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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月色朦朧

    又一個夜的降臨,天空滿是薄雲,遮掩着半圓的月亮時隱時現。

    月色朦朧……

    今夜的豔后也是門庭若市,座無虛席,裏頭昏黃的燈光,如同淡月籠紗,平靜柔和地將這靡靡之地掩得格外高雅。

    仍舊是那最大、最豪華的包廂裏,玻璃茶几上也依然是那好似琥珀流光的的酒杯,放置在旁邊的冰桶上,此刻一隻手已過了好久依然維持着用鑷子夾冰塊的姿勢,,卻始終未見接下去的動作。

    安德魯也沒有去提醒這隻手的主人,比起美酒他倒覺得這雙手更吸引他。

    展現在他眼前的這隻手,象是一塊精心雕磨成的羊脂美玉,沒有絲毫雜色,就連毛細孔也看不見,春葱般的手指比例完美,又是那麼柔軟,指甲呈現出的也是最完美的橢圓,沒有甲油的妝點,顯現出的是一抹粉嫩之色,好似片片琉璃。

    這絕對是一隻最漂亮的手,完美無暇,無從挑剔。

    他看着這隻手,也看着那冰桶裏的冰逐漸化成了水,寒氣縷縷升起。

    灰眸微妙的閃了一下,轉移了視線,沿着這隻手向它的主人看去。

    千色卻依然毫無所覺,繼續維持着夾冰的動作。

    她整個人好似陷入某種思緒,僵在那裏,視線一直看着冰桶裏。

    安德魯不動聲色的握住那隻手,銀灰的眸色一沉。

    果然,好冷……

    他由握改成了温實的包裹。

    從他掌心傳出的熱力,源源不斷的湧向千色被寒氣所侵的手,乍來的温暖,讓她呆滯的視線盪漾了一下。

    等回過神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手被牢牢的包裹在巨大黝黑的手掌中,黑與白的強烈對比,出乎意料的融洽,更暗生出一種奇異的曖昧之色。

    這下,她絕對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幾乎是反射性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別動!!”安德魯低聲説道。

    他的手強悍有力包裹着,讓她無法抽回。

    “我……”千色感覺着那隻大手的温暖,有點不知所措。

    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這麼碰觸她。

    “好點了嗎?”安德魯問。

    “哎?”她莫名於他的問題。

    “手還冷嗎?”

    她詫異的看着他,原以為他是趁機吃豆腐,卻未料他會有此一問,與他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時,她看不到那眼裏有什麼慾望之意,只有些許不滿在其中沉澱着。

    “還很冷?”安德魯又問。

    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有點理不清狀況。

    和先前一樣,她過着白天知性女教師,夜晚陪酒女郎的生活,而他每夜必臨門,只除了上一個星期,當然他有打電話告訴她,更理所當然地買下了他不來時她那一星期的鐘點,也就讓她毫無顧忌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今天是一個星期後第一次見面。

    看得出他不來是因為他受傷了,到現在還能看出臉上那些淡下去的淤青,她沒空去關心這些淤青是怎麼來的,滿腦子都在想昨天BOSS的命令。

    安德魯見她不回答,另一隻手也覆了過來,包裹着她的手。

    她呆呆地看着,他專注的將她的手包裹得更嚴實,仿若她的手是最珍貴的東西,他正用自己的生命力來捍衞它。

    她竟有一種被呵護的感覺。

    好温暖,也好安全。

    這種想法頓生的剎那,她驚慌了起來,死命的抽回自己的手,用另一隻手緊緊握住,急忙道,“不用了,我不冷。”

    説完,她將手掩於背後,用另一隻手搓揉着那那隻被他包裹上温暖的手,好似這樣可以將那種感覺驅離。

    她又發呆了,從昨天接到BOSS的命令後,她整個人就在虛晃中度過。

    安德魯神色平靜,看不出有任何的波紋,視線迴轉,打算喝酒。

    千色覺得自己該乾點什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為杯子裏的酒水添些冰,於是急忙拿起冰夾,卻發現冰桶裏的冰早已融化,最多最多也只有幾片冰渣。

    “不用忙了!”安德魯端起酒杯啜飲了一口説道。

    “抱歉,我……”她不敢看他,怕他看出她今天的心不在焉。

    “有心事?”

