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皇甫星忽然取出一封書信觀看,心頭俱已生疑,但他看得極快,轉眼之間,便將一封短箋看完,連同封皮搓得粉碎,那谷世表口齒一啟,猶未講出話來。
皇甫星心念電轉,忖道:“娘含辛茹苦,教誨我十年,為的是什麼?這谷世表也不過是李某的弟子,我連他都擋不住,還說什麼為父報仇,拯救武林蒼生!”
心念一決,他不答秦白川的問話,卻轉向谷世表,漠然道:“這位谷朋友,你單槍匹馬,千里尋仇,令師的武功諒必都學會了?”
谷世表受乃師薰陶,養成一付目中無人的性子,略受挑激,頓時勃然大怒,豎眉張口,厲聲道:“無知小輩!你亮兵器動手,抵得住谷少爺五十招,你家谷少爺拍拍大腿走路!”
皇甫星敞聲叫道:“好啊!”回手抄起桌下的布卷,抽出一根未曾開刃,粗得扎眼的鐵劍。
他這鐵劍寬達兩寸,厚度足有八分,烏漆墨黑,看不出是鐵是鋼。
谷世表眉頭一皺,胸間氣撞,冷冷哼了半聲,一掌兜胸擊去。
皇甫星暗暗想道:“好無禮的野人!”龍行虎步,一劍橫掃,“刷!”的一聲平掃過去。
這一劍看來甚慢,其實快至極端,烏光一閃,一股凌厲無比的劍氣,霍地襲到了谷世表胸前。
谷世表果真厲害,身形微側,頓時避過了這一劍,左手一探,猛奪劍柄,右掌電掣,欻然進擊,右腿翹處,徑踢皇甫星的丹田,一招三式,鋒銳狠辣至極!
秦氏父子袖手旁觀,同是心中一寒。
皇甫星的武功十分特別,他練得極少,可是學得極多,一招之下,他瞧出了敵手的厲害,知道強弱懸殊,這五十招鬥滿之望甚微。
只見他鐵劍一豎,身形猛然一旋,這一招劍隨身走,攻不似攻,守不像守,卻將谷世表那既毒又狠的一招,輕輕巧巧地化解過去。
谷世表脫口叫道:“嘿!內家功力,外門招式,小子有點邪門!”
說話中,身形電掣,一口氣攻了八掌,記記都是殺手,狠辣異常!
皇甫星鐵劍翻飛,招招將這八掌抵擋過去,那刷刷之聲重疊不斷,匯成一片風濤之聲,聲勢倒也嚇人。
秦白川一旁觀戰,心中暗暗奇道:“這是什麼劍法?看來堂堂正正,平平實實……”
他是北溟會上的人物,各門各派的看家本領他都見過,皇甫星這套劍法,他卻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覺氣勢奪人,威儀不凡,卻不知其故安在?
高手搏擊,往來何等快捷!眨眼功夫,谷世表一連八掌,皇甫星雖是一一應付過去,卻已落了下風,幾無還手之力。
忽聽秦白川大喝道:“谷世表住手!”
這一喝,聲震屋瓦,彷彿晴天霹靂,谷世表飄身後退,怒聲道:“老匹夫,教你們一齊上,你偏扭扭捏捏,若有後事,趕緊交待,否則公子爺不客氣了。”
秦白川嘿嘿冷笑道:“小賊別急,老夫今夜教你死無葬身之地!”轉面朝皇甫星厲聲道:“小朋友,不管你來歷如何,要找姓谷的小賊晦氣,你到門外候著,秦某家中容不得你!”
他講得聲色俱厲,皇甫星先是一怔,繼而想道:“我明是為他助拳,他卻惡言相向,此事大違常情。”轉念之下,退向一旁站定,笑道:“老員外教那位少爺死無葬身之地,在下候在門外,豈不空等一場?”
