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走吧!”
“你死了我才會走,因為我要你的頭!”
“姑娘,別逼我,我不想對付像你這樣的姑娘!”
陶克有些厭惡,如果不是突然想到死去的妻女,他就不會饒過封彩雲。
但封彩雲卻誤會陶克了。
她以為陶克在唬她,這種唬人的故事太多了,當年諸葛亮弄個空城計,就把才華橫溢的司馬懿唬得一愣一愣的,就是不敢進空城。
這樣的故事多了,封彩雲當然不會再上當。
她冷笑道:“你為什麼還會放我?哈哈……如果我是你……
嗯,天下任何人是你,就不會如此大方地放人,你不是聖人,你是個肉眼凡胎的人,小子,別太費心吧!我是不會上當的!”
陶克又咬牙道:“為什麼你不出劍?”
封彩雲道:“我不急,因為情勢越拖延下去,對我越有利,我的傷處上了藥,這藥真不錯,傷口已沒有太大的痛楚了,當然,這對我的功力也有了助益,而你,你就不同了,你的傷仍然,在流血,你只有越來越痛苦,小子,你說是不是?”
陶克怒叱道:“封大年這個老王八蛋,怎麼養這麼一雙可惡又可憐的兒女,他媽的!”
封彩雲難以忍受了。
“不許罵我爹!”
她大叫著,長劍狂殺而上,光景形同拼命。
“當!”
“嘭!”
“唉……啊……唷……”
陶克的內功早就流暢在他的棒子上了,他有意激怒封彩雲,迫她先出手,果然!
陶克一棒擊落封彩雲手中長劍,“棒打虎頭”一招敲在封彩雲的頭上去,只打得封彩雲額上迸血,幾乎昏倒。
封彩雲抱著頭往屋外狂跑,那當然不是陶克的人頭。
陶克很痛苦,他沒有再追殺。
他只想教訓封彩雲。
如果不是陶克突然想起他死去的妻女,他非一棒子把封彩雲打死不可。
陶克很痛苦,他不只是身上受傷痛苦,他心中也痛苦不堪。
一個人身心都痛苦,這個人才真的痛苦極了。
他以為救了人,便受些傷也認了,然而又被自己救的人朝背上刺了一劍!倒黴呀!
別回劉家莊上了,折回桐城去治傷吧。
陶克匆匆忙忙地負傷又進了桐城縣城門,城門口,他又發現那張告示牌,上面依然貼著捉拿淫賊的告示,他只有苦笑了。
來到“快活居”飯館門外,果然,“快活居”的大門仍未開,門是由裡面閂上的。
陶克上前拍門,半天,才聽得裡面的夥計道:“不做生意了,別家去吧。”
陶克道:“夥計,是我!”
門立刻拉開了,陶克斜著身子進去,他的身上可真悽慘,當他把一塊大布巾拉下來的時候,嚇了夥計一跳。
“陶爺,你怎麼,傷成這樣?”
“別多問,快把大夫找來!”
便在這時,二門後的屠萬山出來了。
屠萬山一見陶克受了傷,立刻上前扶持:“兄弟,你同哪個王八蛋幹上了,傷成這樣?”
陶克嘆口氣,道:“無妄之災,造化弄人哪!”
夥計已往後院去叫另一個夥計出來。
那夥計只一出來,屠萬山就叫他去找丁大夫。
陶克還真能挨刀,他的肩上白骨森森真嚇人。
於是,二院的紅紅姑娘聽說了。
“這才走了大半天,傷成這樣回來?”她說著,叫夥計把陶克扶進她的房中。
陶克也不管那麼多,治傷要緊。
紅紅雖然也受了傷,但她很懷念陶克,雖然陶克才走不到一天,她已看著屋頂直想念。
她把陶克扶在椅子上,先就端了一盆熱水為陶克擦拭著身上的血跡。
沒多久,丁大夫放下藥箱為陶克查看身上的傷,不由嘆口氣,道:“兄弟,你能走回來,可真夠種,命也大!”
陶克道:“我不想死在荒山野地喂野狼!”
丁大夫為陶克的左肩塗上一層藥粉,道:“這一刀如果殺在脖子上,你的頭就會掉了!”
陶克道:“本來就是砍我頭的,我躲過了!”
他在藥粉撒上之後,猛吸一口大氣,清涼輕鬆,不再那麼痛了。
丁大夫又為陶克把背後的血洞塗藥,吃驚地道:“這一傢伙更狠,若非碰上肋骨,有穿腹之危呀!”
陶克道:“也被我躲過了。”
丁大夫再把陶克的肘上塗些藥,一處處地包起來。
陶克見丁大夫把餘下的藥要帶走,他伸手取過來,笑笑道:“這藥我全要了!”
