、水流端急的鄧家河裏,他輕身功夫高超,武功也不俗,卻從未習過水功,落水後掙扎了一瞬,便只能順水漂下;僥倖被一個漁夫所救,在那個漁夫家裏將養了幾日,身體剛剛復原,便往瀘山腳下趕來。

    他聽見有人招呼,忙收住腳步,怔了一瞬,待認出是林珊,便奔了過來。

    他兩人在洛陽牡丹宮時早就相識,雖無多交往,於此相見,亦可以説是劫後重逢,心裏各都歡喜,尤其,林珊已聽花滿樓説過是和鄭化成一起入川,鄭化成亦早已知道花滿樓和林珊關係暖昧,是以兩人幾乎有説不完的話。卻忽略了隱匿身形。忽聽一陣“磔磔”怪笑,兩人側臉看去,不禁一怔——數丈外站了個少年,着海藍繡花長衫,手持一隻金光燦燦的笛子,面目雖也算清秀,眉宇間卻隱隱一股邪氣。此人正是金笛太保廖仲英。

    廖仲英是由青城派趕回來,傳送廣圭道長給紅衣幫主的信件。他正自信馬由繮而行,忽然見阡陌間有一對男女在敍談,初時尚未介意,待認出林珊後來,心思不禁一轉——他對林珊的美色垂涎已久,卻難一親芳澤——此處野外荒郊.倘能……他拴了坐騎,悄悄溜了過來,但見和林珊説話之人面生,又是中原人打扮,心中頓萌歹意,冷冷笑道;“二位談得好投機呵,只是,光天化日絕非花前月下,有些不合時宜吧!”

    林珊瞟了廖仲英一眼,冷冷唱道;“姓廖的,你説話放規矩點兒!”

    廖仲英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疑心你私通中原武林人物,如今人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説!”

    林珊“哼”了一聲,道:“你待怎樣?”

    “你只須帶了這廝的人頭跟我去見幫主……”

    林珊眼裏突現殺氣,右手伸向劍柄,喝道:“姓廖的,姑奶奶今天不想刃上見血,快滾開,免得我改變主意。”

    廖仲英“呵呵”一笑,道:“你以為太爺怕你不成!”

    他説話間,突地手腕一抖,三枚毒蒺藜挾風帶嘯向鄭化成眉心、膻中、氣海三處大穴打去。

    鄭化成忽見廖仲英現身,心裏對林珊的行徑未免有些懷疑,此刻,疑竇初解,卻沒料到廖仲英突兀向自己下手,情急中,連忙施展鐵板橋功,兩枚毒蒺藜挾着尖嘯又他面前飛過。豈料,廖仲英的暗器功夫奇特——一枚毒蒺藜居然斜斜劃了個大弧,先發後至,堪堪擊中鄭化成的小腿,他下盤不穩,“咕咚”一聲,跌倒在地上。

    林珊知道廖仲英的昭器有毒,卻也無暇救治鄭化成,拔劍縱身,一式“白虹貫日”,疾刺對方咽喉、面門。廖仲英早有防備,只待對方招發,閃身避過,隨之猱身疾進,金笛“青龍吐水”,直點對方俞府穴,左手後發先至,以小擒拿手中的一式“青龍探爪”反扣對方右腕脈門,嘻嘻笑道:“美人兒,何必動怒……”

    林珊抖劍易式“古樹盤報”,劍鋒劃過一道大弧掃向對方下路,未待招式使老,突地嬌軀一擰,又“葉底藏花”,繼之“玉樹驚風”、“秋雁穿雲”、“毒蛇吐信”一連幾記殺招,長劍幻作一片如雪寒光,匹練道道,登時把廖仲英迫得左支右拙,手忙腳亂。

    廖仲英知道林珊華山劍法超卓,自己並非人家對手,不敢託大,情急中,掌中金笛施一招“夜戰八方”,勉力化解了林珊的一式“仰雲射月”,脱地向後躍開,轉身便走。林珊殺機已熾,嬌斥一聲,“那裏走!”身軀倏地拔地而起,“追風趕月”,如雪劍鋒疾刺敵人後心,

    廖仲英於佯逃之際探手入懷,取出一物,掌中金笛旋身一式“反弓射鵰’,“鐺”的聲化去對方凌厲的一擊,左腕抖處,白光閃過,一物向對方劈面打去。

    林珊掌中劍順勢倏旋,正欲發招再攻,突見一團白光打來,探手一鉗,將那物接個正着;豈料,觸手之下,便聞一股異香撲鼻——她只暗叫了一聲:“不好!……”便覺頭昏心謎,全身乏力,嬌軀一軟,向地上倒去。

    廖仲英“嘿嘿”冷笑着撲了過去……

    林珊倏忽醒轉,一邊拼命扭動掙扎,一邊喝道:“快放開我,你……你怎敢這般無禮!”