谷世表聞言大怒,獰笑道:“小兒貧口薄舌,公子爺先教你識得厲害!”他側身上步,一掌劈了過去。
秦白川猛一蹬腿,踢得酒桌離地而起,朝谷世表迎面飛去。
谷世表怒氣如濤,劈空一掌,將那張紅木方桌連同桌上的杯盤碗盞震得支離破碎,四散狂飛!
眾人見這一掌威力如此強大,心頭無不凜然,谷世表卻雙臂一分,朝皇甫星與秦白川同時襲去。
皇甫星暗暗想道:“我先瞧瞧這位老英雄的手段。”他雙足微起,斜斜飄出數尺,閃過了這一擊。
只見秦白川身子一側,雙掌猛地一拍,“鏘!”地一聲脆響,宛似兩塊金牌撞在一起。
谷世表哂然一哼,左手駢指如戟,直取秦白川的雙目,右掌一探,驀地探入了他的懷裡。
秦白川的金沙掌登峰造極,動手之間,雙掌通體金黃,閃閃生光,一見敵人掌指齊到,玄奧難測,頓時施展一招“浪搏江礁”,忽地砸了過去。
這一招“浪搏江礁”手法,雖然平淡,卻是秦白川畢身功力所聚,谷世表哪肯容他擊上,身形一晃,斜斜飄退了數尺。
皇甫星暗暗想道:“金沙掌練到這等境界,非同小可!”忽聽秦白川厲聲吼道:“秦通縱火!龍兒、畹兒抄傢伙上!”皇甫星與交戰中的谷世表聽到縱火,心中方自一驚,秦氏兄妹已抽出兵刃朝谷世表猛然撲去。
只聽大廳前後左右“蓬!蓬!”之聲大作,剎那之間,眾人鼻中聞到了一陣強烈的硫磺氣味。
谷世表驚怒交迸,獰聲罵道:“老匹夫該死!”他雙掌電掣,殺手連施,展眼之間,秦氏兄妹危機迭起,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皇甫星暗暗心驚,形勢危急,不及細思,仗劍殺了上去,與秦白川一左一右,擋住谷世表的正面。
那蓬蓬之聲未絕,廳外已有火光映進,火勢奇烈,一會工夫,火光通天,“剝剝”之聲大起!
原來秦白川知道大禍將臨,束手待斃實不甘心,因之早在大廳四外,遍埋了火藥,只待無量神君一到,他號令一下,埋伏在外的家人立即點燃引線,縱火自焚。
他久知無量神君的厲害,等閒的火困他不住,為了免其疑心,連他自己的一兒一女也不走避,決定老少三人與無量神君同歸於盡,豈料無量神君未到,卻搭上了皇甫星一命。
這玉石俱焚之計,當真厲害,頃刻之間,大廳已為烈火包圍,凜冽的朔風,助長火勢,片刻不到,秦家偌大的宅第已成一片火海。
這時烈焰怒卷,火光直衝霄漢,街上鑼聲亂響,大廳內卻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慘不忍睹的血戰。
激戰中,谷世表連施殺手,意欲速戰速決,早早脫身,三五招下,秦氏父子已連連遇險,陷於死亡邊緣。
皇甫星見勢危急,倏地大喝一聲,傾力劈出一劍!
這一劍又疾又勁,宛如迅雷疾電,劍氣四迸,嘶嘶作響。
谷世表瞿然一驚,忖道:“這小子的內功並不弱於自己。”
他雖狂傲,卻不呆笨,知道皇甫星也是高人子弟,有他在內,勢難一舉殲敵。烈火驚心,他不禁萌出退志,雙掌環擊,逼得四人紛紛後退,倏地雙足猛蹬,激射而起,直向樑上躍去。
誰料秦白川反客為主,竟不容其脫身,猛地一躍,掄手一掌擊去。
谷世表怒不可遏,半空中吸氣含胸,身子倏地倒轉過來,右手劃了半個圓圈,以泰山壓頂之勢,猛向秦白川頭頂擊下。
皇甫星暗暗叫道:“也罷!也罷!”他快若勁矢離弦,直對谷世表射去,刷的一聲,斗然劈出一劍!
