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驚天、安心、櫻釋都感覺到了一種透入骨髓的寒意。他們不是不相信,而是這個事實太過可怕了,讓他們不敢相信。
三人都望向無語,一時之間,小小的六角亭內,有著死一般的寂靜。
亭外小池中,紅蓮輕舞搖曳,姿態婆挲,群魚追逐相戲,水花四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驚天打破沉寂道:“那聖主現在豈不是危險之至?”話一說完,卻忍不住自罵道:“他媽的,這不是廢話嗎?”安心這時道:“聖主既然已經知道此事,何以沒有準備便獨身前往?”轉而一想,又道:“是了,怪不得在我得知泫澈之話後,聖主十幾天後才動身去妖人部落聯盟。”無語道:“然而,我想說的並不是這些,我要說的是,在妖人部落聯盟以前,或者說在現在的妖人部落聯盟以前,早已有一股神秘的人物,或是一個神秘的部族的存在,他們才是真正三族禁區祭天台的守護者。而我們現在看到的妖人部落聯盟只是其外表,或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存在,所以才有可能連一個小小的禁衛都比一個部族的族長更為厲害。”驚天、安心、櫻釋經無語提醒,頓時恍然大悟,原來無語想說的正是這一點,無怪乎無語今日說話半遮半掩,吞吞吐吐,為的是讓他們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接受這一事實。而這個事實,顯然是他們從未曾想到的。
安心這時顯得有些不解,道:“既然是這樣,何以在千年前我們並未聽大師提過這些神秘力量的存在?他們也並沒有阻止我們通過妖人部落聯盟,進入西羅帝國?”無語顯然對安心所問的這個問題早有考慮,道:“一千年前,紫霞並沒有出現在妖人部落聯盟,而今天她卻出現在了妖人部落聯盟。”安心不解地道:“大師能否講得詳細些?”無語道:“自我探索三族禁區祭天台受阻之後,曾多次對這股神秘力量的存在做過觀察。他們雖然早現在的妖人部落聯盟而存在,但從不涉足妖人部落聯盟之事,除非涉及到三族禁區祭天台之事。而紫霞這次在妖人部落聯盟的出現,卻打破了這種均衡。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聖主正是因為進入三族禁區祭天台,才會星象消失,讓人感覺不到聖主的存在。”驚天這時道:“既然大師早已知道他們的存在,為何還讓聖主獨自前往?難道大師不知道聖主此行的危險嗎?”話語中竟有了斥責之意。
無語絲毫不慍,臉上卻有了一絲慚愧之意,道:“我與三位魔主所說的結果只是昨晚到現在推測占卜所得出的,正是因為聖主星象的消失,才讓我聯想到聖主是進入了三族禁區祭天台,而惟紫霞才有可能讓聖主進入祭天台禁區。”驚天本想再問:“為何大師早先沒有占卜到這個結果,而到事後才有所發現?”但見到無語臉上有慚愧之意,便不再好出口。他並不是一個有勇無謀的武夫,只是性情直率而已。
安心與櫻釋自是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們與驚天也有著同樣的心事。
安心見無語半晌未語,便道:“那大師叫我們三人前來,又有何事相議?”驚天道:“當然是殺入妖人部落聯盟,救出聖主,難道還有其它辦法不成?”其語氣大有責怪無語在朝陽去妖人部落聯盟之前,沒有想到這一點,做好充足的準備。
無語豈能無察?三人的心事他自是一清二楚。他看了三人一眼,臉色恢復正常,但他並沒有對三人心中的疑問作出解釋,只是道:“聖主說,天亮之後他若沒有回來,就讓三位魔主專心應付西羅帝國的一舉一動,而不用擔心他,更不要去妖人部落聯盟救他!”“為什麼?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聖主出事不管嗎?”驚天睜大眼睛道。
無語道:“三族禁區祭天台是天地陰陽倒轉之地,所有武功、魔法、精神力都會失去作用,進入裡面的人從來是沒有出來的,或許,此時的聖主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驚天聞言大叫道:“既然聖主已經死了,我們還對付個屁!管它是西羅帝國還是妖人部落聯盟,還有什麼意義?”說罷,頹然地坐在了凳子上,一掌狠狠地擊向面前的石桌,桌子頓時化為齏粉,瀰漫於空氣中。
安心此時卻冷靜地道:“大師認為聖主現在真的已經死了麼?”無語望向遠方的天空,道:“我不知道,這種星象是我生平所僅見。”安心本有問題再問,可想了想,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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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斑斕,天高月遠。
無語的房間響起了敲門聲。
無語此時正手捧一本發了黃的書籍,也不抬頭,便道:“安心魔主請進。”進來的果然是陰魔宗魔主安心!
