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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秋水無波

    踏入聽濤閣,便是一片搶天呼地的哭聲,那是司徒塑幾房夫人的聲音。

    御史大人司徒塑雖然娶妻甚多,卻只有早逝的二房夫人為他生下一子,所以向來被他視為珍寶,寵愛有加。

    這次愛兒突然毒發身亡,他比誰都悲切。

    悲切?是的,起碼在房間內司徒塑那滿臉的哀愁表情是如此告訴冰珀的。

    “師傅……”跟在身後的傾城拉拉她衣袖,“看來似乎氣氛不太好哦……”他可不傻,從寧宇軒一路至聽濤閣中,府上所有人對他們的視線都帶着懷疑之色,想來似乎認為是她的藥害死了少爺。

    “我看還好。”冰珀慢條斯理的答着,仍是那清清冷冷的模樣。

    見她這副模樣,他頓時心理有數,壓低聲音又道,“難道這事和昨天的……”

    “還算有點腦子。”冰珀嘴角一勾,抬眼見司徒塑迎面而來,便示意他退去一旁。

    “華姑娘!”司徒塑一臉沉痛,“老夫信任你,所以才把愛兒全全交託給你!你昨日明明説服藥之後病情會好轉,為什麼現在會搞這樣!這件事——你無論如何也要給我一個交待!”

    “交待?司徒大人覺得是我的藥出了問題?”冰珀緩緩來到牀前,只見昨日明明已經好轉的青見公子現下已斷氣,臉部皮膚呈黑色,眉間有斑斑紅點,儼然是中毒而死的症狀。

    “你昨日曾經説過,你的草藥本身也含有毒!難道不是你藥的問題麼?”司徒塑貌似氣極,“而且方才我已叫來林御醫,他説愛兒的確是服用了有毒的藥物才至死的!你説!這事你究竟要如何解釋!”

    “我無話可説,一切就請司徒大人定奪好了。”她轉身,視線掃過屋裏的其他人,似在尋找某個人。

    “好,一命抵一命!我現在就把拉去你刑部治罪!”司徒塑一揮手,立刻有幾個侍衞上前。

    “且慢!”自門口處傳來温雅的男聲,風無痕在得到消息後匆忙趕至,“這件事絕對不可能是華姑娘做的!兇手另有其人!”

    “什麼!?”一言出,驚得房內所有人紛紛愣住。

    “風公子!老夫知道你關心華姑娘,可是現在老夫的愛兒不幸身亡,老夫已是悲痛萬分!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出元兇是華冰珀,所以這事我絕對不會罷休!”

    “司徒大人,我只是想找出真正的兇手,可以容我問林御醫幾個問題麼?如果在我問話後,仍不能證明華姑娘的清白,那風某無話可説!”風無痕句句在理,司徒塑想了一想,隨後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師傅,”傾城又湊到了冰珀身邊,“他在英雄救美哦!好老套……”

    冰珀衝他一笑,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還拉着他在一旁的桌子邊坐下,隨後又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水嫩的梨子,細細啃起來,儼然是一副看戲的模樣。

    牀前,風無痕低頭檢查了一下司徒青見的膚色,似乎微微一震,隨後,他又問了林御醫幾個問題,便來到冰珀面前問道。

    “華姑娘,請問你那幾味有毒的藥物分別是哪幾樣?”

    “‘晶凌花蕊’,‘青桑’,‘針葉凝’!”一旁的傾城搶着回答,説到藥物的分類他還是可以應付一下的!

    她啃着梨,沒空説話,點了點頭算是確認了。

    見狀,風無痕似乎是送了一口氣,“這就對了,以上三樣藥物都是珍稀藥材,毒奇特,如果是服用了華姑娘的藥毒發的話,青見少爺的臉部不會呈現黑色,而應是粉色的紅暈才對!這就説明,華姑娘用藥的份量和品種並沒有構青見少爺的死亡。依少爺臉部的顏色和斑點來看,應該是中了其他的劇毒!例如——乾紅雀!”他似乎有些遲疑才報出他猜測的劇毒名稱。

    “乾紅雀!”一旁的林御醫一驚,“那是傳説中江湖第一神秘組織紅雀門的鎮派秘寶,這青見公子如何會——中此毒呢?”