此時廳內火氣騰騰,濃煙四布,又悶又熱,一片混沌,那火燒房屋的畢剝聲響,令人聽了心驚肉跳。谷世表心神不寧,躍起半空,終於被迫落下來。
三人由半空墜下,瞬眼又惡鬥起來,秦氏兄妹上前助戰,豈料三人愈鬥愈疾,兄妹二人竟然插不上手!
皇甫星的劍法總共一十六招,大開大合,平平實實,但他劍上的功力深厚圓渾,急切之間,谷世表實也奈何不得。
然而,秦白川卻己招架不住。生死關頭,谷世表施展出師門絕藝,“九闢神掌”如海潮澎湃,掌掌傾注真力,銳不可擋,秦白川捨命相拼,力圖同歸於盡,無奈強弱懸殊,左支右絀,始終難挽頹勢。
在這生死俄頃,性命攸關之際,皇甫星的腦海內,忽然想起獨處深山的母親。
他心中叫道:“一事未成,就此死去,太對不起娘了。”轉念間,他奮起神威,猛喝一聲,劍上威力大盛,烏光閃掣,連連進擊,氣勢奪人!
谷世表急怒交迸,眼見大火已經燒進廳內,再不遁走,勢必葬身火窟,於是連連疾攻,引開皇甫星的劍勢,右掌電激風揚,猛朝秦白川擊去!
皇甫星凜然一驚,瞧那掌勢,知道秦白川萬難躲過,暗想我來此志在報恩,豈能眼看他喪命?
這念頭似閃電一般掠過,回劍救援已是不及。千鈞一髮之際,他左肩一側,朝著谷世表的手臂猛地撞去。
這一著奮不顧身,大出谷世表的意料。倉促中,他捨去秦白川不追,反手一揮,蓬的一聲。一掌擊在皇甫星的肩上,打得他咬牙一哼,一跤摔出八尺,在地上連滾幾滾。
秦白川目眥欲裂,厲吼道:“老夫與你拼了!”雙臂一張,猛然撲了上去。
谷世表見他狀似瘋狂,張臂抱了過來,不禁心膽一寒,只怕被他抱住脫身不易,急忙縱開一步,口中一聲長嘯,雙足一蹬,沖天而起。
此時廳內四壁通紅,火光耀目,秦白川一撲落空,向前竄了幾步,待得身形穩住,谷世表早已一躍四丈,擊穿屋頂飛射出去。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皇甫星人剛站起,衣服已經著火,忙又撲倒在地,滾了幾滾,將火壓滅,二次站起,谷世表的長嘯聲已在百丈之外了。
皇甫星心思敏捷,超過常人,一瞧四面全是烈火,大廳已無出路,想也不想,扔下鐵劍,一把抓了秦玉龍的雙腿,掄了一圈,奮起平生之力,朝著屋頂上的破洞扔了上去!
秦玉龍未曾防到他這一手,待得驚覺,身子已經飛起,急忙叫道,“皇甫小俠……”雙手一撈,抱住了屋樑。
皇甫星見這廳堂甚高,料想秦氏兄妹縱躍不上,扔出秦玉龍後,轉而來抓秦畹鳳的雙足。
秦畹鳳嚇了一跳,急向老父身後奔去,叫道:“爹!”
