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星眸向羅端一瞥,又轉向紅巾客道:“人家不答應,不便相強,你先說第二條路!”
“第二,是你立刻獻身給老夫,成為老夫的親人!”
那少女秀麗絕倫的臉孔,登時飛起兩片紅雲。
小童急叫一聲:“姐姐,你不可……”
但他話未說完,紅巾客拇指向下一按,先點他啞穴,才喝道:“小鬼!你別找死!”
那少女見她弟弟被點了啞穴,嘴裡只能“呀呀”怪叫,小臉急得變了藍色,不禁哀聲叫道:“你放鬆我炎弟,我答應你就是!”
紅巾客奸笑道:“那怕你不乖乖就範!”
左手拍開小童穴道,隨向少女招手道:“親親!你過來罷!”
小童急叫道:“姐姐你別過來!”
那少女何嘗不知一走過去,立被惡魔制住?但她愛她弟弟過甚,不容她詳細思考,狠狠地一咬牙齒,毅然道:“炎弟!只要你不認為姐姐是淫賊之人,姐姐犧牲什麼也值得,要知姐姐生就女身,女身先天帶有缺陷的地方,不是給這個就是給那個,何況能救回我的好兄弟哪!”
她蓮步輕移,已是挪前二尺。
小童突然厲喝一聲:“休來!”
但見他猛力向前一衝,“沙——”一聲響,一件好好的上衣,頓時由領子撕裂襟下,平分作為兩半。
羅端身隨掌起,二股狂飆疾撲紅巾客身側。
那少女也嬌叱一聲,伸手一抓,想把她弟弟奪回。
然而,紅巾客反趁勢把小童向前一推,同時搶出五尺,不但避過羅端那剛猛的掌勁反而疾如奔電地向那少女彈出一縷勁風,點中她的麻穴,略側身軀,右手擒回小童,左手疾抓女少的胸膛。
羅端見時機急迫,還有什麼顧忌?厲喝一聲,掌形一變,像一柄利刃,斫向紅巾客的手臂,且向那少女推出一掌。
那少女先被弟弟撞個滿懷已是萎萎欲倒,再經紅巾客點中麻穴,吃羅端掌勁一逼,頓時倒下。
因有羅端及時一掌,紅巾客不但沒有抓到那少女,反被迫得身軀急轉,錯開兩步。
羅端見那小童還落在惡魔手中,顧不得倒地的少女,奮不顧身,疾撲上前,連發幾掌,厲喝一聲:“把人放下來!”
紅巾客乾笑聲中,繞圈疾走,眨眼問又接近那少女的身子。
羅端情知對方還沒有放棄虜人的念頭,一矮身軀,雙掌打出一招“上下同心”,掌風貼著那少女的肚皮掃出。
紅巾客眼看即將得手,但他眼見情急拼命,手上又拖著一位小童,只好一步躍開,厲喝道:“你真要送這小鬼的命?”
羅端以身障蔽那少女,縱身冷笑道:“老奸魔休在你小爺面前耍這一套,誰不知你擒走這小哥,為的是脅迫他姐姐供你淫辱,要把罪名栽在羅某頭上,羅某可不吃這一套!”
紅巾客愣了一愣,又道:“這小鬼若不是為了救你,怎會落到我手中?”
“奸賊!這小哥若不阻我出手,你老早就沒命了,後來再救你一命,你居然這般無恥!”
“嘿嘿!你說的對了,多少英雄人物俱由臉厚心黑手辣而得來,豈僅是老夫一個?脅迫他姐姐倒也不差,難道你沒聽她說不給這個要給那個?給老夫這般天下高人,已不算辱沒她這副相貌姿質,何況老夫還可成全她姐弟的最高武學?你想要我放她也還不難,但也得依老夫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先讓我廢去你一身功力!”
“老魔頭,你打錯算盤了,小爺犧牲功力,甚至於性命,卻不算一回事,但我毀去功力之後,你又怎樣對她姐弟兩人?”
“我把她放了!”
“噫嘻!你改了慣例?誰能作證?”