丁大夫一怔,道:“這……”
陶克取出銀票塞在丁大夫手上,道:“夠不夠?”
丁大夫一看,忙點頭道:“只有多。”
那一張銀票50兩,算是大數目了。
屠萬山沉聲道:“兄弟,你把我屠萬山沒看在你的眼裡,是嗎?”
陶克愣然道:“怎麼說?”
屠萬山道:“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在我這兒還用得到你花銀子?”
他又把銀票取回來,對一邊的管帳吩咐:“取50兩交大夫收下!”
陶克也笑了,何必為銀子爭執。
他把銀票塞回袋子裡,笑道:“屠大哥,我怕是要在你這兒住上幾天了。”
屠萬山沉聲道:“你就是想走我也不放你走,兄弟,你心平氣和地住在紅紅房裡吧。”
他看看紅紅,又笑說道:“乾脆,你就把紅紅這兒當你的家吧,哈……”
陶克見紅紅也抿嘴笑,便也乾乾地笑了。
於是,又是酒又是肉,便大煙也擺上了。
陶克不抽大煙,他只吃了一頓,便歪著身子睡了。
屋子裡睡了兩個受傷的人,那紅紅坐在床邊看陶克。
陶克沉沉地睡,紅紅想著前一夜,那真是叫人此生難忘的一夜。
她知道陶克是不會知道那夜的美妙,所以她坐在一邊看著,不時地還伸手去摸摸陶克的鬍子。
紅紅有著滿足的感覺。
她也好像真心地愛上陶克了,而陶克會要她嗎?
這種事情只有看以後的發展了。
年輕人受傷就是癒合得快,只不過三天工夫,陶克纏在身上的布條也拆去了。
他試試身手,也覺得差不多好了,當然,最高興的還是紅紅姑娘。
紅紅姑娘的傷也好了,這當然還是丁大夫的藥有效,兩個人在屋中哈哈笑。
於是,屠萬山也來了,他命人把幾樣小菜擺上桌,三個人舉杯喝起來。
紅紅喝了幾杯酒,滿臉桃花相映紅地露出兩隻可愛的小酒窩。
他真美,陶克這時候才體會到紅紅長得美。
他覺得屠萬山的五位姑娘各有千秋,五個人站在一起就美不勝收了。
屠萬山很高興,他也喝了不少酒,當他站起身來的時候,對紅紅姑娘道:“紅紅,我把我這兄弟交給你了,看你如何招待了。”
紅紅笑嘻嘻地道:“屠爺放心,我盡力!”
屠萬山又衝著陶克一笑,道:“茫茫人世俱都是你爭我奪,殺殺砍砍的不快樂,所以呀,你可莫負良宵啊……”
他哈哈笑著走了。
走到門外還回身關上了門。
紅紅笑呵呵地伸手拉陶克道:“今夜我不叫你再喝多了!”
“為什麼?”
“喝多了,你醉了,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陶克一怔,道:“前夜……我醉了以後……”
紅紅把臉垂下,一副嬌羞的樣子。
陶克雖然受了傷,如今見紅紅如此深情關懷,細心地侍候,心中那份自在,就甭提了。
陶克自從回到三江地,這些天從未曾有過男女之間彼此關愛、彼此體貼、耳鬢廝磨的事情,桂花拋下他去了,女兒也去了,他心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設法找到害他妻女的淫賊,而現在……
現在他有了熱的感情,美的眼神,以及那種令他幾乎完全失掉的愛。
陶克不由得伸手去摸著紅紅的秀髮。
紅紅仰臉,把櫻桃似的唇翹得高高的,翕動的俏鼻幾乎碰上陶克的下巴,便一雙眸目也半閉不閉的樣子。
這還不明白嗎?
陶克當然明白,他把摸紅紅頭的手掌稍稍推了一下,便把自己那厚實的大嘴印上去了。
輕柔地吻著,低低地哼著,便身子也輕輕地扭著。
紅紅的一手反自陶克的肋下穿過去了,光景她是要用力摟抱陶克了。
陶克早有察覺,他把紅紅抱起來,那麼自然地抱在懷中,又那麼自然地吻著。
也不知吻了多久,也許很久,因為兩人這幾天的彼此關懷,已經產生了應有的愛苗。
他伸手去撫摩著紅紅的兩隻軟綿綿的xx子。
紅紅哧哧笑了:“你呀!也喜歡摸它。”
陶克不開口,他其實並不是摸紅紅的xx子,他在摸紅紅xx子上的兩個寸長稍斜的刀疤。
紅紅的傷好了,但她的xx子附近卻留下兩個刀疤痕,短時間是很難消失的。
撫摩著紅紅xx子上的刀疤,陶克好像把這痕跡烙印到他的內心深處一般,十分痛苦。
如果這刀疤是男子留在紅紅身上的,陶克就會殺了他,因為這刀疤太像他女兒身上的了。
然而,這是“漢水一隻鳳”錢丹鳳刺的,而錢丹鳳又是個姑娘,姑娘是不會奸人的!
