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很熱也很香,高凌宇已喝了三壺,就在他要叫第四壺時,有人一屁股坐在他的左邊道:“高凌宇,要喝,咱們待會去喝青梅煮酒,當年曹某人和劉備煮酒論英雄,成為千古佳話。你我也不該後人,但必須在一見高下之後還能活著才行。”高凌宇望著意氣飛揚的韋天爵,道:“我看你有點陰魂不散。”聳聳肩,韋天爵道:“怎麼樣?憑你‘盤古旋’的後人,諒不至怯戰吧?”冷冷一笑,高凌宇道:“你的身手雖不錯,卻是個十足的小人,我沒興趣。”韋天爵道:“如果你的心上人鐵梅心屆時會在一邊觀戰呢?你是去不去?如果錯過這次機會,離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哩!”高凌宇冷漠地凝視著這個比柳半樓還狂的年輕人,那天在負傷之下動手,尚不能估出此人的實力,但相信此人比柳半樓又高出甚多。他道:“在什麼地方?”韋天爵道:“此鎮西北約三里外一座荒廢的三官廳。如果你怕有什麼安排,吃了暗虧,你也可以另找合適的地方。”高凌宇道:“到時候鐵梅心一定在那兒嗎?”曬然一笑,韋天爵傲然道:“本人雖非一言九鼎,卻不會言不由哀,而且還要告訴你,和你動手,在下可以預先定下時限,如果超過時勝了你,就算平手。至於鐵梅心,你大可放心,她好端端地,我也不容任何人動她一根汗毛的。”聽這語氣,高凌宇難免有點酸溜溜的感覺。道:“什麼時候?”韋天爵道:“就是現在如何?”高凌宇丟下飯資,道:“姓韋的,帶路!”兩人走出飯館,已是暮色蒼茫,秋風颳起街上的泥塵,有濃烈的驢屎馬尿氣味。這種氣味,應該是包括在鄉土氣息之內的。來自鄉下的人,並不太討厭這種氣味。
三官廟在山坡上,正因為地處荒僻才會香火不盛,膜拜的善男信女,大多不願多走路浪費時間。
二人到達門外,自內走出二人,一個正是鐵梅心,另一個漢子三十多歲,似乎是監視鐵梅心的人。
高凌宇道:“鐵姑娘,你怎麼會落在他們的手中?”鐵梅心木然的表情,顯示她並不認識高凌宇。
高凌宇道:“鐵姑娘,他們沒有虐待你,侵犯你?”鐵梅心冷冷地道:“我們素昧平生,你是在和什麼人說話?”高凌宇心想,她以前交待過,下次遇上也許會成為陌路,莫非她是為了某種原因故作不識嗎?那麼她會不會是張培蘭?她們二人實在不易分辨出來的。
韋天爵道:“鐵姑娘不認識你,不知是你自作多情,抑是鐵姑娘翻臉不認人?這事待會兒自好解決,如果我敗了或者濺血於此,鐵姑娘由你帶走,如果你不敵而……”高凌宇道:“人就是你的了!但要由她自己作主。”鐵梅心不出聲,好像即將發生的血搏與她毫無干係似的。
高凌宇嘗過張培蘭的無情手段,對女人已生戒心。
韋天爵“嗆”地一聲,撤出巨劍,道:“高凌宇,是時候了吧?”踱了幾步,他漠然道:“韋天爵,你的滅口任務還有多少沒有完成?”輕鬆地聳肩一笑,道:“大約已完成了一大半,但是剩下的一小部份,卻都是些頂尖的高於。而你就是其中的伎使者……”白骨斷腸刀撤出時,巨劍如經天長虹狂嘯而下。高凌宇在五個方位上旋了十七次,其中有一劍居然差點砍中他的左肩。
“盤古旋’真正遇上了勁敵剋星,白骨斷腸刀隨著旋轉不定,忽正忽反的方向幻出五七尺直徑的光球,在劍尖芒霧中矯捷地飛瀉流濺。
這是“盤古旋”在高凌宇身上第一次遭遇硬手,以往那種先衰後盛,善葆真茹的打法,根本就行不通了。他必須全力以赴,不能有一瞬的鬆懈。
鐵梅心就像張培蘭一樣,木然地凝視著現場上的殺伐,很難看出她會為這二人任何一人牽腸掛肚。
韋天爵由巨劍上發出的罡勁,暗潮洶湧,似在逐步增長而毫無減輕之象。高凌宇不能不吃驚,只是他以為,此人必是天賦神力,並非他的武功比“盤古旋”更精妙些。
力搏由一更開始,快到三更時,兩人又是大汗淋漓,身上片縷不幹,巨劍在高凌宇胸、頸處晃了幾下,連連在他的臂衣上挑破了兩個洞。