驀地——有人暴喝一個“我”字,身隨一股狂風飛臨紅巾客身後。
羅端面對樹林,早見有人影閃動,因不知是敵是友,只好以話引出,待見那人突襲紅巾客,自也身發如電,一撲而上。
紅巾客雖然聞風如警,但那人來得也快,剛橫身一閃,立覺右手一緊,手中小童已被那人奪去。
這時他肉票被奪,失掉倚仗的力量,羅端更無顧忌,一聲朗笑,身隨掌進。
紅巾客不過能和羅端打個平手,這時突然有生力軍加人,那敢接招?叫一聲:“日後再見!”矮身一掠,遁人樹林。
羅端厲喝一聲“留下命來!”
他恨不得一掌把惡魔打殺,此時人隨聲起,一陣猛烈的掌風,摧折幾株高樹,但紅巾客卻已遁走無蹤。
來人順手拍開小童啞穴,叫一聲:“小俠不必追了,救人要緊。”
羅端忽聽到嬌滴滴的少女嗓音,急回頭一看,一方紅巾赫然映人眼簾,不禁怔了一怔道:“女俠是誰?”
那人徐徐捲起面幕,笑道:“你說我是誰?”
羅端一眼看去,認得是青靈道姑第三個女徒——閒雲,大感意外地苦笑道:“原來是你!”
閒雲帶著幾分笑容道:“你以為我是誰?”
羅端愣愣道:“我真想不到姐姐忽然會到這裡,不知令師和她們可曾一道來?”
“我師父沒來這裡。……”閒雲頓了一頓,接著道:
“說來話長,先救醒這位姐姐再說罷!”
那知他手一觸及那少女的身軀,立即大詫:“奇怪!點的分明是麻穴,但用的是什麼手法,居然不能解開,羅兄你是高人門下,請過來試試看。”
羅端分明看見紅巾客確實點的麻穴,經閒雲一說,也出乎意外,答應一聲,立即動手,不料甫經接觸,竟失驚地叫出一聲:“不好!”
閒雲隨之一驚道:“怎麼樣了?”
“用的又是絕陰手!”
“什麼?”
“絕陰手!”
那怔在一旁的小童忿然接口道:“不論是什麼手,我爺爺都會治,請這位姐姐替我揹我姐姐來罷!”
羅端只知絕陰手除了特殊解藥,便只有真元相接可解,自己在積雪山麓殺死“聖母”替身,曾得到不少解藥,但海嘯翻船,藥已溶進水裡,仍然是一無所有,生怕小童的爺爺無法解救,又替自己惹來麻煩,忙道:“三師姐和他去吧,我還有要事。”
那小童詫道:“你不餓了?”
羅端不禁苦笑道:“現在好得多了!”
閒雲也頗感意外地問道:“羅兄有什麼急事?”
羅端道:“我在無量山與師兄姐和諸同門失散,那邊情形不知怎樣?得趕回去看看!”
“哦——”閒雲接著又笑笑道:“你這時再趕回去,也看不到人了,不但是你師兄姐,連你新接識的同門都分散找你,我也是其中一個。”
羅端詫道:“那場大火燒了金前輩的山林,他們不在那邊救火?”
閒雲道:“說起來話長得很,反正是山高水更高,魔高道更高,那場大火雖是金前輩對頭所放,但放火的人能否逃得出來,到現在還不知道哩!好吧!就暫借這位小哥府上歇上一歇也好。”
她頓了一頓,即轉向那小童道:“好吧,我們就到你家去好了,但你們姓什麼,家裡有什麼人,先告訴我們一下,以免失禮!”
“啊!這是我忘記了,我姓江,單名叫炎,我姐姐叫江燕,家裡有爹孃和爺爺,他們的名字不能告訴你。”
閒雲道:“你已經告訴這麼多,夠了。”
她把江燕往身上一背,說一聲:“走罷!”便由小童當先帶路,起步就走。
羅端雖心裡雖不大信有人能治絕陰手,但為了欲知無量山的事,也要見見這位江湖隱士,於是默默地跟在閒雲身後,由江炎帶他翻過兩處山坳,到達一處濃陰蔽日的山谷,又在羊腸小徑上轉了不少時候,才由幽暗的叢林中見幾楹竹籬茅舍,不由得暗自讚歎一聲道:“好隱密的地方!”
