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風雨聲,困住異鄉人。
這天半夜,山裡面突然下起雨來了。
雨聲攪和著呼嘯的山風,把山神廟裡睡著的三個人全弄醒。
金小山忙著走出去把小叫驢牽到廟簷下。
神案邊的那個病得更見哆嗦的道:“呵!好冷唷!”
水行雲在另一邊,只是把毛毯往頭上蒙緊,他連多看一眼也沒有的又呼呼睡了,因為他兩天未睡覺,哪還管得了風風雨雨人在叫的。
金小山拴好驢子走過去,低聲道:“老鄉,你怎麼樣了?”
那人半天未開口,但金小山卻知道這人正在哆嗦,伸手往那人頭上一摸,不由大驚,道:“你怎的像個火爐子般燙呀!”
只聽那人道:“水,我要水!”
金小山忙著取過水壺往那人嘴邊送上去。
一連喝了幾口才歇下來,道:“老鄉,遇到你這好人,我水二又活命了。”
金小山道:“你姓什麼?”
那人卻咳了幾聲,道:“什麼時辰了呀?”
金小山往雨地望,邊應道:“外面下雨,看不出來,可能半夜子時吧。”
就聽那人又道:“子時,我就是昨夜子時到此的。”
金小山坐下來,低聲問:“剛才你說你姓水?”
那人嘆口氣,道:“是啊,我姓水。”
金小山又道:“上哪兒呀?”
喘息了一陣,那人才道:“金沙河,人們說那兒有金子,不少人往那兒去,也有人淘金髮了財,我不想發財,只要圖個溫飽,想不到路上生起病來了,真的是人走背運馬斷蹄!”
金小山覺得這人姓水,與大叔本家,只此-樁自己就該對他加以照顧。
心念間,又低聲對那人道:“老鄉你好生歇著,我們就是往老金礦村去的,只等天亮了,雨也停了,你跟我們一齊上路,一路上也好照應。”
那人嘆口氣,道:“只怕我連站也站不起來了,那還能跟你們走。”
金小山笑笑,道:“生場小病誰也難免,你只要燒退就可以上路的。”
不料那人又道:“我的腿,唉!”
金小山一愣,道:“你腿怎麼了?”
有些在哭的樣子,那人啞著聲音,道:“被人打傷了!”
金小山更驚奇的問:“誰會把你腿打傷的,為什麼?”
深長一聲嘆,那人又道:“如果真要說出個道理來,那就是我不該姓水。”
金小山一怔,道:“姓水又怎麼樣,可是犯了誰的大忌不成?”
突聽那人又道:“水,我再喝些水好嗎?”
金小山忙又把水壺湊過去,邊說道:“我不再問你了,喝過水且睡上一陣,也許天一亮你就會好了。”
那人低沉的道:“我聽你的話睡上一陣子,因為我一直是個聽話的乖孩子,谷里人都是這麼說的。”
“孩子?”金小山有些莫名其妙的望著地上躺的人,天太黑,他真的看不清楚這人是個什麼模樣——
一頭散亂的頭髮,有一半掩住半個臉。
光溜溜的臉蛋有些瘦骨嶙峋。
他的那種個子,並不算矮,怎麼他還稱自已是孩子,這倒是令金小山多少感到奇怪。
歪在牆邊,金小山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一場雨終於停了,荒山野林像洗了個面似的顯得更為清新脫俗。
金小山是被地上那人“唉呀”聲驚醒的。
天亮令他精神一爽,也看清這座二郎廟,半舊的方桌下面,一邊是大叔水行雲,另一邊卻也是個姓水的年輕人,金小山走到年輕人身邊,有一枝柺杖放在年輕人身邊,這時他雙眼緊閉,夢語不斷——
金小山伸手拂去蓋在年輕人面上的長髮,不由一驚,自語的道:“這人頂多十七八嘛!”
就在這時候,另一邊水行雲已掀開毛毯坐起來,道:“小子,上路吧,這一夜大叔我也歇過勁了。”
金小山笑道:“就怕吵醒大叔好睡呢,我這就給大叔取吃的來。”
水行雲人才剛站起來,地上的年輕人已睜開眼來,道:“老鄉,你們要走了?可願給我留下點吃的呀!”