秦白川先是一怔,隨即會過意來,拉住皇甫星的手臂,直向大廳一角奔去,口中道:
“小兄弟隨老朽來。”
皇甫星急聲叫道:“老前輩,小子的劍……”
秦畹鳳聞言,急忙拾起地上的鐵劍,秦玉龍躍下地來,只妹二人跟隨在後。
大廳四面乃是磚砌的牆壁,烈火猶未燒透,秦白川奔到壁旁,雙掌猛地一推,只聽嘩啦一聲,牆壁被擊塌一片,秦白川拉住皇甫星的手腕,低頭鑽了進去。
皇甫星見牆壁是夾層,心中恍然大悟,暗想:“難怪他們鎮定得很,原來早已安排退路,我倒是白擔驚了。”
夾壁內炙熱難當,宛如一座火爐,四人側著身子魚貫而行,走不幾步,全是汗流浹背,窒息難耐,一個個張口喘氣,昏昏欲倒。
秦畹鳳首先支持不住,手足一軟,所執的兵器掉落在地,皇甫星急忙抓住她的一隻手腕,秦玉龍拾起鐵劍,伸手將她攙住,如此走了丈許,秦白川停步彎腰,摸著一塊石板,使盡氣力,將石板揭了開來。
石板之下是個洞穴,秦白川當先躍下,摸著火摺一晃,點燃了一根火把。
三人隨後躍下,立即感到清涼無比,舒適之極。皇甫星一看,原來是個寬廣的地窖,對面有一扇門戶,不知通向何處?
秦白川將門啟開,手執火把在前領路,三人跟隨在後,默默而行。
地窖門外是一條狹窄的甬道,走不多遠,即有一重門戶,門上本來有鎖,不過卻已取下扔在一旁。
行走間,忽聽秦白川恨聲說:“咳!可惜!可惜!”
秦畹鳳拭去臉上的汗水,道:“爹,什麼可惜?”
秦白川道:“可惜沒有燒死那小賊!”
秦畹鳳道:“我以為爹爹可惜房屋。”
頓了一頓,她又道:“不知祖母那邊會不會出岔子?”
秦白川道:“想必不會,嘿!小賊的武功如此厲害,那老賊一定比十年前更高明瞭。”
說話中,甬道的地勢越來越高,忽然到了盡頭,皇甫星仰面一望,頭頂有一扇天窗,窗門塵封,似是多年未曾開過。
秦白川將火把插在壁上,凝神聽了片刻,然後拔開栓塞,將天窗拉下,天窗上覆蓋著一塊厚重的石板,他托住石板移向一旁,一片紅光頓時照射進來。
滅了火把,秦白川當先躍出地道,皇甫星雙足一墊,正待隨後縱起,突然感到左肩劇痛,腦中一陣昏眩,幾乎摔倒在地。
秦氏兄妹雙雙將他扶住,秦白川俯下頭來,惶聲問道:“老弟傷勢怎樣?”
谷世表一掌擊在皇甫星肩上。他摔了一跤,隨即躍起,抓住秦玉龍朝屋頂扔去,當時火勢猛惡,情況危急,秦白川等見他無恙,也就忘了探問,此刻想起,父子三人全部惶急異常,心頭惴惴不安。
皇甫星定了定神,提起一口真氣在體內流轉一週,感到傷處疼痛稍減,笑道:“谷世表忙著逃命,倉促變招,兩成力道也未用上,可惜我當時忘了調息運氣……”
秦畹鳳滿面焦急之色,道:“不知那廝掌上有毒沒有?”
皇甫星笑道:“未曾聽說‘九闢神掌’有毒。”他足下一墊,輕輕躍了出去。
這甬道出口在秦家後園的圍牆之下,皇甫星才出地面,頓時感到炎熱如焚,轉臉望去,秦府的廣廈高堂已付之一炬,大火縱能撲滅,也是一片焦土了。
秦白川乃是豪俠之士,身外之物毫不放在心上,一待三人躍出甬道,立即蓋上石板,朝皇甫星招一招手,縱身翻出牆外。
他對皇甫星既感且佩,雖不表露於言辭,但是另有一種意味,使皇甫星感到異樣親切。
牆外是一條窄巷,寬不過四尺,兩旁都是人家的後院,四人默然疾走,耳聽前街人聲鼎沸,想必還有人在救火。
此時風雪已住,滿天火光映得雪地閃閃生輝,倏地,巷口閃出三條大漢,昂首向天,一言不發,阻住了眾人的去路。
秦白川久走江湖,飽經風浪,睹狀之下,立知三人蓄意不善,當下剎住腳步,睞目望去,只見居中一人頭戴皮帽,身穿團花皮袍,頷下蓄著一部虯髯,目光陰沉,一臉冷笑,瞧那神情,似是三人中的首領,於是邁上一步,道:“各位攔住去路,不知有何見教?”
