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山道:“大哥,咱們怎麼辦?”
陶克想了一下,道:“快去找來被子草蓆,把師太她們的屍體先搬回清蓮庵。”
冬瓜唐道:“這三個惡婆孃的屍體,咱們把她們拋進洞裡面。”
這時外面天已亮了。
陶克四人把清蓮師太師徒屍體排放在佛堂一邊,又把香紙燒了一些,這才對兄弟三人道:“這件事情很意外,也很悲慘,清蓮師太又是了無大師的師妹,我看他們師兄妹當年必定情誼很深,如今師太已逝,這消息必需向了無大師報告,至於小弟的事……”
常在山道:“我以為由老三去向了無大師報告,咱們去救小弟。”
陶範道:“我以為咱們還是一齊去見了無大師,至於小弟,也許三水幫還不會對他下毒手。”
他頓了一下,又道:“吃些苦頭是免不了的,不過,小弟的個性我清楚,他忍得下。”
他這一解釋,冬瓜唐幾人便黯然了。
兄弟四個折騰一夜關起庵門先歇著。
只有毛汾水睡不著,痛苦地想著小弟成石。
他在想,成石也許已殘廢了,三水幫的人是不會叫他完整,單是當眾早晚一頓皮鞭,已經令成石的身上血痕累累了。
成石卻不開口,任你如何的折磨,如何的辱罵,他總是報以微笑。
他現在依然在笑,甚至封大年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仍然微笑。
封大年在他臉上紮了個血洞,他仍然在笑。
帶著鮮血的微笑,是有些令人吃驚的。
封大年對身邊的總護法羅一衝吩咐:“小心看牢,各方埋伏加強,我不相信那幾個潑皮不找上來。”
羅一衝道:“幫主,可要屬下陪你去?”
“不用,古月亮與江道山陪我去就行了。”
封大年往岸邊走去,忽然又回過身來,對羅一衝道:“多備一匹快馬。”
羅一衝立刻命人去把馬拴在場邊上。
那封大年面對江水一聲長嘆:“孩子,爹將用最大力量,必殺姓陶的為你報仇。”
就在這時候,從江邊兩面走來兩批人。
果然,長江分舵的古月亮提著他的鐵槳走來,另一面,背插寶劍的“丹江一條龍”江道山也來了。
這二人走到封大年面前,抱拳一拱,道:“幫主,我們可以走了。”
封大年把手一抬,只見五個三水幫漢子各拉一匹健馬走過來。
有一匹馬上掛著一件五環厚背金刀,那刀鞘是古銅色,匣上雕飛龍圖案,名之曰“飛龍金刀”,淨重32斤掛零,邊上還嵌著金邊閃閃發光,沒有力氣的人是耍不開使不動的。
只見封大年彈身上馬,抖一抖手上僵繩,那馬一聲厲嗥,便,往西奔去。
江道山與古月亮已緊緊跟上去了。
再看兩匹馬無人坐,其中二匹馬背上馱的是兩隻箱子,箱子裡面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另一匹馬上備好了鞍,光景等著人來騎呢。
這三個人均是三水幫的主腦人物,當然,三水幫還有一個,這個人正站在江岸的三水幫總舵大船上。
這人拈著鬍子遙遙地看,他的臉上一片冷傲。
他看著三騎往西走,口中自言自語道:“快要變天了,哈哈……”
天上無雲也無風,怎麼天會變?
這人當然不是說此刻天氣會變,他指的是三水幫。
這人的臉上一片冷酷與傲然。
他說出來的話也一樣的殘酷。
“去吧,先叫你們拚個你死我活,然後我再動手。嘿,我司馬長風豈是永遠屈居人下的?”