    忽聽“哧”的一聲暗器破空,當即打中廖仲英左臂、劇痛難忍,待他看清那“暗器”竟是一截寸許長的枯枝——十數丈外一個人影疾掠而來。

    “淫賊休要無禮!”喝聲中,人已到了近前——

    身材魁梧高大,鶴髮童顏,雙目炯炯生輝,穿一身古銅色勁裝,披英雄氅——九變神君喬斌。

    廖仲莢在青城山上聽説過喬斌的形象,又見來人竟以枯樹枝當暗器,料其必是喬斌,登時嚇得魂飛天外,他抖手擲出幾枚毒蒺藜,也不管擊未擊中敵人,便轉身就跑,但聽頭頂上“呼啦啦”衣袂飄風,一個人影疾掠而過——

    喬斌已擋在他的面前,目光如刀,兩道冷芒直逼過來。

    廖仲英嚇得渾身戰抖,“咕咚”跪伏在地上,叩頭道:“請喬老前輩饒命……”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轟隆隆”一陣劇響,繼之,驚天動地的爆炸之聲不絕於耳。喬斌不禁一怔,猜不透何以會出現這爆炸聲,待他心神甫定,廖仲英卻已乘機逃得無影無蹤。

    建福宮後院的一個角落裏有間青石砌築的房子,從外面看去狀似柴房,實則是間密室;門窗裏面遮了厚厚的氈布,不見一絲光亮射入,即使是白天,室內也是漆黑一團。

    此刻,屋裏面沒有點燈,卻有人在説話,語聲極輕、宛若蚊嗡,卻仍能斷定是兩個人在對話;他們兩人只能辨清對方的身影,尤其是面孔,因為,兩人的雙瞳都射出微光。

    “……這些人來路不明,卻可以肯定他們是衝着幫主的那些寶物來的,我們不能不防。”

    “不錯。”另一人顯然不習慣小聲説話,聲音顯得有些嗡聲嗡氣:“不過,裴大俠……”

    第一個聲音截口道:“不要再這樣稱呼我,即使是隻咱們倆在一起;須知隔牆有耳,尤其是中原武林人物已蒞丈人山下,諸事更需小心——你還是叫我玄智。”

    “多謝裴……玄智抬舉,貧道愧領了。玄智,我已讓廖仲英給幫主送信去,求他派些人手過來——僅只青城山這些人怕應付不了……”

    “道長,此事你做得有些欠妥,瀘山那邊樹大招風,只怕情勢比咱們這兒還緊,幫主怎能撥人給你;再者,廖仲英那廝忒貪女色,且仰仗左護法的勢力無所顧忌,這種人最易壞事。他什麼時候走的,但有可能,不防把他追回來。”

    “他昨天傍晚便已動身,此刻怕早已到了總舵,”

    “那就算了。”

    第一個聲音沉吟了一會兒,又道:“道長,眼下多事之秋,你需曉諭屬下弟子諸事小心,但見到面生之人到青城山來便即稟報,凡入建福宮隨喜的香客一律謝絕.實在支不開的你亦當推辭免見。”

    “這……怕不合適吧。建福宮……”

    “不,情勢緊迫,非如此不可。”他頓了頓,道:“再者,還需嚴令門下弟子絕不可和他人爭鬥,以免……’

    忽聽外面有人輕輕道:“啓稟掌門,總舵裏的林珊林女俠求見,已在真君殿內等候。”

    “她怎麼來了?”第一個聲音遲疑道。

    “玄、玄智,見還是不見?”

