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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追憶中的哀思

    “媽咪!!”

    這一聲宛若平地驚雷,在禮堂之中炸開,夾雜著難言的驚詫與愕然。

    頓時,禮堂中之前所存在的彷彿快要窒息的抽氣聲,咽口水的咕噥聲,嘀嗒嘀嗒流口水的聲音都嘎然而止,所有人回頭看著聲音的源頭,並呈現出一副石化狀態。

    媽……媽咪!?

    沒聽錯吧?

    美人如斯,哪點看上去像媽咪了?帥哥帥到腦子都秀逗了嗎?

    靜謐了片刻後,禮堂中隨即鬨堂大笑起來。

    “哈哈哈……媽咪!?……哈哈哈……”

    這笑聲裡自然也有巴特的份,他笑得最誇張,因為他離得近,不僅聽得清楚,也看得清楚--在呼喊的同時,四個帥哥都是一副幾近痴呆的樣子,那樣子……不行了,他笑得肚子都痛了,乾脆伏在桌面上,邊笑邊捶打起來。

    站在講臺位置的千色,聽聞後先是一愣,而後看向站在禮堂最後一排四個站得筆挺筆挺的“木樁子”,他們傻傻的看著她,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似的,一臉的憨樣。

    她噗嗤一笑,宛若風鈴般的笑聲,從口裡流淌了出來。

    笑聲很輕,卻讓滿堂的鬨笑聲開始漸漸停下來,所有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古人說美人一笑,能傾城,說得就是她吧。

    男生們看著,是越看越覺得幸福,眼中更是閃感動的淚光。

    噢,上帝,活著真是太好了。

    咧到耳根的傻笑,在男生的臉上湧現。

    “好了,好了,不要笑了。”千色抬手示意禮堂中的學生安靜下來,然後對著依然筆直挺立的四人說道,“如果能有像你們長得那麼帥的兒子,不可謂是件開心的事情,只不過……”她嘴角彎起一抹弧度,更顯得臉容嬌豔,看的男生們個個臉紅心跳,“可惜,以我的年紀,可生不出你們這樣大的兒子來,呵呵~~”

    “哈哈哈~~”她詼諧幽默的話語,又讓男生們鬨笑起來。

    見他們還是一副震驚呆滯的樣子,千色斂起笑容道,“好了,玩笑開到這,你們可以坐下了吧。”

    四兄弟還是不為所動,恍若未聞,與其說震愕,不如說他們已經徹底傻了。

    一模一樣的,不僅是臉孔,就連聲音,也是一模一樣的,還有那笑起來時的眼睛……他們是不是在做夢。

    “修伊,修伊!”巴特看他們呆滯模樣一點都沒有平復的意思,只好扯了扯身旁修伊的袖子。

    好半晌,修伊才從呆滯中轉醒,“啊?”

    “你傻了,還不快坐下。”巴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樣子,他們四兄弟素來都是雷打不動的主,今天倒反常了。

    修伊清醒了過來,其他幾個也彷彿有所意識的從思緒中轉醒,這才發現自己大剌剌的站在禮堂中,處於供人觀瞻中。

    瞬時都一屁股坐了下來,可是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著講臺的位置。

    腦子裡像塞滿了漿糊似的混沌中,一個和媽咪一模一樣的女人!

    這這這,太震驚了。

    千色見他們坐下後,走到黑板前,用粉筆寫上一個詞彙--Mamory。

    完畢,她自我介紹道,“這是我的名字,今年26歲,出生地是美國麻州。”

    男生們紛紛打開筆記本抄寫下來,抄一遍不夠,抄了好幾遍,就怕自己給忘記了。

    對於血氣方剛,正處於思春期末端的男生們來說,這點介紹哪夠,有幾個大膽的乾脆提問起來。

    “老師,你結婚了嗎?”

    這問題問得好,十分之關鍵,男生們個個豎起耳朵,想知道答案。

    “沒有。”千色道。

    話落,禮堂裡瞬時爆發出一聲,“耶!!”

    “那……那……老師,你有男朋友了沒?”