他正是三水幫二當家司馬長風。
一個長期屈居第二把交椅的黑道梟雄,大多都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別說這是人吃人的江湖,便朝代的更迭,也大多是有人不願屈居人下而起爭執。
司馬長風的野心早就有了,只不過他要動手,絕不把主力輕易露面,也不在三水幫內建立自己的武力。
他找的是外人:“四山八怪”與包太乙夫婦正等著他的通知哩。
陶克四人很難過,因為了無大師等於是他們的師父。
如今清蓮師太被害,這消息一定會令了無大師痛心疾首,傷心欲絕,雖然如此,卻又不得不把噩耗送給了無大師知道。
哥四個一路往西去,西去百里武當山。
陶克幾人曾聽了無大師說過,他有時會飄逸在武當山上,與武當的萬壽道長在那山頂的望江亭上煮茶下棋,清風松濤,不問世俗,逍遙日子多愜意。
如果了無大師聽了清蓮師太遇害,定然難過,陶克一邊奔走,一邊籌思如何安慰大師。
前面一道山嶺,從那一階階的石梯山道上,緩緩地有幾匹馬迎面過來了。
陶克但見四個騎馬的人,隨著馬匹的擺動而顛擺扭動,他便示意後面冬瓜唐三人,趕快讓道。
哥四個便一齊轉退到斜坡上,草叢不多,岩石嶙峋,俯視深谷,山溪可見。
就在這時候,山道上四匹健馬已越過半山腰過來了。
陶克只一看,四個騎馬的,有兩個不陌生。
只見前面馬背上一位灰髮清瘦道長,這道長的背上一把青鋼劍,雙手抖著韁繩,手背上青筋可見,稍白的臉孔上,兩道如電厲芒,這種眼光是有威嚴的。
道人身上的袍服藍中透紫,道靴上繡著八卦圖案,藍長褲好像是緞子的。
隨在這道人身後的,陶克四人沒見過,但,後面的二人可就知道了。
陶克臉現微微笑,馬上有人罵開了。
“他孃的老皮,原來他四個潑皮藏在武當大山裡。”
另一個也罵:“操,他們的大限果然到了!”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丹江一條龍”江道山與三水幫長江分舵舵主古月亮。
這二人均曾與陶克五兄弟過過招,雙方今再碰上,正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四騎不走了,當然,最後那匹無人坐的馬也站在石道上不動了。
緊緊跟在老道身後馬背上的怒漢,咬牙切齒地戟指陶克四人,道:“你們哪一個姓陶?”
陶克把胸一挺,道:“我叫陶克!”
那人,正是三水幫幫主“江上蒼龍”封大年!
封大年怒視陶克,吼罵道:“小畜生啊,你竟然敢把我的獨子殺死,還有人家錢姑娘,你……”
陶克淡淡地道:“我非殺你兒與錢家的丫頭,不足以洩我心頭之恨!”
封大年怒極反笑,笑聲宛如梟叫:“你算什麼東西,你十個百個也難抵我兒一個!”
陶克道:“可是我卻把你那淫徒兒子做了,姓封的,你別在陶某面前擺譜,姓陶的不聽嚷嚷!”
“你們聽聽,這小子目無尊長,囂張已極!”
陶克道:“姓封的,怎不問問你兒子奸了我的女兒,他奸過不少姑娘,而且手段可恥!”
封大年道:“這樣你就殺人?”
陶克道:“我的妻女也是人,那些被姦殺的姑娘都是人,她們都有父母,他們不該被你兒子欺侮,姓封的,如果要責怪,應是你自己,你這可惡的傢伙縱子為惡,你才應該死!”
封大年哇哇怪叫,道:“放屁,放屁,狗東西,本幫主今天抓你們回去點天燈!”
陶克道:“那得露出你的手段來!”
忽然,前面馬上的道長哈哈笑了。
“封施主,何必多費唇舌,江湖上對這種事情只有一種解決方法。”
他看看陶克四人,又冷然一哂,道:“聞得你的本事不錯,貧道心儀,先行在此領教,如何?”
他的話根本就是多餘,因為已經彈身而起,話甫落,人已拔劍落到了陶克四人面前。
斜刺裡,常在山拔刀橫攔,怒道:“老道,想同咱大哥幹呀,行,那得先過我常在山這一關!”
老道怒視常在山,道:“你很義氣!”
“廢話!”
“有時候義氣就是愚昧與無知!”
“又是廢話!”
老道暗自咬牙,叱道:“施主,刀劍無眼,你以為你可以嗎?”
常在山怒道:“你是不是老了,羅嗦!”
“接招!”
好快的一招“老樵指南山”,劍尖已沾上常在山的胸衣了。
常在山大吼一聲側旋身,“嘶”聲中,他的上衣被劃破一尺長,若非反應快,這一劍就叫他濺血。
常在山的動作是利落的,但陶克卻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當然,馬上面的封大年三人卻又真叫可惜,可惜沒有一劍把這小子刺死。
常在山發覺老道劍勢輕靈,招式精奧,立刻明白大意不得,於是,一路刀法施展開來。
這二人對峙十餘招,突然傳來一聲大吼:“住手!”