    “總舵裏的人嘛,見還總是要見的;不過,這個女人頗多心計,你留點神就是了。”

    “是……”

    青城派掌門廣圭道長從那間石室裏走出來,滿臉不屑之色;但一看見傳話來的道士玄奎,臉又板了起來。

    真君殿內,林珊正在和玄清、玄明兩個道士閒談,聽見腳步聲響,知道是廣圭到了,忙站起身來,及見對方走進殿門,斂身一福,道;“晚輩林珊參見廣圭掌門。”

    廣圭正待答話,驀地看見侍立林珊身後的鄭化成,眉心一皺,道:“無量佛,林施主,那人是誰?”

    林珊笑了笑,道:“他是內堂的一個弟子,武功還算不錯,幫主派他送我來。”

    廣圭亦早巳風聞林珊風流無羈,心想或是她的情人,也就沒説什麼,在正中太師倚上落坐後,微微一笑,道:“林施主來的路上可曾見到廖仲英廖施主?”

    林珊道:“沒見到他,只聽説他已經到了總舵。”

    “哦,”廣圭頓覺放心,道:“林施主此來有何見教?”

    “幫主口諭:近幾天瀘山、邛海發現一批武林人物,且和總舵外堂有過爭鬥,幫主曉諭掌門諸事多加小心,且請掌門遣幾位高手馳援總舵。”

    廣圭心裏驀地一怔,暗道:“這般事尋常都是內三堂遣專人來,且帶有幫主手諭,風聞這個女人並未在總舵裏面任職,幫主又怎會派她來這兒……”就在這時,玄智的話不由響在耳畔:“這個女人頗多心計,你留點神……”他腦海裏思緒電轉,淡談一笑,道:“林施主,您是不是鬧錯了。近年來,敞派和貴幫確乎多有來往,然而,畢竟事分兩家,貴幫主曉諭貧道防範外敵事屬彼此關照,又焉有遣調敞派人物之理?”

    林珊一怔,道:“道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真沒聽清楚嗎?”

    “我……請道長把話説明白了。”

    廣圭詭譎地笑了笑,道:“貧道確乎認識林施主,亦知林施主是紅衣幫裏的人物,卻還不知道施主在雖幫裏身任何職;林施主可肯出示腰牌驗看?”

    “這……”

    “還有那位男施主……”

    廣圭見林珊臉上變色,説話間,向玄清、玄明遞去個眼神,玄清、玄明的手伸向劍柄,湊了過來。

    林珊呼地站起身,斥道;“你們要幹什麼!”

    廣圭“哈哈”一笑,道:“沒什麼,若二位拿不出腰牌來便只好請二位暫且留下,待查明……”

    “憑你也配!”

    圖窮匕首現。

    林珊嬌斥一聲,錚然拔出長劍,看見玄清已搶上一步,挺劍一式“金剛伏虎”疾刺過來,忙施一式“玉描洗面”化解敵招。

    林珊早已風聞廣圭這位青城掌門武功泛泛,是以亦沒把他屬下的護法弟子放在心上,豈知。此度兩劍相交,劍身上傳來的力量卻非同小可,尤其,那玄清的劍只順勢挽了個逆式小立花,一道寒光又倏地攻至,劍式既快,出劍的方位也詭秘異常。她心中不禁一凜,躍退半步,抖腕施招“紫氣東來”,先穩陣腳,後再反擊,一招兩式。

    玄清一式未老,一式又發,“玉樹驚風”,劍鋒幻作點點寒星,徑向對方上路幾大穴道攻去;但聽鏗鏘一陣金鐵交鳴,與林珊掌中劍幾度相交。兩個人影倏合又分。

    至此,他兩人心中都不禁暗暗驚佩——

    林珊心想:“青城派劍法果有獨到之處,我竟小覷了這個牛鼻子。”玄清心想:“她一個女人竟有這般功夫,華山紫鳳名不虛傳。”

    兩人盤旋了一週,各施招式,又鬥在一處。

    玄明亦已和鄭化成鬥得難解難分。

    廣圭見他們一時間難決勝負,喝道:“爾等小心,看為師收拾他們!”