    又是個值得他們探究的問題,耳朵比剛才豎得還高。

    “沒有。”

    這下,男生們興奮地都快抽風了,幾乎飆出眼淚來。

    春天來了,屬於他們的春天,終於來了。

    見她有問必答,男生們也就更大膽了,問得問題也更私密了。

    “老師,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的三圍。”

    不知道是誰問得,但是男生們可不會關心,關心的是問題的答案,眼眸中的光彩比剛才更甚,耳朵豎得也更高,屏息的等待她的答案。

    “這個嘛……”

    “嗯!嗯!”男生們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的紅唇,一些位置遠的為了怕自己呆會兒聽得不夠清楚,身體不自禁的往前仰。

    千色眨了一下眼睛,風情萬種之下帶著一抹精靈般的俏皮,“秘密!!”

    那樣的嬌媚姿態,讓男生們即使失望於答案的內容,也不得不被迷得暈頭轉向,鼻血就差一點要噴出來了。

    還是有些人聰明,問出了更實際的問題。

    “老師,把你的電話告訴我們。”

    “還有家庭住址。”

    “電子郵箱,電子郵箱。”

    他們爭先恐後地提問道,個個都握緊筆桿,希望能在第一時間抄錄下來。

    千色雖然保持著依然不變的笑容,不過額頭上的青筋卻是突突的鼓起。

    這個任務,真是讓她很想發飆,不過為了能完成任務,她忍了,臉上的笑容更絢麗。

    禮堂裡亂哄哄的,可坐在最後排的五個人,卻沒有心思加入,他們的腦子仍是處於無法思考的狀態。

    坐在他們身邊的巴特,卻是相當的興奮,奮筆疾書下,剛才的問題答案,一邊對著修伊說道,“你們幾個今天是不是都吃錯藥了,古古怪怪的,媽咪?虧你們能叫得出來,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哪裡想做媽媽的,你瞧瞧,那跟水蛇死的腰,還有那圓翹的臀部,還有那腿,還有……”巴特吞嚥了一下口水,“上帝,這女人簡直就是上帝的傑作,我的心臟就快承受不住了。”

    “閉嘴!!”卡奧利冷眼瞪他。

    安迪正死命地眨著眼睛,“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做夢,一定是。”

    凱文盯著講臺前的身影,通亮的燈光下,他海藍色的眸子流光溢彩,其中包含著暖暖的波光,喃喃自語道,“好像,好像,真的好像。”

    修伊再次呆滯,這次徹底進入忘我的境界。

    威爾則是N次的掐著自己大腿肉,一邊呼疼,一邊還在掐。

    巴特實在忍不住了,把筆擱下後,輕聲道,“拜託,你們這是怎麼了,又不是沒見過美女。”雖說這次等級是仙女級別的,但也用不著這樣吧,他們幾個的‘閱歷’可是十分豐富的說。