    聽到風無痕很確定的報出“乾紅雀”三字,冰珀的眉頭輕擰了一下。

    “可能……華冰珀是紅雀門的人也不一定啊……”偌大的屋裏,突然飄起一句這樣的話。眾人驚的抬頭,互相對看,卻不知那句話是何人所説。

    “師傅,有人説你是紅雀門的人也!”正試圖去搶冰珀手中梨子的傾城有些興奮的説道。

    “榮幸之至。”冰珀打掉那雙偷梨手,眼中閃過一道暗光。這場戲,終於到了高xdx潮部分。

    “下毒的人身邊一定還有這毒藥……”那聲音又在此飄起,眾人又是一番互看,卻仍不清楚是誰在説話,只判斷出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華姑娘!為了小心起見,可以讓我們檢查你的藥箱麼?”司徒塑立刻將視線掃到她擱在桌上的藥箱上。

    “真是笨,哪有人會在下毒後把毒藥藏在身邊的!”傾城對於他們對師傅的屢屢懷疑很不滿意。

    “這可不定,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啊……”這次聲音響起的時侯,眾人一早便開始互相對看,最後,終於讓他們發現那聲音來自於門邊的一個小丫鬟口中。

    説這話的人——居然是一個相貌平平的小丫鬟!?

    房間內,氣氛逐漸瀰漫出緊迫感。

    “小水?”有幾個認識她的僕役向她暗示快快閉嘴,但她卻絲毫沒有退卻的慢慢來到房間中央。

    冰珀抬頭,看了一眼風無痕的表情,當下一笑,道,“你們想怎樣便怎樣吧。”

    “好,那就不客氣了,華姑娘!”司徒塑一個手勢一打,林御醫便上前打開了冰珀的藥箱細細檢查起來。

    “啊——”林御醫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叫,“這……這——這不是——”

    “御醫,果然找到了‘乾紅雀’?”司徒塑忙上前,卻只見那御醫捧着一株用白布隨意包着的青青草藥出神。

    “居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藥之聖品‘誅仙草’!老夫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世間上真有這神仙草藥呢!太神奇了,太妙了!”林御醫顫着手捧着那草藥,動的老淚縱橫。

    “師傅,他——沒什麼吧!”傾城莫名其妙的望着那老頭,甚感費解。這種草藥是師傅在崖底意外採摘後自己根據那裏的節氣濕度土壤分自己培育的,現在多到連濟恩小築的狗狗小寶都可以隨意踩着來玩。

    “閉嘴,吃梨!”為了讓他少多嘴,冰珀又不知從哪摸出一個梨子塞入他手裏。

    “嗯,好!”得到師傅賞給的梨子,傾城心花怒放的吃了起來。

    “林御醫!你——這是在幹什麼!是讓你找‘乾紅雀’的!”司徒塑臉色暗沉。

    “哦!一時動……一時動!”林御醫忙調整情緒,接着繼續找起來。

    然而,隨着越來越多的珍稀草藥一一展示在面前,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聲又一聲的感嘆驚叫絡繹不絕的充斥在房間內。

    終於,當司徒塑的臉色變得極其灰暗,接近崩潰邊緣的時侯,林御醫在藥箱的底部發現了一個暗格,隨後從暗格中找到一個布包。打開布包,是幾片黑色的葉子,上面佈滿了猩紅的斑點。