    玄清、玄明聽了,即刻賣個破綻,驀然脱地躍開,一起疾掠至神龕前。

    林珊、鄭化成不知何故,均不由一怔;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瞬間,忽聽“嗚”的聲,一隻巨大鐵籠由屋頂倏忽落下:他兩人慾待閃避,無奈為時已晚,堪堪被罩在鐵籠裏面,兩人只嚇得心驚肉跳。

    但見那鐵籠剛剛落下,卻又匪夷所思地升起尺餘,兩人一絲也未猶豫,矮身從那尺餘間縫隙中鑽了出去,心中不禁暗稱僥倖。

    廣圭師徒臉色倏變,均狐疑不解,但聽一陣“哈哈”大獎,三個人從殿外從容走了進來——竟是喬斌和邱兆楠夫婦。

    廣圭見他三人氣勢,又冷眼見殿外的十幾個三代弟子都已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驀然想起玄智説過在丈人山巔呼應亭所見,登時驚得面如土色,叫了聲:“咱們走!”

    他聲猶未落,不知按了下什麼地方,那座靈官塑像竟翩然一轉,現出一個洞口,他三人倏忽騰身而起,躍落洞口之中,而那尊塑像倏又轉了回來。

    殿內早已不見他三人的蹤跡。

    這一瞬快逾電花石火,幾乎令人目不暇接,喬斌幾人原想穩穩甕中捉鱉,卻讓人家逃之夭夭了……

    三皇殿後面便是建福宮的中院。這兒於宮觀內彷彿別有洞天,但見竹林典雅,鬱郎葱葱,古木參天,乾雲蔽日,假山石巍峨、崢嶸,委心亭雕樑畫柱,金碧輝煌。

    榜午,日和風清,四下裏靜謐無聲。忽然,委心亭內的那張石桌竟平平移開數尺,現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洞口,玄清當先,玄明殿後,廣圭居中,惶惶然從洞口裏走了出來。廣圭長長地吁了口氣,走到一根紅柱前,按了下柱上的機括,那張石桌又穩穩移了回去,就象不曾動過一般,

    玄清目光掃視四周,見無異狀,還劍入鞘,道;“掌門師伯,這幾個賊子顯然有備而來,看情勢,這建福宮裏怕是呆不下去了,咱們究竟去哪兒,師伯還應及早決策。”

    廣圭沉吟了一會兒,道:“瀘山那邊沒有咱們的位置,咱們不如先一步去天師洞;倘瀘山那邊有變,幫主他們亦勢必撤到這邊來,咱先人為主,也多些主動……”

    他話音未落.便聽得一個聲音冷冷道:“三位以為自己還走得了嗎?”

    亭中三人一怔,都把手伸向劍柄。廣圭喝道:“什麼人?”

    一叢竹林後面轉出兩對少年男女,少男宛若臨風玉樹,少女恰似雨後芙蓉,左首一對全着白色衫、裙,右首少男着一襲藍衫,少女一身翠綠衫裙——是西門吹雪,喬玉影和花滿樓、秦麗蓉。

    廣圭“磔磔”一笑,道:“你們四個娃兒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是當真不知貧道是誰。”

    花滿樓淡淡一笑,道,“在下若非知道青城派掌門廣圭道長會鑽洞而走,也就不會久久於此相候了。”

    廣圭心中一凜,怪笑道:“好大的口氣,你是誰?”

    西門吹雪按過話頭,微微笑道:“廣圭道長即使不認識花滿樓,也敢知道江湖道上有個‘藍衫客’。”

    廣圭怔了一瞬,遲遲道:“你就是白衫客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淡淡一笑,道;“道長果然有些見識,遺憾的是,道長明白的太晚了。”

    “什麼意思?”

    “道長若是早就知道西門吹雪、花滿樓這麼愛管閒事,只怕就不會賣身給紅衣幫了。”

    廣圭勃然大怒,喝道:“你!……”

    玄清搶上一步,道:“師父,讓弟子打發這個小賊。”

    廣圭雖早聞“白衫客”的名頭,但見他年輕,也不甚在意,以為玄清或能應付,説了聲:“多加小心。”

    玄清“錚”的撥劍在手,搶上前去,厲喝道;“狂妄小兒,怎敢妄自尊大,吃我一劍。”聲猶未落,縱身發招“毒蛇出洞”,向西門吹雪攻去。

    但見人影閃動,斜刺裏有隻手倏忽向他右腕抓到,玄清暗吃一驚,縮手收招,一旁躍開;定睛看時,見是花滿樓,怒道:“你也想插手嗎?”