    她搖頭,不想承認,也怕被看穿,便低垂下頭。

    “記得我説過……”他放下酒杯,抬起手,將她的臉抬起來,認真的看着她,“我能幫你,什麼都可以。”

    千色知道他説得是真的,但……眸色暗了暗,她在心底苦笑。

    沒人能幫她,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幫得到她。

    別過臉,她冷聲道,“不需要,我也沒什麼需要你幫得。”

    安德魯微眯起眼睛,又將她的臉扳了過來,“是你不肯説!!”

    他知道她有事,今天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她不對勁,一副有苦説不出的樣子。

    他不想看到這樣的她,和香一模一樣的這張臉是不該露出這種表情的。

    這張臉該是快樂地,他想看得是這張臉的笑容。

    千色再次對上他的眼睛,眼裏的這雙灰眸,沒有冷情,也沒有絲毫的偽裝,看着她時,永遠像是在看着最珍惜的人,燈光倒映在裏面,那碎金的光彩將它藏有的冰冷都融化了,像一沽最清澈的泉水,即使仍舊帶着冷,卻也是冷中帶着最撫心的暖。

    她知道,這樣的眼神不是對着她來的。

    而是……另一人。

    那種先前被呵護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是諷刺。

    呵呵……這世界沒有人會真正對她好得。

    沒有,永遠也不會有。

    她揮開那隻温熱的手,喝了一聲,“我説了,不需要。”

    她別過臉去,不想再看他,更不想再去看他這雙眼睛。

    假的,都是假的。

    而她,更是假地不能再假了。

    安德魯沉默地看着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能從眉間隱約皺起的紋路看出他似乎很不滿她的拒絕。

    末了,他覺得有點好笑。

    她拒絕他,又不是第一次,從認識她開始,她一直在拒絕他。

    呵呵,香也總是拒絕他。

    他在想,是不是長這張臉的女人都喜歡拒絕他。

    見他不説話,千色有點不自在,等沉靜下來,就發現了自己今晚表現得太過怪異。

    她在幹什麼?

    她來這裏不就是為了不讓他起疑嗎,而現在她所做得卻是讓人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如果在這關頭,讓他懷疑了,她的任務一定會失敗。

    不該的,也絕不可以的。

    整了整心思,她回過頭,擠出一張笑臉,“對不起,我想我是太累了。”

    安德魯挑了一下眉,一看這張笑臉就知道是假的,是擠出來的,他也沒有戳破,繼續喝着酒。

    千色叫人將融化成水的冰都換了,拿了新的上來,為他在酒杯裏添些冰,像是沒話找話般,她問道,“你每天這樣留戀夜店,家裏都不説嗎?”

    “為什麼這麼問?”他順着話題回答。

    “問問而已,我可不想哪一天有人上門對我興師問罪。”她依然笑着,這種笑已比先前那種擠出來的笑好了很多,看得出她已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我只有一個兒子,他並不常在我身邊。”

    千色知道,更知道他的兒子是誰?只是借這個問題來緩和自己剛才的突兀罷了。

    “我可以解釋成,你和兒子並不親嗎?”千色問,樣子看起來有點驚訝,當然那這是裝出來的。

    安德魯笑了笑,“隨你。”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擔心,哪天有個年輕人上門指着我的鼻子罵我是狐狸精?”

    安德魯眸色暗了暗,卻奇妙地讓人感到一種緊張,“你是不是在提醒我什麼?”

    他畢竟不是普通人,知道她每句話裏有深藏着某些含義。

    千色嫵媚的笑道,“你説呢?”