陶克唯一的解釋,便是巧合了。
他一聲嘆息,卻引來紅紅姑娘的誤解,以為她奶上有疤已失顏色了。
但紅紅很會動作,她善解男人意。
那紅紅掙扎著才起來,她為陶克弄熱水,然後又侍候小菜和熱酒,那陶克就在床上細細地看,見一件薄紗罩美體,更令他心中撲撲通通,怎麼紅紅的曲線這麼美。
小菜擺好了,酒也斟上了。
床下一盆熱水在冒熱氣,紅紅笑指床下,道:“起來吧,洗乾淨了喝幾杯。”
陶克就覺得,招待得太周到了。
他撐起身,下了床,床邊熱水盆中他擦洗過,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這裡剛剛舉起酒杯子,猛孤丁,房門上傳來“叮叮”響聲兩三下。
陶克一怔,他看著紅紅。
紅紅也是一怔,她開口問:“誰?”
“我!”
“你?是……”
紅紅臉色一變,他示意陶克一邊閃。
“連我的聲音也聽不清嗎?”
陶克怔怔地起身,把酒一口喝乾,他便把身子閃躲到房門後面了。
於是,紅紅把房門拉開一尺那麼寬,她把頭探出去,道:“是少主。”
“不錯,我特意來的。”
“對不起,少主,‘快活居’不做生意了。”
“我們之間已不是生意上的交情了。”
紅紅故意把聲音提高道:“那是少主的想法,我們沒有。”
“只有婊子才無情,你不是。”
紅紅淡淡地道:“算啦,我們當然不是婊子,但在你們三水幫的眼裡,照樣被人看不起。”
“紅紅,我可沒有,在這桐城,我只來你這裡。”
紅紅嘆口氣,道:“算啦,少主逢場作興,別人拿你當真,兩把尖刀一齊扎,幾乎要了我的命,少主,你還是請回吧。”
“紅紅,我知道,我就是聽說他們漢江分舵來鬧事,不放心,我才連夜趕過來。”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不請我進去?我聞到酒香了,難道就把我擋在門口?”
紅紅道:“對不起,我怕再挨刀。”
門外,正是三水幫少幫主封流雲,他萬萬想不到,紅紅的房中有一個令他深惡痛絕的對頭冤家陶克。
封流雲的妹子封彩雲,如今正躺在大船艙內養著傷,她幾乎被陶克一棒把她的頭打爛。
這件事情封流雲聞聽就知道是陶克乾的,封流雲是不會問為什麼陶克對他妹子下如此重的手法。
只不過三水幫總舵已傳下狙殺令——死活不論,非要陶克的命!
紅紅雙手用力擋,她叫道:“少主,我說過,三水幫我們惹不起。”
封流雲道:“你應該明白我的心!”
紅紅道:“我明白你的心,我卻不明白那個動刀子刺我的那個女人心。”
封流雲忿忿地道:“可惡的錢丹鳳,我打心眼裡討厭她,她處處給我不高興,若非他爹錢水龍與我爹是好哥們,我早就上門去罵她了。”
紅紅道:“少主,我的xx子已有刀疤,實在不好瞧的,你還是走吧。”
封流雲道:“且叫我看看,xx子上面挨刀是個什麼樣的難看。”
他真的更用力要強行進門了,只見他把肩頭去頂門。
“少主。”
這聲音來自暗處。
這聲音乃屠萬山發出的,卻也令封流雲旋轉身子看過去。
他看到這家掌櫃了,他也知道這掌櫃的武功了得。
洪大川與白水青二人回去說,三水幫的人就知道了。
“是你,大掌櫃。”
“我已經不是掌櫃了,因為我收店了。”
“你不開‘快活居’了?”
“是的,我們惹不起官家,更惹不起三水幫,我們關上門當好人。”
封流雲道:“你們當好人?”
“怎麼,不可以?”
“當然可以,只不過我已知道你們從掌櫃到夥計,男的女的都有一身好本事。”
“防身保命而已。”
封流雲笑笑……當然是幾分冷笑,道:“我以為你們在這兒有目的。”
屠萬山道:“什麼目的?”
封流雲道:“暫時我還不知道,只不過我會很快地知道,因為三水幫的消息最靈通。”
屠萬山淡淡地道:“少主,我們也是人,而且是安分的好人,我們為什麼要挨刀?少主,如果是這樣,你就更不應該來了。”
封流雲雙目一厲,道:“來不來由我,你以為會那麼幾招,就不得了啦?”