老道聞吼,劍沾刀身立刻後閃,常在山覺得刀勢受阻,愣了一下。
眾人抬頭觀看,一位蒼蒼老道雁落平沙般來自斷崖上直飛下來。
白髯飄胸帶著一股子清癯,此老道身子站定,便指著常在山道:“施主,了無大師是你什麼人?”
常在山怔怔地道:“雖非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老道點點頭,道:“難怪你使出了無的刀法!”
常在山道:“怎麼樣?”
他以為又來了一個強盜,一副傲岸地頂上一句。
老道淡淡地,不理常在山,轉而對三水幫幫主稽首,道:“封幫主,萬壽在此懇祈,江湖恩怨,別牽涉我出家之人,我師弟萬德,不宜下山助拳,真抱歉!”
封大年道:“道長,封某不敢勞駕助拳,但求萬德道長為死去的小兒誦經三日,封某有重謝!”
萬壽淡淡地道:“三江地方早已有高僧神尼等為封少主誦經超度,我師弟再去,不嫌晚了嗎?”
他轉而莊嚴地對萬德道長說道:“三界紅塵苦無涯,回去吧。”
“嗆!”
萬德長劍歸鞘,拔身而返,半空中,他才發話:“封幫主,多包涵了。”
三水幫幫主封大年與江道山、古月亮三人怔住了。
萬壽道長稽首道:“封施主,貧道失陪了!”
封大年氣得咬牙咯咯響!
萬壽道長看了常在山四人之後,點點頭,轉身而去。
陶克這才醒過意來。
他們來武當山便是要找了無大師,而了無大師又是這位道長的好友,當然先要問一問了。
陶克急步追了上去,道:“道長請等一等!”
萬壽道長已在十丈外了,聞言停步,轉身。
“施主,你有話?”
“是的,道長。”
“請講!”
陶克走到萬壽道長面前,恭敬地一禮道:“在下陶克,我們四個都是了無大師的弟子,都學了大師的武功,只不過沒行過師徒大禮。”
萬壽道長點頭,道:“才聽說過,了無很是滿意。”
陶克道:“我們找來,只為了了無大師的師妹清蓮師太,因為……”
萬壽立刻臉現微笑,道:“他們青梅竹馬,只不過此生無緣罷了。”
陶克這才明白,原來了無大師與清蓮師太二人有這麼一段感情,也難怪了無大師對清蓮師太那麼地關懷備至了。
他嘆口氣,對萬壽道長道:“道長,清蓮師太師徒四人被殺了!”
萬壽道長白眉一揚,沉聲道:“誰下的毒手,跳出三界與世無爭,竟還遭人下毒手,這人太狠毒了。”
陶克道:“是四個黑道女人,我們搏殺了三個,尚有一個主謀在逃。”
萬壽道長道:“此事若是被了無大師知道,定然令他肝腸寸斷。”
陶克道:“大師會在何處?”
萬壽道長道:“三日前才走,也許不久他還會再來,了無不卓錫,雲遊三江忘情孽,唉,可憐哪!”
陶克道:“世上為情所困的人最痛苦!”
“不錯,世上的人也最難忘情於男女之愛。”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發覺你們即將有一番惡鬥,只是貧道不願插手。”
陶克道:“在下不敢勞仙長大駕。”
萬壽道長道:“對於你送來的消息,我會傳達給了無大師,你放心。”
陶克重重一禮,回身便走。
他挺胸直到山道的斜坡上,再回頭,已不見萬壽道長的影子。
山風壓下來,陶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那面,封大年三人已各抓兵刃堵住山路。
封大年嘿嘿冷笑:“小子,是去懇求老道士的庇護?你失望了?”
江道山卻咧嘴冷嘲:“這些年武當山的道士少有下山的,咱們親來也不幹,你又算什麼東西!”
古月亮沉聲道:“雖然萬德道長不下山,可也把這四個死囚送到爺們面前,省卻不少事了,嘿……”
冬瓜唐迎上陶克,道:“大哥,你把清蓮師太遭不幸的消息對道長說了?”