水行雲還站在廟簷往遠處望,聞言回過身來望向那地上躺的年輕人,不由得全身一陣抖顫不已的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伸手不知如何收回,張口不知說什麼好,只是……
“你……你……”
年輕人驚異的望著舉步過來的水行雲,道:“你……你是……”
水行雲嘶啞著聲音,已是老淚縱橫而唏噓不已!
光景何止是二人驚異,連一旁的金小山也呆若木雞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大叔,你認得這年輕人?”
水行雲咬咬牙,點頭道:“何止是認識而已,他是我水家的根苗,我水行雲的唯一兒子。”
水行雲的話中充滿了諸多辛酸與無條,江湖上唯我獨尊的“閻王梭”水行雲,卻原來也是滿腹的辛酸,一腦子的痛苦!
年輕人撐起身子望向水行雲,期期艾艾的道:“你是我爹?不像啊!”
水行雲啞著聲音,道:“至少爹認出你是水二來了。”
一臉的病容,滿眼的滾淚,水二搖晃著腦袋,道:“我……我爹……他滿面紅光,壯壯的身子,金剛怒目,威風凜凜,怎會變成你這樣的?”
金小山忙上前道:“這幾年大叔還算好看多了呢,當初我遇見大叔的時候,約莫著只餘下一口氣了吧!”
爬匐著撲到水行雲面前,水二痛哭流涕的道:“爹!你是爹,我看到你手背上的疤痕了,你是爹!”
水行雲舉起左手看,那個疤痕是八字型。
看到疤痕,水行雲心中一陣絞痛——
突聽水二哭道:“爹,墨雲谷——”
水行雲不等水二說下去,厲聲道:“不許提墨雲谷,聽到沒有?”
水二一驚,但卻點頭流淚……
水行雲遂對金小山道:“準備上路吧!”
金小山指著地上坐著哭的水二,道:“大叔,水二兄弟還有病在身呢!”
水行雲望著水二,伸手摸摸水二的頭,皺皺眉,道:“風寒不治變成肺癆,當年我就是一氣之下虐待自己而變成這種光景——”
金小山忙道:“何不快點往前趕,找個小鎮村為水二兄弟治病要緊。”
水行雲道:“小叫驢就由你騎吧!”
水二拄杖緩緩站起來,才扭身走了兩步,早被水行雲一把托住,厲聲喝道:“你怎麼了?”
水二流淚道:“腿殘了一條,是左腿。”
水行雲面色一寒,道:“怎麼傷的?”
水二嗚咽道:“被他一棒打斷的,爹,我不明白爹為什麼——”
水行雲一跺腳,沉聲道:“爹的一念,禍延你身,孩子,你別說了,我們走。”
金小山忙對水行雲道:“大叔且先坐地歇著吃乾糧,我把驢背上支個架子,大叔同水二兄弟也可以分坐兩邊,豈不更好!”
水行雲一想,遂點頭道:“這是你一片孝心,那就去做個木架子吧。”
金小山立刻走出二郎廟,他心中在想,天下也真有許多巧得不能再巧的事,荒山的二郎廟裡,竟還會意外的來個父子會——
金小山邊又想,為什麼有人提起墨雲谷大叔就咬牙切齒的不叫人去提說的?
水大叔與墨雲谷究竟有什麼糾葛?
墨雲谷又為什麼要索大叔的命?
這一切都是金小山想知道的,不過水大叔卻連他兒子水二恁般的遭遇竟也只是一陣發怒,如此而已——
光景是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自己當然也不敢多說什麼。
金小山急匆匆的找來一些兒臂粗細的樹幹,立刻用繩子又捆紮了一付老驢貨架子,把個毛毯搭在驢背上,然後再把貨架放上去。
水行雲點頭道:“比歐陽亮同他老婆二人坐的那付貨架,顯然易見高明不少,有進步。”
金小山笑著去扶水二,道:“小子年幼時在高原上住過,經常坐上這玩意兒,所以見的多,自然也會做。”
水二被扶在架子上,仔細的望了老父一眼,道:“爹,你怎麼會瘦得變了樣?”