無語放下手中的書,指著旁邊一張凳子道:“安心魔主請坐。”安心亦不多作客套,在無語對面坐了下來。
沒待安心開口,無語率先便道:“安心魔主今晚來此,一定是有什麼事吧?”安心道:“誠如大師所料,安心來見大師,確是有事相詢,希望沒有打擾大師休息。”無語也不客氣,道:“魔主有什麼話便問吧,無語能夠說的一定實言相告。”安心也不介意無語的“能夠說”三字到底有多大範疇,對於一個洞悉天機之人來說,自是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他道:“我想知道大師對那股神秘力量的瞭解情況。”無語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望著安心道:“魔主有什麼打算嗎?”安心直言道:“我想,要想知道聖主現在情況如何,首先,一定要對那股神秘力量的存在有所瞭解,而且,我相信聖主現在一定沒有死。”無語道:“魔主何以如此肯定?”安心道:“聖主說過,他這是與命運抗爭,不會如此輕易便死去的。以聖主之威,也決不可能輕易涉險,我想大師一定有些話不方便告知我們,而我想知道的,是大師可以說的那些話。”無語道:“好吧,既然安心魔主深夜來此,無語便將小時候在占星家族中所聽說的一個故事講給魔主聽聽。”安心望著無語,靜默以待。
無語道:“相傳,在神族有三個武技、魔法、精神力修為極高之人,他們是兄弟三人,分別為梵天、破天、冥天,乃創世之神的三個兒子,是創世之神為接替自己而創造的三人。創世之神原想讓他們共同掌管人、神、魔三族,維持整個幻魔空間,因為創世之神在創造完人、神、魔三族以及天地萬物之後,便要物化成山川河流,消散於幻魔空間各處。
“梵天司職政權,破天司職軍隊,冥天司職命運。創世之神在創造他們三人的時候,便賦予了三人各自不同的性格:梵天性寬容,破天性狂傲,冥天性冷僻。三人本是掌管各自手中的職事,倒也融洽。但有一天,梵天忽然厭世,覺得如此這般,週而復始的生活甚是乏味、無聊,而且繁累,於是拋棄所司之職,不聞不問,突然消失。原來,創世之神在創造他性格之時,卻多加了淡泊權勢,就是為了防止他利用手中之權勢,吞併其他兄弟二人,卻不想因此埋下了他厭世遁逃之先兆。梵天消失,神族一片大亂,各大小事務無人裁決,於是派人四處尋找,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彷彿從整個幻魔空間消失。不得已之下,眾神族中人只好求助破天與冥天。破天掌管神族百萬大軍,為人狂傲自負,被稱為神族的戰神。梵天的離去無疑打破了原有的均衡局面,而對破天來說,則無形中激起了他對更大權力的嚮往。對於一個以戰享譽神族的人而言,如果能夠像創世之神一樣權傾天下,無疑是對一個人的最大肯定,眾族人的請求無疑正合他心意。而冥天性情冷僻,素喜安靜,獨來獨往,對眾人的請求不屑一顧。於是破天自然而然便成為統領神族軍隊與權勢的第一人,擁有著神族至高無上的權威。
“但一個人的慾望是永無止境的,除非他擁有著絕對的權力。而對於破天來說,整個神族惟一對他構成權力威脅的便是冥天,雖然冥天對權力不屑一顧,但身為命運之神,冥天所掌管的是人、神、魔三族所有人的命運,這其中自然包括戰神破天。冥天的存在無疑讓破天如坐針氈,作為權傾天下之人,豈能讓自己的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於是有一天,破天借祭拜創世之神之際,向冥天尋問自己的後世命運。
“破天指著祭祀神殿創世之神的牌位道:-創世之父創造了人、神、魔三族,又創造了天地萬物,卻不想物化為幻魔空間的山川河流。梵天本身為神族、天下大事之掌管定奪者,卻不想突然棄下一切於不顧,從此消失。可嘆世事難料,造化弄人,命運際遇之變幻莫測-冥天自是聽出了破天的話外之音,冷冷地道:-每一個人的命運從他存在的那一刻起,便已有定數,沒有人可以改變。就算我司職命運之神,掌管天下生靈的命運,也只是徒掛其名而已,並非由我說了算。