陶克道:“大師不在,我請道長轉告。”
冬瓜唐道:“好了,咱們為小弟幹吧。”
常在山道:“大哥,想救小弟,在此一搏了。”
毛汾水道:“大哥,不要把我的傷擱在心上,我仍然可以出刀。”
陶克道:“我的好兄弟們,搏殺之前,我但請你們聽我一言。”
他看看三丈遠的山道上,封大年三人的冷哂,不以為意地又道:“一旦交手,我們一對一,三弟一邊掠陣,萬一有人倒下,至少咱們還有人收屍。”
古月亮嘿嘿冷笑,道:“想得長遠,後事也要安排好的,你們一個也休想生離。”
陶克沉聲道:“少吹牛,我便老實說一句,即使我兄弟們挨刀,也必拉一個墊底。”
冬瓜唐接上一句,道:“誰要中途撒鴨子,誰就是他孃的!”
陶克往封大年走過去。
冬瓜唐看樣子是找向江道山。
古月亮端著鐵槳叫常在山:“小子,咱們再接著上一回幹,來吧!”
常在山厲吼一聲,揮刀便往古月亮砍去:“我的兒,接刀吧!”
刀槳相碰不分開,二人撞在一起了。
古月亮的身子壯,常在山卻是打柴漢,論力量誰也壓不過誰,就這樣,殺起來才殘忍。
兩人對砍對殺地不時往坡邊移走,常在山捱了七槳,卻一哼也不哼一聲,那古月亮的前胸開了一道血口子,上衣染紅一大片,可就是誰也沒倒。
冬瓜唐火併江道山,一出手,冬瓜唐就是不要命地殺,有幾刀,江道山本來要得手,劍尖已入冬瓜唐的肚皮上了,可是他又不得不急急地後躍,因為冬瓜唐的刀幾乎削上他的脖子,就算把敵人大肚皮刺穿,他自己的頭也丟了。
這是二百五的殺法,江道山不是二百五,在他的心目中,冬瓜唐的命還不如江中的王八,而他,他乃丹江一條龍,三水幫分舵舵主。
只不過,他在幾次閃退之後,先機盡失,被冬瓜唐雙手抱刀一路砍殺,幾乎把他逼落在斷崖下。
江道山被殺得哇哇怪叫,而冬瓜唐一路殺,一路罵,恨不得一刀把江道山分屍。
再看陶克,嗬!他與三水幫幫主打得真精采。
那封大年的五環金刀“譁郎郎”的響,一片片金光般的發出呼嘯之聲不絕於耳,這真是令人目迷十色而又心驚膽顫。
陶克並不走樣,他緊閉嘴巴,小心地出招,更在暗自觀察對方的刀路。
只不過50招之後,就聽陶克大吼一聲,旋動手上棒子直往封大年的懷中撞去。
這是分輸贏的時刻到了!
空中響起怪聲:“砰,咔,嗖!”
緊接著,傳來沉悶的“噢!啊!”
鮮血在噴,而陶克的身子左右搖,他的後背一道鮮血直落到後胯上。
陶克棒端的一刀走空,只在反手回擊中,一棒打在封大年的頭中央,封大年幾乎昏倒。
封大年以手按緊頭頂,頭上有血冒出來,他咬牙,直待揮刀再殺,不料他覺得脖子有些涼,不由大驚。
突聽得陶克在扭身中大叫:“三弟,住手!”
原來毛汾水就在封大年中棒的時候,他的鋼刀已到了封大年的脖子上了。
這太突然了,封大年絕想不到毛汾水會在此刻出手,而且刀就擱在他的肩頭上。
他明白,如果自己出手,頭就會被削掉。
封大年當然不想死。
“真不要臉,這叫一對一嗎?”
毛汾水的刀猛一緊,叱道:“再多說一句,老子一刀削掉你的頭!”
陶克背上一刀在流血,並不重,如果傷及筋骨,他就躺下去了。
他走向封大年,冷冷地道:“可以叫他們住手了吧?”
封大年見江道山與古月亮兩人也並沒佔多大便宜,這一仗早早收場也好。
於是,他沉聲大吼:“住手!”
江道山當先躍開冬瓜唐的一刀殺,他這才發覺幫主已受制於人了。
古月亮吃力地拖著鐵槳走來,他更是大驚。
陶克沉聲怒道:“我警告你們,別以為你們人多勢眾就想吃人!”