只見居中那人乾笑一聲,道:“不才姓柯名泰,有個綽號叫做‘血煞追魂’,秦老員外是縉紳之流,當然不識在下囉!”
秦白川暗暗一驚,佯笑一聲,道:“原來是柯大堂主,老朽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他雙眉一聳,語帶譏哂道:“柯堂主敢是領了谷公子之命,特來捉拿老朽麼?”
“血煞追魂”柯泰嘿嘿冷笑,道:“老員外好利嘴,柯某是神旗幫的屬下,靖州分堂的堂主,不受外人之命。”他語音一頓,臉上露出一片詭譎的笑意,道:“不過,無量神君是咱們白老幫主的至交好友,靖州是柯某的領地,職責攸關,卻也不便袖手。”
皇甫星暗暗忖道:“這柯泰言辭閃爍,目光不定,只怕心懷鬼胎,另有圖謀。”
秦白川沉聲一哼,怒道:“神旗幫的臭賊,果然不是好東西!”
忽聽左邊那青袍漢子怒喝道:“秦老兒!得罪了神旗幫的英雄,天下雖大,卻無你容身之地哩!”
秦白川“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英雄豪傑已死光了,剩下你們這批臭賊,也敢自稱英雄?”
“血煞追魂”柯泰怒氣潮湧,剎那之間,一對手掌殷紅似血,與秦白川那雙金掌相較,更為詭異驚人!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皇甫星倏地將手一伸,拉住秦白川的膀臂,道:“老前輩且慢。”
秦白川積忿在胸,按捺不住,道:“老弟臺請便,這批狗賊做盡了壞事,秦某早已看不順眼……”
忽見人影一晃,“血煞追魂”柯泰倏地閃到近處,一掌襲了過來。
秦白川舉掌一揮,硬接了這一招。
雙掌一接,噗的一聲,如擊敗革,秦白川穩立未動,“血煞追魂”柯泰卻猛地後退一步。
秦白川不是無名小卒,與谷世表相較瞠乎其後,對付一個分堂堂主,卻還綽綽有餘,此時一招佔了上風,立即挺身而上,招招進迫,猛攻不已,“血煞追魂”柯泰連連後退,兩人不覺打出了窄巷。
皇甫星將鐵劍隱在背後,打算先將另外兩個男子制住,豈料兩人拔腳就走,那青袍男子自囊中摸出一物,抖手向地上擲去。
他目光敏銳,一眼瞥去,看出是個信炮,心頭一動,立即笑聲叫道:“兩位慢打,小可有幾句話講。”肩頭一晃,閃入柯秦兩人之間。
“血煞追魂”柯泰本有企圖,再瞧難以獲勝,於是順水推舟,躍退一步,道:“這位小兄弟有何高見?”
皇甫星目光一瞥,見那青袍男子已將信炮揣入囊內,心中暗想:“神旗幫勢力龐大,黨羽眾多,今夜若不做得乾乾淨淨,秦家老少固是無法安居,我也休想在江湖上走動。”
他念頭轉得急快,微微一頓,心意已定,笑道:“秦老前輩的金砂掌碎石開碑,柯堂主的硃砂掌,中人必死,兩位的功夫半斤八兩,旗鼓相當,這場架打下去,難免兩敗俱傷,誰也討不了好處。”
“血煞追魂”柯泰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年紀雖幼,眼力倒是不差。”
秦白川一旁哼了一聲,皇甫星置若罔聞,笑道:“靖州是柯堂主轄下,秦老英雄則是靖州的富紳。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兩位是好鄰居,何必結這樑子?”