白骨斷腸刀灑出疊疊光浪,如一排排森森的白牙。但是,無法陷入巨劍的晶網之內,只在韋天爵的袖口上挑了個裂口。但另外一團芒焰瞬間瀉至,“嗤嗤嗤”兩聲,在高凌宇的大腿褲子上戳了兩個洞。
血已透褲而出,皮開肉綻。他不能不承認自己敗了,這和上次不同,上次他負了內外傷,有所藉口,這一次他在良好的體能之下,人家的確技高一籌。
而更使他傷心的是,他是為了鐵梅心而戰,她居然沒有一絲關切之情,真正是形同陌路。他不再作殊死的拼鬥,他不是那種死不認輸的賴皮人物。
他離開了現場,拼命的竄掠,本來韋天爵追過他兩箭之地,但“盤古旋’的輕功少有人能及,他末追上。高凌宇不停地狂奔,腿上的血已凝於,頭髮散亂,有些被汗水粘在臉上。
不知奔出多遠,來到另一個鎮上,這次一口氣喝了十六壺酒,他醉了,他不知道是如何走出這家酒樓的。他一生沒有敗得如此之慘,而且連一個自己所喜歡的女人都保不住,儘管這女人像是根本不認識他。
當他醒來時,他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
只知道,他是躺在軟綿綿、香噴噴的床上,錦衾繡枕,絳帳雕榻,他是在絳紅色的溫柔鄉之中。
也幾乎同時,他發現自己是赤裸的。
在他的一生的記憶中,自長大以後,還沒有完全赤裸著睡覺。所以第一件事是去找衣服,他感到驚怒。
然而,他沒有摸到衣服,卻觸碰到溜光水滑,柔若無骨的胴體。現在他才算是完全清醒了,他看到一個很動人的女人,而她居然也身無片縷。
那肌膚像軟緞,但軟緞不會有香味。
而她,正是張培蘭,或是鐵梅心。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能確定鐵、張二女是不是同一個人。他不信世上有那麼酷肖的人,也不相信一個人有那麼截然不同的性格。
高凌宇急忙把身體蓋好,道:“你怎麼可以在我的床上?”俏皮地一笑,張培蘭道:“這是我的床,不是你的,為什麼不能躺在這兒?”怔然地移開目光,高凌宇道:“我怎麼會在這裡?”又俏皮地笑笑,她道:“別的不知道,總該知道你自己喝醉了吧?”高凌宇道:“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我不是白長了這麼大?”張培蘭道:“一個酒醉亂性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陡然一驚,高凌宇道:“發生了什麼事?”張培蘭道:“雖然還未發生,可是男女授受不親……”想了一會,不得要領,高凌宇道:“你這個出爾反爾,恩將仇報的人說的話怎麼能信?我問你,江振祿與你素昧平生,卻不惜耗損真力,甚至冒著被人施襲的危險為你運功療傷,你為什麼要以怨報德,反而把他擊傷,甚至想殺死他,你有沒有良心?”張培蘭眯著夢幻似的美眸道:“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他揪住她的頭髮,切齒道:“你少在我面前打馬虎眼,你這個賤人。”掙回頭發,張培蘭道:“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作過的事,什麼時候不承認過?”高凌宇道:“你到底是鐵梅心還是張培蘭?”她眨著美眸道:“你把我當作什麼人?”冷漠地一笑,他道:“看你的作風,當然是恩將仇報的張培蘭!”她撥開他的手,道:“你想想看,我要是那個沒有良心的張培蘭,會讓你佔我的便宜,好端端地活到現在毫髮未傷嗎?”這句話的確有理,不過,在他心目中的鐵梅心,應該不會作出知恩不報,翻臉無情的事來。
他冷笑道:“這麼說是我侵犯你自動跑到你的床上來了?甚至於你我一絲不掛也是我的錯,你是一點也不知道了?”臉色一寒,張培蘭道:“如果不是這樣,你以為我鐵梅心是有豬頭送不上廟門,自甘下流把你請到我的床上來的?”在他印象中的鐵梅心,當然不是這種女人。