他還在目不暇接,要把四周景物看個仔細,竹籬裡面已叫起一聲:“不好!”一道身影疾撲而出。
江炎急向那人叫道:“媽!姐姐被人點了穴道!”
那身影一停,現出一位荊釵布裙的中年婦人向來客瞥了一眼,便厲聲道:“誰點了你姐姐的穴道?”
羅端見當前這婦人對客人恁般無禮,不覺暗哼一聲,轉頭望過別處。
但小童江炎已接口道:“一個紅巾蒙面人點穴,用的是絕陰手!”
也不知那婦人是烈性子,還是聽話不清,恰見閒雲還蒙著紅巾,立即跨上一步,氣沖沖地暴喝一聲:“賤婢休敢!”
羅端憋在肚裡的怒火頓時衝起,冷哼一聲道:“你這大娘講不講理?”
那婦人被罵得杏眼一瞪,喝一聲:“怎見得我不講理?”
閒雲被夾在中間,不大好受,忙轉身攔阻羅端,那知身軀方轉,突覺背上一輕,江燕已被對方奪去,不由得苦笑一聲道:“我本就是把這姐姐送還你,何須奪搶?”
“哼!送還我?我燕兒外出時本是好好的,誰把她弄成這樣?還不敢快招認,難道要你娘娘下手?”
羅端氣得俊臉生煙,叫一聲:“三師姐,我們走!”
那婦人將江燕推給江炎,雙掌一翻,瞪眼喝道:“誰敢在我面前說個走字?”
閒雲氣得只有苦笑的份兒,強按怒火,沉聲道:“大娘你休只顧責人,忘了你女兒已被人點穴。”
“哼!你用絕陰手點穴,是不是要便利這小子行事?”
羅端接口喝道:“你這婦人休要開口便損人,小爺若是貪你女兒,豈有送還給你之理?”
“你還不是飽食之後,還打算做我江家的女婿?”
“好吧!三師姐,你喜歡和瘋婦說話就儘管留著,我真要走了!”
羅端一氣之下,話聲方落,同時也一步登空,“喇……”一聲響,已拔上樹梢,正舉步要走,忽聞那婦人厲喝一聲:“下來!”猛見一片清霧由腳下湧起。
在這剎那間,他猛想到閒雲藝業平常,自己這麼一走,豈不任她失陷?是以冷笑一聲道:“下來又怎樣?”雙掌一分,一股狂飆把青霧拔開一個大洞,飄然而下,卻見閒雲已取下面幕,與那婦人笑哈哈站在一旁,不禁愕然道:“師姐你怎和那惡婦站在一起?”
那婦人一笑道:“方才一切都是誤會,這小道姑既是你的師姐,仍然送還你罷!”
她話一說完,忽然一手挽著江炎,一手挽起江燕,輕輕一縱,躍過竹籬,頃刻間已走進茅屋。
羅端被潑得一頭霧水,不覺茫然木立,少頃,忽然發覺閒雲仍然呆在原地,不言不動,又是一驚道:“師姐!你怎麼了?”
然而,她,仍是不言不動一
羅端急一步上前,輕輕一搖她的身子,不料一觸之下,立覺體冷如冰,居然又是受了“絕陰手”所害。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但他始終想不明白對方為何要施“絕陰手”傷人,難道誤會江燕傷在自己之手,才故意以同樣的手法報復?
如果在他未往鯨鯊島之前,遇上閒雲被“絕陰手”所傷,那麼,他毋須猶豫,立可像治療彩雲那樣,依法炮製。
然而,自從離開檀雲山莊,他眼見閒雲和他師兄方通親密的情份,決不容許他再以本身真元打通閒雲的經脈,以致惹來“剪邊”、“奪愛”之嫌。
“打!”一個念頭迅速在他的心中湧起,但他念頭一轉,立覺“打”並不是善策,因為那中年婦人既然能以“絕陰手”傷人,武藝絕不在寒山派諸女之下,這還不太要緊,重要的是一打起來,縱令能夠毀掉幾間茅屋,殺死她和她的家人,但放下一個閒雲,眼前又如何區處?