    “‘乾紅雀’!”眾人紛紛倒吸冷氣。

    “我猜得不錯吧!”那丫鬟提唇一笑,看向冰珀的視線有些得意。

    “怎麼會!”一旁的風無痕有些怔住,他抬眼看着那小丫鬟,眼神中閃過某些頓悟。

    “華冰珀!這下你還有什麼好説的!沒想到你堂堂聖手,竟然是紅雀門的人,還加害老夫愛兒!説!你究竟有什麼陰謀!”司徒塑怒道。

    “我沒有要説的。”她啃完最後一口梨,丟了梨核,還順手在傾城的衣袖上擦了兩下。

    “好!既然如此,來人啊——”

    “且慢!”執扇的手再度伸開,風無痕沉沉的嘆了口氣,説道,“這件事是有人嫁禍給華姑娘,我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她做的。”

    “風公子!你是老夫請來的貴客,老夫也一向對你禮待有加,為何現在要屢屢阻止老夫捉拿害死愛兒的兇手!”

    “因為我知道華姑娘不是兇手,真兇另有其人,華姑娘——是被陷害的!”他把手中摺扇一合,視線轉向那方才數次開口的丫鬟,猶豫了好一會,終於沉重的開口,“兇手——是她!”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駭然。

    “我?你説我!”那丫鬟似乎是氣極,怒怒的瞪着風無痕,“我只是一個小丫鬟,自十二歲就開始在御史府做工,我為什麼要害死公子!”

    “對啊!小水她只是一個丫鬟,已在御史府做工多年,平時為人親切和順,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幾個瞭解她的僕役紛紛開口。

    “很簡單,因為她根本不是小水。”風無痕上前一伸手,往她臉上一撕,只聽唰的一聲,一張精巧的人皮面具便輕輕落在他手中。

    眾人再看那小水丫鬟,發現竟是一張美豔絕倫的小臉,這哪是什麼小水丫鬟啊!分明是有人藏起了真正的小水來假扮她!

    “風無痕!你——”突來的真相揭露,讓那美豔女孩子氣惱萬分,“想不到你居然為了——”話哏在喉嚨口,卻因為一口氣堵着怎麼也説不下去。

    “難道她才是真兇?”房內眾人,包括司徒塑都陷入了猶疑不定的猜測裏。

    平順了氣息,那女孩子又開口道,“就算我不是小水!哪也不能説明是我害死了青見少爺啊!現在毒藥是在華冰珀的藥箱中找到的!該抓誰難道大人還不能確定嗎?”

    “各位——我有話想對她説。”在旁休息了半響的冰珀終於起身開口,似有一種特殊的力量一般。她一説話,房內的猜測聲立刻停止,眾人紛紛轉頭看她。

    “我知道你從邊水城外山野一路跟着我們來到京都城,也是很辛苦。如果可以,我實在不想這麼早就揭露你。只是,現在你的面具已經被這位翩翩無暇的風公子揭下,這戲——已經演不下去了。我現在不妨直接的告訴你,今日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局,只為了引你現身。”

    説到這裏,她的視線從那女孩的身上移到風無痕的身上,然後再移了回去,繼續説道,“在山野中搶走藥箱後弄出暗格接着又送還的人是你!在青見少爺的藥中下毒的是你!在荔園以荔枝砸人的也是你!昨夜三更時分,來我房裏吹蒾藥,往藥箱暗格藏毒藥的人還是你!今日一早第一個發現少爺身亡的人,不必問——肯定也是你!做這麼多,無非是想陷害我,雖然不太清楚你的目的——只是,我華冰珀豈是那麼容易被陷害的人!

    昨晚我早已在我房門口和藥箱上撒過一種特殊的藥粉,只要你來過,碰過藥箱,你的手上和鞋子上,必然沾上這種水洗不掉的藥粉!只需在特殊的藥水中一泡便知這一切是否都是你做的!”