他道:“鐵梅心,果真如此,我向你鄭重道歉認錯。這可以說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酒後作出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事。”她的臉色一緩,道:“只要你認錯就行,反正我是沒有臉嫁人了!”高凌宇慚然道:“梅心,只要你不嫌我,我是求之不得,願負一切責任的。”撇撇嘴,她轉過身去,道:“男人的話要打對摺才行,誰知道你是喜不喜歡我”這簡直是多餘耽心,高凌宇對她可算是一見鍾情,他把她的身子扳過來,道:“梅心要我……我怎麼說呢?其實我第一次遇上你就喜歡你了……你難道一點也看不出來嗎?”她閉上眼喃喃地道:“怎麼能證明你的話貼心?”高凌宇道:“我發重誓好了……”撇撇嘴,她曬然道:“發重誓又有什麼用,動嘴皮子總沒有行動來得實在吧!”高凌宇道:“實際行動?”他突然抱住了她,兩團火在一起燃燒,他發覺揭開人生第一頁,竟是如此的奇妙銷魂。也許他們都一樣,她像每一根骨頭都軟化得像麵條一樣了……
兩個時辰之後,銷魂後一度小睡醒來,高凌宇對她無限地愛憐,道:“梅心,我總以為你很神秘,全身都是謎。”她幽幽地道:“我也不否認這一點,反之,我也無法明哲保身,更談不上保護你了!你只知道閹黨在消滅異己,大肆滅口,還有更奇險的事,你卻未必知道。”高凌宇道:“我知道一點,但不太多,似乎還有個邪惡幫會,派出大批高手吸收或偷取各門派的武學精英。”她點點頭,道:“你知道的只有這麼多?”高凌宇道:“我曾在無意中聽到兩個陌生漢子交談,一個自稱魚鉤,另一個自稱魚線,不知這暗語代表什麼?”鐵梅心道:“我知道的比你多,這幫會名叫‘漁幫’,你無意中發現的兩個陌生人,一個自稱是‘漁鉤’,另一個是‘漁線’,那不過是基層人物,再往上還有‘浮標’和‘漁竿’,最上面就是‘漁翁’了。”高凌宇道:“這‘漁翁’是什麼人?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鐵梅心想一下,道:“世上沒有絕對的事,看一個人或一件事最好不要從一個角度去看。這個‘漁幫’實在不能算是邪惡的幫會。”高凌宇道:“目前閹黨正在大舉清除異己,這‘漁幫’到底是閹黨的對頭還是同路人,我以為很可能是一夥的。”她搖搖頭,道:“好像此幫和閹黨也勢不兩立。”高凌宇道:“根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說法,這‘漁幫’也許不能算是白道武林之敵。”鐵梅心道:“應該這麼說,如果沒有‘漁幫’制衡,閹黨的殺戮會更猖撅瘋狂的。”高凌宇道:“你似乎對閹黨及‘漁幫’的事都很清楚。”她笑笑不答。
高凌宇道:“好像閹黨並未向‘漁幫’下手,是不是忌憚‘漁幫’?”鐵梅心想了一下,道:“我聽說有幾位白道人物過去因受制於閹黨,而暫時妥協,也有些因得罪了‘漁幫’而投靠了閹黨,作為靠山。還有一種說法,是有些正大門派的負責人,昔年作了一件對不起‘漁幫’主人的事……”微微一份,高凌宇道:“是什麼事?”鐵梅心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一點我不妨告訴你,大概令尊也包括在內。”陡然一怔,高凌宇道:“家父早已過世,而且是被閹黨脅迫,曾一度受制,在逃亡反擊中不幸被群毆而傷重不治的。”鐵梅心道:“昔年‘漁幫’與各大門派主人有一筆帳,如追根究底,這數大門派的掌門人等於作錯了一件事大力搖頭,高凌宇道:“我不信家父曾作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鐵梅心道:“最初我也不信,但弄清之後,事實俱在,又不能不信。除了聖人之外,往往偉大的人偶爾也會作點錯事;而卑鄙的人,也往往會作出一件不平凡的事。二十五年前,白道數大門派,欠了‘漁翁’上一代一筆債,欠債的人有幾位尚健在,聽說已在‘漁幫’的手中。”.