水行雲嘆口氣,道:“那年冬天正下著雪,我離開家門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你那時才十三四歲,正在火盆邊烤栗子吃,我只是暗中在窗外看了你一眼就走了!”
水二流淚,道:“下那場大雨雪,路上積雪三尺厚,爹卻連坐騎也未騎的就走了,我哭了好幾天……”
他一頓又道:“爹,你去了哪裡,他們有人說你就是死在那場大雪裡的,可是我一直不相信,因為——”
水行雲突然沉聲道:“你還在病著,閉起眼來養養神吧!”
金小山在前面走著,他總想聽出一些端倪出來,但這時候他還是失望了。
三人匆匆往老金礦村方向趕去,直到過午一個時辰後,才見有個村莊,金小山知道那個村子叫過山嶺村。
從過山嶺村往西,就是金沙河,一直往上流走可到流沙溝,兩下里相隔五十里,但卻就在這五十里內,金沙河上有著不少淘金客,而老金礦村就在這段江岸不遠處。
金小山牽著驢子走進過山嶺村,村頭上未見人,地上卻有幾條黑黃全有的狗屍,那一灘灘狗血尚未乾呢。
水行雲舉目望向村子裡,雙眉打結道:“這是什麼古景?”
金小山也吃一驚,道:“人呢?”
這時驢上的水二似是又在發高燒,雙目閉著正喘氣呢。
水行雲指指附近一棵大樹,對金小山道:“驢子拴到大樹下,你小心走入村子裡看看是什麼原因,怎的一個人也沒有。”
金小山忙把驢子牽到樹下拴好,摸摸腰上的“閻王梭”大步往村中走去。
過山嶺村原本不大,十幾戶人家有一半當年都在老金礦村住過,因為那地方有幾處開挖過的金礦,後來金砂被挖光了,這才在附近落戶。
另一半卻是半農半獵,日子過得艱苦,所以就算附近常鬧土匪,他們也見怪不怪恁其自來。
金小山走入村子的時候,一多半住戶的大門全開著,從外面一眼看到屋裡面,光景是一目瞭然。
就在靠山邊一處大房子前面,金小山還未走近,早聽得屋子裡有孩子哭聲傳出來,他不細想的連忙跑過去,正要推門呢,就聽得裡面有人在說:“別叫他哭了!”
金小山一聽就知道屋裡人必是這村子上的,忙拍著門往裡面叫道:“開門!開門!”
屋內有個老人聲音問:“誰呀?”
金小山道:“過路的,請開門好嗎?”
突聽得那老者聲音,道:“快走吧,你難道看不出這附近正鬧土匪?”
金小山道:“村子裡空空的,哪兒有什麼土匪強盜的。”
屋子裡有個女人聲音,道:“土匪可能走了,好一陣沒聽到有聲音了。”
於是一道大門被人打開來。
金小山往屋裡一望,還真的吃了一驚,只見滿屋子老的小的擠滿了人,少說也有三四十之多。
驚奇的指著一群老少,金小山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有個老者當先走出來,他先是往四下裡一陣望,這才對金小山道:“年輕人,你好大膽子,一個人也敢往這山裡來,可是想到金沙河去淘金?”
金小山搖搖頭,道:“不,我們是路過這兒的,同伴有人病了,特趕到你們村子來求助的。”
老者無奈的道:“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吧,也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一幫土匪來,人數不多,其中還有些受傷的,可是一個個卻凶神惡煞般的見人就打,昨晚他們進村來,把一村的人全趕到這屋子裡來,言明瞭是為分派糧食的,誰也不許走出屋子來,否則就要殺人,午前還聽得狗叫人跑的,可是現在——
金小山道:“有幾條狗被砍殺在村頭上了。”
旱見屋子裡走出六七個壯年漢子,一個個長的粗臂圓腰像石滾般硬健,其中一人沉聲吼道:“土匪只那麼不到二十人,依著我們幾人,就要同他們拚一場,都是大叔堅持忍耐,真是——”
老人回頭瞪一眼,道:“忍一時之憤,保百年之身,你們中間誰有不幸,就丟下一堆孤兒寡婦怎麼辦?”