    花滿樓道:“你算什麼東西,怎麼配和西門大俠交手,來、來、來,先陪在下走幾招,”他話音甫落,猱身疾進,左手一式“降龍伏虎”,抓敵長劍,右手“擒獅搏象”,攻敵中路。

    玄情亦已聽説花滿樓武功不凡,卻仍沒料到對方功夫如此厲害——對方硬生生抓向自己長劍,顯然煉有大力金剛掌一類的功夫——他一個抽身測步,長劍“懷中抱月”,“古樹盤根”兩招相連,亦守亦攻,“唰唰”幻作幾道銀虹。

    花滿樓縮手收招,倏又推出,“雪擁藍關”,一股強勁掌風挾嘯徑向玄明迫去。

    玄清暗暗吃驚:“這小廝怎有這麼深厚功力?”他側躍數步,隨即又反攻上來……

    西門吹雪知道花滿樓絕非畏懼廣圭“青城派掌門”的名頭,而是故意把他留給自己打發,可謂用心良苦,他雖久聞“藍衫客”花滿樓名頭,卻從未見過他出手,良機難得,他也就不急於向廣圭挑戰。

    但見花滿樓雙掌揮舞如飛,招式凌厲,卻氣定心閒,玄清雖劍術不俗,卻也對他無可奈何。

    高手廝鬥,招式往往虛實相兼,一發即收,他兩人以快打快,轉眼十幾個照面。

    這時,喬玉影亦已經接下玄明,長劍對長劍,霎時攪起兩團如雪光華,兵刃相交,不時發出鏗鏘聲響。

    廣圭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直到適才,他還將面前這幾千少年男女視若無物,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確實走眼了,只那姓花的少年,明明肋下佩帶長劍,偏又赤手與本派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過招,顯然是有恃無恐。莫非那個姓西門的比他還勝一籌不成?

    廣圭正在沉吟,聽得對面叫道;“道長,你兩個高徒都已經有了主兒,你也別再當縮頭烏龜了吧!”

    廣圭雖覺心裏有氣,卻又暗想:“只他幾個少年便如此了得,待喬斌老兒幾人趕到,我三人死無葬身之地了——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打定主意,“錚”的撥劍在手,叫道;“請賜教!”繼之發聲怪嘯,身形欲起,卻是雙足用力一蹬,“嗖”的倒縱而去。

    他輕功超卓,一縱數丈。

    豈知,他腳甫落地,正待轉身,便聽一陣衣袂飄風,一個人影宛若巨鳥凌空,從池頭頂飛掠而去,落地後堪堪擋住他的去路——是西門吹雪。

    他冷冷道:“妖道,你走不了啦!”

    喝聲中,雙掌一錯,倏地齊出,左掌右爪,徑向廣圭身上諸大穴攻去。

    廣圭右腕一抖,劍鋒挽了個逆式立花,截敵手腕,招至中途,倏忽易式橫掃,“唰”的劃過一道大弧,抹斬敵人胸肋,他一招兩式,果然凌厲至懾——廣圭欲走不能,不禁氣怒交加,情同拼命,劍招又狠又辣;他亦知道自己遇上了勁敵,只得施展開渾身解數與敵拚鬥。

    西門吹雪見廣圭掌中劍精光閃爍,宛若一弘碧水,知道是件利器,不得不多加小心;亦恐長打久鬥,把建福宮的道士們引來,雖心中不懼卻增添麻煩,便撤出長劍對敵。他長劍一經在手,即刻施開師門劍法,一柄長劍點斬撩刺,劈攔抹截,使得上下翻飛……轉眼拆了十幾招。

    花滿樓赤手對敵,鬥過二三十招,見玄清劍術精絕,知道再不用兵刃己難免自取其辱;避過對方一招“秋雁穿雲”之後,突地旋身,青鋒劍應勢而出,一記“古樹盤根”化解敵人攻勢,隨即“兩龍出穴”,“金剛伏虎”劍招連環,頓生滿天雪亮光華——玄清登時被他迫得連連後退。