他對冬瓜唐厲吼:“四弟,弄個帶子先把姓封的給我捆起來。”
封大年厲喝:“大膽!”
他只叫了一聲,脖子上頓覺一痛,毛汾水的刀刃人肉有半分深,頓時,他的脖子有些粘糊糊的。
江道山叱道:“真不要命了啊!可惡!”
冬瓜唐把自己的腰帶當繩子,把封大年反臂捆上了。
他聞得江道山的話,大怒:“你們可惡,兒!”
古月亮頓足吼道:“他奶奶的你們打算幹什麼?”
陶克冷冷地道:“交易!”
封大年咬牙道:“我們之間只有仇!”
陶克道:“是有仇,不過我不在乎,你可以為你那不肖子報仇,我也有為我妻女討回公道的權利,姓封的,別人怕你,我兄弟們不在乎。”
封大年怒目赤紅地道:“你想怎樣?”
陶克道:“就形勢而言,今天你們三個誰也別想活,但我卻加以琢磨,憑你三人的性命,不值我小弟一人的命高貴,所以,我才有意放走你們三個!”
冬瓜唐急道:“不,大哥!”
常在山也吃一驚,道:“大哥,他們……”
陶克笑笑,道:“我當然不會賠本交易,封大幫主,就委屈你了。”
封大年氣得血汗滿頭,幾乎氣結,他怎麼會想到今天如此倒黴,人沒請到,反而落人幾個潑皮手中。
“說吧,你想幹什麼?”
陶克道:“叫他二人快滾回去,把我們的小弟放走,不然的話我們會照樣把你的頭切下來,這就是你說的,血債血還!”
封大年怪吼,道:“休想!”
陶克冷冷一笑,道:“真有骨氣,不愧一幫之主,好,對於你的英烈,我很敬佩,三弟,把他砍了!”
毛汾水的刀剛舉起,古月亮急忙叫:“住手!”
陶克大怒,幾乎一棒打過去,叱道:“狗東西,你是什麼東西,猶敢在此刻多口,殺!”
毛汾水又要落刀,封大年雙目一暗叫道:“王八蛋,算你狠!”
陶克道:“我不得不狠!”
封大年道:“要如何換人?”
陶克道:“我不勉強,封大幫主,如果你不答應,對我並沒有損失,殺了你們,我兄弟另有辦法救人。”
江道山怒道:“若非受制於你,咱們有得拼的!”
陶克道:“廢話就是放屁!”
他看看天色,又道:“明日午時正,你們把我的小弟安全地送到清蓮庵,然後,兩個時辰之後,我們再放人!”
封大年道:“有什麼保證?”
陶克道:“封大幫主,你暫時把我當君子吧,而實際上我就是君子。”
封大年道:“就是那距離襄陽不遠處的清蓮尼姑庵?”
陶克道:“不錯,正是那裡!”
封大年沉聲道:“此事之後,天涯海角也要追捕搏殺你們幾個畜生!”
陶克冷然一哂,道:“狠話嚇不倒人,封大幫主,動上傢伙誰怕誰。”
古月亮道:“小子,你休囂張,可敢擇日決一死鬥?”
陶克哈哈一笑,道:“我說過,誰怕誰?”
古月亮道:“好,有種,咱們五對五大決鬥,小子,你選個黑道凶日吧!”
他不說黃道吉日,即是雙方以死相拼的約鬥。
陶克想了一下,道:“瀟瀟江風一夜寒,咱們就選在十月初一江邊見。”
古月亮怕陶克反悔,忙問:“哪一段江邊?”
陶克道:“襄陽以南15裡。”
古月亮嘿嘿冷笑,道:“那一段很平坦,是個搏殺的好地方,好,暫且把你當君子。”
封大年沉聲道:“回去放了那畜生,叫他自行去清蓮庵!”
古月亮與江道山二人臉色十分難看,這時候對封大年齊施禮,古月亮又對陶克道:“不可虐待我們幫主,否則,咱們沒完沒了!”
冬瓜唐捺不住地吼道:“滾,換是我,才不這麼便宜你們。”
古月亮再怒視常在山,便走去牽馬。
陶克道:“二位,走路吧。”
江道山怒極,大吼:“什麼,你不叫老子們騎馬?這馬是誰的?”