屠萬山道:“少主,你不是來找麻煩的吧?”
封流雲道:“你不夠資格,識相的就回你的房去!”
屠萬山臉皮一緊,道:“少主,我已不開店了,生張熟魏都不招待,而且我們關上門當好人,我這裡都是我的家人一樣,我這話夠明白了吧!”
封流雲冷笑道:“對我不起任何作用。”
屠萬山大怒,暴吼一聲似虎嘯:“滾!”
這一聲吼,使封流雲也吃—驚,除了陶克傷過他以外,三江地界之內,何人膽敢對他吼……不想過日子了。
封流雲只不過一怔,只見他右手鐵骨扇猛一揮,昏暗中還以為他要出招了,但想不到他出手就是一根鋼針打出來了。
屠萬山發覺得太晚了,不到三丈距離,當他發現那細小的寒芒時候,鋼針已開始往他的右胸上方穿進去了。
屠萬山的動作也快,反手抓住正往體內穿的鋼針,等他用力拔出來,便也帶起一溜鮮血似線。
這動作,使封流雲也吃驚,因為他這一針,誠心要屠萬山的老命,不料針扎進一半便被他拔出來,這是什麼手法?太玄了!
屠萬山不死,他就無法進紅紅的房門。
封流雲退到院子裡了,他面對著一步步逼上來的屠萬山,鐵骨扇中他還有兩根針。
他不打算同屠萬山力拼,他只要屠萬山死。
屠萬山舉著手上帶血的鋼針,道:“少主,你們三水幫的人,都是這樣嗎?有仇沒仇,出手就要人的命?”
封流雲道:“不錯,你如果回去睡大覺,就不會挨這一針了!”
屠萬山怒道:“你不應該忘了我剛才的話。”
“什麼話?”
“我們也是人,你也不該來!”
“本少主已經來了。”
附近,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道:“屠掌櫃,把這小子賜給在下,如何?”
這聲音甫落,花牆邊上出現一個人……
這人的手上有根棒,棒子還在手上旋。
這人當然是陶克,他已慢慢地走到院子裡來了。
陶克的出現,直叫封流雲大吃一驚,老實說,這時候他實在不喜歡遇上他。
屠萬山開腔了。
“兄弟,你來得好,只不過封少主的鋼針是不長眼睛的,別像我一樣,差一點完蛋!”
陶克淡淡地道:“屠兄,我早已領教過了,鐵骨扇內三根針,他傷不了我的!”
封流雲憤怒地道:“原來你們都認識呀!”
屠萬山道:“我認識很多人。”
封流雲回身怒視紅紅道:“原來他在你房中呀!”
紅紅不開口,憤然地回身把房門關上。
陶克道:“別衝著人家姑娘耍狠,姓封的,你應該找上我才好!”
封流雲道:“不錯,我正要找你!”
陶克道:“令妹還好嗎?”
“她不好,孃的,他被你打慘了!”
陶克道:“真叫冤枉,她怎不說她偷襲我一劍,差一點戳穿我肚子!”
他頓了一下,又道:“姓封的,你妹子什麼都好,只有心太狠了……她的身上嘛,細皮白肉的,那xx子,嗬,還有兩個溜圓大屁股,可惜呀,她受了傷,便女人最高貴的地方也差一點被刀戳中,還是我救了她,又脫了她的褲子為她敷藥,我自己帶的藥。”
他見封流雲氣得全身直哆嗦,便又道:“我是見四個惡漢殺她一個呀,四個惡漢也殺了抬轎的,還有一個老太婆,我把四個惡人殺傷,也同他們結下樑子,我還受了傷,唉,我的心也太仁慈了,我先為你大妹子治傷,連我的藥也快用光了,嗨!她卻在傷包好以後,找個機會狠狠地刺了我一劍。姓封的,是你,你會怎麼樣?”
封流雲怒道:“真可惜,她沒有一劍刺死你!”
陶克道:“所以你大妹子就慘了!”
封流雲道:“不慘,等她的傷好了,她就會找你的,你以為你還能活多久?”
陶克的棒子猛一掄,怒道:“一定比你活得長!”
封流雲大怒,他故意也把手上鐵骨扇猛一掄,令陶克的身子猛一偏,他其實並沒打出鋼針,他的身子又到了陶克面前,點戳撥打,一口氣就是21招罩過去。
陶克的棒子滴溜溜地旋,形成三面棒影如同銅牆鐵壁似地布在他的面前二尺遠處。
於是“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兜攔狂擊呼呼生風,兩人打得正不可開交,一邊的屠萬山突然沉聲道:“這鋼針還你!”
只這一句話,封流雲急忙收招,卻被陶克一棒打在右腕上。
“當!”