    場中突地接連響過兩聲慘嚎。原來,喬玉影與敵廝殺素來心狠手辣,如今當了意中人的面,更有兩個夥伴在旁,亦有意顯露自己的手段;她見玄明一式“玉帶纏腰”使得稍老,脱地躍開數步,纖腕倏揚,三枚蝴蝶鏢挾嘯射出,分打對方兩眼、咽喉。

    玄明並不驚慌,一個“鳳點頭”輕易躲過兩枚,揮劍一格,“錚”的聲響,另一枚蝴蝶鏢斜飛落地;他心中暗暗得意,正待發招攻敵,卻怎知喬玉影早將另外兩枚蝴蝶鏢納在掌心,趁敵揮劍格擋之際,復又抖腕,兩點寒星分射對方前胸、小腹——力道極猛,挾風帶嘯。

    玄明長劍已在外門,聽得暗器破空之聲,慌忙脱地向旁躍開;總算他身法快疾,也被一枚蝴蝶鏢打中:左肋下的中腕穴一陣劇痛。他雙腳落地後踉蹌了幾步,終於跌倒。

    喬玉影“格格”笑道:“惡道,姑奶奶送你上路!”喝聲中,縱身撲上,“探海屠龍”,劍鋒刺進玄明左胸,立時血如泉湧,慘叫聲未落,便即一命嗚乎。

    花滿樓見玄清在那聲慘嚎聲中一怔,突地友聲長嘯,騰身飛起兩丈開外,身體凌空一折,頭下腳上撲擊下來,長劍劃過一道匹練也似的光華,寒光電閃,飛掠而下。

    秦麗蓉在一旁歡呼叫道:“好-式‘展翼摩雲’啊!”

    玄清卻是大吃一驚,矬身一式“潛龍昇天”,長劍斜撩而上,卻又走空;但見如雪劍光迎面劃過一道大弧,弧光中一片淫紅,詫異間已覺腹間沁涼,低頭驚看時,腸子已經流了出來,登時嚇得魂飛天外——方覺巨痛鑽心——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慘叫。

    便在玄明驚愕的剎那間,又一道銀弧疾閃而過,一顆碩大的人頭滾落地上。

    此刻,廣圭與西門吹雪以快打快,轉眼拆了三十幾招,他已頭上冒汗,知道自己絕難支撐過五十招,只盼儘早全身而退,聽得那兩聲慘嚎,知道本門兩個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已相繼喪生,心中猶如刀攪。

    然而,對他來説當務之急卻是逃命要緊。但見他奮力施出一招“起風騰蛟”,斜走幾步,曲肘捧劍突刺對方面門,卻是以進為退;見西門吹雪運劍化解,他不待招式走老,突地騰身而起,躍後丈外,掉頭就走。

    但聽一聲厲喝:“惡道,哪裏去!”

    近在耳畔,聲若洪鐘。

    廣圭吃了一驚,定睛看時,才驚知自己險險乎撞進一個人的懷裏,只見他衣衫邋遢,光禿禿的頭頂,象是個僧人,卻又鬍鬚雜亂,實難看出到底有多大年紀——正是邋遢僧楚冠英。

    廣圭已屬生死關頭,雖恍恍惚惚認出了對方,卻仍困獸猶鬥,他怒吼一聲,雙掌“雪擁藍關”,挾嘯推出。

    “大膽!”楚冠英發聲吼,稍閃身形,右手虛晃、往前一引,左手五指如鈎,“嘭”的聲、抓了廣圭的後衣領,手指微動,點了他大椎穴,隨即腕力猛吐,“嗨”的聲,廣圭身軀宛如斷線紙鳶、凌空飛去。

    恰被九變神君喬斌適時趕到,一式“鷹搏長空”,騰身接住,待落到地上,廣圭不禁心如死灰,嘆道:“不期貧道命葬於此。”他忽地揚起左臂,揮掌往自己面門劈落,卻怎奈穴道受制,一絲力氣也使不出。

    但見喬斌淡淡一笑,道;“廣圭道長,徒因道長一念之差,賣身紅衣幫,雖因之造下許多罪惡,卻也不致死;煩道長指點迷津;後山天師洞旁可有個隱蔽山洞?”

    廣圭怔愕愕看着他,終於長長嘆了口氣,遲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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