陶克淡淡地道:“不能騎!”
江道山叱道:“憑什麼?”
陶克道:“你二人騎馬奔得快,我們走路比不過,沒等半道上,你們叫來三水幫的人馬,我們豈不上當?”
古月亮道:“休忘了,我們幫主還在你們手上。”
陶克笑笑,道:“不錯,但我仍然要防範,二位,你們用你們的兩條腿吧。”
封大年罵道:“難怪這兩個多月的時光,三江地方你的名兒最響亮,原來你真的很狡猾呀。”
陶克道:“大幫主,莽莽江湖不好混,我只不過小心行事而已,你包涵了。”
封大年只是猛咬牙,如果這時候他能吃人,他一定先吃陶克。
於是,古月亮與江道山兩人邁開大步走了。
古月亮的身上還在滴血,江道山也受了傷,只不過二人還得快趕路。
望著古月亮與江道山二人奔下山,陶克對封大年道:“走,上馬吧,咱們去個好地方。”
封大年不開口,憤然地爬上馬,山道上他雙手綁著,有幾次差一點栽下馬來。
陶克已經久沒騎馬了,在西北打仗的時候是騎馬的,騎術一流。
冬瓜唐與常在山就差遠了,但他們仗著輕功不錯,仍然騎得很穩當,陶克的身上帶著刀傷藥,幾個人相互包紮起來,陶克也在封大年頭上的傷口按下一把藥。
五個人每人一匹馬,一路出了武當山,陶克對常在山道:“繞道去個好地方。”
常在山道:“太哥,你說什麼地方最好?”
陶克道:“我以為,土地廟最適合。”
常在山哈哈笑了。
毛汾水道:“大哥,地方雖好,總得先弄些吃喝與傷藥吧,身上有傷。”
常在山忽然哈哈笑道:“何用去買吃的,你瞧,這兩袋吃的喝的全有了,而且真不少。”
原來封大年來時帶有糧食滷肉與酒,他乃三水幫幫主,當然在行動上十分周到。
冬瓜唐笑道:“怎不早說,拿一塊來我先嚐。”
常在山果然用刀切下一塊滷肉拋給冬瓜唐,笑道:“吃吧,老四,不過你得省著吃,大夥在土地廟不定要等多少日呢。”
冬瓜唐沒時間說話,一口肉正在口中嚼起來。
陶克心事很重,他擔心的是小弟成石,如果成石被三水幫打成殘廢,他是不是出手殺了封大年。
陶克不想叫封大年死在他的手中,因為封大年在三江地方的勢力太大,那樣會招致各方圍攻,他們兄弟只有五人,力量上太單薄了。
陶克以為,封大年應該死在陰謀奪幫主位子的人手中,甚至死在屠萬山那些人手上,因為大響馬屠萬山不在乎殺人。
屠萬山只在乎三水幫的那條銀子船。
陶克三人策馬繞道連夜趕,等他們快到土地廟的時候,已經是五更天了。
陶克吩咐把五匹馬藏起來,便押著封大年進了這座荒廢的土地廟。
三水幫幫主江上蒼龍封大年,猶似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感觸,想著自己三江地方大龍頭,竟然受此奇恥大辱,實在叫他難以忍受。
封大年被陶克四人押入土地廟後面的停屍房中,冬瓜唐找來火把燃上,當先就從裡面的空棺下去。
常在山再用繩索把封大年吊進地道中,陶克與毛汾水二人合上棺材蓋便也下去了。
封大年真難相信,這土地廟下面還有地道。
“真可惡阿,原來你們躲藏在這裡,難怪我三水幫子弟抓不到你們!”
陶克沉聲道:“此地只不過偶爾來過,我兄弟還不會怕到像老鼠一樣鑽入這地道內。”
封大年道:“休忘了雙方的約鬥,小子,如果你怕了,就下手吧!”陶克當然明白封大年這話的意思。
封大年的意思是怕被陶克四人把他做了,如果陶克把他幹在這地道中,江湖上誰會知道?