高凌宇愣了一陣,道:“都有哪幾個門派?”屈指一數,鐵梅心道:“華山、點蒼、崑崙、終南及令尊。”分手時,她送他一個十分精巧的錦囊,道:“阿宇,如果你信任我,離開這兒之後,立刻打開錦囊,依計行事。因為‘漁幫’也在進行,要救那些掌門人,以及對付閹黨高手,就全靠這錦囊了。”但高凌宇不信父親犯過不可告人的過錯,或者欠過別人一筆債,拖了二十五年之久而不還債,他絕對不信。
到底是一筆什麼債?他本不屑打開錦囊,但好奇心是不易抗拒的。再說,他信任鐵梅心的話,於是他打開看了。
錦囊中有張紙條,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原來事情是這樣的:昔年“漁翁”之父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各大門派掌門人為了調查一件武林疑案,找到了“漁翁”之父,正好他帶了個青樓女子,而該女子不願隨行,五大門派掌門人對他本就輕視,於是決議要殺他除害。事實上那青樓女子騙了他數百兩金子倒貼一個小白臉,所以“漁翁”之父把她帶走作為補償,卻也不便深責。但是正派人物有時也會矯枉過正,非殺他不可。為了保命,“漁翁”之父竟把剛得到的一部秘籍獻了出來。而這些掌門人看在這秘籍份上,居然沒有殺死他,而把秘籍分了。
高凌宇簡直不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在那幾位掌門人身上,以及他的父親身上,但鐵梅心編造這謊言似乎也沒有必要吧!
設身處地想想,他自己固然不會作這種事,但也不敢保證那幾位長輩不會作這種事。武林中人視秘籍比什麼都重要,沒有名師及秘籍,苦練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成就的。
這一段說明之後,另有各門派的精粹武學各二三十招,並且在後面附註:該幫也正在苦研五大門派的絕學,你要救他們以及對付閹黨滅口的人,應立刻找一幽秘之處苦研,使之成為一種”集錦武學”……
要不是他和鐵梅心有那種深厚的關係,他絕對不信,也不會依計行事。因為學別派的武功有傷自尊,但他相信她能得到各派的武學精英,必有深意,或者與各派極有淵源。
高凌宇帶足了食物和藥物,找到一個十分僻靜,人跡罕至的山坳中,這兒有原始森林,還有一條小溪穿林而過。
最吸引他的是附近有一座山洞,雖不太深也不太高,一個人可以直著身子進入,深七八丈,寬約兩丈。他抱著當年王陽明”格竹子”的心情,苦思了二天三夜。
像王陽明一樣,他失敗了,這些武學精華要拼湊一起而發揮至大的威力,這豈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幾乎心灰意冷,要放棄而離開這兒。
但第四天他還是回心轉意,收攝心神,靜坐冥想,一口氣就是十二天過去。自第十三天開始,半天靜坐,半天實地演練想出的招式。
就在第二十一天深夜,萬籟俱寂時,他發覺有人向這邊移動,估計還在一里之外。這人的輕功不弱,再近些,聽出是兩個人。
來人競有一個是唐繼耀,對高凌宇來說,永不能忘。不久前在林中他要求看看一具屍體,沒想到他在屍體上下了毒,而使高凌宇在不知不覺中中了毒。
很可能此人還以為高凌宇仍被矇在鼓裡呢,所以一出現就略現驚喜地道:“這位弟臺,咱們似乎在哪裡見過吧?”冷峻地一笑,高凌宇道:“你老賊的記性還不壞,你雖是使毒名家,居然沒有毒死我,到現在還沒停止吸吸唐繼耀道:“這位弟臺是……”吐了口唾沫,高凌宇道:“別裝蒜啦:四川唐門本應該是用毒的一代宗匠,卻原來是見不得人的宵小行徑,真叫人噁心!”唐繼耀面色微變,道:“高凌宇,你逃過那一次,可逃不過今夜,不知是什麼人給你的解藥?”得意地一笑,高凌宇道:“你的毒還不夠看,大爺根本不須解藥,仍然活蹦亂跳地繼續嚼穀,糟蹋糧食,你信不信?”“嘿嘿!”唐繼耀篤定地笑道,“相信給你解藥的人必和本門有極深的淵源……”高凌宇緩緩地移到上風頭,道:“使毒的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姓唐的,你今夜不用毒,憑真本事試試看,你的骨頭會不會被拆開來?”另一個三十左右的漢子喝一聲,道:“姓高的,要玩毒把你搏倒,還用不著我師叔出手,鬼兒子!你認了吧!這兒的風水不錯啦!看刀……”這人也用刀,藍森森地一看就知道淬了毒。高凌宇最討厭兵刃上淬毒的人,所以他也撤出了刀,下了決心絕不讓對方揮出十刀。