    是,美女見了很多,但是再美,也美不過眼前這一個。

    因為,她是如此的像,像那個銘刻在心裡的人影啊。

    一個和母親像極了的女人,他們本該充滿了好奇,可是他們沒有,因為他們知道再像,那也是另一個人,毫無意義的一個人。

    永遠無法忘記,十六年前的那一天,當父親抱著失去生命的母親下船時的情景。

    那時他們還很小,尚沒有能力去接受這一事實,明知道,她已經去了,已經不在了,再也無法碰觸她,也再不會到她的聲音時,卻仍是不願意去相信。

    那種心情是何等的慘烈和悲傷。

    然後,在一年又一年的時間中,慢慢磨去那份令人窒息的痛苦,原本以為痛苦即使不會消失,也已經淡了。

    可就在今天,他們發現,根本沒有淡卻,只是被藏起來了。

    只是一個容貌一樣的女人,就能將潛伏在身體難以磨滅的痛,全部捅了出來。

    眼中的人影是那麼像他們的母親,宛若母親重生,就在眼前,可是他們很清楚,她不是,她不是啊,只是一個像母親的人,只是像而已。

    震驚也好,勾起悲傷也好,她都不可能是他們的母親。

    然而,就是這份像,重重地刺傷了他們。

    曾經的美好的回憶,歷歷在目,卻不會再有……

    曾經無數次在想,如果還能看到,那該有多好,但當真的出現時,卻讓他們措手不及,懷念,痛楚,一點一滴的湧了上來。

    匯聚成……

    眼淚……

    當發現時,已經淚流滿面。

    不約而同的,四兄弟低垂著頭,用手捂住臉,肩膀抖擻不已,細細的哽咽聲突兀地響起。

    好想念啊。

    媽咪的聲音,媽咪的笑容,還有,媽咪的香味……

    媽咪……

    那個他們深愛的人,無可替代的的人,已經不在了,永遠也不在了……

    一個只是像她的人,又有什麼可好奇的。

    沒有人可以比得過她,沒有人……

    巴特被突兀而起的哽咽聲轉移了注意力,側頭看去,竟發現四人哭了,徹底傻了眼,趕忙放下筆,想要出聲詢問,卻被威爾阻止,“威爾……他們……”

    威爾沒有說話,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後搖頭。

    巴特疑惑極了,想問,卻在眼神接觸到那如同湧泉一樣滴落在地板上的眼淚時,想說什麼,都忘記了。

    一直以來,霍爾德三兄弟和卡奧利,都像是大神一樣的存在,何曾看到過他們這樣脆弱的哭泣過。

    只是,他們哭什麼啊?

    他被這突如其來光景,給弄糊塗了,看這情形,既是問了,也不會有人告訴他的,搔了搔頭,他在身上摸出一塊手帕,放在桌面上,然後起身坐在他們前排的位置,希望用自己魁梧的身材將他們遮住。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他們的異樣,視線仍是熱烈追隨著講臺前的剛來的美女老師。

    巴特原本也想加入進去,可是耳邊那聽起來不是很好聽的哭泣聲,讓他的心情怎麼也熱烈不起來。

    真是驚喜地有點莫名其妙的一天。

    媽咪,媽咪,你會永遠和我們在一起嗎?

    會啊,媽咪永遠都會陪著你們。

    哪裡也不去?

    嗯,哪裡也不去。

    打勾勾!

    好,打勾勾。

    依然記得那是母親出院後的某個下午,她坐在花園裡的鞦韆上,陽光下的眼睛是那麼的柔和和慈愛,臉上的微笑又是那麼的美麗,任由輕風拂面,將她的長髮吹得像是飛舞的綢緞,靜靜的看著他們在她身邊嬉戲。

    等他們玩累了,用那雙溫暖細緻的手,撫過他們汗溼的額頭。那時候,幼小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她隱瞞了自己的病情,只以為她很快就會康復,沉浸在幸福裡。

    那一天,就像現在這樣的天氣,也是陰霾後,陽光突現,灑滿大地,有著絲絲涼意的暖,也能聽到樹葉吟唱出的沙沙聲。

    只是往昔的那種幸福已不復見,永遠只能在回憶裡緬懷了。

    “沒事了吧。”威爾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濃濃的關心。

    四兄弟搖頭,在校園的草坪上,或臥,或躺,卻都是同樣的紅眼睛,紅鼻子--哭得。

    “那就好,我買了咖啡,你們誰要。”威爾將塑料袋在他們面前晃道。

    “我現在不需要咖啡來醒腦,我更需要酒精的麻痺。”修伊大叫道。

    “行了,還喝酒,我怕你喝完了,哭得更厲害。”威爾拿了一罐咖啡,也坐在了草坪上。

    是啊,他們哭了。

    哭了一整節課,當下課後男生們都追著美女奔出禮堂,當湧來的女生們被威爾趕走後,他們卻依然還在哭,哭得稀里嘩啦。

    “你們……”威爾不放心在四人臉上溜動了一圈,“真的沒事了。”

    卡奧利躺在榕樹下,閉著眼睛,朝他搖搖手。

    “沒事,沒事。”凱文在塑料袋裡拿出一罐咖啡說道。

    安迪卻還在哽咽,三兄弟中,他最小,也是最粘母親的那一個。

    威爾看著自小長大的兄弟哭得那麼悽慘,實在不能當沒看見,將手帕遞了過去。

    安迪默默接了過去,隨即發出大大的擤鼻涕聲。

    “安,這是我的手帕。”威爾大叫道。

    安迪吸了吸鼻子,樣子好不可憐,“我難受。”說完又在手帕上留下更大鼻涕漬。

    威爾只好讓他去,回頭對其他三個說,“今天我去接小悠和露露放學吧,你們先回去!”他們現在的樣子實在不宜見人吶。

    “嗯,也好。”凱文說,現在的樣子,恐怕會把小悠嚇一跳。

    “這樣吧,晚上我們去喝酒。”威爾提議道。

    三胞胎點頭同意,他們的確需要酒精來麻痺一下自己。

    卡奧利從草坪上起身,“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哎?”四人回頭。

    “我想一個人去一個地方。”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黑灰色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某個方向,“就這樣,我先走了。”