    是的,她的確是在提醒他,提醒他不要把她的存在告訴他的兒子。

    她早上可是他兒子的老師來着,萬一哪天他兒子興起,那不就穿綁了。

    “我是不是得把它當成一個條件,為了每天可以見你的必要條件。”他學着她問話方式。

    千色則學他的,“隨你。”

    可安德魯知道這不是隨他的意思,而是隨她的,也就真變成了見她的條件。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希望。”他可以包容。

    因為她有張足以讓他包容的臉孔。

    千色稍微安心了些,再來就是明天的事情。

    明天她恐怕不能來這裏,而他……一定會來吧。

    因此她必須想個不被懷疑的辦法。

    請假……恐怕不行,他知道她住哪裏,萬一他來看她,這不是不可能,沒有人比他更精明。

    她必須讓他主動不來找她。

    思緒迴轉間,她看到了茶几上的酒瓶。

    既然他認為她有心事,為何不利用一下。

    她在心底暗暗有了思量。

    “我來陪你喝酒吧。”她説。

    安德魯詫異得看着她,因為自來這裏見她開始,她是滴酒不沾的。

    “有什麼可奇怪的,我不能喝酒嗎?”她為自己倒了被酒,“你不是覺得我有心事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的確有,但是和你無關,你不用費心,我自己能解決。”她將酒杯湊儘自己的唇邊,“你就當我解酒消愁吧。”

    説罷,她仰頭將酒杯清空。

    他點的都是最好酒,對於喜歡酒的人來説,這是一種享受,但對她這個不喜歡酒的人來説是一種凌遲。

    入喉的酒是冰涼地,待到胃的時候卻又火辣辣地,燒得胃疼,然而這種感覺,卻出奇的讓她有種快意。

    冰冷交加可以説是一種對身體的折磨,卻可以讓人接着這股折磨忘卻一切。

    她有點來勁了。

    於是,越喝越猛。

    安德魯本想阻止她,但她喝得看似很暢快,他知道酒的確能夠消愁,她自己也説了她現在需要酒,她不想讓他來解決,那麼他能幫得就只有讓她暢快淋漓的喝酒。

    但,只有這一次。

    千色一杯接着一杯,如同杯中只是白開水,茶几上的空酒瓶也越來越多。

    她也就醉了。

    安德魯看着她醉酒的模樣,皺了皺眉,然後讓包廂外的保鏢結賬,自己則將她打橫的抱起了起來。

    這樣的醉酒狀態,他是必須要送她回去的。

    春天的夜晚,淡月籠紗,有風拂過他的臉頰時,也掠起了懷裏她的長髮,展現出她嫵媚的醉酒姿態,雖然他不知道貴妃醉酒是什麼樣子,但卻篤定誰也不會比她醉酒時的樣子更能撩人。

    她迷濛着雙眼,兩頰生紅,仿若最上好的胭脂,描繪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更添一份醉人的春色。

    她真的醉了,否則不會勾緊他的脖子。

    到了她的住家,從她的包裏拿出鑰匙後,保鏢將門打開,再將燈打開。

    入眼所見的是一居室的公寓,很女性化的擺設,卻不會讓人感到有一種脂粉味,或者是太可愛,只能用温馨和乾淨來形容。

    牀就擺在靠窗的地方,鵝黃色的牀單看起來十分温暖,窗台上則放着一盆小昌蘭,深紫色的花瓣在月色的籠罩下透着一股妖媚,就像此刻她那般。

    將她輕輕放在牀上,她隨即翻了一下身子,連衣裙的下襬像是故意逼人犯罪似的撩起,露出白皙的大腿。

    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抽氣聲,安德魯冷目掃向身邊的保鏢。

    保鏢立刻別開視線,恐慌道,“BOSS,我們先出去了。”

    他們逃難似的奔逃出房間。

    待他們關上門,安德魯將千色的鞋脱去,當她纖美腳踝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也剋制不住的抽了一口氣。