的確,白骨斷腸刀在他的冷厲目光之下,湧出一疊刀浪,勢道之猛,速度之快,未過五招,已使對方深深感覺他的腦袋瓜子像掛在褲帶上一樣,隨時都會掉落下來。
刀浪再加速,就不是浪而是颶風下的白色水霧了。唐繼耀一看不妙,他的師侄連施毒的時間都沒有,他決定親自下手施毒。
但他這想法高凌宇也能猜到,所以他的身子一動,白骨斷腸刀就下了煞手,白霧中血珠噴灑,一柄淬毒刀在屍體拋出時飛上半空。
所以高凌宇以為有充裕的時間打發這個毒人,使他在未施手腳之前和他的師侄走上同一條路。
刀芒焰焰,在風雷聲中狂卷而上。唐門以使毒出名,歷代掌門都不精於技擊。唐繼耀也用刀,本想搶佔上風頭,但輕功卻比高凌宇差一大截。
“嗆哪哪”聲中,刀被盪開,差點脫手,幾乎同時,閃電似的一腳已跺在唐繼耀的小腹上,他摔得比他的師侄還匹。
高凌宇走近道:“這可能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使毒不成弄得灰頭土臉吧?過去我也聽說過,唐門還要在施毒前有所選擇及慎重考慮,不想卻是一些心狠手黑,草菅人命的敗類……”心頭一驚,高凌宇以刀柱地打了個跟艙,道:“老雜碎……你……還是作了手腳?”“蚩”地一笑,唐繼耀齜牙咧嘴地爬了起來,剛才那一腳,也使他受了內傷,道:“白骨斷腸刀是否也是有生第一次栽得如此之慘?姓高的,你知道你的命運會悲慘到什麼程度嗎?”他感覺頭暈腦脹,且想嘔吐,眼前的唐繼耀的面孔扭曲變大,五官都離開原位,他自己像是站在浪顛上。完了!他告訴自己,這次真的完了,這唐繼耀必是閹黨的人,一旦落入閹黨之手,後果不難想像。
現在唯一能收回本錢的辦法是同歸於盡,不暇思考,立即發動。但是,白骨斷腸刀重逾千斤,競揮不起來,反因用力過猛,使他自己坐在地上。
“嘿嘿!”唐繼耀提刀向他走近,道:“姓高的,我不會讓你死,對你來說,還有比死更有意思的辦法,格老子2你得有耐心慢慢地品嚐……”唐繼耀的影子像個巨人向他走近,他的視覺越來越不濟,卻隱約看到另一個人影自唐繼耀身後射到。
醒來時,視覺仍有點模糊,漸漸地,他看出竟是個女人坐在他的身邊,是鐵梅心?或者是張培蘭?他道:“你是梅心還是張培蘭?”木然地,女郎道:“你為什麼老是說我像張培蘭?”心情一鬆,高凌宇道:“梅心,我實在是被那些反覆無常的人搞怕了!梅心,唐繼耀呢?我本以為這次必是萬劫不復了……”“他本已受了傷。”鐵梅心道,“被我一連急攻,不敵而逃。”高凌宇道:“他居然沒有向你下毒,哦!我知道了。也許他知道你會解毒吧!上次你不是也向我施過手腳?”搖搖頭,鐵梅心道:“那倒不是,主要是因為他受了傷。”他坐起來、頭還有點暈,道:“我體內還有毒,是不是?”她笑笑道:“如果那毒仍在你體內未清除的話。你早就完了!凌宇,你在這兒幹什麼?不會是在這裡遊山玩水吧!”基於逢人只說三分話的處世要訣,雖然已和她有過肌膚之親,卻因她和張培蘭太像了,簡直分不出真假。況且,在此苦研武學,也是為了拯救數大門派的掌門人。任務重大,非同小可,不敢直說。