這一棒真不輕,幾乎把封流雲手中的鐵骨扇擊落。
封流雲在暴退中,扇交左手,而陶克卻並未再追打。
屠萬山的手上仍然舉著那根鋼針,他可真逗人,他根本就沒有打出手。
封流雲一見大怒,叱道:“好奸詐,也太不要臉了,何妨兩打一,你們一齊上!”
屠萬山道:“封家少主,你別弄錯了,若比奸論詐,我們無人比得過三水幫的人,你難道忘了這一針是怎麼打出來的?”
封流雲怒道:“你在本少主就將擊敗他的時候,突然出聲恫嚇,你這不是使詐,又是什麼?”
陶克卻冷冷地道:“姓封的,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有本事咱們再來幹,倒看你怎麼擊敗我?”
封流雲的右腕疼痛徹骨,這時候他當然不會再戰,聞得陶克的話,不由怒罵道:“好小子,你已佔了便宜,等於少主人戰你二人,姓陶的,有種,咱們約個日期,換個地方,單打獨挑,你小子敢嗎?”
陶克道:“有什麼不敢,小王八蛋,你心裡別像你大妹子一般,暗中使壞就好!”
封流雲這是敲的退堂鼓,找個理由要走人,陶克哪裡會知道這些。
屠萬山知道,所以他冷笑道:“封少主,莫非找機會撒鴨子?想逃就明說,找理由幹什麼?”
封流雲氣得雙目盡赤,道:“可惡,你將為你這些話付出極大的代價!”
屠萬山道:“老子關門大吉,就是豁出去了,孃的,誰怕誰!”
封流雲憤怒地叱道:“孃的老皮,這才幾天,見我鞠躬開煙館的,竟然變得如此囂張!”
屠萬山道:“也是被你們逼的,兒!”
他捱了一鋼針,火氣越來越大。
這時候,暗角處已站了男女八個人,都是“快活居”的人,他們手上提著刀,如果屠萬山一聲吼,這些人就會圍上封流雲殺上去。
當然,封流雲也看見了,這光景他怎麼敢再打下去?
他乃三水幫少主,此刻直如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受。
憤怒幾乎令他快要發瘋了。
“好,姓陶的,明日午時,我們在城外黃土坡前一決勝負,誰要不去就是王八!”
陶克道:“西城外的黃土坡?”
“不錯!”
“好,就這麼說定了,不去就是江裡爬上來的王八!”
屠萬山加上一句,道:“誰要玩詐,也是大江裡爬上來的王八!”
封流雲憤怒地一點頭,低沉地一句:“他孃的!”
只見他雙肩一晃,人已上了房,大夥看著他往外走去,沒有人再出手攔阻他。
陶克怔怔地站在院子裡。
夥計們走了,四位姑娘便是也回房了。
屠萬山拍拍陶克,道:“兄弟,早些回房睡吧,我去把傷治一治,明日咱們再商量!”
陶克木然地點點頭。
他仍然未曾開口,他心中可痛苦著。
陶克為什麼痛苦?
只因為封流雲的一句話!
封流雲為什麼要把決鬥的地方選在西城外的黃土坡?他是有心?抑是無意?
黃土坡是陶克的傷心地,因為那兒埋著他的妻女,而封流雲卻一口說了黃土坡,這……
陶克呆若木雞地站著。
於是,有一件衣衫自他的背後披上身了,這令陶克立刻回到現實。
他回頭,看到紅紅姑娘,她是那麼溫柔地把一件衣衫披到身上,陶克伸手,而紅紅便也倒在他的懷中。
“回屋裡吧,陶爺!”
“紅紅,我該不該殺了他?”
紅紅怔住了,她貼著陶克走進屋子裡。
紅紅姑娘盤腿坐在陶克身邊,纖纖十指,在陶克那硬實的肌肉上捏拿著、揉搓著、推旋著。
她還輕聲地哼唱著小曲,那曲調也優美,鼻音甚為好聽,就好像美妙的催眠曲一樣。
陶克先是微閉眼睛,後來,他把紅紅姑娘的曲兒當成催眠曲,因為他打鼾了。
只有睡著的人才會打鼾,紅紅輕輕地把一張柔軟的薄被為陶克蓋上,她,溫馴得像只小貓似的,輕輕躺在陶克的身邊。
紅紅心中明白,午時一到,就是陶克與封流雲決鬥的時刻,算一算還不到六個時辰,陶克需要休息。
如果換是別人,紅紅會勸他在決鬥之前抽上幾口大煙,那會令人精神百倍的。
但紅紅卻不會叫陶克抽大煙,因為那玩意會抽上癮的,紅紅已經把陶克視為她的心上人了。
屠萬山把陶克喚醒的時候,距離午時不到一個時辰了,陶克自紅紅房中出來,屠萬山拉著陶克到了他那個大房間裡,早有兩個夥計把一應吃的喝的擺上桌了。
紅紅也來了。
她很是關懷陶克,臉上的悽苦,一看便知道她是多麼為陶克擔心事。
陶克卻十分坦然,就好像他是去會一個老朋友似的。
陶克見紅紅不樂,拍一拍她的手,笑道:“紅紅,要我高歌一曲?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
紅紅伸手按在陶克的嘴巴上,她幾乎垂淚,道:“不好,不吉利,壯士一去兮,快回轉!”