    淡淡的飄然口吻,秀雅的表情,不必太多外在妝扮,華冰珀本身就具有一種高貴清雅的魅力。在她説着這話的時侯,屋內所有人莫不被她那超出常人的冷靜和智慧給折服。

    “華……華姑娘……”風無痕的臉色隱隱有些難看。

    見那女孩子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無言再辯駁,司徒塑忙示意一旁的侍衞上前將她扣住。

    “華姑娘!在這整件事中你的確很冷靜,也很智慧,可是——你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你既然明明知道會有人要利用小兒陷害於你,為什麼不及早阻止這個悲劇!沒錯,你的確很好的展現你的頭腦有多麼的優秀,可是我的兒子——”司徒塑悲痛欲絕的看着她。

    “青見少爺?”冰珀似是一點也不在意的瞥了牀上一眼,隨後展露了一個清冷卻意義深刻的笑容,“他大概還有半個時辰就會醒來了!呵呵,記得先找人幫他擦了臉上的顏色,省的他一會醒來照鏡時被嚇一大跳!”

    “什麼!?”不要説風無痕司徒塑御醫以及眾人,就連以及那女孩子都給嚇了一大跳。

    “華姑娘——你説,你的意思是説——老夫的愛兒他——”司徒塑由於太感意外和驚駭,在官場上叱詫風雲的堂堂御史大人——這時居然在一輕淡女子面前結巴了。

    “青見少爺只是服用了一味假死的藥而已,我怎麼可能會讓他真的出事呢!藥箱裏的‘乾紅雀’是真的,可是那掉了包的毒藥我昨夜就已經讓傾城給換了過去,至於其他剩下的情節,你們也應該猜到了吧!”她邊説邊整理着藥箱,收拾完畢後便向傾城招招手,“走吧。”

    “是的,師傅!”龍傾城丟下梨核,拍拍手跟了上去。在經過風無痕身邊時,衝他輕輕淡淡的笑了一笑,那笑容,看在風無痕眼裏,竟與冰珀那種笑容十分相似。

    一樣的輕淡,一樣的超然,一樣的深刻,一樣的——笑看人生!

    聽濤閣公子屋房外,微微秋風陣陣,水池上起了淡淡漣漪。

    風兒陣陣拂過不留痕,可那秋水——卻豈能無波?

    呵呵!

    屋內的人呆呆的目送着那師傅倆的背影,心頭不由的浮現起皇上御賜聖手之名時所説的那句話:醫之無上聖者,起死回生妙手!

    此乃醫之聖者,華冰珀當之無愧!

    “啊哈哈哈……”寧宇軒池中小亭內,時不時的發出陣陣令某人頭疼的笑聲。

    “師傅!你真的好厲害喲!把那些人耍的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那個瘋掉的某人,原來還想出來英雄救美哪知卻進了你的局,還幫着你揪出那個黑心腸的小姑娘!啊哈哈哈……”

    拍着大腿笑個不停的男子是那位優雅的絕代美公子?

    端着糕點水果出現在院內的丫鬟們互相對視,紛紛一陣寒,冷啊!傾城姿容的形象瞬間在她們面前粉碎。

    厲害?冰珀望了一眼他的模樣,隨後無語。她再厲害,也沒有他厲害啊!天知道在這世上,他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她頭疼不已卻毫無辦法的人!

    “師傅!你辛苦了!來——我夾塊綠豆糕給你吃!我餵你喲——來,張口——”無聊男子夾着塊糕,送到了她的嘴邊。

    一旁的丫鬟眼睛立刻瞪鳮蛋那麼大。

    筋在跳,怒火在燒,冰珀的手下一刻已經重重的在他頭上拍了下去。

    “這是在別人的地方!”這傢伙是不是有被孽喜好啊!每次都非要她痛下重手才能安寧一會!

    “哦,我忘記了。”將糕點放入她碟中後,他收起花痴表情撫撫頭,隨後神色一凝,向後甩了甩髮絲,那張臉在瞬間恢復了該有的清美優雅,“師傅,現在這樣可以了吧?”