約一個時辰之後,高凌宇已感體力恢復,昏暈的感覺消失,道:“梅心,我們走吧!你要去哪裡?留個落腳之處,兩個月之後我去找你,我們也不該再各自東西了。”蛾眉一皺,望著他有點責備之意,道:“怎麼?到現在你還把我當作外人?”高凌宇道:“梅心!我一直不把你當作外人,尤其是我們有了那一次之後,今生今世我已不再考慮其他的女人了!”鐵梅心道:“既然如此,我們怎麼可以再分手各自東西呢?”高凌宇暗叫一聲“糟”,她的話也沒什麼不對,可是事關重大,有她在身邊十分不妥。再說,多少也會影響他的心情,分散他的精神。可是又如何能拒絕她呢?冷哼了一聲,鐵梅心道:“怎麼?才一次就膩了?也未免太快了吧?”苦笑著攤攤手,高凌宇道:“梅心,你這是什麼話?我高凌宇絕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再說我無法形容對你的喜愛,你千萬不要多心。”鐵梅心道:“可是你就沒有新婚燕爾如膠似漆那股子勁兒。”喟然一嘆,高凌宇道:“梅心,你不能瞭解我的處境,正如你說的,閹黨在不斷地追殺我滅口,而五大門派掌門人又在‘漁幫’手中,我不知道此事則已,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鐵梅心道:“不能袖手,又如何?”神情肅索地,高凌宇道:“由於第二次和韋天爵動手,老實說,我不是他的敵手,若非‘盤古旋’在輕功上有獨特之處,這第二次很可能栽得很慘。所以我要在此苦練一段時間,最好不受干擾。”鐵梅心道:“我說你見外你還不承認,你要在此苦研武功,自然要一個護法的人,試問還有什麼人比我更恰當的?”他實在無法辯駁,在苦修時,有個可靠的護法,比什麼都重要。儘管這事要絕對保密。然而,鐵梅心已算是他的妻子,只是尚未經正式舉行婚儀而已,似也不必迴避她。
於是他答應她留下來。
可是他只帶了他自己用的寢具,時已深秋,在這深山原始森林的古洞中非常陰寒,高凌宇把一件皮褥子鋪在地上叫她使用。
鐵梅心也沒有和他客氣,躺下就睡了。也許是太疲倦了,她睡得很沉。側著身子,曲線動人,高凌宇呆了一陣,心想:有她在此,的確會影響苦研的進度。
午夜寒氣砭骨,他把唯一的一件薄被輕輕蓋在她的身上。他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承她不嫌而委身,不免感激在心。她有個富庶的家,呼奴喚婢,錦衣玉食,大可不必在這兒過原始生活。
定定神,他走到另一邊,他要研習艱澀難學的武功,這些武功有根本不同的路子。原來昔年五大門派掌門人分得“漁幫”上一代的秘籍之後,各自把本門的精粹加入揉在一起,本是來自同一源路的武功,竟然路數迥異。
好在他對易經曾下過功夫,不論是亡父高牧群和他的師父”盤古旋”的創始人“還刀裡”,都為他打下了易經的深厚基礎。
相傳黃帝軒轅氏根據易理創造了文字,甲子時數,計算日曆時辰。又創造了舟車玄矢及武器和衣裳等流傳到後代,名稱改變,夏代叫“連山”、商代叫“歸藏”。都已失傳,只留下了周代的易經,所以稱為周易,於是文王除研究易經,還作了卦辭,周公作了爻辭。
高凌宇把這些武功招式先行歸類,再由太極、兩儀、四象、八封予以排派:乾、兌、離、震、龔、坎、良、坤。再配上:天、澤、火、雷、風、水、山、地。如此繁衍下去,漸入佳境,那些招式一招招;一式式地自腦中閃過,相生相剋,相輔相成,逐漸有了眉目。
於是他不敢怠慢,急忙出洞,距洞較遠處開始演練他由靈感中串連而成的奇招。
直到凌晨卯時才回洞,躺在於草上蜷身入睡。
醒來時陽光有點刺眼,事實上在原始森林的洞中即使白晝太陽光也不強烈,只是因為晚上太暗,白天有一點陽光就感到炫目了。他發現那條薄被蓋在他自己的身上。
而一邊的鐵梅心姥臥在皮褥子上,身上沒有蓋東西,心有不忍,又把薄被蓋在她的身上,希望她能多睡一會兒。
哪那知她已經醒了,道:“凌宇……”高凌宇道:“是我把你弄醒了吧?那薄被本來蓋在你的身上,為什麼又為我蓋上了?我比你耐寒,可不要凍壞了身子。”情深款款地一笑,鐵梅心道:“凌宇,你說,我不關照你,誰會……”高凌宇走近抱起她,吸吮著她的粉頸道:“梅心,我真想不通,為什麼大多數的男人嚮往成家,而成了家的人又希望自己是個從未成親的光棍兒?”鐵梅心有點發抖,道:“還……還不是喜新厭舊……”親吻之餘,繼之以進一步的動作,道:“梅心,這兒才是名符其實的洞房哩!雖然目前我在研習武功,應該儘量避免色慾,可是我們是夫妻呀……”“啪”地一聲,他捱了一個清脆的耳光。