“血煞追魂”柯泰道:“好哇!柯某也有這個想法,秦老英雄不識好歹,柯某就愛莫能助了。”
秦白川聽到這裡,也悟出柯泰另有圖謀,暗忖:“好狗賊,原來你趁火打劫,想訛秦某的銀子,秦某是什麼人,雖有金銀,也不便宜你們這批臭賊。”轉念之下,不怒反笑道:
“原來柯堂主一片好心,秦白川魯莽了。”他抱拳一禮,道:“你我交個朋友,後會有期。”說完,秦白川昂然走去。
“血煞追魂”柯泰先是一怔,隨即滿面獰笑,叫道:“秦員外,你的太夫人若在城內,可得千萬小心,別讓谷公子發覺了。”
秦白川心頭一震,猛地回過身來,雙眼之內殺機畢露,緩步朝著柯泰走去。
“血煞追魂”柯泰知他要猝起發難,心頭亦自惴惴,這時雙掌貫勁,蓄勢待敵,口中冷冷道:“不才聽得手下來報,秦家的太夫人看透世情,已在白雲觀出家。”說到此處,柯泰倏地頓住,臉上盡是得意的獰笑。
秦白川聞言,氣得鬚髮怒張,手足發抖,切齒道:“奸賊子!奸賊子!”一時彷徨無計,不敢率爾動手。
那秦玉龍面色如土,邁上一步,道:“柯堂主,你也是成名的英雄,我那祖母年過七旬,又不會武功,你將她怎樣了?”
“血煞追魂”柯泰哈哈大笑,道:“並未怎樣啊!我見令尊也是武林一脈,只恐有人傷到你那祖母,特地將她搬了一個地點,派了幾名兄弟在一旁照料。”
忽聽秦白川厲聲道:“姓柯的,照直講,一萬兩萬秦某給你,再多可就辦不到了。”
“血煞追魂”柯泰大拇指一豎,道:“老員外爽快!”柯泰轉面朝那青袍男子道:“秦老員外賞白銀兩萬給兄弟們過年,明日按例分派,我分文不取!”
那青袍男子朝秦白川抱拳一禮,道:“多謝老員外厚賜。”
皇甫星暗暗氣惱,事關秦母的性命,哪敢冒然插嘴,但聽那青袍男子又道:“太夫人十分懸念孫女,要在下將畹鳳小姐領去,小住數日,老員外再到敝堂接人。”
皇甫星雖然聰明,對於男女之事卻不太懂,只道他們銀子尚未到手,要以秦畹鳳為人質,秦白川卻已聽出弦外之音,知道柯泰對自己的女兒存了非份之心,霎時氣得手足冰涼,牙關挫得格格亂響。
“血煞追魂”柯泰洪聲一笑,道:“老員外放心,畹鳳姑娘是名門閨秀,不才負責,絕無人傷她一根汗毛。”說罷眉花眼笑,轉面朝秦畹鳳望去。
秦白川是薑桂之性,明知老母的性命堪虞,無奈激忿填膺,怒氣難抑,忍了又忍,終想殺掉這三人,再去搭救母親。
皇甫星眼觀六路,瞧他躍躍欲動,急忙叫道:“老前輩,那地窖中金銀珠寶無數,練武的人,錢財算得什麼,你何不先將銀子交給柯堂主,餘下的事慢慢商議。”
秦白川聞言一怔,想道:“地窖中何來金銀珠寶,這……”
倏地心頭一動,明白了他的意思,將手一揮,道:“柯堂主,隨著秦某來。”他反身奔入巷內。
“血煞追魂”柯泰頓了一頓,只怕秦白川有詐,旋又想道:“秦老兒雖然扎手,三個雛兒強不到哪裡,以三對四,縱然不勝,脫身諒還可以。”
他小覷了皇甫星,財帛動心之下,一見秦白川等奔入了巷內,忙也將手一揮,率領二人緊追下去。
此時天已四更,秦宅的屋宇己被燒盡,大火一熄,天空一片陰霾,前面街上已闃無人聲,這窄巷之內更顯得分外陰沉。
秦白川急怒交加,性子忽然暴躁起來,奔到窄巷深處,猛一回身,一掌向柯泰擊去。
“血煞追魂”柯泰見他果然變卦,不禁勃然大怒,身形一側,還擊一掌,厲聲道:“秦老兒!老婆子的性命不要了?”