陶克嘿地一聲,道:“偉大的封幫主,那是你們乾的事,我不會幹,我的兄弟也不會幹,即使明知以卵擊石,大丈夫生而何歡,死又何懼,倒是你也請記住,比鬥之日,休生毒計,你就真的是人物了。”
封大年緩緩地走著,心中默默地認著方位,這地道好長,也不知走了幾里。
他對陶克的話,不假思索地道:“三水幫的是以講信用行事的,小子啊,我以幫主身份說下一句話,你們五人,我方決不會是六人。”
陶克笑笑,道:“大幫主,江湖上不少人物說出的話擲地有聲,也有更多的人說話放屁,如想證實你大幫主的話,那要等雙方比鬥之時才知道。”
封大年道:“你就會知道本幫主的威信。”
前面,冬瓜唐已站住不走了。
“大哥,我以為把姓封的關在這兒最安全。”
陶克一看,乃是了無大師被囚的地方,他想了一下,道:“好吧,咱們也不到前面地室中,大夥就在這囚室外的通道上歇著。”
常在山把封大年推入囚室,緊緊地把牢門關起來,封大年立刻聞到股子酸臭怪味,令人慾嘔。
他處在此時,心中那股子憤怒,幾乎氣炸心肺,卻也無可奈何地跌坐在地上。
常在山把提著的滷肉水袋送每人一份,吃完之後,陶克叫大夥快睡,養足精神好救人。
毛汾水道:“大哥,咱們可以睡兩個半時辰。”
冬瓜唐道:“大哥,你以為他們會不會有陰謀?”
陶克道:“他們不敢。”
毛汾水道:“我倒是擔心小弟,萬一小弟受了重傷,我的心中就苦了。”
陶克道:“我說過,小弟若身上缺少零件,咱們就在姓封的身上找回來。”
這話立刻引起封大年的憤怒。
“好小子,你講不講道理,老夫死了獨子,全幫弟兄均義憤填膺,抓到兇手,當然一頓毒打,如換是你,你能把仇人請上座來吃一頓?”
陶克道:“這就是江湖,你以眼還眼,我乃以牙還牙,如此而已。”
他頓了一下,又道:“封大幫主,至少我陶某人不似你那寶貝女兒,她對陶某恩將仇報。”
“忽”地一聲,封大年站將起來,他把雙目自門洞露出來,急切地問:“小子,你快說,那是你怎麼救了彩雲,而那些人又是什麼來歷?”
陶克搔中封大年的癢處了。
他哈哈一笑,道:“你承認我救過你女兒了,而我卻差一點被你女兒一刀刺死。”
“你並沒死,所以我要知道那些人是什麼來路。”
陶克當然不會告訴那些人的目的,但可以把那些人的來歷說出來。
“封大幫主,我認識其中幾個。”
“他們是誰?”
“四山八怪!”
“是他們?這八個惡怪從不在三江出現,他們的地盤在關洛,大山中才是他們的天下,為何闖入三江來?”
陶克道:“而且找上你的女兒封彩雲。”
封大年不開口了。
他沉思著,緩緩地又坐在地上了。
封大年需要思考,因為“四山八怪”聯手來到三江,他們的陰謀是什麼?
他們的陰謀陶克當然知道,陶克更知道三水幫二當家司馬長風正在挖封大年的牆腳,這情形陶克是不會對封大年說的,因為這正是屠萬山急於等著發生的事。
陶克已經打算好了,他只幫助屠萬山把三水幫的銀子船弄到手,他是不會跟著這批響馬再幹的。
陶克靠著洞壁,緩緩地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了紅紅的影子,那笑意,那手勢,那軟軟綿綿的細語,令陶克的心中塞滿了溫暖。
然後,他又想著桂花,更想著女兒小娟,哎,她母女死得好—慘哪!
陶克只一想到妻女,便咬牙切齒地想起來痛揍封大年,因為他兒子仗勢欺壓善良,兒子為非作歹,當老子的不能辭其咎,若非封大年領袖三江黑道,封流雲再是風流,也不敢如此大膽。
還有那錢丹鳳,其手段之狠,比之惡狼無異。
陶克咬著牙睡著了。
他也是在銼牙中被喚醒。
“大哥,大哥!”
陶克睜開虎目,道:“兄弟!”
冬瓜唐還在打鼾子,毛汾水道:“大哥,時辰差不多快到了。”
毛汾水也把常在山與冬瓜唐二人喚醒。
陶克對牢中的封大年道:“封大幫主,要委屈你幾個時辰了。”
封大年早已站在牢門,聞言怒道:“準備何時來放我?”