這耳光雖然並不是很用力,卻是他有生第一次吃耳光,而且是最不應該打他的人打的。他們已有過銷魂蝕骨的事,剛才的愛撫那又算什麼呢?高凌宇一驚,道:“梅心,你——你怎麼哩?”鐵梅心姣好而略顯冷漠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意之色,道:
“你怎麼可以這樣?”摸摸被捆的面頰,苦笑道:“梅心!咱們雖未經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卻是兩心相印,終生不渝。古人張敞曾說過:‘洞房之私有甚於畫眉者。’難道我們不如古人?”鐵梅心推開他,道:“那一次只是因為雙方的湖塗而造成,在成親之前,咱們不可以再有過火的動作,你記住了沒有?”有點愣愣然地看了她一會,高凌宇道:“梅心,這要求雖然有點殘酷,我想也是基於你的一份善意,我會記住。不過山居枯寂無聊,只你我二人……”似無轉變餘地,她道:“這要忍耐,你不能不尊重我!”天亮後二人吃了乾糧和水果,鐵梅心道:“凌宇,髒衣服給我,我到溪邊去洗。”高凌宇暗暗搖頭,女人被古人與小人並列為難養者,不能說沒有點道理。也說不一定,女人能被男人百愛不厭之處,正是在此吧!
晚上,高凌宇在練武,她說要到溪中去洗澡,不可以偷看。
高凌字道:“梅心,你大可放心,我不會作那種無聊的事。”鐵梅心道:“你們男人就是這樣,發誓有什麼用?”小溪穿林而過,溪中還有魚,水清見底,水草浮沉,在此隱居,也是個相當不錯的地方,溪水很涼,她有點發抖。
高凌宇在洞中邊想邊練,他總覺得到了某種限度,要進一步突破就很難了。而對方也就是“漁幫”,也在研擬各派武功,誰能突破,誰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如不能勝過“漁幫”,五大門派之中的掌門人就無法救出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驚呼救命的聲音。
高凌宇竄出洞外,循聲奔去。正是小溪的下游,自林梢瀉卞的微弱星光,隱約可見鐵梅心浮在水面上,順著溪水流向下游。
看樣子似乎已昏死過去,或者已經死了。高凌字一躍入水,水深齊腰,把她抱了起來這才發現她是赤裸的。
抱著個白羊脂玉,高凌宇倒無非非之想,而是耽心她是否有救。一摸心口處,似乎有脈搏,這才放了心,到岸上去找她的衣服,卻末找到。
就在這時她忽然醒來,一看自己赤著,“啪”地一聲,又是一個耳光。道:“快放下我,你是個色狼……你不是好人……”高凌宇被打迷糊了,一個女人把與生俱來的貞操都交給了一個男人,用得著這樣小題大作嗎?這不是矯枉過正嗎?一負氣,他把她放下來,道:“梅心,我真不明白,你把與生俱來的都交給我了,為什麼又在這些小節骨眼上斤斤計較呢?我真不懂。”鐵梅心在一棵樹叉中找到她的衣服穿著,道:“你不懂就算了!反正我們女人總是吃虧,在沒有成親以前,甜頭被你們嘗多了,還不是我們女人倒媚?”這論調有點強詞奪理,卻也不便駁斥。道:“梅心,你剛才呼救是為了什麼?”餘悸猶在地,她道:“一條杯口粗的黑色水蛇,在我身邊遊了過去。”高凌宇道:“會不會是一條魚,這溪中可能有饅魚或鱔魚之類……”冷冷一笑,她道:“這溪中可能有饅魚或鱔魚嗎?”攤攤手,高凌宇道:“的確沒有,那一定是水蛇了!以後洗澡最好是白天來洗,可以老遠就看清楚,被毒蛇咬到可就麻煩了。”鐵梅心道:“白天來洗,你要是偷看就方便了。”無奈地攤攤手,高凌宇道:“這是什麼話?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信任我?我們都已經那個了!固然你的服體百看不厭,但我來此旨在研習武功,也不許可我心有旁騖呀!”鐵梅心穿好了衣服,徑自回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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