“破天道:-是啊,命運之數皆由天定,非人力可以擅自改變。我身為掌管天下的大神,自是深明其理,也不想讓自己千秋永世,永坐神位。我只是請求三弟能夠告知我後世之運數,也好讓我更心安理得一些,不知三弟可否指點愚兄一二?-冥天道:-二哥既然深明其理,自然也知道天機不可洩露,何以問出此等愚蠢的問題來?-破天道:-二哥自是知道這個問題不該向三弟問及,可二哥人在神位,卻總免不了去想這個問題,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神族和整個幻魔大陸著想,我不想像大哥一樣,突然在某一天消失不見,讓整個神族陷於一片癱瘓狀態,所以才有這樣一個不情之請-冥天見破天執意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便斷然道:-恕小弟不能向二哥表明,命運自有天定,自然是由天說了算。無論大哥突然消失,還是其它什麼事,也都是天意,天意不可違,不可改,也同樣不可知-說罷,冥天便欲轉身離去。
“就在冥天走出祭祀神殿的一剎那,卻聽到破天在背後狂笑道:-你以為你今天可以離開這裡麼?-冥天回過頭來,冷冷地道:-二哥難道非要走這樣一條路不成?-顯然在來此之前,冥天已經知道破天今日會對他有所行動。破天厲聲斥道:-你問我為何要走這樣一條路,我還要問你為何要走這樣一條路!-冥天不解,道:-我不知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破天狂笑,然後怒指冥天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知肚明,還要我說出來麼?今天是創世之父的祭日,你最好老老實實地交代你的罪行!為何你要殺害大哥梵天?-此時,陪同祭祀的還有四大神殿的主神,四人聽得此言,皆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他們只知梵天突然消失,卻不知其因。
“冥天聽得此言,冷冷一笑道:-你想誣衊我?-破天道:-我為何要誣衊你?自我掌管神族以來,一直都在尋找大哥何以突然消失的原因,後來被我發現,原來是你設計殺害了大哥-四大主神聽得此言,面面相覷,他們本就懷疑梵天消失的原因,破天的話更是讓他們把這個疑慮重新擺在了面前。他們不敢斷然相信破天的話,但他們已經在靜待事情的進一步發展,期待真相的水落石出。
“冥天冷笑道:-你雖然主管著神族,但任何人都要為自己所說之話負責!-破天狂傲地道:-你想需要證據是嗎?好,我現在就給你!-說罷,對著祭祀神殿門外道:-帶上來!-”人帶了上來,冥天看到,帶上來的人是他身邊惟一的侍婢——那個平時乖巧無比、無微不至的瀾蝶。瀾蝶告訴眾人,在梵天消失的前一天,她看到梵天與冥天在一起,而且發生了爭吵,吵得很厲害。她回憶道:-我從來沒有見到過冥天神如此生氣過,親耳聽他說:既然你作出如此選擇,就休怪我無情。當天晚上,冥天神沒有回神殿,第二天,我就聽到眾人說梵天神突然消失不見了,整個神族一片大亂-說完,瀾蝶怯怯地望向冥天。
“破天望向四大神殿主神,道:-你們大家都聽到了,這是瀾蝶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梵天消失之前是與冥天在一起的-轉而厲目望向冥天,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冥天冷笑不已,道:-難道你就憑這些麼?一個侍婢之言何足為信?-破天道:-好,既然你不死心,我就讓你看看另外一個證據!-”破天拿出了一個水晶球,道:-那我就讓四大神殿的主神看看你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晶球閃亮,四大主神便看到梵天與冥天戰在了一起,這是一場曠古絕今的大戰!