陶克道:“我們不準備放你。”
他話落,封大年已怒罵:“可惡啊,你小子膽敢食言啊!”
陶克道:“封大幫主,我話尚沒完,你又何必如此緊張?”
“快說!”封大年幾乎要破門了。
陶克道:“封大幫主,我雖不放你,但卻也不會對你下毒手,因為我說過我們都是君子。”
“廢話少說,你打算要怎樣?”
陶克道:“我們見到我們小弟平安回來,你就不會死,大幫主,你放心啦!”
封大年道:“然後呢?”
“然後我們會離開此地,永不再來。”
封大年道:“本幫主也跟你們離開?”
陶克道:“不,你留在此牢中。”
封大年叱道:“可惡,你們把我藏在此地,萬一無人找來,本幫主豈不是活活餓死在此牢中?”
陶克笑笑,道:“放心,不出多久,必有人前來救你出去,陶某自有安排。”
封大年道:“本幫主暫時把你當做君子吧。”
他緩緩地又坐下去了。
陶克問問各人的傷勢如何,見都還能挺得住,便示意三人跟他往洞口方向走去。
四個好哥兒們,舉著一支火把往洞口慢慢地走著,不久,便又是一股子難聞的臭味撲鼻。
陶克叫各人把鼻子捂住,因為洞中地上有屍體。
那是三具女人的屍體,那是他們殺死的三個惡婆娘,魏大媽、袁桃花與史裡香。
冬瓜唐舉著火把,捏緊鼻子貼著洞壁走。
“小心,地上有爛屍。”
兄弟四人到了洞口,常在山移開兩塊堵洞大石,陶克便對毛汾水道:“老三出去,咱們守在這洞口。”
毛汾水低頭往外走,卻又被陶克拉住。
毛汾水回過頭,陶克道:“三弟,把這刀帶去。”
這是一把五環金刀,乃封大年的兵刃,陶克取在手中,冬瓜唐幾人還以為大哥往後改換使刀了。
毛汾水道:“大哥,你不打算留為己用?”
陶克笑笑,道:“我的棒子方便,三弟,如果小弟在清蓮庵,你就把這刀放在庵中神案上,留下四個字。”
毛汾水道:“什麼字?”
“坡後石洞。”
毛汾水笑笑,道:“啊,這四個字我會寫。”
於是,他抓起五環金刀爬出洞外了。
洞外的空氣新鮮,毛汾水急忙用力吸了幾口,把肚子裡面的臭氣換了,這才大步往山坡前面走了。
這坡道他走過,匆匆地走到坡前面,只見清蓮庵的兩扇門還開著。
毛汾水再往四下看,好靜,便鳥兒也不叫了。
深秋黃葉飄,葉落風吹沙沙響,毛汾水再往遠處看,他奇怪,為什麼不見有人來?
再抬頭看天空,此刻應是正午時分了,難道三水幫不打算放人?
毛汾水無奈也無聊,他坐在庵門外的石階上,便在這時候,忽然遠處三匹快馬在奔馳。
毛汾水大吃一驚,急忙用手搭在眉心望過去,卻發現三匹快馬好像有問題。
似乎有個綠袍大漢正與一個女子邊殺邊追趕,而奔馳在最前面的一騎,馬上的人東搖西墜快要倒下來了。
毛汾水一見,不知這三騎是幹什麼的,他心中緊張,如果大哥在此,就會看出是幹什麼的。
此刻,前面馬往這面疾奔,那女的還用刀抵擋綠袍大漢的攻殺,好像女的也受了傷。
馬上搏殺,毛汾水這是頭一回看見,就好像臺上唱武戲的一模樣。
漸漸地,毛汾水看清楚了。
他越看越吃驚,手上抓著金刀在顫抖。
“小弟,是小弟。”
“嗆……”毛汾水把他的鋼刀拔出來了。
“小弟,我來了。”
毛汾水狂吼,就算是身上再痛苦,這時候他也不會去管了。
便在這時候,第一匹馬上的人抬頭了,不錯,正是小弟成石。
血正在流,從頭頂往下流,好像他的左臂上也開了口,再加上他的臉上盡是皮鞭痕,啊!成石的罪受大了。
這時候,成石似已發現半坡上的人。
“三哥……三……哥……呀……”
“小弟……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