屠萬山哈哈笑了。
陶克也笑,但紅紅仍然緊張,因為她的心中塞滿了陶克這個人。
屠萬山見陶克吃得差不多了,便低聲道:“兄弟,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打算跟你一起去,或者我帶我的人隱藏在附近,小心那小子使詐!”
陶克笑笑,道:“屠兄,約鬥是他提出來的,單挑獨鬥只許一人前往,所以,屠兄的關懷,小弟心領,千萬別跟了去!”
紅紅急道:“陶爺,你知道你跟誰決鬥嗎?三水幫是不擇手段的呀。”
陶克淡淡地道:“這一點我知道。”
“知道就該有防備呀!”
“我不孤,你們的盛情我已心領了!”
他站起來了。
屠萬山驚訝地道:“兄弟,你說你不孤?”
陶克道:“不錯!”
屠萬山道:“兄弟,你有何安排?”
陶克有些黯然了。
他能有什麼安排,他的安排在他的心中啊。
他不孤,那是指黃土坡尚有兩堆黃土埋的人,他的桂花,他的小娟,有她們在那裡,他怎麼會孤獨?
陶克的心中在泣血,因為淫賊尚無蹤影,他已身受幾次傷了!那些他以為無謂的搏鬥。
陶克已經走到大門口了,夥計為他把門拉開來,他便走出去,但他忽又回來了。
他站在紅紅面前,雙目不眨,嘴唇翕動,好像有許多話不知如何說出口似的。
直到怔怔半晌,他才拼命地擠出兩字:“謝謝!”
紅紅要伸手,但陶克卻轉身大步而去。
他甚至再也不回頭看一眼,因為他知道紅紅姑娘一定在淌淚水了。
屠萬山忽然叫道:“兄弟!”
他把手掌一攤,一隻鋼針露出來,那是他昨夜被封流雲射中的一根鋼針。
然而陶克裝做不知,他仍然大步往城外走,大有赴湯蹈火之勢。
陶克出了城門,沿著小道直往黃土坡前走,這裡除了有一片荒涼的矮林之外,便是一片片的雜草,那坡前,隱隱地露出兩座新墳,陶克只一看就全身震動不已。
他來了,他又來了,只不過這一次前來不是上墳,不是為妻女焚燒紙錢,而是決鬥!
陶克心中在想著什麼?他要妻女知道,活在這莽莽的江湖上多麼的不容易,他更要妻女知道,他現在活得比她們還辛苦,還可悲!
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活得真正快樂?
現在,陶克站在妻女墳前不遠的一棵老樹下了。
他抬頭看看日頭,快正午了。
他再左右觀看,怎麼仍然不見封流雲的影子出現?
他有些忿怒的樣子,然後再看看頭上。
樹影直照下來了,封流雲仍不見影子。
陶克忿然地一路往黃土坡上躍去,就在他剛剛奔到最高處的時候,忽見一撮矮楓樹邊站著五個人,其中就有封流雲。
陶克憤怒地大步走過去。
封流雲冷冷地道:“怎麼,你才來呀!”
這話一說,反倒是陶克不守約定了。
陶克指指天空,道:“日正當中!”
他再細看另外四人,其中三個他認識。
那另一個生得很威猛,雙手豎著一根大鐵槳,鬍子有一片掛上胸口,他故意把上衣的上面釦子打開來,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陶克冷冷道:“這叫單挑獨鬥?”
“不錯!”
陶克道:“這是五對一!”
封流雲道:“這不是五對一!”
陶克冷冷一哼,道:“他們四個不是人?”
他此言一出,那位抓著鐵槳的大漢破口就罵:“放你孃的屁,你才是條狗!”
陶克一瞪眼,道:“敢問你老兄是……”
猛漢的胸一挺,道:“三水幫長江分舵舵主‘古月亮’就是你家爺爺!”
陶克道:“你很狂!”
古月亮道:“那是因為老子要砸扁你這小子!”