兩人都是天地間最高修為的神,只戰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整個世界彷彿坍塌了一般,混沌一片。而混沌之中,來回穿梭的,是兩人疾電一般的進攻和身影。四大主神從未見過如此絕美的對決,也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對決,在你來我往的進攻中,他們的心隨之而懸動。終於,就在萬分之一秒中,在電光閃過的一剎那,梵天身形迴旋不及的一瞬間,冥天的手若疾電一般穿過了梵天胸前的心臟部位,一切停止。四大主神的心跳剎那間也停了下來,眼睛望著水晶球停止著的場面。片刻,他們見到水晶球中的梵天悽楚地一笑,道:-我終於逃不過自己的命-冥天冷冷地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怪不得任何人!-手倏地從梵天的身體內抽了出來,鮮血激射,血霧瀰漫。梵天搖晃著倒退,接著轟然倒地,冥天又一掌劈了過去,梵天的身體便化為萬千塵埃,消散於空氣中。
“這時,破天道:-這是我以憶晶球從他們當晚決戰的場所找回的記憶,雖然不夠全面,卻已經足夠證明一切-厲目轉而射向冥天:-你說,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你為什麼要殺大哥梵天?-一切都清晰地擺在面前,四大主神都把目光投在了冥天身上。
“冥天顯得很平靜,冷冷一笑,道:-既然你們已經看到了,我也沒什麼話可說,只不過我勸你們不要被人所利用-破天沒有料到冥天如此爽快地承認,心中竊喜,道:-好,既然你已經承認大哥梵天是你所殺,那你就在創世之父面前自我了斷,以謝你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冥天望向破天,冷然道:-我有沒有罪,你自己很清楚。如果你想借此來除去我,你還辦不到!-破天仰天狂笑,道:-是麼?那我今天以創世之父之名將你除去,替神族清理門戶!-狂笑聲中,破天與冥天戰在了一起……
“一個是統率神族百萬大軍、所向披靡的戰神,一個是掌管幻魔空間所有生靈生死命運的命運之神,整個神族的空間因這場大戰而顫抖,氣象瞬間萬千變化,烏雲疾走,電閃雷鳴。而塵世間,幻魔大陸及其它三塊大陸下起了千萬年未遇到的特大風雪,風雪下了三天三夜,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被風雪所掩埋。而因破天與冥天這一場戰事而死的人族、魔族之人,竟比兩軍對壘的一場大戰還要多,達到百萬之眾。對於幻魔空間來說,這是亙古未遇的一次大災難,而除了神族,沒有人知道這場災難是由戰神與命運之神的決戰所引起的……
“兩人的對決三天三夜未分勝負,在第四天,戰神破天不得不借用四大神殿主神的力量共同將冥天擊敗。冥天倒在地上,全身骨骼盡數斷裂,動彈不得,破天手中的戰神劍抵住冥天咽喉,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冥天連咳數聲,吐出一口鮮血,然後冷笑道:-你以為殺死我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麼?你永遠都做不到!而現在,你卻是在將自己往死路上逼!-破天狂笑道:-是的,只要你一死,整個神族,整個幻魔空間就沒有人可以與我匹敵,我將完完全全地擁有我自己,擁有整個幻魔空間,而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從我手中搶走我的命運。因為我已經戰勝了你,也代表著我已經戰勝了我的命運!去死吧!!哈哈哈……-狂笑聲中,戰神劍往前刺去……”
《聖魔天子》卷七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