皇甫星一見秦白川動手,貼著牆壁一閃,霎時阻斷了敵人的歸路,鐵劍一揮,橫掃過去。
他這劍法何等威猛,靜夜之中,只聽刷的一聲銳嘯,眾人的耳膜同是一震,那兩個男子剛剛回過身來,倉促之際,嚇得齊聲驚叫,兩人都是猛地往後一跳,幾乎撞到柯泰背上。
皇甫星一劍揮出,忽感左肩痛入骨髓,手中一慢,已被二人脫出劍外,眼看二人都在撩衣衫拉兵刃,頓時咬緊牙關,又是一劍劈去。
這二人同是神旗幫靖州分堂的屬下,兩人生平幾曾見過如此凌厲的劍勢?心膽欲裂之下,又是齊聲驚叫,各自往一旁撲去。
“血煞追魂”柯泰終是一方首腦,這時與秦白川相鬥正急,無暇回顧,但知身後變起非常,情況危急,百忙中怒聲吼道:“放起訊號!”
皇甫星早已防到這著,一劍劈空,見那青袍男子在牆上一撲。正向自己身後竄去,當即健腕一沉,鐵劍劍柄猛地向他“中鬲”穴上撞去。
他這鐵劍通體烏黑,劍柄劍身渾然一體,這一撞去勢極快,那鐵柄敲在青袍男子腰後,擊得他哎喲一聲,仆地摔了下去。
皇甫星一擊得手,立即振腕掄劍,朝左邊那男子當頭劈下,那人方自抽出一條鋼鞭,百忙中舉鞭一格,硬架住皇甫裡這一劍。
但聽“鏗!”的一響,火花飛濺!
皇甫星初出江湖,心腸尚軟,半途中手腕一翻,平著劍身拍下。即便如此,依舊將那男子的鋼鞭齊中擊斷,一劍拍在他的背上,打得他仆地不起。
這三招兩式不過轉眼工夫,“血煞追魂”柯泰聽聲辨形,嚇得冷汗一炸,腹背受敵之下,哪敢戀戰?雙足猛地一蹬,朝左邊牆頭躍去。
就在此時,遠處有人喚道:“柯老弟——”這聲音嘶啞低沉,聽來距離甚遠,皇甫星卻凜然一驚,飛身而起,劍柄一擺,陡地擊在柯泰“關元”穴上,口中沉聲道:“來的這人武功高強,晚輩將他引走,老員外設法救人!”
他順手接住柯泰的身子,朝牆後扔去。
皇甫星心思敏捷,行事沉穩有力,秦白川雖然年過半百,卻不由自主地聽他指揮,抓起地上另外兩人,縱身躍向牆後。
皇甫星見秦氏兄妹站著未動,不禁惶急道:“兩位快退!”
他伸手去拿秦畹鳳的玉臂,秦畹鳳心頭一慌,忙向牆後縱去。
秦氏兄妹剛剛躲起,巷口已傳來一聲嘶啞的喝問:“什麼人?”
皇甫星暗忖:“來得好快!”他扭頭望去,兩條黑影風馳電掣而來,身形貌相全都看不清楚,急忙扭轉回身,撒開大步狂奔而去。
那兩人奔入窄巷,見皇甫星起步之際,快似脫弦之箭,不由暗暗稱奇,只聽那嘶啞的嗓子喝了一個“追”字,餘音未了,三條人影已經疾掠而過,消失在窄巷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