他由那小童江炎救人的行為來看,似應是義俠之家陶冶出來的人物,怎麼會有這樣一個行為舛張的母親。
因此不由得他懷疑對方另有用意,靈機一動,急挾著閒雲肩頭,高呼一聲:“江大娘,小子有下情懇請!”
他那氣勁如錢潮乍湧,源源不絕地震得滿林颯颯生風,茅屋中人決難漠然無覺。但由得他連續呼喚,除了聲浪盤旋,樹葉飄落,仍然沒人答應。
一種由失望而轉變成悔恨、忿怒的情緒,急劇在他心裡上升,忍不住厲聲喝道:“江大娘,小子已盡了禮數,若再裝聾作啞,休怪羅某……”
一語未畢,忽覺遊絲般的聲音在耳門響起,只聽那人道:“你就是羅端麼?向右走十丈,折向左,快跟我來!”
羅端聽那人聲音雖細,但落在耳裡直如金玉交鳴,情知有高人在側,也不暇問那人是誰,背起閒雲,恨恨地向那茅屋投下怨毒的一眼,立即依那人指示,飛步入林。
這時,敢情已是日落西山,密林裡更是一片昏黑。
羅端極盡目力,才看出十丈外一道身影舉步如飛,生怕忽然失去蹤影,只得向前飛步追趕。
然而,任他怎樣加緊腳程,那人仍然不即不離,保持十丈左右的距離,反而累得他跑出一身臭汗。
也不知經過多少曲折拐彎,但覺一陣涼風吹衣,原來已是走出林外。
那人忽然停步轉身,笑道:“方才你找那瘋婆子作什麼事?”
雖是一瞥之間,羅端已看出那人只有三十上下年紀,身上穿有一領衫,臉型清秀均勻,雙目中透出一種智慧的光輝,聽那人說江婦是瘋子,不禁微驚道:“難道她果是瘋子?”
那人微笑道:“不瘋也差不多,她得的是離魂狂想症。”
“前輩如何知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哩!”
“啊!晚輩這位師姐為了救江家那女兒江燕,千辛萬苦揹她來到江家,不料反被江瘋婦以絕陰手點了穴道!”
“你是何人門下?”
“請前輩先示知名諱!”
那人笑笑道:“敢情你不便說出師門,但我由你那身法看來,斷定你是方不平的門下,奇怪的是方不平並沒傳有女徒,你怎會有個師姐,難道是他的女兒麼?”
這事透著古怪,那人對羅端的師門瞭如指掌,不由得他不說,只得答道:“方老俠正是小子的師尊,至於這位閒雲師姐乃是賤內彩雲的師姐,也是師兄方通的良友,所以也稱她為師姐。”
“原來如此!你既知她被絕陰手點了穴道,為何還不會解?”
羅端俊臉一熱,嚅嚅道:“會是會解,但礙於師兄的情份,不能使用。”
“嫂溺援以手,有何不可,我替你解好麼?”
“不知前輩如何解法?”
“除了獨門解藥之外,當然只有真元……”
羅端不待話畢,急叫一聲:“不行,那樣一來,我師兄師姐都要遺憾終生!”
“你真胡說!”
那人從容不迫的輕說一句,忽然中指一彈,射出一縷勁風。
羅端趕忙一閃身軀,喝一聲:“你幹什麼?”
那知就在這一瞬間,對方已如鬼魅一般,突然失去蹤跡,背上的閒雲卻“哎呀”一聲叫了起來。
羅端大詫道:“三師姐你能說話了?”
“當然能夠說話,你放我下來罷!”
羅端果覺閒雲說話的時候,兩團軟肉在背上磨動,急放她下地,嘖嘖稱奇道:“難道那位前輩的手法?”
“我忽覺渾身一震,便見在你背上,難道我曾被別人制住?”
“如何不是!”羅端慨嘆一聲,接著便把經過的事一一告知,最後才道:“方才那位前輩在談笑中,居然解開曠世無儔的絕陰手法,只怕除了我師尊,便無人能夠辦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