另一壯漢怒道:“人掙一口氣,佛為一炷香,土匪找上我們要糧,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老人怒道:“日子難過日日過,拼死不如賴活,你們快回家去吧!”
金小山這才又問道:“可知是哪裡過來的土匪,長相是什麼樣子的?”
老者道:“這幫傢伙要說還算客氣,他們並未亂殺人,其中有個像是雷公嘴的大漢,說起話來尖嗓門,好像就是這些土匪中的頭子。”
金小山立刻想到豹子崖下面的那夥土匪,當初不也有個雷公嘴的大漢受傷以後逃得無影無蹤嗎?難道會是他?好像這人被稱老於,也被那個死了的黑麵馬步高叫做幹鉤於的傢伙,如果是他,那才叫冤家路窄呢。
心念間,金小山含笑對老者道:“老大爺,這些土匪會不會再來?”
老者道:“但願他們永遠別再來,就算過山嶺村子的人阿彌陀佛有神保佑了。”
金小山笑道:“我倒希望他們再來。”
老者一聽大怒,道:“你這年輕人是怎麼說話的?”
金小山忙笑道:“我話未說完呢,其實是這樣的,你老說的那幫土匪,也許我全認識,他們身上的傷就是我給他們加添的。”
老者有些不信的道:“就你一個人?”
金小山道:“別管幾個人,老人家可得先幫我一把,我先把我的同伴領進你這裡來。”
老者望著金小山走去,心中琢磨不定,覺得這年頭怪事連串來,什麼樣的人全有。
金小山匆匆走出村子,水行雲已不耐煩的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金小山牽著小叫驢,邊把所見細說一遍——
水行雲點頭,道:“準是那叫‘幹鈞於’的傢伙,他又領著一群殘餘流竄到這一帶了。”
金小山冷哼一聲,道:“再遇上絕不饒他!”
突然間,從村子裡走出幾個漢子來,他們走過金小山三人也不多說什麼,忙著把地上死狗拖回去。
水行雲道:“這幾條狗也可以吃上三兩天的。”
金小山牽著小叫驢到了老者面前,道:“你老行個方便,我這位兄弟受了風寒,得趕快醫治呢!”
老者把水行雲看了一陣子,回頭指指一間房子道:“你們先在那屋子著,我家裡還放著些草藥,等一會我叫人替他熬上一碗。”
這天金小山三人就在這過山嶺村中住下來,當天村子裡吃的是狗肉,住家存放的麥子尚有,但磨出的面卻全被那幫土匪搜去。
水二同他爹水行雲住在一起,那水行雲親自給兒子餵食湯藥,夜裡又借來一張厚被子蓋在兒子身上。
半夜裡,水二做了一場噩夢,口中狂叫道:“不要殺我,我要找爹爹,你不是我爹爹!”
一旁的水行雲老淚縱橫,咬牙格格響,而另-邊,金小山卻睡得好香。
一場噩夢,也算是吐出胸中鬱悶。
一身大汗,早把全身寒氣除盡。
第二天大早,水二睡得十分安逸,金小山醒來的時候,正看到水大叔在替水二擦拭著汗漬,父子之情,令人感動不已!
忙著走過去,金小山道:“大叔,你歇著,讓我來。”
水行雲道:“這位老人的草藥真靈光,當年我若是遇上,也不至於弄得一身癆病的死去活來了。”
正說著話,早見老人推門進來。
水行雲當即抱拳,道:“人處危難中,尚盡力幫助別人,老兄的義舉令我水行雲十分感動。”
老人一抱拳道:“你老兄別說客氣話,這世上若是人人助人,哪會有許多盜賊的,有道是,人人助人,日子好混,我是來看這位小哥的病怎麼樣了。”
水行雲一豎大拇指,道:“藥到病除,現在已不再燒了。”
老者點頭道:“這就好,我去叫人送幾碗包穀稀飯過來,如今我們全村也只有喝稀飯了。”
金小山忙笑道:“不用麻煩,我去端來。”
老人正要回身走,水行雲突然問道:“敢問老兄你貴姓?”