    砰!旁邊數位丫鬟一致倒地。

    正在冰珀伸出拳頭準備出手之時,忽聞院外有人高喊:“那個少女越獄逃脱啦!”

    然後便是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經過,似乎是侍衞在忙着捉拿人犯。

    “説的是那個小姑娘?”傾城終於安分的吃起了糕點。

    “除了她也沒有別人會如此狡詐可以從御史府的監牢裏逃脱,估計是趁着侍衞開門準備帶她去刑部時逃走的。”見他安分下來,她這才鬆了口氣。

    “監牢的邊上就是圍牆,她幹嘛不直接跳牆走,還滿御史府的跑來跑去讓這些人抓啊!”嗯,糕點的味道真不錯!傾城吃的滿眼星星,一塊接着一塊。

    “當然是要尋仇啊。”早留意到院內多了一人的冰珀卻並不驚慌,仍舊和傾城忙着吃糕點水果。

    “尋誰的仇?”

    “華冰珀!”一清脆的聲音重重的喝斥着她的名字,聲音中揚着瑟瑟殺氣,“你這個可惡的女人!我要你的命!”

    “師傅!有人要找你打架也!”傾城抬頭瞥了那少女一眼,隨後——繼續低頭吃糕點。

    “聽到了。”冰珀發現了一塊雪白柔軟的糕點,忙伸筷去夾。

    “對了,師傅,你到底是從何時發現有人在跟蹤和準備陷害我們的?”傾城忙也伸筷去搶那唯一的一塊白色糕點。

    “在那少女從你手裏搶走藥箱之時,我就感覺事情不簡單。後來,她又在樹林中現身,那一次就已經破綻百出了。”冰珀打掉他的筷子,“吃別的!”

    “師傅你真厲害!”傾城委屈的再伸筷子,“我喜歡白色的嘛!讓給我吃吧!”

    “不行,我是師傅,應該我吃。”

    “給我嘛!”

    “不給。”

    ……

    立在九曲橋上,擺着殺人姿勢,揚起瑟瑟殺氣許久的少女見狀,恨的幾欲昏厥。

    “你們聽見沒有!華冰珀,我要你的命!”

    那頭,傾城乾脆丟了筷子,伸手去抓。

    “哈哈,我搶到啦!”他得意非常,冰珀卻伸出筷子再次奪走那糕點。

    ……

    “華冰珀!我要你的命!”少女加重音量,加強殺氣,在那裏猛喊。

    “還給我!”傾城眼看冰珀已將那塊糕點送到嘴邊,忙急得站起身湊頭過去,張口就咬。

    “你無聊——”她照着他腿上就是一腳,他一個身形不穩,朝她身上撲去,只聽啪的一聲,為了一塊糕點開戰的師徒倆一前一後倒地。看到那塊正巧落在她嘴邊的糕點,傾城不假思索,立刻湊上嘴咬了下去。

    糕點是被咬到了,甜甜軟軟,入口即化,而同時,他這才發現,糕點的下面原來是——她的軟軟紅唇。

    兩唇相觸,幽香入鼻,令他如遭電擊。

    一時間,他身體僵住,只能傻呆呆的看着那張淡然的臉上逐漸浮現出怒火。

    “龍傾城——”這喊聲原是發火的前兆,只是在他唇未離開的前提下張口,結果卻了——他繼續咬着剩餘糕點的唇更密實的封住了她的唇,尖——亦不小心滑入了她張開的口中。

    什麼!冰珀驚的瞪大眼,這回,輪到她如遭電擊了。

    深秋的小亭中,瑟瑟的殺氣中,這兩人都呆愣在這意外的親密接觸中。

    那頭,喊了半天“華冰珀,我要你命”的少女終於控制不住即將爆裂的氣焰,抽出腰間的軟劍直直朝他們衝去。

    ※※※※※※

    “師傅小心!”傾城突而回神,抱着冰珀翻身避劍。這一避,頓時了她在上,他在下,一個不小心,唇又觸着了。

    “華冰珀,我要你的命!”那少女又揮劍衝來。

    “起來!”冰珀不知是因為惱怒還是尷尬,那張素來白皙無波瀾的臉上居然顯出了紅暈。她起身一縱,帶着傾城自亭中躍起,落在池塘岸邊。

    “華冰珀,我要你的命!”耳邊仍然是那千遍不改氣憤吼聲,多番襲擊不,還不被當回事的少女此刻已經氣急敗壞到頂了!