陶克冷笑,對封流雲道:“封少主,你的人已經招認了,不是嗎?他要砸扁在下了。”
封流雲嘿嘿一笑,道:“那是在我們決鬥之後,姓陶的,你不也有四個兄弟嗎?真可惜,他們怎麼沒有來,我以為你不是個豬,你會笨得獨自一人前來,想不到你還真驢……”
他回頭看看身後四人,又道:“我也是君子,姓陶的,我們決鬥,由他們四人當見證,他們只在一旁觀戰,絕不會出手,如何?”
陶克道:“他們一定會出手!”
封流雲道:“那也許是你取勝之後吧!”
陶克冷笑道:“看樣子,再有道理,到了你面前,也全得聽你的了!”
封流雲道:“你怕了?”
封流雲開始用激將法。
陶克也豁出去了,今天這局面,不宰人怕是難以脫身了,唉,應該聽屠大哥的話才對。
陶克只是一頓,臉色一寒,道:“怕就不來了!”
他的棒子在手上旋動了。
封流雲便也哈哈笑起來,道:“太可惜了!”
陶克道:“為你的狗命可惜吧!”
封流雲的鐵骨扇猛一抖,身後的四人散開來了。
四個人除了古月亮頭一次露面,另外三個非別人,正是三水幫的厲害人物。
總護法“鐵頭”羅一衝,“雙刀將”王大剛,“神刀”李良。
封流雲把三水幫厲害的人物召來,光景就是打算活活要把陶克分屍。
這些人物中,如果圍緊了陶克,陶克的勝算幾乎只有三成不到。
三江地界,這些人物很少有人惹他們,只因為陶克的那根棒子,令他們恨透了。
羅一衝一直在嘿嘿冷笑,他的那一把鉤刀早已自他的皮袋子裡拔在手上了。
“雙刀將”王大剛齜牙又咧嘴,那模樣想吃人。
這兩人分別守在左右兩邊不過五丈遠處。
另外,“神刀”李良,與“鐵槳震三江”古月亮兩人,分別把守著前後五六丈處,只要陶克想逃走,必有兩人會攔住他的去路。
陶克一陣冷笑,道:“設想得真周到。”
封流雲坦然地道:“怕你跑了。”
陶克憤怒了。
“接招吧,我的兒!”
棒子勁旋如大車輪子滾動,一團影子發出“嗖嗖嗖”聲直往封流雲當頭旋打過去。
鐵骨扇攔截疾撥,封流雲的身子滴溜溜地轉,便也把打來的棒子躲閃在他的身子一邊,於是……
鐵骨扇就在封流雲的側回半旋中猛然一抖。
只見一點星芒疾現,已往陶克射去。
封流雲連警告一聲也沒有,就打出他的鋼針。
“叮”!
可惜他的鋼針打中在陶克的棒身上,因為陶克明白,只要封流雲側身抖扇,他立刻勁旋棒子,他知道封流雲的鐵骨扇內藏了三支鋼針,如今已經發射一支了。
封流雲見沒打中敵人,立刻掄動鐵扇疾上。
陶克大吼一聲,“棒打妖龍”猛一揮,這一招他用了十成功力在腕上。
“咚”!
封流雲的鐵骨扇竟然扇影消失,隨著當頭一棒,反而回彈在他的右肩頭。
“噢!”
封流雲的叫聲幾乎三里外都能聽得見。
立刻,他的右臂抬不起來了。
陶克一棒得手,這就要衝上往封流雲的頭上敲去,突然間前方一聲暴吼:“殺!”
只見“神刀”李良雙手握刀,刀刃衝前高過頂,哇哇叫著直往陶克殺來。
這是陶剋意料中事,也是令他既惱火又吃驚的事。
陶克見李良殺來,棒子平胸側著身。
“殺!”
“咚!”
陶克拼命揮出一棒,硬把擊頭一刀撥在一邊。
就在這時候,後面又是一聲暴吼:“殺!”
咳!那巨漢古月亮掄著一支黑光閃亮的鐵槳打來了。
陶克知道此人臂力大,他認準了才閃身一掠……
他剛閃過攔腰一槳,正欲還手敲過去,不料左面又是一聲喊:“殺!”
左面站著“鐵頭”羅一衝,他的鉤刀在空中掄得“嗖嗖”地響,幾個箭步便到了陶克身前,三刀一次罩過去,陶克只有左右晃。
只不過陶克發覺,右面的“雙刀將”王大剛也大吼一聲“殺”,直著身子撲來了。
陶克便回身揮棒打。
空中響起“叮咚”兩聲,王大剛已自陶克的身邊掠出去,他躍在五丈外。
這時候“神刀”李良第二次發動了。
李良狂吼一聲:“殺!”