老人回頭看一眼水行雲,道:“姓扁。”說完走出門去了。
水行雲自言自語,道:“姓扁,古時有個良醫叫扁鵲,這可真是巧了,莫非這人是扁鵲後代!”
◎◎◎
從過山嶺村到老金礦村,也只有不到四十里路,水行雲三人並不急於趕回去。
他們等到水二醒來,又吃了一碗包穀稀飯,天色已是己時,才叨拾著上路。
臨走,水行雲取出五十兩銀子塞給驚奇的扁老手中,道:“別推辭了,什麼話你也別說,不過有件事你一定要好生記住。”
抖動著雙手,捧著五十兩銀子,扁老說不出一句話,因他絕不敢相信,面前這三個人會出手恁般大方的一下子就是五十兩銀子。
水行雲早低聲對扁老道:_“記住,老金礦村有一家金記鏢局,如果再有那幫土匪搶到你們村子來,趕緊著人去告訴我,到時候你看我怎麼來收拾他們吧。”
扁老無言以對的直點頭。
於是,水行雲又對水二道:“給扁老叩頭,完了上路”
水二走到扁老面前,正要跪下去,早被老者扶住道:“這怎麼可以。”
水行雲道:“救命之恩,怎可不謝。”
水二錯退一步,柺杖一橫,人又跪了下去,連著向扁老叩了三個頭。
說也奇怪,姓扁的老者大大方方的受了三拜,點點頭,面含微笑的望望將坐上驢背架子上的水行雲,道:“老兄請等等。”
水行雲心中已在激動不已,因為他正在懷疑面前這姓扁的必然是位杏林高人,否則兒子水二那般的重病,一服藥竟霍然而愈,不是太過神奇了嗎?
心念間,水行雲抱拳道:“扁仁兄有何指教?”
老者走到水行雲面前,仔細的在水行雲面上一陣瞧,緩緩的道:“小老兒扁和,世代相傳下來些病理療法,也精通金針過穴手法,今見水仁兄慷慨大方,是個君子,所以小老兒想多少回報水仁兄一二。”
水行雲道:“報恩的應是我們,至於些少一點銀子就不值一提了。”
扁和伸手一攔,道:“不,我說的回報,只是略盡心意的替水仁兄治兩種病,如此而已。”
水行雲一怔,道:“除了一身癆病之外,水某還有何病?”
扁和笑道:“癆病是有形的傷身之病,季常之癖乃無形的傷神之病,水仁兄以為扁和之言盂浪嗎?”
金小山一旁問道:“扁大叔,什麼叫季常之癖,我同我水大叔一起三年多,從來未見他有什麼季常之癖的。”
不料水行雲卻搖頭一嘆,道:“先生高明,水某十分佩服。”
扁和撫髯一笑,道:“雙瞳陰暗,四周昏黑,猶似中秋雲遮月,這是五癆內傷之現象,我這裡送你一個藥方,你回去以後照單抓藥,應不難治好,至於要送那季常之癖,則需要你身體全好以後再來治了。”
說著伸手入懷中,取出一張發黃藥方。
水行雲忙雙手接過,謝道:“過山嶺村遇高人,水某至感三生榮幸。”
於是,雙方施禮而別,金小山扶著水二上了架子上坐定,水行雲也自坐在另一邊,三人一路直往老金礦村而去。
一路上水行雲都在心中琢磨,原來季常之癖也是一種病,自己原是一方霸主,武林中地位崇高,就是因為……
遠處,老金礦村已在望,金小山親手搭蓋的那間茅屋仍然在村頭上,還有那金記鏢局的招牌,一切全是原樣。
錢家飯鋪的小五子聽到驢蹄聲,一下子跳到飯鋪外面,他以為來了客人呢,卻不料細看之下竟是金小山他們回來了,而且還多了個年輕人。
招手迎上去,小五子叫道:“金哥你們回來了。”
金小山把小叫驢拴在茅屋外,扶著水二下來,這才笑對小五子,道:“快回去弄些吃的,我們這就要過去吃飯了。”
小五子應著正在走,金小山又叫住他,道:“記住,燉上一隻肥母雞。”
小五子笑道:“你就是不說我也不會忘的。”
金小山正在屋子裡收拾著夜來住的床鋪,錢掌櫃早笑著走進來,道:“二位回來了,這趟鏢保的如何,可是把那對夫妻送到川府了?”