    “住手!”在那少女掠過池面,來到兩人面前時,另有一道身影以極快的身法閃了入他們中間。

    “住手!你——別再胡鬧了!”一把紙扇一格,來人竟是翩翩文弱公子風無痕。

    “哼!你終於肯出手了麼?”那少女卻是更加氣憤,“到頭來居然是為了保護她!”

    “我出不出手,她都已經知道,根本沒有分別。”嘆息着説出無奈話語,他之前如何也料不到,醫之聖手竟然是一個如此有謀略如此聰慧的女子。

    風無痕偏過頭去看身後的女子,卻發現那兩人的神情有些異樣,那素來冷然的冰臉上竟然有淡淡紅暈……

    眉頭一瞬緊皺,他心頭劃過淡淡失落。

    俊美的臉沉了一半,他回頭,朝那少女開口,“你快走吧!我就當沒在這裏見到你!”

    “可惡!我才不走,我一定要這個女人的命!”

    少女清脆的嗓音頓時喚得冰珀回神,她掙脱他,一拳揮去。

    嗵!龍傾城又被歐飛……在半空中翻着跟頭,隨後重重摔入池塘的這一過程中,他卻依然傻傻的在發愣。

    手,摸上口,發現心跳的很快!

    那一刻的悸動,幾乎讓他無所適從!

    好緊張——好緊張啊!此刻的他緊張到跌入池中還渾然不覺。在他心底,有一個聲音輕輕響着——終於——終於親到她了呢!

    很久之前,在初初見她的時侯,他就已經開始窺視着她這粉粉紅唇了。説是少年青澀的初戀也好,第一次心動也罷!

    他的夢中情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位與他日夜相對卻從沒機會説出喜歡的師傅——華冰珀!

    他一直都明白,他要的不只是師徒間日日的相處關心,他要的東西遠比這些多的多!

    他要她喜歡他,愛上他,甚至於迷戀他!

    他不是一個高尚的人,那些俗套禮節對他來説等同於虛無。他只做他想做的事,只要能獨享她,哪怕是被稱為無賴都是值得的!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進駐她的心……

    在池邊急切呼喚的丫鬟們驚奇的發現,那濕漉漉浮出水面的傾城公子——竟然是笑着的……

    他回望立在池邊的淡淡倩影,美目中漸漸散發出一種執着的光彩,那光彩——熠熠生輝……

    正當龍傾城感覺快樂萬分的時侯,這院中另有一人卻氣惱萬分。

    “風無痕!我告訴你,我和這個女人勢不兩立!我發誓——我水無波今生殺不了她,誓不為人!”因為他的阻止,少女美豔絕倫的臉龐上殺氣愈發濃重。擱下重重毒誓,她提氣一縱,施展絕頂輕功,飛出院落,不知去向。

    “水無波?”冰珀微微沉思。水無波,風無痕,這兩個名字——似乎有着可疑的相似!

    難道,他們不僅僅是認識,還是——同一個門派的人!

    這麼説來的話——冰珀再次仔細的打量那位手拿紙扇看似文弱其實身懷絕頂武功的男子,終於她一個恍然——難道——竟是如此?

    原來——這背後,還有一個如此的真相啊!原來——事情還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她淡眉微蹙,沉默不語。

    寧宇軒中,秋風吹散落葉,落葉漂在池中水面上,卻不出任何漣漪。

    風過無痕,秋水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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