    “卡奧利。”四人同時喊他。

    只見他揮了揮手,腳步未曾停下。

    等他走遠了,四人也都站起來。

    “威爾,你先去接小悠和露露放學吧,記住啊,7點一定要到家,還有去便利店買把傘,晚上一定會下雨。”安迪囑咐道。

    “嗯,好,那9點我們酒吧見?”威爾將喝盡的咖啡罐收拾進塑料袋,然後仍進可回收的垃圾箱。

    三胞胎看了看卡奧利離去的方向,靜默了幾分鐘,三人的眼裡都有著一默淡淡的哀思。

    “不了,不去喝酒了,我們要去一個地方。”

    三人異口同聲道。

    “哎?”威爾愕然了一記,“那……”

    未等他說完,三胞胎就邁開步子朝卡奧利離開的方向走去。

    “記住,給我好好照顧小悠。”安迪臨走前又囑咐了一次。

    修伊又補充了一句,“老爸今天不在家,麻煩你送她們回家後,留在家裡,等我們回來。”

    “還有……”凱文想了想回頭也補了一句,“小悠喜歡吃得草莓冰激淋沒有了,記得去哈根達斯買。”

    說著,三人也漸行漸遠。

    只留威爾站在原地。

    威爾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心靈神會的一笑。

    “知道你們要去哪,準是那個地方。”他搖搖頭,認命的去接妹妹們放學。

    *

    紐約聖十字公墓

    即使天氣不算很冷,但是來到墓地這種地方,仍會覺得涼意遍身,倒不是因為鬼怪之說,而是這裡代表著親愛之人在這世界最後的一站,烙刻下過太多太多眼淚和悲傷。

    冷,只因為哀傷,只因為思念。

    在紐約這個存土寸金的地方,墓園的格局相當的緊湊,同樣的十字架墓碑,在廣闊的土地上排列出如同軍隊一般整齊,西方國家沒有燒冥紙這一祭奠方式,少了這些煙霧繚繞的東西,取代的是七彩斑斕的花圈、花束,乾淨,也無比的美麗。

    這裡也是WFP的英雄死後的統一國葬地。

    走過成排的十字架墓碑群,就能看見有著WFP軍旗飄揚的花圈門,穿過它,看到的是一片土葬區域。

    白色的大理石墓碑莊嚴肅穆,林立在一大片雪楓林中,有些已經斑漬駁駁,有些已經發黃,也有些仍然嶄新如昔。

    卡奧利蹲在一座墓碑前,長指撫mo著墓碑上的相片,灰黑色的眸子裡盡是思念,絲雨般的哀傷,將它變成了一沽看不到底的泉水。

    “媽咪……”

    有些哽咽的低鳴在空氣中響起,思念到極致時,即使只是一座墓碑,也能帶給他母親就在身邊的錯覺。

    他掏出手帕,輕輕擦洗著墓碑上的塵埃,細心的好似這是一塊瑰寶,“最近我看了一本小說,挺有趣的,我說給你聽……”

    對話似的聊天旁若無人的響起,未曾停歇過,不知何時,身後又來了三人。

    只是聽到腳步聲,卡奧利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不是說要去喝酒嗎?”

    安迪將一束百合放在墓碑前,也跟著蹲了下來,“我也想媽咪了。”

    另兩個也蹲了下來,“我們果然是兄弟哈。”

    卡奧利擦乾眼淚,狠瞪了他們一記,可眼眸裡的光卻有著淡淡的笑意。

    四人圍攏著墓碑,仿若幼年時圍在母親身邊,嘰嘰喳喳的開始說著一天發生的事情。

    似嘮叨,似鬥氣,似嬉笑,一如母親就在眼前,那般的快樂,那般幸福。

    媽咪,你在天堂好嗎?

    媽咪,我們很想念你哦。

    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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