    若説這世上能讓男人情願被這雙腳踩死,也不會讓人覺得訝異。

    眸色在這一刻,有了淺淺的慾望……

    千色根本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多麼能引人犯罪,又是一個翻身,又露出了她那雙修長的,筆直的腿。

    在這一剎那間,安德魯連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她像是很難受,不停在牀上扭動,呈現出的姿態,讓人不禁口乾舌燥。

    即使還隔着衣料,也足以勾人奪魄,沒有人能想象世上竟有如此婀娜完美的軀體,醉酒的她已將軀體毫無保留地展示在安德魯眼前。

    她的曲線完美至極,她雙腿姿態動人。

    她的……

    那張臉就已經美麗得令人窒息了,再配上這樣的軀體,這樣的姿態……

    安德魯喉頭一緊,眸色暗沉如墨。

    彷彿是男人的本能,會在此刻讓嗅覺變得靈敏,他隱約可以聞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那一縷縷甜香。同樣是男人的本能,卻會在此刻讓聽覺變得虛幻起來,她醉酒下説得胡言亂語,在耳裏則形成了銷魂蕩魄的柔語。

    男人怎麼可能抗拒得了。

    眼前的活色生香,足以要了男人的命。

    安德魯眸色更暗得嚇人,如果不是知道她對他沒有企圖,他會覺得她這是故意在勾引他。

    “妖精……”他低喃。

    月光朦朧下,她看起來好不真切,彷彿蒙上了一層珍珠色,虛幻得讓他看到了……

    香……

    湊近她臉龐時,他不禁説道,“香,你真是個妖精。”

    這時,他已經分不清誰是誰,眼前看到的逐一變成了那曾經有過的回憶。

    “香……”他的嗓音如同大提琴在黑夜中的鳴奏,低沉中有着火熱的激情。

    他想品嚐她的甜美,唇越湊越近。

    未料一陣嘔吐聲,把這醉人的旖旎卻都打散了。

    什麼甜美都沒了,只有一鼻子的酸臭。

    安德魯看着身上的穢物,被震到了,也清醒了。

    千色吐了,吐了他一身,所有的嘔吐物都在他身上,像是設計過似的,她的牀和她自己一點都沒沾上。

    他臉色都變了,像個魔王一樣看着她。

    只是她未所覺,翻身又睡了過去。

    安德魯無法對一個醉酒的女人生氣,而且他也氣不出來,她無意識的行為提醒了他。

    她不是香。

    不是他的……香啊。

    心底狂湧出一股罪惡感,剛才的一剎那,他背叛了。

    背叛了香。

    猛地回身,他需要冷靜,並離開那張春色無盡的牀,他的臉色陰沉的駭人,閉上眼,他穩住心中不該有的慾望,好一會兒,他再看向千色時,已經冷靜了下來,無慾無求的替她蓋上被子。

    本想一走了之,卻被她連在睡夢中也愁苦的臉逼得停下了腳步。

    心放不下吶……

    沉凝了片刻,他在牀頭寫下一張紙條,然後再離開。

    離開是現在唯一最正確的選擇。

    他關上門時,千色就醒了,躺在牀上,那雙眼睛已不再是迷醉,而是格外的清醒透徹。

    靜默了好久,她才起身,視線瞥向牀頭那張紙條,就算不用看她也知道上面的內容。

    取過紙條,將它甩落……

    紙條飄揚而落,緩緩掉進牀邊的垃圾桶,月色下上面清晰地寫着:

    好好休息,我暫時不會來打擾你……

    同樣的月色,千色臉上的笑卻是冰冷如最妖冶的妖精。

    她的謀略從來都不會出錯。

    她該高興的,她的計劃成功了,但她卻高興不起來。

    笑容像是僵住了,漸漸消失,眸色則緩緩暗了下來,滲出濃濃的苦意,她坐在牀上,圍抱着雙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

    她真是個壞女人。

    明天,她又要去設計另外一個男人了。

    呵呵,壞女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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