金小山含笑,道:“錢掌櫃,你先回店去著人找來姓董的那幫淘金客,就說他們的東西全有了著落,連兇手也找到了。”
錢掌櫃急忙笑問道:“金兄弟,你且說那兇手是誰?”
金小山笑道:“錢掌櫃,請恕在下賣個關子,你老要想知道兇手何人,那就快把董五爺他們請到你店裡來,到時候你不就知道誰是兇手了?”
錢掌櫃想了想,笑道:“金兄弟,你可是心中還在恨我那日指你有兇嫌而害你被人吊起來?”
金小山冷冷道:“吊起來事小,幾乎小命完蛋。”
打了個哈哈,錢掌櫃道:“只怪當時也太巧合了,沒關係,過兩天我選個日子我請你同你大叔喝一頓。”
金小山笑笑,道:“免啦,你只派人去請董五爺他們來就成了。”
錢掌櫃搖搖頭,緩緩走出茅屋,邊自言自語:“這兇手會是誰呢?”
又坐在錢家飯鋪子裡,金小山扶著水大叔與水二,三人才坐下來,錢鳳就像個花蝴蝶似的走過來,笑道:“小山哥,你們一路辛苦了,除大叔的燉母雞外,你還想吃些什麼?”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又看看水二,見二人俱都是面無表情,不由得低聲道:“你們小五子呢?”
錢風笑道:“我爹叫他去金沙河岸找董五爺子。”
金小山這才對水二道:“兄弟,你喜歡吃些什麼?”
水二看看站在一旁的錢鳳,道:“有碗麵就好了。”
金小山忙搖手,道:“那怎麼可以,大病過後得把身子好生補一補的。”
邊對錢鳳道:“乾脆給我這兄弟也燉上一隻老母雞來。”
錢風笑得掩著口,道:“你怎麼就知道燉老母雞,要知天下補身子的東西多得很,可不只老母雞呀!”
金小山道:“可是你們店裡也只有老母雞。”
錢鳳點頭,道:“好吧,再給你這位兄弟燉只雞,那你呢,你吃什麼?”
金小山道:“一斤半肉兩個饃,外加一碗麵。”
錢鳳返回後面灶房去了,這時飯鋪里正有幾個溝金客在座,聽說是金記鏢局的人,他們不時的回頭來看,臉上有著不大相信的樣子。
就在水行雲三人吃飽重又回到茅屋不久,門外面,小五子已在高聲叫道:“小山哥,董五爺他們全來了,是我在半路口碰見他們的,你快出來吧!”
金小山與水行雲二人緩緩走出門外,只見董五爺一群十多人正趕往錢家飯鋪,遂跟著小五子走去。
不料走了一半,水行雲突然停下腳步對金小山道:“我不走了,你把事情告訴他們就行了。”
說完回身又進入茅屋裡。
金小山與小五子走入錢家飯鋪的時候,董五爺第一個迎上來,就像久別的親人重相逢般的一下子把金小山摟抱住,他滿面含笑的道:“金兄弟,過去是一場天大的誤會,還望金兄弟別放在心上。”
金小山望望一屋子的淘金客,一聲苦笑,道:“那晚未被各位打死,算是我金小山命大。”
錢掌櫃早上前笑道:“董五爺剛才說了,只等兇手找到,他要在我店裡擺酒給金兄弟你賠禮呢!”
一群淘金客把董五爺與金小山錢掌櫃三人圍在一張方桌上,金小山這才對董五爺,道:“我大叔那晚就說過,兇手正是前來收購金砂的那對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