陶克正欲迎擊,突然間古月亮舉著鐵槳也是一聲“殺”,直不楞登地也衝過來了。
陶克一看,這是夾殺,不由拔步疾衝。
他直衝較近的李良。
“噹噹噹”聲甫起,陶克幾乎拔空從李良的刀鋒上面越過去,只一落地,便擰身一棒打向隨之而來的古月亮。
“當!”
“嘭!”
古月亮的背上挨一棒,他的身子往前打個踉蹌,回頭就是一句罵:“你孃的!”
“殺!”
這是兩聲合一聲,羅一衝與王大剛兩個人相對方向殺過來了。
陶克仍然奔向一人,他殺向玩雙刀的王大剛。
“劈啪!”
有人冒血了。
陶克的左臂有血冒出來了,他也在王大剛的厚背上敲了一棒。
於是,羅一衝到了,那把鉤刀指向陶克的肚子上。
陶克倒身後仰,一棒打向羅一衝的手腕,羅一衝一聲冷笑,旋肘,推刀,“嗖……”
陶克的肚皮一涼,上衣裂了個洞,差一點沒被羅一衝把肚皮鉤破。
等到四個三水幫殺手分別站定,陶克的左臂也冒血了,他以氣功逼在肩井穴下方,想截斷血液的流通。
他也暗自把氣功運到棒子上,因為,他明白,下一次的功勢,必然是決勝負了。
陶克也看到封流雲了。
封流雲仍然蹲在地上雙手捧頭在揉著,陶克明白,剛才那一棒,如果不是隔著鐵骨扇,而是直接敲中,封流雲非濺血不可。
此刻,黃土坡上起了風,颳起陣陣黃土,卻也更增添人們幾許愁腸。
陶克的心中在唸叨著:桂花,女兒,你們可知道我現在活得多艱苦,那淫賊不除,我沒臉去見你們啊。
就在這時候,羅一衝開腔了。
“姓陶的小子,我們的搏鬥,與剛才你同咱們少主的約鬥,一點關係也沒有,剛才你贏了!”
陶克沉聲道:“如今說什麼都是放屁,只有殺,殺出個結果來,誰勝誰才是真理!”
羅一衝大笑,道:“哈……對極了,只有刀才是真理,我輩江湖中人,如果連這點也不懂,不如回家抱孩子去,別在江湖上丟人現眼了。”
古月亮也高聲道:“小子,你死有餘辜,敢在爺們這一畝三分地內撒野,你是屎殼螂上茅坑——找屎(死)!”
“神刀”李良一聲吼:“兄弟們,時辰已到,別同這小子在這荒涼的黃土坡上窮耗了!”
王大剛雙手舉起雙刀,厲吼二聲:“上!”
“殺!”
四個殺手異口同聲狂叫著,從四個方向圍殺上來了。
那氣勢,震動山河,夠狠勁,令人膽怯。
陶克不膽怯,他鉚足了內功在棒上,八字步左右晃,內功與氣功糅合成一股無與倫比的韌力,幾乎令他要一飛沖天了。
就在四團人影齊圍上的剎那間,陶克的棒子隨身疾轉,那一聲幾乎可以把石頭震裂的吼聲,便也傳出來了。
“殺!”
只見他的棒子變了,就在他騰身的剎那間變成一把長細刀,另一端也露出半尺長的尖刀一把。
聽吧,那金鐵撞擊與利刃切肉聲音,然後……
然後是幾聲“唔啊……”
然後又是鮮血在飛濺。
陶克真慘,他不但腿上被鐵槳打瘸,他的大腿、背上,幾乎還有脖子上都在冒血。
他的棒上刀不見了,他以棒拄地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
羅一衝的腰上開了一道血口,痛得他以手按住吸冷氣,口中發出“吱吱”叫。
王大剛的刀不見了,他的右腕似乎也已見骨,他正在猛抖不已。
古月亮的臉皮挨一刀,那血口子就似彎月,顯然是被陶克棒尾的小刀劃開的,那血流了他滿臉,也溼了他的那件綢衫。
“神刀”李良單膝跪地,他的左大腿連上左胯好長一道刀口子在冒血。
羅一衝厲聲怪罵:“操他娘,原來他的棒子裡面藏著兩把刀呀!”
王大剛也罵:“奶奶的,咱們上這小子當了!”
王大剛的身子猛一挺,他又把挨刀的右臂也舉起來,左手揮刀大聲叫:“總護法,咱們仍然可以宰了小狗操的,他已無還手之力了。”
古月亮只是臉皮受傷,他抖著鐵槳,厲吼道:“對,總護法,不能叫他活著,殺!”
於是,李良也站起來了,他站得很辛苦。
羅一衝也已看到少主封流雲站起來了。
封流雲暴吼一聲:“今天叫他死!”
他似乎好了一樣,鐵骨扇虛空一抖,就要合力一齊向陶克撲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